药草摆放在桌上,这是司徒风从边疆快马加鞭找回来的,旁边的马匹已吃下,刚诊断时没有心跳,但是十个时辰过后,马嘴随即喷出低声的嘶叫声,证明牠还活着。
言香儿不耐道:「我早跟你说过了,就说吃了这种草,十个时辰后就会醒过来,你还不相信。」
羞花知晓这事关司徒风亲人的性命,所以他当然得一再试验,证明完全没有问题,才敢使用。
「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小心起见。」
「什么小心,我看他根本就是怀疑我。」
对于言香儿的抱怨,司徒风忍不住的露出苦笑。事实上,他虽相信香儿,但是对于世上竟有这种草,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
现在证明真的十个时辰后就会醒来,他就可以进宫禀报皇兄,然后一切依计行事。
「妳们在这木屋里待着,我立刻就带着这种草进宫,处理各种事项,若是一切顺利,我应当很快就会回来,若是不顺利--」司徒风停了一下,大手伸出揉弄言香儿的发丝,「我将一些银两放在包袱里,妳们就带这些银子离开。」
听他说得凶险,言香儿脸上终于流露出担心,好像明白了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简单。
羞花在宫里待过,那些勾心斗角、凶险万分的日子她都经历过,光是平妃就已经如此的歹毒,想必赵宰相也不可能白白的就被抄家,他们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若是不成功的话,只怕皇室全都要被屠杀灭绝。
「徽钦王爷,你要多加小心。」羞花忍不住道。
司徒风点头,揉弄言香儿的手收了回来。
言香儿脸上还是故作开朗的道:「快去,办完事就回来,我会等你的。」
「羞花姑娘,妳没有什么话要对我皇兄说吗?」
羞花启唇,却又在静默中阖起了双唇,她最后只忧心的道:「但愿他一切保重,我……我……我等他。」
她鼓起了勇气,终于把话给说出口,而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口震荡得十分厉害。
司徒风露出俊朗的笑容,他道:「我会转告我皇兄的,他一定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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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一天就过去了,言香儿虽表情与之前一样的开朗,但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双手交握,显露出内心的担忧,到了晚上,她终于问出一直盘旋在内心的不安。
「羞花,司徒风这次进宫的风险很大吗?」
羞花不想瞒她,说出她的真心之论。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事情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容易,太后及虎儿公主同时暴毙,宫中一定会大乱,再说赵宰相应该也会起疑,更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会想出新的方法,来让自己的权势不会动摇,所以究竟事情会如何转变,我们也不晓得。」
「那我们是不是等他们将尸体运出来后再说。」
「嗯,只能这样。」
话虽然这样说,但自从司徒风进了宫后,就断了讯息。
接连许多天,她们在小屋里空等,根本就不曾见到有人运来太后及虎儿公主的尸体,这代表司徒风原本预定的计策不是没有实行,就是恐怕失败。
「他们是不是失败了?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言香儿的话,何尝不是羞花内心的忧惧,若是失败,别说司徒光,司徒风兄弟会有性命之忧,就连她们自己,恐怕也在赵家的追杀行列之内。
她要言香儿到街上打听消息,毕竟太后及公主同时暴毙,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应该会有圣旨公告。
但是街坊闹市却与往常无异,根本就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言香儿买了些菜回去,两人却都无心于饭菜上。
「已经过了三天了,不可能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吧。」
然而,到了第四天,却惊传皇帝暴毙的消息,这样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虽无圣旨贴出,但是皇上没有上早朝,开始引起百官的议论,纷纷传言皇帝已死,朝政落在赵宰相手里。
言香儿脸色青白的回到小屋,不敢将这消息告知羞花,但她脸上有异,羞花心细敏感,早已发觉的询问。
「到底怎么了?香儿姊。」
言香儿迫不得已将传言说出,羞花楞怔了好一会,心口就像要碎裂似的,又好家万根针扎在她的心上,一时之间整个思绪空白一片,人也恍恍惚惚的掉下眼泪。
她与司徒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在宫里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强迫自己相信,目己是为了活命,才成为司徒光的侍寝。
但若真是如此,为何她听到这样的消息,竟有痛不逾生的感受,好像有人硬生生的把她给撕扯开来,让她痛苦伤悲。
「羞花,妳别相信,这只是、只是传言而已,又没有经过证实,再说也没有贴告示,只是大家乱传的吧。」
羞花掩面大哭,这四日来的毫无音讯,其实她跟言香儿心中都明白,看来是凶多吉少。
若是真的办得了赵家,又何必花了四日,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徽钦王爷知道她们在等,不可能会一点消息也不传给她们。
惟一的可能,就是他没有办法传消息给她们,若是这样,就代表他其实身处凶险,无可奈何。
「妳别哭啊,羞花,妳别哭啊……」
羞花嚎啕大哭,言香儿虽在一旁劝,但是她哭得这么凶,让言香儿手忙脚乱。
她这四日心情也十分慌乱,听羞花这么一哭,她也忍不住往坏的地方想,眨了几次眼,泪水渐渐盈出眼眶。
两人抱头痛哭,心里面都知道心里挂念的人,现在可能凶多吉少,被赵宰相先下手为强了。
两人就这样哭过一个下午,发泄过后,心情终于较镇定。
言香儿的看法向来乐观,抹抹泪水道:「羞花,我们不晓得事情如何,却在这哭个什么劲,也许事情根本就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啊!」
羞花也希望事情不会照她所想的方向进行,于是也拭泪,强颜欢笑道:「是啊,妳看我们不晓得在哭什么,竟哭了这么久,实在是可笑。」
语句方落,小屋的门被推开,言香儿率先护在羞花的身前,毕竟羞花现在身体还虚弱着呢,若是来了要对她们不利的人,至少她还可以先保护羞花走。
然而,只见来人,身上沾了些血迹,俊秀的脸上也同时难掩疲态,羞花难以相信眼前的人竟会活生生的走在她面前。
她惊讶的叫出来,「皇上--」
司徒光走到羞花的身前,他身上充满着血腥味,看来是经过了一番激烈交战后,他才出宫的。
他揽住了她,让她落进自己的怀里,牢牢紧紧的拥住,就像怕她会从他怀里飞走似的。
「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他像是感动,又像是疲乏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羞花双手抱住他的后背,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受怕,在此时变成了欣喜狂悦。
「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司徒光抬起头来望着她,见她眼里凄迷含着水光,是真的庆喜着他还健在,这份感情,在他看来,毫无虚假之处。
她为何还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好像真的是在担心着他,司徒光抚摸着她的双颊,低沉的声音里不无痛苦。
「我以为我带给妳的痛苦太多,妳这一辈子会再也不想见到我,会只想逃离我。」
羞花无法言语,在宫中的那段日子,的确称不上是快乐愉悦,只有算计跟丑陋,那些人心的丑恶,着实令她痛苦。
但是反念一想,这个男人独自在宫中生活了那么久,被恶党利用亲情胁迫给绑得无法动弹,只能坐视着身边不断出现那些丑陋的事情,想必他的心灵一定比她更加的疲惫无力,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
「皇上,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她将脸摩挲着司徒光的颈项。这个男人,必定是孤独太久,又必须在那样的环境抵抗着宫中的丑恶,所以才渐渐变得面无表情,自己怎么忍心让他继续的孤寂下去。
「我想要回宫里。」
羞花一句话,让司徒光愕然,他声音越趋低哑,「妳说什么?」
羞花肯定的重复道:「我想要回宫里,你能出宫,代表平妃的势力已经扫平了一大半吧。」
「平妃、赵嬷嬷已经收押,我正要清扫她在宫中的余党,现在回去可能还很危险。」司徒光回答。
「我并不怕危险。」
羞花美丽的容颜虽然有些憔悴,但她的清丽却因此显得有些楚楚可怜,「我想陪在你的身边。」
司徒光脸上表情变了,向来的面无表情褪去,他脸上有着感动与真情流露。
他再度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瘖哑的几不可闻,「妳说了这句话后,我不可能再让妳离开我的身边了,羞花。」
他不知道,自从她见了他之后,就再也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她的心早已遗落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我不能让自己的亲生孩子,没有爹娘在一旁看顾。」
司徒光闻言笑了,也许心头还有太多需要操烦的事,毕竟那些乱党、余孽都还并未扫清,所以他还未能放开胸怀笑出,但至少在他的怀里,他已经得到他真切想要得到的女子,所以不擅笑容的他笑了。
他缓缓的阖上眼,放松的睡在这张简朴的床上,怀里搂的就是他心爱的女子,疲劳贯穿了他的身心,他昏睡了一天,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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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风第二日才赶来,他将昏睡中的司徒光及言香儿跟羞花接进移往宫中的马车,并说明了这五日来所发生的事情经过。
「由于我前些日子积极面圣,趟宰相心里有了怀疑,因此令他在宫内的手下监看得更加严格,再加上羞花的尸体不翼而飞,平妃心里也起了疑窦,所以他们将母后跟皇妹关在一处,并不让我跟皇兄去见她们。」
「那你这些天在宫里做什么?」
司徒风笑得有些苦楚,「我被软禁,在我将那怪草带进宫里,跟皇兄说完话,才步出御书房,就被赵宰相派人将我强压软禁在宫中。」
「他发觉了你要用怪草的事吗?」
言香儿忍不住为他紧张的问出口,该不会是赵宰相知道了这事,所以才要关他吧。
「不,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我跟皇兄近来的举动奇怪,再加上皇兄竟然能从皇宫偷偷运走羞花姑娘的尸体,让他怀疑皇兄开始要反制他,所以他先下手为强的将我拘禁,想要让皇兄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再度成为他的傀儡。」
听得胆颤心惊,羞花可以明暸徽钦王爷当时的处境,因为她也曾经这样的在宫中过。
「那后来呢?」
「母后、皇妹,都被赵宰相拘禁,本来要进行的计策,根本就不能实行,更糟的是,连我也被赵宰相关在一处宫殿中,皇兄在宫中奔波打听消息,确定我们还活着后,在第三日的夜晚,他就作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言香儿好奇得要命,羞花却已然知晓了答案,因为从司徒光昏睡的样子里,她认出了一些迹象,自己在十四岁时,也曾这样全身疲软无力的一直昏睡。
「皇上自己吃下药草,要隆顺说皇上暴毙了是吧?」她替司徒风说出了答案。
就是因为他吃下药草,所以去到小屋时,才会这么疲惫不堪,说没几句话就昏倒了。
司徒风赞赏的望了她一眼,怪不得皇兄会喜欢上她,羞花姑娘的确比一般女子聪慧。
「没错,皇上一死,宫中大乱,赵宰相跟平妃全都乱了阵脚,皇上现在并未有子嗣,虽然羞花怀有皇子,但是她们都推断妳死了,就算没死也流产了,根本就不足为惧,更何况就算妳没死,朝政在她们的把持下,妳也不敢自曝身份的出现。」
「嗯。」说及平妃的恶毒心机,没有人比羞花更加的了解。
「这样一来是皇位之争,二来也会有人怀疑是他们谋杀了皇上,恐怕朝中不服他们的,会集结成一股新的力量,到时恐怕不是他们一时问所能控制,所以他们也慌了手脚。」
「那他们怎么做?」言香儿迫不及待想听到结局。
司徒风继续的说了他在宫中凶险的几日遭遇,现在连他想起来,也不得不钦佩皇兄的大胆心细。
「赵宰相连夜进宫,召来御医诊治,御医们都说皇上是死于暴毙,隆顺趁他们商讨计谋,没空顾及混乱的宫廷时,他偷偷的放出了我、太后、皇妹,我将她们两个带到了安全地方后,才领着皇上预备好的军令,带兵攻进宫中,与赵宰相的乱党等人对峙。」
羞花垂头不语,手心抚摸着已然张开眼,却累得无法说话的司徒光,她握住了他的手,他又安心的慢慢阖上双眼。
「皇兄十个时辰醒过来后,宫中兵慌马乱,赵宰相企图将事实抹黑,便推说是皇上暴毙,我这个做弟弟的想要争位,所以带兵进宫谋反,他为了皇上下了圣旨,要人来保护皇上的遗体,这一计太过恶毒,他连我也想歼灭。」
言香儿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那他真是打错了算盘,只要你那皇帝哥哥醒过来,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谎言自然不攻而破,而且每个人都还会认为是他监禁了皇上,又想杀害皇室,才会这样说,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司徒风点头道:「没错,这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说法,想不到我皇兄不是真死,而是假死,于是本来带兵要进宫歼灭我的士兵及将军,见到一脸惨白的皇兄时,都吓得全身发颤。」
「再来,他们一定是自食恶果了吧?」羞花问。
「没错,我皇兄立刻下令要人捆绑赵宰相,在宫中追查平妃等人的余孽,并且命令一个忠心的将军,立刻带兵团团包围住宰相府,将里面的人全部拘提。」当时情况简直大快人心。
言香儿发出惊奇的叫声,「你皇兄真不是盖的啊,吃了那个草之后,刚醒过来,有的人是全身无力,连话都说不清楚,他竟然还能命令东、命令西的,还来到小屋找羞花,看来他真的是意志力惊人呢!」
司徒风赞同的点点头,相信若是皇兄没有高人一等的耐力与能力,也无法在赵宰相与平妃控制的宫中生活这么久,还能保住皇妹跟母后。
「是啊,我也觉得皇兄非常的厉害呢。」
马车子才刚进宫,隆顺已经在宫里的入口处等着了,司徒风跳下马车,隆顺立刻要人将车子往内推,直至推到了羞花以前住的偏远宫殿才停下。
羞花掀起帘帘,与言香儿合力扶起还昏沉头晕的司徒光,慢步的步行下车,虎儿在宫殿入口处已经先行跑过来的叫道:「羞花、羞花,我一直以为妳死了,皇兄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
她一边叫一边哭,毕竟她年纪尚小,还受不住震惊,看来还无法从前几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见羞花,便哭得更厉害了。
一将司徒光安置在床上后,羞花低头搂住了虎儿,安抚的轻拍着她的肩背,「一切都没事了,虎儿公主,妳皇兄只是累了,并不是死去,让他休息个几天,他就能复原了。」
「真的吗?」
怯怯的眼神,有着难以轻易散去的惊恐,看来这些日子,她身历其境,也让她身心着实受创。
虎儿小声的开口,「羞花,真的很恐怖呢,前些日子我被关进一个屋子里,赵嬷嬷一直凶我,叫我不能跑出屋外,一到屋外就会有很凶的卫兵把我赶进屋里,后来皇二哥来救我,叫我来到这里后,忽然宫里变得好混乱,晚上好吵,害我好怕,都睡不着。」
「一切都没事了,虎儿公主。」
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年纪幼小的她,提起这一件宫廷乱事,只能不断的安慰她,而在她的软言诱哄之下,虎儿也才终于止住了泪水。
「羞花,皇兄真的没事吗?他看起来脸色好差呢。」虎儿还是有点担忧的指着司徒光。
只见司徒光又沉沉的睡去,看来这段路程,又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放心吧,他只要多休息,就会好上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