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转入她住处的那条巷子时戛然煞车,左青琉从原本的心不在焉,吓得抵住前座的车内置物台,手腕因栈锎射动作而隐隐发痛。
她向来温柔的水眸燃起一簇火光,转向驾驶座的男人。“这样很危险的。”紧绷的声音虽轻,仍能感觉到她的不悦。
王辅华斯文的脸庞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我不知道原来你的魂还待在我的车上。”
“巷子这么暗,万一撞到人怎么办?”她住的这个社区人数不多,晚上的巷道只有几盏路灯,王辅华刚刚在转进巷子时突然加速又煞车,根本见不到巷里的人与车。
王辅华没有答话,一整天他都是这样阴阳怪气,从带她去采买窗帘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断地在挑战彼此的耐性。她不知道自己买的窗帘哪里碍着了他,一路上他冷嘲热讽着那块落地窗帘不值得上千元,那抹老是带着怀疑的冷笑让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发飙,但她没有把窗帘扔到他脸上狠狠咆哮一番,只是沉默以对。
晚餐时刻,他的话也是带着刺,于是吃完饭后,她便推说身体不适,强迫心不甘情不愿的王辅华送她回来。
他心情不好是显而易见的,但她竟然不想尽一个朋友之责询问他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率性迁怒于她的举止,实在是有失风度。
“小青,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一块布跟你闹性子吧?”他说话时发出轻笑,就是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才令人生厌。
左青琉只是看着他,没有回话,知道他有话要说。
“我在大学教书,有固定的收入,这笔收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未来我势必会花更多时间在更好的职位上,所以我希望把财务这方面交给妻子打理,她至少要有一定的理财能力。”
左青琉听得暗暗不快,这话中太多暗示,超出彼此交情的范围。
她并非女权主义者,不会事事要与男性争上风,但她认为不论是夫妻或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从来就不可能要求绝对公平,只有互相包容与尊敬,才能长长久久。
她认识王辅华也有一段时日,平时他对她是挺尊重的,但她总是在某些时候感觉到不受尊重。现在她仔细想想,也许那尊重只是表面,他常宣扬女性就该贤淑内敛,当两人偶尔谈论起某些女性政治人物或是成功企业人士时,他也对女人在职场上强势的一面不以为然。现在,他的说法无疑就是告诉她。他对另一半的要求就是希望对方单方面的付出,身为他的妻子就该如何如何,重点是,他强烈暗示她就是“候补人选”。
“我不认为这跟我买窗帘有什么关联。”她轻描淡写,佯装不懂他的暗示,希望这样的“反暗示”能够让他知难而退。
“小青,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蹙眉问。
其实想说这句话的人是她吧?她无奈地想。
“我累了,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知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找罪受?
她的手指才解开安全带,他就急急抓住她的手腕,在感觉到她明显地挣扎后,笑容也不再挂在脸上。
“我不在乎你没有固定的工作,也不在乎你写那种小说养家糊口,你还希望我怎么样?”
哪种小说?她感到一把火在体内闷烧,可是非常没有兴趣再问下去。
“你心情不好,回去休息吧!开车小心。”
听了她的话,王辅华反而加重手上的力量,她也总算回过头看他。她的眼神十分冷淡,没有半点他预期该有的惊慌。
“给我一个吻,小青。”
左青琉迟疑了一下,让他触碰到她的唇,他却欲罢不能,越搂越紧,发了狂般吮吻。她用力挣脱,拉开彼此的距离,眼中有责备。
“让我上楼。”他的眸里有血丝,充满欲求。
“不方便。”她很快地就恢复以往的冷淡,就是栈镙冷淡让王辅华吃足苦头。
初认识时,他觉得她像白纸一样单纯,这样的女人相对来说也比较容易掌控。但是相处一阵子下来,他觉得她就像飘流的云教人捉摸不定,他认为女人不耍性子、不乱发脾气是难能可贵的优点,现在他却为了这些优点气急败坏。
他不懂她在想什么。他不能很有效率地取悦她,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对他死心塌地,最初他以为这会是易如反掌。
他冷冷一哼,脑中浮出一个画面,这个画面如喉中刺,梗得他非常不痛快。
“你有别的男人了,对吧?前天晚上你送那个男人到公寓楼下,很不巧地被我看到。”
是她邀康明浩来用晚餐的那天,他忘了手机,所以她给他送下楼,他担心暗巷的安全问题,还目送她上楼后才回去。
他眼中突现的冷狠让左青琉在心里打了个冷颤,也迫使她必须把话挑明。
“辅华,我们并没有给双方什么承诺,甚至一星期只见一次面,我们没有去过单独相处的地方,我也从来没有挑逗你,我想你很明白到目前为止,我们还只是朋友。”
王辅华继续加重手中力道,彷佛把所有的情绪放在手上。
“我很不明白,原来你跟‘朋友’都能接吻?我倒想知道那个男人进了你的门后可以做什么?”
这是平素还算斯文有礼的王辅华吗?他不愧是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
“请你放手!”她冷斥,气得不知如何说话。
“小青,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王辅华铁青着脸,闷闷出声,“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洁身自爱的好女孩,我一直这么尊重你,没想到你这么不自爱!”
也许是他眼神中的一丝冷酷使她惊觉,左青琉开始以用力挣扎作为障眼法,另一手则不着痕迹地摸向门把,她轻轻一拉,很糟糕地发现他本来就没有开锁的意思。
车窗突锴常暗,没有人走动。她想起明浩不只一次告诉她,他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要她夜间回家时务必留意四周的人,他总是这样细心嘱咐,又不干涉她的生活。
明浩!明浩!她不由自主低喃着他的名。
这一阵子,开心的时候她想着他,难过的时候也想着他,而她却没有勇气更进一步探究,继而再接受王辅华的邀约。
她想要让生活踏出原地,反倒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就在她分神的这刻,王辅华的身躯越过排档杆,往她细瘦的身子压近。他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鼻息喷在她的颈项。
“辅华……你、你冷静一点。”左青琉力持镇定,努力让声音不颤抖,也避免说出刺激他的话。
“我冷静得很,小青,你难道没有想过让我这样对你?”他的唇贴上她的脖子,伸出舌尖舔吻。
左青琉发出愤怒的叫声,不再试图跟他说理,奋力扭动头部,空着的那只手用力甩向他的脸颊。
啪的一声脆响,使两人的动作暂时静止,沉闷的车内此时仅存两人的喘息声。
“王辅华,我要下车!”她心里恐慌,但非常坚定。这个时候,女人必须大声说不,任何不确定的口吻都会被男人曲解。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突然冷冷一笑。“这么急?他的功夫比较好?你等着他上你的床?”
她深呼吸,不想让愤怒凌驾在理智之上,也不觉得需要费什么唇舌在他身上,重点是她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不论如何她必须想办法离开。
“我累了,你让我下车好不好?”只要能脱离险境,她可以示弱。
他看了她半晌,手背反覆在她因惊吓而发冷的颊上摩擦,左青琉忍住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只希望他能恢复理智。
他又是嘴唇微弯,露出没有笑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