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清明,一早起来,晴空无云,街上人,来人往,为的却不是去上坟扫墓,而是和亲王府看热闹。
和亲王楚添啸年逾花甲,共娶了六门妻妾,竟只得一名女儿,令他气馁之余,不惜耗费巨资,从金陵娶回这位据说美艳绝伦、芳华十名垦叔女。
“请坐、请坐。”楚添啸穿着长袍马褂站在大厅之上,欣喜得合不拢嘴。
这个人不止晕妻妾的数量多得惊人,其万贯家财、千亩田园旷尤其令人咋舌。做官能做到这等局面,当然不是靠宜宗积德,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就可以,最主要的是手段。
楚添啸狂征暴敛、贪贿私受的本事,真可谓是独步官场,无人能及。
先瞧今儿个。他不过是纳一名小妾,居然就有上百名官员,带着厚礼前来道贺兼巴结,把和亲王府挤得水泄不通盛况空前。
此刻已近未牌时分,再过一盏茶的工夫,花轿就要进门,楚添啸一边兴奋得胸口怦怦直跳,一边却还瞠着鼠目,仔细清点现场的官员,看看哪个礼到人不到、哪个人到礼太薄、哪个人不到礼也不到……哼!果然南方钺!
按察使南方钺,此人向来只管做事,不套私交,想当然儿和楚添啸的交情也不怎么样。既然没情分,来了也是大眼瞪小眼,他索性连礼金二起省下来。
楚添啸一把怒火憋在心里,努力寻思着怎样让南方钺好看。
“报……报告王爷,不好了!”刘总管跌跌撞撞地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纪姑娘不见了!”
纪飞燕就是他今天要娶进门的妾。
“说清楚,好好的人怎会突然不见了?”
“奴才也不清楚。”刘部管可能怕:挨揍,说话之间,两脚已经软跪在地。“方才小的领着花轿到锦绣坊接纪姑娘时,周掌柜告诉我,纪姑娘早已被接走了。”
锦绣坊是此地最大的客栈,楚添啸将纪飞燕由金陵带回淮阳之后,就将她安置在那里,等着选好良辰吉日再迎娶进门。
“你投问;他,是让谁给接走了?”楚添啸,得齿牙咧嘴。好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连他的人都敢抢,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周掌柜就是一名女人。名字他……他没敢问。”
淮阳城内还有比他更霸道的人,拐走了他的爱妾,竟连姓名都未曾留下?
这……这除了他女儿楚婉盈,还会有谁?
“去把小姐给我找来!”楚添啸咬牙切齿的吩咐。
“是!”刘总管忙站起来,旋即又跪了下去。“启禀王爷,”小姐……不在。”
“什么?!”还没去找,就说她不在,这不摆明了要在众人面前让他难堪吗?
“小的回来之前,见小姐骑着快马往城北而去。”刘总管连忙解释。
“那就到城弱去找啊!”
“找过了,没有。”
刘总管也料到一定是他家小姐在暗中捣蛋,未雨绸缪地预先做了各项补救措施,孰料忙了犬半天,仍旧无功而返,—只得回来领责受罚。
楚添啸灰败着一张老脸,双眼眨巴地望着满厅的贺客,这些权贵官员们也尴尬地瞟向他;,彼此都找不到适当的词汇来化解这个僵局。
楚添啸在心中暗自盘算着,礼都收了,再退回去实在有点舍不得。须知他半世为官,最大的兴趣就是“收集”金银珠宝。尽管后院三大仓库里堆满难得一见的奇珍古玩、金条银块,他犹不满足,每有机会,便拼命钻聚。好不容易逮着这么大的.敛财良机,他岂肯轻易放过?
可现在新娘不见了,婚礼自然也办不成,拿什么名目留住这些东西?
楚添啸左右为难,,大伙也不知如何是好。
礼都送了,马屁也拍了,好意思再取回去吗?可是这老家伙那么爱纳妾,万一过几天他找着了纪飞燕,又硬邀大家喝喜酒酒,届时还要不要再送一次礼呀?
“王爷毋需这么紧张。”首先跳出来说话的是超级马屁精朱永廉,“纪姑娘兴许是害羞,约了郡主到城北散心,藉以避开我等粗俗之辈,说不准一、两日便自动归来。依愚侄之见,今日这场筵席,就当作是替王爷暖寿,尔等以为如何?”
有没有搞错?!三百多双眼脯。凝出刀一样的目光,共同射向朱永廉。
楚添啸的生辰是腊月初三,现今才清明时节,暖什么寿?,到那个时候都结冰啦!
朱贤侄的提议甚佳。”楚添脯嘉许地瓤朱永廉领首笑U竖席也开了,酒菜也准备舀当,大伙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喝一杯水酒,陪本王庆贺庆贺。”
王爷都这么说了,谁敢嫌弃?
极其无奈地,众人憋着一肚子不情愿,眼巴巴地望着和亲王府的奴仆们把那些所费不菲的“礼物”搬向内堂。
楚添啸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反倒有点得意,反正淮阳城就这么大,方圆百里全是他的势力范围,待今晚的筵席一散,他就派出大队人马四处搜查,不信捉不回纪飞燕。
* * *
是夜,星光黯淡,一抹残月斜挂枝头。
楚婉盈于三更时分,掩身花叶后,偷偷潜回和亲王府,想拿一些细软给纪飞燕当盘缠,好让她早些离开淮阳城,以免遭到她父亲的蹂躏。
她素来看不惯楚添啸的所作所为,尤其以拥有郡主的身分而自卑,因此她吩咐下人只管叫她的名字或小姐,而不许提“郡主”两个字。
楚添啸由于只有她一个女儿,是以对她特别疼宠纵容。楚婉盈则利用她爹这个弱点,拼命在背地里搅和,替他散发钱财、扯他的后腿,淮阳城的百姓人人当她是普渡众生、次慈大悲的活菩萨。
绕过两道回廊;楚婉盈来到莲花池,再经过一片兰园就是她的香闺。
忽地,她瞥见书房透着昏黄的灯光,这么晚了,她爹还待在书房做什么?
哼!打她懂事以来,可没见过她爹这么勤奋过。
因着好奇心的驱使,她蹑足悄悄移近书房,把耳朵贴在窗上,听听看里头在搞什么鬼?
“这法子成吗?”果然是她爹。
“万无一失。”另一个人则是马屁大王朱永廉,“南方钺急着要这三百万两黄金赈灾,一旦听说皇上要用来兴建庙宇,包准大唱反调,到时候咱们再加油添醋,硬扣他个藐视佛法违逆圣意的罪名,您想,皇上还会轻饶他吗?”
“嗯,好计策。”楚添啸一直视南方钺为眼中钉,尤其嫉妒他差事办得好;官升得快,经常获得皇上的褒奖,真恨不能拔之而后快。雄得朱永廉替他想出这么肥狠的招数,乐得他眉眼笑,“明儿早朝,我就奏明圣上,管教南方钺咆不完兜着走,‘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作对。”
她爹又要害人了。躲在窗外的楚婉盈倒抽一口凉气,顿时思潮如涌,忧心不已。
在淮阳城,三岁小孩都知道南方钺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奈何她爹跟他就是不对盘,三天两头便设计一堆陷阱坑害人家。所幸老天有眼,她爹每想出一个馊主意害他,他就因祸得福升一次官,她爹陷害的次数越多。他官升得越快,两人之间的嫌隙就结得越深,都已经变成仇人了。
楚婉盈细细思量好一会儿,决定送走了纪飞燕之后,再跑一趟南方府邸,去提醒南方钺千万别上了她爹和朱永廉的当。
唉!和亲王的女儿当得这么累,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悲哀。
她摇摇头,给自己半盏茶的时间哀悼一下。待要离去时,一个不留神,竟一头撞上身旁的槐树,痛得她眼冒金星。
“什么人在外头鬼鬼祟祟的?”楚添啸忽地打开窗子。
楚婉盈闪避不及,和好爹的小眼睛对个正着,“爹,您还没睡?”
“婉盈?好婀;我算准你这时候是该回来了。”他担心楚婉盈转身又榴得不见人影,可是他人矮,一脚又跨不出窗台,只好伸出出只手,紧紧擒住她,并示意朱永廉赶快到外头去,帮他也抓一把。
朱永廉虽然平常吃饱没事干部到和亲王府拍马屁、献诡计,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楚婉盈。没想到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楚添啸,居然生得出如此飘逸出尘、冰雕玉琢的美人儿。他看得两眼发直、神魂出窃,压根没注意到楚添啸使得快掉下来的老鼠眼。
“喂!朱永廉你死人哪?”
“啊?王爷您叫我?”楚添啸一吼,终于把他的三魂七魄全给拎回来,“有什么需要我产劳的?”
“还不出去帮我抓着她?”
喝!抓就得碰,碰和意思就是……朱永廉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他忙应一声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婉盈面前,“郡主,得罪了。”
“你敢?”婉盈把眼白全数挤出来瞪他。
朱永廉有色无胆,双手登时僵在半空中,“王爷,这……”
楚添啸心想,无论如何,婉盈总是他的宝贝女儿,岂可平白让那头“朱”占到便宜?算了,还是自己抓好了。
“你就在那儿站着,替我‘看’好她。”
“看”多难过,良景佳人,近在咫尺,却只远观,不能近“抓”,朱永廉痛苦地猛吞口水。
“爹。”婉盈很不高兴父亲竟然在外人面前让她难堪。“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不赶紧回房跟纪姑娘共度良宵,硬抓着我干什么?”
“你不提我倒忘了。说,你把纪飞燕藏到哪里去了?”
“她是你新纳的妾,这节骨眼铁定枯坐在房里,等你回喝交杯酒。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好意思拿来问我?”
“你……”楚添啸被她抢:白得足足眨了五下眼睛,才恢复理智。“你把人带走了,我去娶谁?快招!人藏在什么地方?”
“她真的不见啦?”婉盈装傻的本事是一流的,“怎么会呢?我晌午看她时,她还喜孜孜地要我到城北去替她买些新鲜花卉,说是要妆点新房。”
“你到城北是为了去替纪姑娘买花?”楚添啸也胡涂了,若不是婉盈从中捣蛋,还会是谁?
“对啊!”
“买个花得耗掉六个时辰?”
说谎也不打草稿,连朱永廉都不肯假装相信她。
“我看你就甭再胡扯了,刘总管已经问过周掌柜,他说纪飞燕就是你带走的。再不认错赔罪;当心我拿家法伺候你。”楚添啸威胁着。
“他胡说八道。”婉盈才没那么笨,亲自出面将纪飞燕给带走。昨晚锦绣坊的明明是她的手帕交棠儿,周掌柜却硬说是她,看她回头不拢他算财才怪。“我要不是在城北遇见了二群土匪;抢走了我的荷包跟首饰;也不至于弄到三更半夜……”为求逼真,她顺便凝出两行热泪以增加效果。
楚添啸上上下下一瞧,女儿平时戴在身上的珠翠玉镯果然一点不剩。他心疼死了,那些可都是他“辛辛苦苦”经营来的。
”混账东西!”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被人家打劫,你还骂我?”其实她的首饰不是遭抢,而是全送给了纪飞燕当“逃路盘缠”。
“不,不是,爹是骂那些土匪。”
“对,的确不能绕过那些匪徒。”朱永廉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讲话的机会,”马上很努力。的表现他的正义感,“王爷、郡主请息怒,这件事就交给小的处理,保证不出三日,肯定把一于土匪逮捕至和亲王府。”
狗腿子!根本没这些“人”,你怎么捉?婉盈在心中暗骂,但为保持淑女风范,不得不很“感檄”地对他露齿傻笑。
“好,你放手会办,宁可错捉百人,不可错放一匪。”楚添啸打发走朱永廉,复又仔细的瞅着婉盈。怪了,他怎么老觉得她似乎有事情瞒他?莫非她真与纪飞燕的失踪有关?或者是她被抢的不仅仅是那些随身饰物;还有……
“你……你别的东西没丢吧?”这一惊非同不可,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他居然攀出窗台,拎着婉盈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
“爹,你这是干什么?”婉盈一时想不出来,除了金银财宝,尚有何物品可以让她弄丢?
嗯!很好,衣服投被扯破;”头发也还算整齐。“他们……没欺负你?”
“这样还期负得不够严重啊?”婉盈夸张地撩起袖管,手指着发鬓,“您瞧!都没了。女儿知道这些首饰都是爹……”
“爹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看她那一头雾水的样子,应该是没被欺负才对,但……可能吗了他对婉盈的相貌可是最引以为傲,委实难以相信那些土匪愿意“浅尝即止”。“你先回房休息,爹马上找你娘过去陪你。”
“找娘来干嘛?我又不怕黑,何况这时候她已经就寝了。”
“就寝也要叫她起来!”有些事情他不便问,但非弄清楚不可。在他楚添啸眼里,财富第一,声名第二,女儿充其量排行老三,说什么他也不能让婉盈胡里胡涂地了的颜面给丢在荒郊野外。
“好吧。”反正娘跟她是一国的,想必不会制止她傲她事。“那我先回房睡觉,明天再帮你去找纪姑娘。”’
“不必了。明天你哪儿也不许去,给我乖乖待在府里,直到朱永廉捉到那些土匪为止。”
啊!那不是完蛋了!、不过投关系,你有你的登高术,我有我的过墙梯。
婉盈贼贼一笑,故意装着很虚弱地慢慢踱回自己的闺房。
* * *
楚婉盈作梦也想不到,她爹因为怀疑她遭抢匪调戏,而派了二十四名待卫日夜守在她身旁,以防不肖分子趁虚而人。
“要软禁我就直接说嘛,何必便一个那么烂的理由?”她气炸了,见人就骂,见东西就砸。
“小姐您别气,小的是奉命行事。”刘总管鞠躬哈腰兼陪笑全,只差没跪在地上求饶。“您也晓得,纪姑娘无故失踪,令王爷十分恼火——”
“人家那是蓄意潜逃,什么无故失踪?换作是你女儿,你肯教她嫁给我爹?”婉盈没好气的打断他。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刘总管猛搔后脑勺,除了傻笑之外述是只能馒傻笑。
“刘总管,我爹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了。”用武的横竖是逃不出去,只好运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或许有一线机会。“你们帮着我爹钯把困在这儿,等于是为虎柞伥、助纣为虐,知道吗,”
“知……知道。”刘总管率领那主十四名侍卫;非常用力的点点头。他们也觉得够倒霉的;没得休息又吃不饱,还得陪郡主在那儿干瞪眼,听她崂唠叨叨的责备。“不过,咱们仍然没办法放小姐出去。”
“执迷不悟。”婉盈挫败的咕哝。早知道他们没这个胆量,就不必浪唇舌对他们晓以大义了。“我出去不是为了纪姑娘,而是南方大人,你们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如果我不事先去知会他,他恐怕遭到小人的陷害,以至于身陷囹圄。”
那个“小人”就是你爹嘛,谁不知道?
刘总管沮丧地苦笑,“来不及了,他已经被小人陷害去了。”
“什么?你是说我爹他……”她才短短两天没出毒“行侠仗义”,朱永廉的诡计竟然就得逞了?!
“是不是王爷做的,小的并不清楚。只是听府里的师爷说,南方大人被一连降了四级,发往通济县看府城门,两个月后正式上任。”
“岂有此理!”婉盈气得头顶几乎冒烟。爹怎么可以不分是非曲直乱害人?朱永廉这马屁精也太恶毒了。
霎时,她的正义感有若泉涌,差点将她娇小的身躯淹没。
众人民间着气息,以应付她随时可能爆发的非正常举动。
“刘总管。我……我要尿尿。”
“什么?”一定是听错了,把耳朵掏干净点。
“我说我要尿尿。”
“是是是。”这种事用得着说这么大声吗?“小的立刻送小姐到茅房。”
“憋不住了,我要在这里尿。”
“这……”刘总管环顾四周,只有三株松柏和一片牡丹花叶,此外没半点屏障,总不能教这二十四名壮丁帮她围起来当人墙吧?“这不妥,小姐还是忍二忍到茅厕好些。”
“人家忍不住嘛!”婉盈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大树就蹲下去,吓得那群壮汉个个面如土色。“你们想看我尿尿啊?”
“呃……”大伙极有默契地全数向后转。
婉盈抿嘴一笑,转身窜人花叶间的小洞,直奔西侧的马棚。
刘总管等人直至听到一声马鸣,才惊觉又上了小姐的当,心里是既惶恐又无措。
* * *
婉盈骑着快马来到人烟稀少的东城,适巧遇见南方钺的家丁张安策马迎面而来。
“张大叔,如此匆忙上哪儿去?”
张安急急勒住缰绳,眉间眼底掩不住沸腾的怒火。
“我南方家的事,用不着楚大小姐过问。”说着便要调转马头,另走他路。
“张大叔。”婉盈侧身挡住他,“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南方大人是否为了赈灾的三百万两黄金才遭到降级的?”
“哼!多亏你爹落井下石。”所谓“恨乌及屋”,尽管张安知道婉盈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也不免把对楚添啸的怨气一古脑地发泄到她身上。
“事已至此,咱们只好想办法补救了。请带我回去见南方大人好吗?”
“不必了。”张安立刻拒绝。“我现在就要到飘渺峰找回我家少爷,相信他定会想出万全之策。你还是回去警告你爹,亏心事不要做得太多,当心报应。”语毕,两脚使劲夹向马腹,呼喝着扬长而去。
婉盈望着漫扬的尘土,怔忡良久。
为什么她要生为楚家人?为什么她爹年逾花甲依旧贪得无厌?为什么她爹做坏事做得那么轻松,而她却要加倍辛劳地替他收拾烂摊子?
而……张安口中的少爷又是谁?她以前为何没听说过南方钺还有个儿子在飘渺峰?
飘涉峰——清风真人慕容人云的修炼之地。难道南方公子曾是他的门徒?
不行,一下子想太多事情,脑袋都胡涂了,还是先到南方府邸,问明情况再做打算。
婉盈立即策马上路,一路上专捡小道走,几近申时来到南方钺的家门口。
应门的小厮一见是她,马上板起脸孔,装作没看见。
这样也好,婉盈乐得不必等他进去通报,迳自走进前院,东张西望。
“喂!楚姑娘请留步。”小厮没料到她那么厚脸皮,自己闻进来,忙跟着进去制止。 “咱们南方大人虽然让皇上降了职,可也不许你胡乱跑进府里来撒野。”
“我不是来撒野,我是来救你家大人的。”
“真的吗?”小厮自然也知道她平日的行径,“你没骗我?”
“骗你有钱赚吗?”婉盈眼尖,一下子瞟见左首厢房里坐着一名老者,九成九是南方钺,立即大步走过去行了一个大礼。
“南方大人。”
“你是……”南方钺不过五十左右,却已发苍苍、视茫茫。
小厮在旁道:“老爷,她就是楚添啸那个老——呃,和亲王府的千金。”
“原来是小郡主。”南方钺倒是显得神情自若,态度安详。“快请上坐。阿忠,去倒茶。”
“南方大人甭客气,晚辈今日前来,实在是有重要事情和大人商量。”
“哦?”南方钺不些疑惑。
“首先我要替家父向大人赔罪,我爹他……”
“人生祸福乃由天定,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南方钺等婉盈落坐之后,终于看清楚她的长相。“楚姑娘当真是和亲王府的掌上明珠?”他怀疑地问。
婉盈也希望她不是。
“的确是。”她哀叹一声。“大人今后有何打算?”
“收拾行囊,到通济县上任,尚能如何?”
“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三百万两黄金被挪去盖一座不能吃、不能啃的寺庙?黄河两岸的灾民怎么办?你就这样放手不管?”
南方钺喟然一叹,“一个被降为看守门的人,你倒说说看我能怎么办?”
“方法不是没有,就看大人敢不敢搏它一搏?”
刚才在马背上,她就已经想好了一个难非万全,但值得一试的计策。
“依小那主之见……”
婉盈倾过身子,在南方钺的耳边把她认为的好办法叙述一遍。
南方钺的脸孔忽而发青,忽而惨白。
“如此一来,和亲王岂不是要损失一大笔钱财?还有皇上那儿……”
“皇上那儿就请大人为家父美言几句,至于钱财……反正他有的是钱。”婉盈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但……这些以后可全是你的呀!”南方钺提醒她。
对哦!她怎没想到?
婉盈这会儿才发觉她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她爹的就是她的,那些姨娘们如果再不争气,以后她们的也统统非她莫属。哇!那她不是成了大富豪?!
先高兴一下子。
“所以,一旦你的计策奏效,你就同时损失了三百万两黄金。”‘
那样是多少?婉盈对钱财向来没啥概念。
“无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三百万两,我不在乎。”
“了得。”南方钺端着欣赏的眼光觑向她,“小郡主都能视金钱如粪土,我南方钡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搏了!”
“好,打勾勾。”婉盈兴罟的伸出小指。
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还那么高兴的。那一夜,婉盈和南方钺直聊到东方破晓,才依依不舍地回和亲王府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