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成亲的请求,怪异的是,没有半个人反对,就是曾亲眼目睹与翎萱两小无猜模样的孙曦也无半句反对意见!
孙胤纳闷极了。不过,他也很快地筹备婚礼。
将军府上下四处充斥著喜气,将军夫妇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顿时年轻了好几岁。
在上朝叩谢皇恩之后,孙胤双喜临门,一是搬进御赐新居,二是迎娶新妇。
唯一有困难的是,刘翎萱坚持要找到刘书寰的尸身并运回京城,虽知希望渺茫,但孙胤还是同意了,并派了十名家仆前往北方寻找,不找到刘书寰不会折返。
当他俩依循礼法,在将军府里拜完天地,花轿便由将军府出,直至丹阳侯府邸才宴客。
好似刘翎萱是将军嫁出去的女儿,而非无父无母被将军收留的孤女。
前厅叫嚷喧闹了大半夜,尚无止息的迹象。
刘翎萱被送进新房已两个时辰过去,肩胛和头顶都因身著贵重的凤冠、喜袍而酸痛不已。
若非她有习过武,早透不过气来了;不过,撑了两个时辰也够久了吧?
早知成亲这么麻烦,她就、就……
就怎么样呢?
不嫁吗?不,她随即摇去那个念头。
嫁给胤哥哥是她小时就有的愿望呀!而今终于成了真,怎反倒有种虚幻不实的感受?宛若这一切都下是真的,只是她的梦境……
想到那年在师父门外听到的话,仍清晰可闻,依然刺骨揪心,至今他却娶了她,要替哥哥照顾她后半辈子。
他心里一定有许多不情愿吧!她想著。愈觉这场婚礼的可笑,纵使师父、师娘他们都开心祝福,可只有他和她知道,这场婚事是怎么来的。
压根儿是一相不情愿!
思及此,她觉得自个儿没必要再演戏了。刷地一声,掀掉了盖在头上的喜帕,险些儿吓掉喜婆的三魂七魄。
“这、新娘子怎么可以自行掀喜帕?”说著,喜婆就要盖回喜帕。
“我不但要掀喜帕还要拿掉这个。”她拿掉凤冠,也不顾珠饰会掉落、发丝会散乱,反正要拔掉头上的重物就对了。
“哎呀!不可以……”但来不及了,刘翎萱已经将凤冠拿了下来放著,随即揉揉肩膀、转转头,试图放松。
好一会儿,才望向瞠目结舌的喜婆,喜婆的手停在半空中,僵著身子像是被定住了般。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她遣她走。
喜婆被她的动作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看过这样不守规矩的新娘子。还有,新郎都还没有回房喝交杯酒,她的工作还没完呢!怎么能离开?
“哦!我忘了。这是赏你的。好了,你可以走了吧?”她以为喜婆不走是等著赏银,她立刻把袖袋里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
“姑、姑奶奶,你这样根本于礼不合……”
“我说行就行。我很累,你就先回去吧!”她刘翎萱什么时候依礼行事过了?
再说,她这样等不去也不是办法,谁知道胤哥哥什么时候回房?她得早睡,明儿个还要上工耶!
“这……”
“就这么说了,你赶快走吧!不然还有更不合礼法的喔!”没见过新娘子踢喜婆屁股吧?她若想试,她不反对。
喜婆皱了皱眉头,只好离开。
她一走,刘翎萱立刻奔下床榻,踱到桌案边,吃起小盘子上的点心,一口桂圆一口酒,又一口花生一口酒,最后一口莲子一口酒……等填满了肚子之后,她踅回床上睡觉。
虽然今儿个是她结婚的日子,李大人也说她可以放几天假,呃……李大人是说她可以不必去做捕快了,其实李大人也不敢让一个侯爷夫人待在府衙里。
但是,她想自力更生、不依附男人。在她的坚持下,还是保有她捕快一职,更何况,她到现在都没有成为胤哥哥新娘的感觉哩!
她知道明天还要去逮纵火大贼,她一定要在卯时前起床,然后跟著去抓人。
倘若她不将心分散掉的话,一定会重复想著胤哥哥娶她的不情愿,还有他的委屈,愈想心就会愈难过。
她不要这样过日子,不要!
思著念著,脑海里填满著过往的记忆,好想好想回到从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比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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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著欢愉的心情走往新房,孙胤面上既无醉态也无疲惫。方才孙曦真心的恭贺与调侃,教他卸除了心中的所有疑虑。
原来,他们两个并没有私订终身,他亦无夺弟所爱。
他们只是非常单纯的兄妹之情而已!想到一年多来嫉妒的日子,孙胤感到可笑。而今,误会冰释,再没有比此更能教他开心的。
门咿呀地被推了开,眼前的龙凤烛燃至半截,桌上摆著食物的残骸和凤冠……见状,他莞尔一笑,翎萱捺不住饿的习性倒是没变,也不等他回房就把象征著早生贵子的食物吃得精光,连酒瓶都横躺著,显示它里头空空如也。
这也无妨,反正今晚他们之间的事可比吃吃喝喝重要许多。
“翎萱……”该在内室里吧?他往内室走了去,床幔被放了下来,鞋子并放在床边。见到此景,孙胤的笑脸一收,忖道:该不会是睡了吧?
两手挥开布幔,一张睡熟了的芙颜闯进他的视线里,卷而长的羽睫覆在她的眼上,细细的柳眉微揪著,似有困扰。
他跟著攒起眉头,看著她轻启的樱唇与随著呼息而起伏的双峰……让他禁不住地看痴了。
他已微醺,可不知道是酒意还是人作祟?
嘴角微勾,牵动了笑痕,他探出手轻抚著她细致的两颊,掌心传来的微热的触感教他心弦悸动不已,“翎萱。”
她挥个手,翻身调了个角度。
竟然无视于他的呼唤?他讶异地瞪大眼,她难道没有感受到有股男性气息压制在她的前方吗?
他不禁微愠,要扳过她的身子。谁知,这一碰,本来只包覆在她身上的兜衣便往下落了数寸,露出了珍贵玉瓷般迷人的色泽。
他呼吸一窒,心间的骚动在体内乱窜,气流不稳哩!他赶紧运了气,省得气岔了!
“该死!”他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只不过是看到了一张纯真的娇颜和滑嫩的躯体而已,他、他竟失控!想亲吮那玉体……
忙不迭地,他再次调了呼吸,试了多遍之后,才平稳下来,控制住自己凌乱的思绪。
怎么会这样?他不够沉著还是她太吸引人?
在她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他居然著迷到这种地步!
“唔……”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盯视著自己,刘翎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孙胤的身影罩在她的上方,因为过于意外,她一时骇住了。
她正用无辜、无措的目光看著他,他明显地感受到了。
她该死的惨白著脸做啥!
怕他吗?
还是她根本就没准备好做他的妻子?思及此,他体内又升起了不悦。
“你怎么自己把凤冠摘了?娘没告诉你要等我回房才能摘吗?”赶紧转移话题。他刻意忽略两人已经拜堂完婚的事,唯有如此,他才不会想拜完堂后应该做的事,属于他权利里的一件事……
她摇头,“我很累,明天要上工耶!喜婆又不替我去唤你回房。”刘翎萱由惊愕中回神,意识到两人的身分已经由兄妹变成夫妻了,她的心跳得好急。
酡红的双颊与紊乱的心跳,她想自己会不会死于呼吸困难呢?
“上什么工!你怎么没跟我说?”若她说了,他会早点儿回房,不听孙曦说废话。
他坐上床沿,把靴子脱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脱鞋?”这是她的床耶!而且他不是来一下就要走了吗?
师娘只说胤哥哥会处理新房里的大小事,她以为衣服乱丢、食物残渣这些事,他会处理。
“我要睡觉,当然脱在这里。”他斜睨著她,她那娇羞又愠恼的模样逗笑了他,他好心提醒道:“你忘了我们现在开始要睡在一起。”
“睡、睡在一起?”她惊惶的大眼睛瞪著他,又看他脱掉一件外袍。
“放心,有我抱著,你不会摔下去的。”
“我、我的意思才不是这样。”他还要抱著她睡喔?
以前感情再好都不曾这样,现在感情那么不好,为什么反倒要抱著她呢?
“那不然是怎样?”
他反问她,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不说?”他可以想像她受到的惊吓。突地,脑子电光石火地闪了下,难道娘没告诉她,关于圆房的事吗?
瞧她这副娇憨、纯真的模样,该不会娘真的没说吧?
猛然,他觉得自己像辣手摧花的恶魔,适才还想“上”了她,好险,他没有出手,否则,他真成了不折不扣的采花大盗了!
满脑原是欢好念头的他,在看到她的单纯之后,兴致全消了。
见她那脸认真又信任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频频告诫自己:不能动她!除非她准备好、长大了。
可,她已经够“大”了,至少在寻常人家,她这般年纪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
不,不可以,她还小!他强烈地说服自己。
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心浮气躁。不过,看著她他便想到书寰的真心托付,他若欺压她,书寰做鬼也不会饶了他。
他还是……算了!
“胤哥哥!”
“不要这样叫我!”听,她还如此信赖地叫他哥哥,既然是哥哥,怎么可以摧残她?再加强一次那样的信念,他的浮躁这才缓息下来。
“哦!”刘翎萱脸红,连叫他都不可以,那么要他去别处睡一定也不行罗?
好似察觉到对她太过严厉,孙胤不自禁地软了语调,硬是转移话题和目标,“你明天上什么工?”
“我是捕快啊!除了生病之外天天都要上工。”胤哥哥要聊天吗?那她可以奉陪,至少,攒回他对她的好感,往后日子不会这么难过。
“你说什么?”他面色一沉,她不喜欢这个头衔,还是不喜欢嫁给他?
“我说明天要上工,捕头要兵分四路,这次是大行动喔……”
谁要听这个?孙胤脑中急迅闪过的念头是如此,但见她说得生动,好似积极争取这次大行动般,不忍打断她的兴致,只得由著她说了。谁教她是他的小夫人呢?
“胤、呃……”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唤他了?
好奇怪,他不爱她,却会为了守诺娶了她。
万一、万一有天他遇上心仪的女子呢?他怎么办?
不,她该问的是自己该怎么办?
“叫我的名字吧!”她为什么古里古怪的看著他?他发现自个儿愈来愈不了解她了,难道他离开的一年多,她褪去了稚嫩的外衣,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天真只会捣蛋的小麻烦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改变的?
“孙、孙胤……不,不行,我不能这样叫你。”她反悔的速度也挺快的。
“为什么?”
“师娘都不是这样叫师父的。”
“你到现在还这样叫他们?”他瞠大了眼。
“一时改不过来,我……反正我不能叫你名字就对了。”
“好,你说,要叫什么?”他叹了口气,虽然两人认识了十几年,他却愈来愈不懂她。
“叫侯爷。”师娘和师父是夫妻,可师娘都这样叫师父头衔,所以,刘翎萱有样学样地应道。
“见鬼的侯爷!”他喝道。
刘翎萱被这句话震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多问他一句。
场面顿时沉凝。
“我不准你叫我侯爷,听到了没有?”
“嗯!”她顺著他的意,点头。
不过,他不许她叫是不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跟她成为夫妻?不然,怎么不给叫呢?
刘翎萱怔愣地把视线移向别处,不禁暗怨哥哥的这个托付,他勉强了胤哥哥!
见她这副样子,孙胤想到自己有些小题大作了,他不自在地让步,“好吧!侯爷就侯爷。”
“真的?”她一喜,他承认她是他的妻了?
这忽起忽落的心情,教她明白了件事,他的一举一动十足地牵扯著她的心。
“嗯!”他点头,看笑容重回她的脸上,体内升起了怪异的感觉。
两个一起长大的朋友突然变成夫妻,在这一瞬突然改变,教他怎么不得了“手”?
他还是离她远些吧!
“你明儿个不是要早起吗?快睡吧!”
“哦!”她差点儿忘了,整了整被子,她躺了下来。
突地,又似想到什么一般,转头问道:“那你呢?这间房让给我,你睡哪?”
“我哪里都能睡。在打仗的时候,就是沙地也得睡。你快睡吧!”孙胤替她把被子拉到下颔处,一抹苦笑在心底藏著。
“胤……侯爷,有机会一定要把在战场的事说给我听喔!”
睡前还要听床边故事吗?
要不要顺道拍拍她的肚腹,边说故事边拍,直到哄她睡著?
“好,你睡吧!”他叹了口气。
“嗯!”刘翎萱乖乖的闭上眼。
孙胤看著她睡著的模样,纯真恬静、毫无防备,浑然没将他的存在放于心底,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丈夫啊?
唉!看来今夜的洞房花烛是要延期了。
但,延到什么时候啊?
可见她这么小巧玲珑,夫妻之事一知不解的模样,他哪里“动”得下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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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将军夫妻召来了喜婆和派去伺候的几名婢女,要她们说明昨晚在丹阳侯府里的状况。
“禀将军、夫人,这个……要我怎么说呢?唉!”喜婆支支吾吾地,早知这大户人家的媒人礼不好赚了,她还为了贪那些银子自告奋勇,真是偷鸡不著蚀把米。
“有什么不好说的?快讲!”
“就是侯爷很晚才回房嘛!”一名婢女直说。
“很晚回房正常,没醉就好,胤儿一向有分寸。你说,到底后来发生什么事?”孙皎关心道。
倘若翎萱和胤儿能够好好相处,他就放心了。
“我……唉!我还没等到侯爷,夫人就、就把喜帕掀了。”管他的,硬著头皮说了。
“什么?掀帕子!”石嘉仪由椅上站起,之前不是有请老师教过翎萱礼数了吗?怎么她没听进去!
“不只如此,连凤冠都当球踢到角落去了。”夸大其词、加油添醋、把事情闹大,这就是喜婆的本领呀!
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呀!在场的人皆是摇头、倒抽了好几口气,纷纷猜忖新娘是不是对新郎下满呀!
“后来呢?”石嘉仪追问。
“我就被赶出门啦!可是我有在窗边偷看,新娘子自己把桌上的点心全吃掉了,连酒也没有放过……”她看到这里,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只好没义气地溜走,免得事发被抓来审问。但现下,她也没逃过被审的命运。
“那他们没有圆房啰?”孙皎懒得猜下去,直接就问。
“应该是没有。奴婢一早从井边打完水回来,正好撞见夫人拿把剑就出门。不像新嫁娘,有娇滴滴的样子。”
“还有,奴婢进房收拾的时候,被褥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又一个婢女加入讨论。
“将军……”听罢,石嘉仪一脸忧容,“怎么会这样?”
“夫人稍安勿躁,许是刚成亲,还没有调适过来。放心吧!过几天应该就会好了。”孙皎拍了拍石嘉仪的手,自顾自地说。
“是吗?你我都知道这婚事是为了圆书寰的愿……”
“别说了。”孙皎示意道,石嘉仪才闭了口。
“好了,你们全下去吧!这事不许你们嚼舌根。”
“是。”但,愈是不给说,愈是有问题。几个婢女好奇得不得了,但碍于将军的命令,只得把疑问压住,等好时机出现,大家再来讨论一番。
“过两天翎萱回门,我们再好好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只能这样了。”石嘉仪点头。
哪知,侯爷夫妻感情不睦的消息就在将军府里外开始传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