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下着倾盆大雨,哗啦啦的雨势,半小时内仍不间断。
闪电如金斧般劈下,金光一闪,与蒋日出手中的银针相互辉映,再加上他那诡异的笑容,把宋月洛吓得魂都快飞了。
那种只有在日本鬼片出现的剧情,活生生在她的现实生活中上演,这家伙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别人不清楚,她宋月洛可不会不晓得。
在这大好时机下,他借故要替她治肚子痛,实际上,则是要进行他的复仇计划,看他拿针的样子,不是想让她一针毙命,就是要她半身不遂、终生残废。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你直接说好了,少在那边装模作样。」士可杀,不可辱,她宁可痛死,也不愿被羞辱死。
「我当然是要治妳的肚子痛,妳安静点,万一我下针下偏了,后果妳自行负责。」银针在他手中,宛如凶器般令人生寒,从小就怕打针的宋月洛,看到这么长的一根针,脸色早已发白。
「你……麻烦你轻一点。」真要命,早知道王妈妈是要带她到这来,她就不来了。
蒋日出按住她的手臂,找出穴位后,目光专注,朝内手臂近手肘处,将银针就定位,一点也不客气的食指如打桩般一按,尖针笔直落下,一小截随即没人手臂之中。
「啊……」她放声大叫,在整个诊疗室内传开。宋月洛全身如遭电殛,肌肉缩紧,半边脸瞬间麻痹。
「妳别乱动,要是针歪了,伤到其它神经,不是嘴歪眼斜,就是大小便失禁,到时候,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妳。」他语出恐吓的拿出第二根银针,来到她的脚踝处。
「我……我是肚子痛,你……你扎我脚做什么?」她一脸无助,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妳有点常识行不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叫昆仑穴,专治肚子痛的,特别是像妳这种急性的,更是有效。」真吵。蒋日出对准昆仑穴,指头一按,第二根针,又插入肉里头。
「好……好痛啊……」脚上这根,更是让她痛到全身抽筋,她很确定,这家伙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从没看过像妳这样没胆的,躺好,别乱动。」
「还……还有吗?」她小嘴轻颤,双眼充满惊恐,平时的霸气,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少还要四针。」他不疾不徐的抽针,掀衣。
「你……你要做什么?」看他掀开她的衣服,怕对方趁虚而入,想要非礼她。
「妳的肚子必须扎三针,不掀开,我怎么扎?」
「三……三针?!」不会吧!她眼前一黑,牙齿紧咬。
「妳最好把手拿开,要不然……」老话一句。「后果自行负责。」
呜呜……她是造了什么孽,要受到这样的待遇。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她豁出去了。
之后的三分钟,宋月洛肚子上又多出了三根针,再加上最后膝盖旁的穴道,下多下少,正好七根。
每下一针,鬼叫声便从诊疗室内传了出来。王妈妈在外头听了,还以为里头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大事。
七根针同时扎在身上,宋月洛无法动弹,从针尖处传来的酸麻感,让她好像坐了电椅,身体总会不由自王地抽动起来。
「妳晓不晓得,妳现在这样子,只能任人摆布,任人宰割?」坐在宋月洛身边,越看她,蒋日出心里越气。
救人是医师的天职,虽然眼前这女人坏事做绝,又死不认错,但他还是不能见死不救,坐视不理。
「你想怎样?趁人之危不是英雄好汉的行为。」她四肢全部不能动,唯有那张嘴,还喋喋不休。
「妳这个女人,做了错事还死鸭子嘴硬,妳难道一点忏悔的心都没有吗?看看记者会上,许安佩哭得有多惨,好好一个玉女明星,前途就这样毁在妳手上,要是她想不开,出了什么事,告诉妳,我绝对唯妳是问!」他的脸一点一点逼近,然后捻动其中一根针,强大的酸麻感,顿时如电流般通进她的体内,让宋月洛麻得尖叫连连。
「你……你这在做什么,你故意的。」
「我要是故意,就放任妳痛死算了,捻针是希望穴位能受到更大的刺激,效果才会彰显出来,就跟电疗一样,妳懂不懂啊!」不懂就少在那边鸡猫子鬼叫的。
她半信半疑,瞠目直视着他。
「我警告妳,妳要再这样大吼小叫,下一针,我就扎进妳喉咙里,让妳一辈子变成哑巴,终生休想说出一句话来。」他啐道。
宋月洛咽了口口水,他……这句话不像是说说而已,她还是惦惦的,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妳听好,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我相信,唯有一对一的真爱,才能替自己带来幸福,我本身对于那些劈腿的男人,打从心底痛恨,所以我懂得洁身自爱,我问妳,妳了解我多少,在完全不认识我的情况下,妳凭什么断章取义,写出这样狗屁不通的文章。」他拿起桌上的杂志,狠狠地摔在她面前。
显然,他非常激动,激动到不像是演出来的,他一下捶桌子,一下握拳又放下,但不管怎样,他都还保持君子风度,没动她一根寒毛。
莫非,真是她判断错误?不会吧,就以往的经验,她料事如神,神机妙算,被她点到名的名人,哪个不是灰头土脸,在镁光灯前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唯有这男人义正词严的替自己辩驳,难道说……
这回,她真出槌了!
但就算是出槌,她也不能公开道歉,这样只会让杂志社更难看。
「妳最好赶紧出面公开道歉,要不然,真闹到法院去,我求偿的金额,绝对会大到让妳们杂志社关门大吉。」他警告道。
「蒋先生,虽然你帮我治好肚子痛,但我还是要就事论事,我是依据你和许安佩之间过于频繁的往来,和过于亲密的行为撰写整个经过,我不能因为你的片面之词就公开道歉,这点,很抱歉,我做不到。」她坚持己见。
他看得出她眼中的倔强,知道就算打死这女人,她也不会承认自己的报导有误,即使他说破嘴,也不敢奢望能得到多正面的响应,而他只想当面发泄,让他们知道,这种狗仔文化,实在是相当要不得的败德产物。
「看来,我今天是白费唇舌了,妳们非得要我诉诸法律,才知道自己错了吗?」
「是不是我们错,是否还言之过早呢?」她要捍卫她的专业,还有杂志社的声望。
他听明白了,他实在太天真,以为只要好好跟她说明原委,就能让她知错悔改、公开道歉,没想到,她宁可让法院来仲裁,也不愿先行让步。
蒋日出不再多言,二十分钟后,将七根针取下。
他不会因为与对方正处敌对状态,而不尽力治好她的肚子痛,一码归一码,没必要混为一谈。
「待会儿多喝热水,休息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知道多说无益,也不再多言。
诊疗室门一开,王妈妈立刻迎上前来,询问她是否好多了,见她点点头,王妈妈更是肯定蒋医师的医术高明,好的没有话说。
领了药,两人信步步出诊所,在宋月洛的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善念,反而让她有股不安的情绪,从脚底窜到脑皮,她越想越觉得心虚。
在刚刚那样剑拔弩张,烟硝味十足的气氛下,就一般人而言,不拿把菜刀砍死她就已经是修养到了家,更别说在她腹痛如绞的情况下,还愿意伸出援手,助上一臂之力,这需要何等的情操与胸襟啊?
像他这样的男人,要说他四处劈腿,搞三捻四,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这可能性,要嘛,这家伙是个很高竿、很狡猾的老狐狸,要嘛,就是这个人很正直,不会公报私仇,还是秉持着医师的医德,做好他份内的工作。
从面相来看,他应该属于后者,他五官俊朗、相貌堂堂,一点都不像那些獐头鼠目的色胚,如果说……这件事真是她判断错误,那真是对不起人家了。
她双手不停抓头,突然变得毛躁起来。管不了那么多了,谁叫他自己不好好把守分际,尽做些容易让人误解的行为,就算她不爆料,别家也会这么做,要怪就怪他自己,瓜田李下,当然没人会相信啊!
替自己做好心理调适,也就觉得舒服多了。
「蒋医师真是好人,妳要是有办法,不要忘了,多帮他写一些好话,让多一点人都认识他。」王妈妈不忘叮咛一声。
「我……我知道了。」宋月洛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答王妈妈。她低头看了一下表,不免惊呼起来。「天啊,快八点了,我和我男朋友有约,我得先走了,王妈妈谢谢妳陪我去看病,真不好意思,要不要我替妳拦部出租车?」什么事都先抛在脑后,男友的生日最重要。
「不用不用,妳先走,我可以自己回去,去去去……」王妈妈摆摆手,要她先走,看她生龙活虎紧急拦出租车的样子,不禁再次佩服起蒋医师精湛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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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过下班时间,但受到大雨影响,交通依旧混乱。宋月洛一会儿出租车、一会儿捷运,两种交通工具,换得不亦乐乎,就是期望能在最快的时间,到达与男友约定好的餐厅。
「这里是一百块钱,不用找了!」一百块新台币往司机手上一塞,她头也不回的,在慌乱中将伞撑起,火速冲出出租车外。
眼看餐厅就在马路正对面,却还得等个该死的红灯,宋月洛拿着伞,伫立在人群中,只见交通号志上的秒数,还有三十四秒。老天啊,她从不知道,短短的三十四秒,竟是这样难熬,彷佛三十四年般漫长。
只见往来车辆的绿灯,一转变成黄灯,宋月洛见没车,也不管变红灯了没,就冲了出去,一部急驶而来的轿车,看见突然有个人冲出,紧急踩住煞车,只听见「吱」的一声,保险杆轻轻刷过宋月洛的膝盖,但也让她吓得当场跌坐在地上。
「妳没事吧?」驾驶立刻下车探看究竟。
宋月洛整个屁股坐在湿答答的斑马线上,伞也开花的掉在一旁,包包浸在小水洼中。厚,是GUCCI的ㄟ,实在心痛如刀割。
「我……我没事。」只有屁股有点痛,但没什么大碍。
她无法指着对方的鼻子,狠狠破口大骂,是自己犯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真的没事?」对方好心的问。
她点点头,对方确定她无大碍后,这才放心离去。
没想到,才过一个马路,就浑身湿透的一脸狼狈。她拿出面纸,躲在餐厅外的人行道把脸擦一擦,这才推门走进浪漫典雅的法国餐厅。
她这副德行,和餐厅里享用美食的客人,有着天壤之别。
男的衣冠楚楚,女的雍容华贵,唯有她,像刚从第三国家跑出来的难民,要跑进来避难似的。
面对一堆好奇的眼光,宋月洛尴尬万分,心想,待会见到伟鹏,他会是怎么想的,她知道他脾气一向很好,说话温柔,而且几乎不对她大吼小叫,但……唉,就是因为他个性温和,她才担心,会不会把一些话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啊!
要是她这种不守时的观念再不改,就怕对方积压已久的情绪,突然间爆发出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算了,不管怎样,反正只要笑笑地说声对不起,撒撒娇,嘴巴甜一点,想必,对方也就不会闹情绪,两人相处虽然只有两个月,但他的个性,她已经多少能够掌握。
拿着手中买的「乔治贾森」银饰手镯,她不晓得,为何一个大男生会喜欢这种东西,不过,既然对方喜欢,她就买给他,只要能让他开心就好。
「小姐,请问妳有订位吗?」站在入口处,一名服务生过来,礼貌问道。
「我找一位傅伟鹏先生,能不能麻烦妳带我去他的座位。」
「好,麻烦妳这边请。」服务生客气地替她带路。
傅伟鹏所订的位子,是在一处私密的包厢内,他一向重视隐密,行事低调,全是因为他父亲身为民意代表,使得他在外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受到约束。
与他相识的这两个月以来,他不敢在公开场合牵她的手,对她总是彬彬有礼,保持君子风度,对她不敢有丝毫踰炬的行为,他常说,这是尊重女孩子,在还未结婚前,他不会做出一些伤害女孩子的举动。
这些话,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啊,除了道别时的脸颊吻外,他就真的如他所言,不敢有进一步的亲密动作,像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富家子,还能做到这般洁身自爱,真是十分难得。
她呀,可真是幸运,这种好男人,打着灯笼恐怕也找不到。
由于工作的关系,她经常加班到深夜,而他总是很体恤她,要是他不小心睡着,或无法前去,就必定请司机去接她回家;假日时,由于还要陪父亲到处应酬,没法陪她,他总是会表现出深深歉意。并解释他早晚要接他父亲衣钵,人际关系、应对进退,多少要在一旁学着点。
为了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说两人见面时间太少,不过,她都能明了他的用心,他总是说,要为将来着想,现在累一点都是值得的。
两人之所以会结识,是她到香港去密访一件摇头派对新闻时,在铜锣湾遇到他,就像电影情节一样,她向他问路,而他一眼认出她是宋月洛,就因为她曾在电视上,揭露几件政治人物的徘闻,而声名大噪。
他很欣赏她的作风,于是两人相聊甚欢,回台湾后,就一直保持联络,最后,在他的追求下,她才答应与他交往。
一直到现在,两人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那种清清淡淡、甜而不腻的感觉,就像在酝酿着水果酒,在发酵中,等候爱情的滋长。
带着愉悦的心情,在服务生带领下,她走进了包厢里。
罗曼蒂克的烛光,照亮一室温馨,干净的桌布上,有着精美的珐琅磁盘,和擦得晶亮的银色刀叉,香醇的葡萄酒,已拔去软木塞,浓浓的酒香四处飘散,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甜的淡香。
只是,在这样美好的气氛下,她赫然发现,有一名唇红齿白、长相清秀、轮廓俊美的男子,正坐在她该坐的情人座位上。现场气氛诡异,密闭式的空间,一度让她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伟……伟鹏,你……你也找朋友来庆祝啊?」不是说好是两人世界吗?
不等傅伟鹏开口,那看似清秀的男孩,却板着一张生冷的脸站起,傅伟鹏拉住他,两人眼神交换频繁,状甚亲密,好像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可他像是不打算理会劝阻,他瞪着她,双眸迸射出仇恨的目光。
「我再也受不了了,妳听好,他是我男友,从今以后,这个游戏结束了,不玩了!」
男友?!
宋月洛整个人呆掉了,她看着傅伟鹏,他只是低着头,不敢反驳。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都看不懂、搞不明白。
天啊,今天是什么鬼日子,为何她的衰事连连,而究竟何时才有终止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