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甄富贵忙叫,一双手拉住他,不让他有伤害自己的行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万不可自戕。」
「我的脸早毁了。」年靖春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往他脸上贴去,「妳摸摸,是否有感觉到细小的伤疤?」
甄富贵瞇起眼来细细观察,发现年靖春脸上的确布满了不仔细看便会忽略的细小疤痕,不由得讶然,「真的有……怎么会?你的脸看起来是完好无缺的。」
「我小时候随我爹走过一趟丝路,那趟旅行,商队不幸遇到劫匪,我被俘虏,因为不听从那些人的话而被虐待,他们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往我脸上划,直到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为止。」
年靖春说得冷静,近乎漠然,可甄富贵却倒吸口气,咬着唇,皱紧眉头。
「我听人家说过走丝路很危险。」
「可是获利甚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甘冒险阻。
「对不起……」甄富贵觉得方才自己太过无礼了,「只是你后来好了呀!」
「妳别看我现在脸上的伤痕很淡很浅,其实我十八岁之前脸还是很恐怖的,我甚至不敢照镜子。」年靖春笑道,「毁容初时,我爹带我寻遁名医,就是无人敢治我的脸,每个人见到我不是躲得远远的,便是指指点点;后来在长安,有一名从大食来的大夫,他的医术了得,好心替我医治,只是没办法一蹴可几,我陆续接受那名大夫的医治好些年,脸上的疤才淡了些。妳能想象在我脸上的疤未褪去之前,人们将我当成了什么吗?」
甄富贵愧然地低下头,「嗯。」
「所以妳能体会我为什么易容了?」年靖春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底,看见浓浓的歉然。
「不太能……但是我可以了解你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心情。」甄富贵实话实说,「毕竟我不是你,我无法真正体会你的感受,但是我知道那种感觉,可能因为我常常出糗吧!我也不大会说,只是……我也跟你一样,不太信任人的。」
就像她不懂自己说的明明是事实,却总遭白眼,也不懂为什么她喜欢种花穿男装,在别人眼中却成了异类,唯一包容她的,只有甄家上上下下、甄家那遍布天下的氏族,再来就只有年靖春了。
年靖春勾唇微笑,轻啄了下她的唇,笑容更大了。
她的手爬上他的脸,「假若今晚我从头至尾都没发觉,你是否不打算跟我说?」
「我本来就打算同妳说明,不过被那本册子……嗯咳……」年靖春隐去话尾,「妳知道妳有多特殊么?」
甄富贵一脸不信的摇摇头,「我觉得你比较特殊。」
「妳是第一个见到我的脸还有办法清醒跟我说话的人。」所以他才会对她印象深刻。
「公公婆婆呢?」甄富贵更不信了。
「我爹差点晕过去,好一阵子不能正视我的脸,我娘见了我的脸就病倒好些日子……」
「嗄?可是你的脸虽然很恐怖但也没恐怖到哪里去呀,难不成是因为我胆子比较大?」甄富贵找到理由,「我本来就下容易被鬼怪什么的吓到,或许是这原因吧!」小时候她便能见着家里、花房的花精漫天飞舞,还能跟她们交谈,以至于很难会有令她讶异的事。
年靖春瞥她一眼,「我很怀疑。」
「对不住嘛……」甄富贵很是愧疚的道歉,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见年靖春脸是好的就忙着替他想退婚事宜,谁知他有那样的过往呢?
「妳还想退婚么?」若她答「是」,他打算带着她「实地演练」一次册子里的招式。
「有一点想……」甄富贵见年靖春脸又沉了,连忙解释:「我是指,你若不易容,一定可以娶到比我家世更好、品行更好的小姐,那么……那么……」甄富贵说不下去了,想到那个可能,她觉得胸口开始闷痛。
「但她们都不会是妳,不是胆子大到没吓昏的甄富贵。」
「我只是走运而已……」她一点也不觉得那有什么。
年靖春不语,只瞪着她,瞪到让她苦着脸讨饶:「好啦好啦,我很特别,我特别到只有你看得出来我很特别,我嫁你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佳抉择,放弃你是我有限无珠,我绝对不会退婚……你别再瞪我了啦!」
年靖春被甄富贵逗笑了,「妳是真心的?」
「真心的。」只要年靖春别再瞪她,要她说什么都可以。
「说谎。」年靖春捏捏她的脸颊,表情不再严厉,眼神也放柔了。
甄富贵斜看他一眼,不禁笑了,「我是真的不想你日后后悔……」
「妳还说!」怎么会有人一直要把相公推给别人的?
「我是认真的,要是大家都知道你的脸其实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我相信以你的家世、人品,一定会有不少人想将女儿嫁给你,那你就不用……」甄富贵说着说着,心又痛了起来,这回比上回更痛,她不适地皱眉,摀住心口,不明所以。
他会被他的新婚妻子给气死,「妳真想气死我么?」
「我没这个意思,我……唔……」甄富贵解释到一半,唇便教年靖春封住,粗暴地亲吻着。
「年……你弄疼我了……」好不容易寻得说话空隙,但甄富贵的抗议声消失在年靖春再次覆上的唇间,这回他放轻力道,那陌生的热度再次自她身体深处燃起,她不住地轻颤,不知如何应付这样的感觉。
「对不起,我只是很气妳一直想退婚,别怕……」年靖春不知何时已将她放倒在床上,他人则跨坐在她身上,俯视着她。
「我不怕,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甄富贵自年靖春眼中看见她脸上不退的红潮,「因为我不够好,你什么都好……」
「那正好,我喜欢妳的不够好。」年靖春俯低身子,他的脸顿时在甄富贵面前放大。
「不好笑。」甄富贵想踹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了,要是我睡着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年靖春好气又好笑,她怎么还这样想初夜?不过这些年来她本来就对那样的初夜说法深信下疑,一时也很难改过来吧!
「来不及退婚呀……哎,你别压在我身上啦!这样我们就睡在一起了,会有小娃娃,就没办法……唔……嗯……」
年靖春成功地堵住了甄富贵的嘴,让她再也想不起退婚这件事,她的话到最后全变成柔细的呻吟,衣服逐渐被褪掉,只余满室盎然春意……
之后,喘息渐歇,甄富贵脑子里虽然不再想退婚,却想起另一件事--
「相公……」她全身酸痛,连动一根手指的气力也没有,身子除却酸痛还有一种奇异的满足与空虚感。
「嗯?」年靖春漫应一声,他的手脚环着甄富贵,两人之间毫无缝隙。
「你看过那本小册子了么?」她觉得年靖春使的招式小册子里都有,虽然她只翻了几页。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相公?」甄富贵眨眨困倦的眼,轻唤。
年靖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叹口气,道:「妳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刚刚有一招很像是……」甄富贵再度被封住唇,年靖春翻身压住她,不让她有机会再想那本册子……
红烛燃至底,房内少了烛火的亮光,多了自窗户斜射入房的月光。
「相、相公……我们真要从头至尾演练一次么?」甄富贵娇喘不已地问。她好累,可是又觉得好热。
「唉,妳怎么还在想那本册子……」年靖春吻住她红艳湿润的唇瓣,轻咬了下她的下唇。
「因、因为你方才这招很像……」学不乖的甄富贵再次被压倒。
这样的对话反复了几次,年靖春终于使甄富贵不再挂念册子,而天,也亮了。
很久很久以后,甄富贵才知道那本《春秋策论》其实是春宫图集,当初不知是谁将在勾栏院的所见所闻绘下,包着这样一个正经严肃的外皮,流传至民间,初时几乎是人手一本,引起广泛的讨论,但随着时日的推移,加上战乱,这本书拥有的人已经不多。
作者已不可考,当然出版的书商也不可考。
至于为何甄老爷会有这本书,而桃红又怎么知道,还将它交给甄富贵,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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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目的阳光斜射入房,洒落光点,甄富贵的意识介于清醒与睡梦之间,还想睡觉的她被阳光唤醒,疲累与舒适同时宰制着她,她伸个懒腰,这一动却让她差点闪到腰。
「嗯……」她轻吟一声,幽幽转醒,羽睫微微颤动,她扬起眼睫,映入眼底的是大红的床铺,以及因未放下床帷而照进床铺的阳光。
她瞇起眼躲避阳光,想翻身,却发觉这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任务。
事实上她是趴在床上的--全身赤裸,身上被一双手和脚压着,不用说,是她相公的手跟脚,她眨了眨仍染着睡意的眼眸,小心地转头面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依然熟睡着,他半边脸埋进枕头,毫无防备的睡脸像个小男孩一样,他的头发与她的交缠在一起,分下清是谁的,她渐渐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觉得昨夜像是一场梦。
相公竟然没毁容……嗯,该说是他本来毁容但后来几乎治好了,而他竟然还一直易着容,以毁去的面容示人。
面对这样的事实,她不能说不讶异、不愕然,她也很有良心的说若是他想退婚的话,她也接受,谁知这个男人把她「睡」去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下他想退也退不了。
她深知自己并非一名好妻子,尤其年家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也算得上家大业大,她没什么才能,只有种花的能力,他娶了她,到底是委屈。
昨夜他说过她很特殊,在她看来,他才是那个特殊的人,可惜他并不相信她的话。
「唉……」好吧,既然木已成舟,他日他若是后悔也不能回头了。只是她仍不太明了昨日自己在说出要退婚时,心口那异样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未来会如何呢?她能在年家立足么?种种昨日未来得及想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尚不知自己对年靖春的感觉的甄富贵只感到无限的迷惘。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往男人的脸上摸去,一如预期地摸到那肉眼看不太出来的伤疤,但这不是他毁去的半边脸,那半边被枕头掩去,如果她想偷摸他一定会醒过来。
甄富贵思忖半晌,决定不以身犯险,谁知道他会不会像昨夜一样,到后来只要她一开口想说话就让她说不出话来--最后都是以「嗯」、「啊」、「呜」这类的单音结束。
甄富贵拉回出走的神智,视线一扬,恰好望入她相公不知何时睁开的墨绿眼眸。
「吓!」甄富贵吓了一大跳,想收回手,但年靖春伸手握住了她来不及收回的手。
「昨天晚上有人说她胆子很大。」年靖春的声音带着初醒的低哑,那样的嗓音让甄富贵身子一软,感觉那由陌生到半生不熟的热度又开始作怪了。
「呵呵……」甄富贵只能傻笑。「早上好。」
「是够早。」年靖春收拢手脚,让她偎入自己怀里,「再睡一会儿吧!」
「可是……」要去拜见婆婆。甄富贵还来不及说完话,嘴又被封住了,最后她为求自保,很干脆的放弃发言权,不安地合上眼。
抱着她的年靖春呼吸与心跳很快地平稳下来,显然已经睡着了,她一开始还不太能适应这么亲密的拥抱,但也许是太累了,她没多久也跟着睡着了。
等她再次清醒,年靖春人已不在床上,反而已经穿着整齐--包括他的易容,带着怪异的笑容坐在床边看着她。
「你怎么笑成这样?」甄富贵抱紧被子,把脖子以下都包在被子里,她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的颈饰仍戴着。
年靖春笑着摇头,「妳梳洗一下吧,我在外头等妳。」
说完,他就带着一脸要笑不笑的「可怕」表情离开,到这时甄富贵才发现万紫与千红两人已在一旁等候,而且都是一脸惊恐样。
她直觉第一个想法便是,「年靖春欺负妳们么?」瞧他方才笑得那样诡异,说不准真的是。
万紫、千红一听头摇得像博浪鼓。
「那发生何事?」甄富贵接过千红递上来的单衣穿上,毫不意外身子酸疼得不听话,「千红来帮我一把。」
「是。」千红上前扶住甄富贵,将她带到冒着热气的浴室。
身子一浸到热水里,甄富贵立刻舒服地叹了口气,而后,她发觉两名婢女异常的沉默。「妳们怎么了?都不说话?」
「小姐,没什么啦,我跟千红只是一早进来时,被姑爷吓到而已。」万紫小小声的说,似乎怕被待在外头的年靖春听见。
「吓到?」甄富贵闻言松了口气,她方才真以为年靖春欺负她们,「他做了什么?」
万紫、千红互看一眼,相互推拒了老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最后甄富贵耐性告罄,道:「万紫,妳说。」
万紫一惊,沉吟半晌才小声地说:「我和千红端着您与姑爷的洗脸水进房,姑爷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发,我和千红一见到他在镜里的影像就……就吓到了。」
甄富贵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万紫与千红会吓到。
千红跟着解释:「因为……因为姑爷的脸真的不……不太……好看,我们一时没有防备,那时太阳又刚好被乌云遮住,房里不太亮,所、所以……」
「他的脸是怎么样的?」甄富贵好奇的问。
「就那样呀,小姐,姑爷那半边脸真的很吓人哪!」万紫说到最后都快哭了,可见当时受到的惊吓有多大。
「哦……」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年靖春会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了,她轻咳一声,忍住笑意,「以后妳们俩进房前先问问姑爷在不在好了,这样妳们就会有心理准备,也不会吓到了。」
「可、可是小姐,您昨夜都没被吓到么?」
「是啊,小姐,姑爷那样,妳都没被吓到么?」
甄富贵忍不住笑出声,但乐极生悲,她这一笑扯动身上肌肉,感觉更酸了,她连忙止住笑,只道:「妳们姑爷的确长得同常人不太一样,但不代表他与常人有异,假若妳们再不能习惯,以后日子会很难过的。」
万紫、千红两人对看一眼,自觉有愧地低下头,应了声「好」。
「好了,妳们替我挑件好看又行动方便的衣裳吧,我第一次见婆婆,不能给她坏印象。」甄富贵说完这话,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万一年靖春的母亲不喜欢她怎么办?万一婆婆见着她因为不喜欢她而再次病倒又该如何?万一……
甄富贵发现她快被一连串的万一给淹没了,连忙深吸几口气,在她忙着乱想的同时,千红已替她挑了件黄色衣裙,万紫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不弄痛她的前提下替她梳好头发。
甄富贵看着眼镜中的自己,「嗯,还算干净。」
「小姐,您这样叫还算清秀。」万紫忍不住笑道。
「是啊,不好看或是长相平凡的人,都叫清秀。」她已经认清自己的长相了。
「富贵,妳好了么?」年靖春在门外问。
「好了。」甄富贵回道。
年靖春开门进来,甄富贵发誓她在他打量的眼眸里发现一丝赞赏。
即便很可能……不,绝对是错觉,她还是因此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年靖春笑着伸出手,甄富贵将手放在他的掌中任他握着,她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眸,突然想起昨夜他们……脸蓦地染红,她深吸几口气,竭力稳住不规律的心跳,「走吧!」
「嗯。」年靖春眼底的笑意更盛,牵着她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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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甄富贵意料之外的,年老夫人的居所竟然一片荒凉。花园里空荡荡的,什么花草也没有,由于天候不佳,泥土还结着一层冰霜,看来毫无生机。
可让甄富贵停下脚步死盯着花园瞧的,是那道伫立于花园间的半透明身影。
花精么?她试图分辨那道身影是花精,或是其它……
年靖春注意到甄富贵盯着花园直看,便道:「我爹生前喜欢莳花弄草,但没什么美感的他常常把花乱种,让花园杂乱无章,但我爹去世后,花园再也没人动过,我娘也不许人动,久了,它便荒芜了,春夏之时,花园是杂草的天下。」
「公公有种牡丹么?」甄富贵还是望着那道半透明身影。那身影依稀可辨是个人,但分不太清楚是男是女。
若是花精,那只代表牡丹许久末开,或是枯萎许久,少了花朵当作栖息地的花精才会以人的模样示人,否则便会如桃红那般是花的模样。
可看「它」的模样,不太像是花精呀!
「有吧,我不太记得。」年靖春握了下她的手,「好了,我们进屋去吧,妳的手都冷了。」
「有你在我哪会冷?」甄富贵笑道,忍不住看了那半透明身影好几眼,才随年靖春入屋。
她未发觉的是,那半透明的身影也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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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夫人年轻时是一金发绿眸、皮肤白皙,十分美丽的外族人。
但她身子孱弱,常因天候的转变而病倒,加上心爱的丈夫去世,积郁成疾,躺的日子比坐的日子多,原本美丽的容颜也教病魔摧残得瘦削。
「娘。」年靖春带着甄富贵到床榻前,轻声唤。
久久,才听见床上的年老夫人道:「是春儿么?」
「嗯。娘,我带富贵来见您。」年靖春放开甄富贵的手,上前在床旁轻声道。
「哦……你带富贵来啦!」紧接着话尾的是一阵咳,没多久,年老夫人止住了咳,身子却似受不住这样的咳而轻喘着,好一会儿,她才又道:「快、快扶我起来……」
「是。」
一只戴着雕工带有异族色彩的金手环、骨瘦如柴的手自被里伸出,年靖春小心地握住,弯身扶起年老夫人,他在她身后塞了枕头,好让她靠着。
甄富贵看着年老夫人的面貌,知道年靖春那引人注目的眸色与发色是承自于她。
「婆婆。」甄富贵连忙行礼。
「富贵呀……妳坐近些,婆婆看不清妳。」年老夫人缓道,她的声音饱含沉郁,微低的嗓音让甄富贵听了,不知怎么地,眼眶微微泛热。
「是。」甄富贵提高裙襬,来到床杨前,虽然这套衣裳的裙襬并不长,她还是习惯性地撩高,预防万一踩到,「婆婆。」
「来,坐。」年老夫人的手握住甄富贵的,要她坐在床沿,「咱们别婆婆媳妇的这么疏远,妳进我年家,就当我是妳另一个娘亲,好么?」
「是。」甄富贵坐到床沿,更加靠近地看年老夫人,更感觉出她的虚弱,她看向一旁站着的年靖春,不由得鼻酸起来。「富贵自幼失恃,承蒙……」她哽了下,「娘」一字不知如何唤出口。
年老夫人虽在病中,也看得出甄富贵的窘然,于是她招招手,「来,让娘好好看看妳。」
「是。」甄富贵又坐近了些。
「第一次见面,娘没什么好东西送妳,这个手环是娘年轻时妳公公送我的……妳若不嫌弃,就当是见面礼吧!」年老夫人说着便将手环取下,塞到甄富贵手里。
「娘,这么贵重有意义的礼物,我不能收。」甄富贵想将手环还给她。
「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这些身外物留着有何用?」年老夫人微微一笑。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要等着抱孙呢!」年靖春忙道。
「傻孩子,娘的身体娘自个儿知道……」年老夫人拍拍甄富贵的手,摸摸她的掌心,「春儿,富贵是个好女孩,能吃苦,但你可别让人家吃苦啊!」
「娘……」若说有谁能让年靖春手足无措,便是年老夫人了。
「娘,您别再吓阿春了,他都被您吓出一身汗来了。」甄富贵刻意轻松地道,「而且我瞧娘您气色还很红润,精神也很好,必定能长命百岁的。」
「富贵,妳也同春儿一道骗娘……」不过,年老夫人被甄富贵那句「阿春」给逗笑了,「春儿,『阿春』这小名真不错。」
「娘,您才同富贵一起闹孩儿呢!」年靖春感激地望眼甄富贵。
甄富贵回以笑容,还抛了个媚眼给他,但她的笑容很快地冻结在脸上,她看见年靖春身旁就站着方才在花园里看见的那道半透明身影。
「它」不知何时跟着他们进来了。
甄富贵脸都青了,她倒吸口气,这下她确定「它」不是花精的魂魄了,因为花精不会移动,只会跟随着自己的花株,眼前的「它」会动,分明就是……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