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辉说到做到,她马上就搬家,不时也叫上一票朋友来摆龙门阵,把气氛搞得很热闹,整个家就像天天开PARTY一样。
不过他们也很有分寸,只要陶乐丝开始打呵欠,他们就会停下来改天再聊,一点也不扰人。
表面上,是说来陪陶乐丝玩,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是来陪洪金妮的。
洪金妮也知道,即使她暂时没有玩乐的心情,但是看到大家嘻嘻哈哈的样子,心情也不至于太沮丧,渐渐地,她的表情也有了些许欢容。
但是在散席之后,背著人的她,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拿包烟走到花园深处,茫然地点上烟,任烟雾侵蚀她的肺,塞满她的思绪。今天她又点著烟在花园哀伤,直到一个声音打断她的叹息。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许仲齐皱眉问。
“在房子里抽烟,陶乐丝会犯气喘,所以我都躲到院子里抽,打发时间。”洪金妮笑笑,递上烟盒。“要来一根吗?”
“不了。”许仲齐戒很久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真像我高中时期的教官,专门训人。”话是这么说,但洪金妮还是在他的注视下乖乖捻熄烟。
“怎么不休息,很晚了。”许仲齐看表,已经是半夜一点了。“失眠?”
“算吧,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一个影像,那个影像很模糊,黑漆漆的一团,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小点,那是我孩子的心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看到这个。”洪金妮苦笑道。
“你想太多了。”许仲齐只能这样开解她。
“我也希望是想太多。其实那不是可怕的影像,只是很悲伤,想为他做一点事,可是我却不知道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可以做些什么。”洪金妮有些茫然,仿佛心里有个洞,却怎么填也填不满。
“你要不要找医生谈谈?”许仲齐希望她求助专业。
洪金妮摇头,她试过了。“不了,他们只会开药给我吃,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吃了那些药我会更迷糊,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清醒一点好。”
“那你打算在这里抽烟抽一辈子吗?”许仲齐不希望她颓丧下去。
“不会的,我没那么富裕。”洪金妮很清楚,她不是象牙塔里的公主,整天靠叹息就能过活。“志辉找我回去工作,大概会回去当牛吧。”
“就算是,你也是头美丽的牛。”许仲齐幽默地说,亲匿地揉乱她的发。
“真不像赞美,不过我接受。”洪金妮任他的大手按摩她的头皮,有种不可思议的温柔透过指尖,让她安心。
“失眠的时候,按按头皮跟脚底,可以睡得好一点。”许仲齐边按边说。
“你从哪里学来的?真舒服。”洪金妮享受著他的服务。
“以前遇见个中医师父教的,拿你来试刀。”许仲齐笑道。
“原来你不只是个律师,还是个密医啊!”洪金妮也笑。
“嘘,小声点,要是大家都知道我有这门绝活,我就得接客接到手软了。”许仲齐按著洪金妮的肩膊,让她放松下来。“会有点酸,忍耐一下。”
“那你不就是我的专属按摩师喽?”洪金妮俏皮地问。
“只要你愿意,随时服务。”许仲齐大方地说。但他没有说的是,只要她愿意,要他按一辈子也可以。
洪金妮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享受他的按摩。
经由指尖的抚触,虽然没有刻意地挑逗,但是体温的接触却有种莫名的性感,缓缓地从肌肤抚摸到深层的灵魂,安慰了她肉体的疲惫跟心灵上的创痛。
这样的暧昧,比亲吻比做爱还要来得诱惑。
以及温柔。
“对了!他没再来烦你了吧?”许仲齐问的是王伟明。
闭著眼,洪金妮享受著。“没有。”
“听说他要跟杨芬琳离婚了。”许仲齐突然道,感觉洪金妮突然一震。
“是吗?”但她的声音很平静。
“说真的,我满恨他的。”许仲齐说。
“你跟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了?”洪金妮淡淡地问,轻轻拨开了他按摩的手。“谢谢你,很舒服。”
“我恨他不是因为他跟我之间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亲手毁掉了你的天真,你的信任。”你的爱……许仲齐保留了这句话没说。
“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我还挺感谢他,让我看清了什么叫作现实。”洪金妮叹了口气,顺手梳了梳被揉乱的发丝。“夜深了,该去睡了。”
“晚安。”看著她的背影,许仲齐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他在医院跟她告白之后,她对他的态度是若即若离的,没有给他答案;而他也不敢再逼她,只能像现在这样等著她……
要到哪一天,她才肯真正面对他呢?
拿起那一根她吸过的烟蒂,吸了一口,未燃尽的火星四散纷飞。空气里漫起一阵烟雾,像是恋魂不散般绕著她不放。
他很清楚,即使死灰能复燃,但她已死的心,却再难回复到从前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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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谁规定的,婆婆跟媳妇这两个女人之间,如果没有斗得你死我活的话,一种可能是婆婆英年早逝,不然就是媳妇选择性眼瞎耳聋,否则女人跟女人之间插进一个她们都很爱的男人,为了抢夺所有权,压根儿不可能和平相处。
毕竟会让梨的孔融是男的,不是女人。
同样是媳妇出身,婆婆为了做到承先散后,也决定把她所受过的“教训”,或者用“教育”比较适当,把一代又一代的媳妇经传给新一任的媳妇,务必要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把小媳妇教训得满身乌青誓不为人。
古早时代,这种事当然是一种被默许的虐待,因为只要熬个二十年,当媳妇熬成婆的时候,自然可以再好好地“报复”……说好听一点是“教育”下一代的媳妇,让她懂得入门为“奴”……或是入门为“媳”的道理。
但现在是太空梭登陆火星的时代,婆婆妈妈那一套早已经沦为与侏罗纪时代的恐龙同级的老古董,嫁为人妻的女人自然不会乖乖当小媳妇,自然也就会产生更大的波澜,两个女人的战争于焉开打。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要真的把精力全放在这种家庭纠纷上,是不是连工作也不用做了?
罗志辉一古脑把她的想法说出来,振振有词地发表她的高见,可惜听众只有洪金妮一个人,其他的人老早就逃光了。
“需要掌声吗?”洪金妮没想到罗志辉对于婆媳关系有这么多牢骚。
“算了,呒鱼虾也好,不过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罗志辉问。
“你什么时候要上台演讲啊?”洪金妮问。
“还糗我,真是的。”罗志辉吐舌道。“话说回来,你才真的经历过那你死我活的婆媳战争呢!”
“有吗?”洪金妮已经想不起来了。
罗志辉观察著她的反应。“听说那个王伟明打算跟杨芬琳离婚了耶!”
“唔,我听仲齐说过。”洪金妮很平静,坏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
“你没有感觉吗?”看洪金妮还是没反应,罗志辉忍不住叫:“不会吧?你一点都不好奇吗?好歹他也算是你的前夫……好,更正,是你无缘的未婚夫,现在他恢复自由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的事与我无关。”洪金妮斩钉截铁地说。
“你没想过,要是他回头来追你,你要不要接受呢?”罗志辉问。
“不可能的。”洪金妮摇头。
“是他不可能追你,还是你不可能理他呢?”罗志辉打破砂锅问到底。
“志辉,换作是你前夫,你会有什么反应呢?”洪金妮要她将心比心。
“说的也是,好马不吃回头草。”说到自己,罗志辉马上噤声。“唔,我说的马不是他是你喔!”
“愈描愈黑,工作啦!”洪金妮拍了她一下,要她别再胡扯下去了。
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确定,答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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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杨芬琳,洪金妮并不意外。
毕竟这个世界就这么点大,不管是想见的还是不想见的,终究山水有相逢。只是经过上一次的经验,她已经有了戒心,能闪就闪,不想再跟杨芬琳有任何的交集。
可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等等!”杨芬琳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洪金妮觉得不太对劲,杨芬琳干嘛死抓著她不放。“请你放手。”
“你为什么要插在我跟伟明之间呢?”
挺著肚子的杨芬琳,力气大到让洪金妮甩不开。
“你为什么要伟明跟我离婚呢?求你不要抢走伟明好不好?”
“别这样!”洪金妮甩不开她,又不能推开她。“我说过了,我跟他没有关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马上跟我走,你去告诉伟明,说你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杨芬琳激动地说。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洪金妮被她抓得好痛,觉得手腕快脱臼了。
“你一定要跟我去!”杨芬琳硬押著她走。“快点!”
“放手!”洪金妮终于成功摆脱她的钳制。
“你敢推我?”杨芬琳生气地说,当场尖叫起来:“你好残忍,想害我流产!可恶!我不会放过你!”
“你想做什么?”洪金妮被她吓到了,杨芬琳的样子看起来好恐怖,一脸狰狞的向她逼近。
“我想做什么?你还问我想做什么?很简单啊!只要你死,伟明就会回到我身边!”杨芬琳的眼神开始不对劲,一步步往前冲。“对!只要你死了,一切就解决了!”
洪金妮愣住了,只能不停重复问:“你想做什么?”
“我要杀死你!”杨芬琳整个人往她扑过来,力道之大,让洪金妮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就被抓住,把她往墙上推。
“好痛!”洪金妮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力气,被这样一抡,撞到墙的后脑像被铁锤打到似的,满眼金星,她忍不住大喊:“救命啊!”
杨芬琳还不死心,想再让她撞一次墙,没想到有人阻止了她的恶行。
“住手!你在干什么?”
洪金妮忍住痛,看见来人是许仲齐,这才放下心来。
“你没事吧?”许仲齐担心地问。
没想到一个不留神,杨芬琳甩开许仲齐的钳制,一古脑地往洪金妮的方向冲过来,让洪金妮来不及闪躲,后脑又撞了一次墙。
“去死吧!”
此时洪金妮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之后她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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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洪金妮清醒,又是在医院了。
“嗨。”洪金妮苦笑道,眼前是许仲齐担心的眼神。“我还在地球吗?”
“你撞到头,后脑有个伤口,缝了几针,可能会脑震荡,得观察四十八小时才行。”许仲齐解释了一下她情况。
看他担心的样子,洪金妮还有心情说笑:“看来我的铁头功还练得不怎么道地,得去庙里拜拜了,不然老是进医院还真晦气哩。”
“还好,你没事。”许仲齐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他很自责,没有办法保护她,那种无力感让他很生气。
洪金妮没有回答,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她可以感到他的紧张、他的担心,因为他的手还微微地在发抖,这个发现令她有点心疼。难不成她吓到他了?这个平时冷静的男人也会有失控的一天?
“对了,你怎么会跟杨芬琳在街上吵架的?”过了一会儿,许仲齐问。
“我没跟她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突然出现,劈哩啪啦乱骂一通。”洪金妮也觉得莫名其妙。“至于她是不是跟踪我,就不知道了。”
许仲齐叹口气,把他知道的说出来:“好像是因为她的小孩突然胎死腹中,可是她不愿意接受手术拿出死胎,每天不是哭就是闹,听说王伟明签了离婚证书逼她签名后就逃走了。我看她大概是找不到人才会找你麻烦。”
“是吗?”听到她的遭遇,洪金妮突然想到“现世报”这三个字。
“不过她这回公然伤人,把你伤成这样,我想就算不关她几年,她也得到精神病院报到,不会再出来害你了。”许仲齐替她盖上被子,要她放心。“你休息吧,睡一会儿。”
“你呢?”洪金妮不想他这么快就走,下意识地拉住他,希望他别离开。
“我会一直在这里。”许仲齐温柔地说。
洪金妮望著他,轻轻反握住他的手。“真的会一直在这里吗?”
“会的。”
听到这句话,洪金妮才放心入睡。
她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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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王子与公主就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童话的最后一章通常都是这么写的。
过尽千帆的洪金妮,却知道现实生活里,根本不会有这么如意的结局,所谓的王子只会伤透公主的心,只会让女人提早认清真相。
不论感情或经济上,女人都不能靠男人的施舍过活。
叹口气,放下手里的童话书,洪金妮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罗志辉。“找到想买给囡囡的书没?”
“真是抢人,一套童书竟然要卖到上万块,是镶金包银还是钻石封面啊?”罗志辉忍不住抱怨道。“我赚再多也不够她花啊!”
“没听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吗?”洪金妮笑。
“嗤!我还书中自有颜如玉咧!我这个老妈让她看就很够本了。”罗志辉摇头道。
“那你买是不买?”洪金妮知道答案。所有做父母的,小孩想要什么,赴汤蹈火也得替他们包办,看来罗志辉也不例外。
“好好好,拜拜拜。”罗志辉无奈地说,看洪金妮一脸不解才补充道:“你不知道,拜就是B、U、Y,BUY啊,拜就是英文的‘买’啊!”
“败给你了!”洪金妮大笑道。
“没法子,这年头要是不懂点小孩的语言,到时候真的跟他们有代沟了怎么办?”罗志辉感叹地说。
“没那么严重吧?”洪金妮不以为然。
“要知道,现在小孩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孩不听话,一条鞭政策就可以解决了。”罗志辉狠狠地说。
“什么是一条鞭?”洪金妮有听没有懂。
“就是爱的教育啊!只要拿一条藤条鞭打下去,再不乖的小孩也会乖乖听话。不像现在,不要说打,连碰都不可以,更别说骂了,不然就被社会局用家暴法告到去坐牢,真不知道怎么管教了。”罗志辉灰心地说。
“看来你还真的挺伤脑筋的喔!”洪金妮觉得这甜蜜的负担还真不轻呢!
“没法子,小孩子就是大人的翻版,如果小孩没教养,就会怪到大人没教好,我可不想让囡囡变成不良少女咧!”罗志辉耸肩道。
“不会啦,囡囡很乖的。”洪金妮安慰道。
“承你贵言啦!”罗志辉更乖,捧起一堆黄金屋、颜如玉当败家女去了。“我先拿这套书去付帐了。”
看罗志辉去败书,洪金妮回头拿起另一套书来翻。作者是麦克安迪,是一本翻译的童书,她看著名为《默默》的书名,若有所思地翻下去。
里面那个小女孩所经历的、所感受的,让她的心为之一紧。那庞大的孤独,排山倒海似的往她刮过来,整个人沉浸在那故事的情节里,不能自拔。
直到罗志辉回来,洪金妮还没回神。
“在想什么?”
“没什么……”洪金妮看她手上没任何东西。“不是说买书吗?书呢?”
“叫书店直接寄给囡囡啊,他们有宅配的服务,我才没那么傻咧,还得自己扛那么一大箱书,又累人又难看,这种蠢事我才不干哩!”罗志辉可是个不虐待自己的聪明女人。“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嗯。”洪金妮点头,放下手里的书离去。
只是在她心里,还是有一个怕寂寞的小女孩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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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之前的杨芬琳事件之后,洪金妮已经很习惯许仲齐在身边的日子。
他大部份时间都待在陶乐丝这里,反正这里也有他的房间,住下来也无所谓。除了开庭见客以外,他大部份时间都留在家里工作。
洪金妮没打算回去上班,不过她也没闲著,跟罗志辉合开了间网路工作室,进口国外名牌的过季商品到网路上拍卖,不必出门就可以在家做生意。刚开始生意并不如想像中好,不过几个月之后做出口碑来,成本也开始回收了。
最高兴的还是陶乐丝,因为家里人开始多起来,比起以前她一个人孤单冷清地过日子,现在的热闹虽然有些吵,但还是欢笑声多些,不过离她的目标还是有点距离,要是可以,多点孩子的声音会更好。
她的梦想,在罗志辉趁寒假带囡囡来玩的时候,达到最高点。
可是当假期过后,囡囡要回去上课,家里又冷清下来。
求人不如求己,她想了个法子,许仲齐那方面自然是没有问题,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为什么甘心留在家里不出门;但洪金妮那里,陶乐丝还需要探听一下,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她虽然没有拒绝许仲齐,但也不表示她接受他。
想想,陶乐丝决定亲自出马替干儿子做媒。
“金妮,你有没有空啊?”
“有啊,怎啦?要我开车载你去买东西吗?”洪金妮没有转身,她正忙著把网路上的订单列印出来。
“只是聊聊天。”陶乐丝以退为进地问。“如果你忙就不用理我了。”
“不会啊。”洪金妮伸了个懒腰。“忙了一下午了,我也想休息一下。”
“那我去泡茶。”陶乐丝高兴地说。“我们到厨房喝下午茶。”
喝著陶乐丝泡的花茶,柠檬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有柠檬的香气却没有柠檬的酸味,清爽的味道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
“金妮,你没有考虑再交男朋友了吗?”陶乐丝观察著她的反应。
“没人追啊。”洪金妮笑道。
“是吗?我看那些路易、彼得、大卫的老是想约你,可是你都推没空。”陶乐丝继续旁敲侧击,把那一干人等的底细给摸清楚。
“我是真的忙啊。”洪金妮不置可否。
“才怪,你有空坐在这里跟我这个老太婆聊天,怎么不去化妆打扮招蜂引蝶呢?”
陶乐丝看她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问下去:
“还是你怕了?因为一次的失败,让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过?”
“也没什么不好,你不也是?”洪金妮反问。
“我跟你不一样,我老了,可是你还很年轻啊!”陶乐丝连忙摇手。
“不会啊,你还没五十不是吗?昨天新闻里还有个九十岁的老太太结婚呢!跟她比你还年轻得很哩!”洪金妮笑著说。
“别扯到我身上来,我可是只爱著一个男人的,但是你不同啊,你心里面又没有人。”陶乐丝说到重点了。
洪金妮不否认,但她也不愿意就范。“女人不一定得结婚的。”
“说不动你,真是。”陶乐丝知道不能再逼她了。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跟薪水,有没有男人在我的生命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洪金妮坦白说。
“那么夜里你为什么老是在花园里抽烟呢?”
见洪金妮一愣,陶乐丝说下去:
“如果不是有心事,怎么会一直叹息?”
“我改掉就是。”洪金妮连忙说。
“金妮,戒烟是好事,我不反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想要抽烟的原因?”陶乐丝要她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只是闷吧。”洪金妮也说不上来。
“闷就是有话说不出口,所以才会闷的,那你有什么话不能说出口,得闷在心里面呢?”
陶乐丝见她无言,又追问:
“为了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到了晚上就会觉得很闷,想哭又哭不出来,只好靠抽烟发泄胸口的那一团气闷,不断叹息又叹息再叹息,这样我才能畅快一点。”洪金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一直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是为了孩子?”陶乐丝猜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会让她如此牵肠挂肚。
“也许,我到现在还会想起那心跳的节奏,没想到小小一个人儿会有那么快的心跳,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了。”洪金妮的泪已经流干,但心还是痛的。
“怎么会,只要你肯,还是能再生一个的。”陶乐丝怂恿道。
“不了,我其实不喜欢孩子的。”洪金妮连忙摇手。她心里还藏著一个秘密,自从上次流产之后,医生检查的结果她再怀孕的可能性极低,很有可能不孕,这也是她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之一。
“是吗?那你怎么那么疼囡囡?”陶乐丝不相信,她只是自己骗自己。
“她可爱啊。”洪金妮的答案很理所当然,可爱的孩子是人见人爱的。
“自己的孩子会更可爱的。”陶乐丝补上一句。
洪金妮现在才了解陶乐丝为什么要找她“聊聊”的原因,但是她自知做不到她的要求。
“陶乐丝,如果你真喜欢孩子,改天我带你去育幼院里,那里有很多的孤儿需要关爱,你可以在那里发挥你的母性。”
“你常去吗?”陶乐丝没想到这些。
“偶尔。我说过,我不是那么喜欢孩子。”洪金妮曾经去过几次,但是触景伤情,她没办法面对,只好放弃,另外用捐款来帮助那些孩子。
“好吧,那改天你带我去拜访那些孩子们吧,希望他们会喜欢老太太。”陶乐丝知道劝说失败,只好先打退堂鼓。
“不用担心,你可是人见人爱的陶乐丝呢!”
喝完茶,洪金妮回到房间,洪金妮又埋首工作。
她很明白,那一颗小小的心脏,仍然在她的记忆里不断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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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三月天仍有迫人的寒意。
洪金妮照惯例,坐在花园的角落里吞云吐雾。
答应了陶乐丝戒烟,但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任由烟雾花了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点比较好,她不想看得太清楚。
有很多事是不需要面对的,也不能够面对的。
“我是不是该喊‘失火了’?”来人是许仲齐。
“那你该拉条水管灭火的。”洪金妮已经习惯夜里跟他聊天。“坐吧!”
“还不睡?”许仲齐问。
“你没看见我正在梦游吗?”洪金妮笑著说。
“梦游还会抽烟?”许仲齐指指她的烟。
“这是特技,怪叔叔不要学喔!”洪金妮嘻嘻笑,手还是不离烟。
“喂!什么怪叔叔,我还很年轻呢!”许仲齐连忙抗议。
“那是囡囡叫你的,她说你都说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所以叫你怪叔叔啊!”
洪金妮想到囡囡,表情更温柔了。
“啧,讨好她还被笑,下回她来不理她了!”许仲齐也看见了她的神情,叹了口气才说:“真快,已经五年了。”
“什么?”洪金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五年”?
“记得吗?那时我毕业的时候,你送我花时还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呢!”许仲齐笑著说。
“是吗?才五年吗?”前尘往事,洪金妮以为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才刚跟王伟明甜甜蜜蜜地订婚,没想到事隔一年,她却连幸福两个字都快忘记该怎么写了。
许仲齐看著她,知道她仍然有很多放不开的事情,陶乐丝把她的意思告诉他,许仲齐很失望,他一直以为她知道他的感情,可是现在她仍然没有接受他的意思。与其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让她有机会看清楚她真正的想法。
他要赌一记!
“对了,王伟明后天从美国回来,问你有没有意思见他一面?”许仲齐拿了张纸条,上面有著王伟明的电话号码。
“没有。”洪金妮连看也不看。但是她的心却激起了一道波澜。
“他想见你,看你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许仲齐没有勉强,将纸条放在她身边。“决定权在你,我只是帮他传个消息。”
“你为什么要帮他?”洪金妮不懂,他希望她怎么做?
“如果跟他复合能让你快乐,我会努力。”许仲齐的心好痛,他想大声叫她的名字,拥她入怀,但是在确定她的心意之前,他什么都不能做。
选择权在她,不是他。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洪金妮摇头,揉掉纸条。“覆水难收啊。”
“这个问题,我不能替你作决定,只是我希望你们好好谈一次,有什么话两个人直接说清楚也好。”许仲齐叹口气。他不希望她离开他,但也不希望她心里有根刺。
一阵沉默之后,她没有回答,只是仰头望天。“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是啊。”
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怕破坏了这一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