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一张俊脸近在眼前。
宁宁眨了眨眼,然後想起发生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昨晚的梦呓浮现,她皱眉,看著他沉睡的脸,那些破碎的字句回荡在耳边。
可恶,她以为睡一觉醒来,她就会忘得一乾二净了。
咬著下唇,她有些著恼。
她不喜欢对某个特定的男人感到心疼,那意味著麻烦。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在家里画插图赚钱,饿了就下去买吃的,累了就上床睡,一个月只需要出去几次到附近的超市买必需品,除非必要,她的活动范围甚至不超过五
她喜欢这样简单明了的生活,她的生活从来没有像这样安定过,这几乎是她求了一辈子的生活方式,她不希望有所变动,一只猫已经是她所能容忍的极限了。
一个男人?
不,她绝对不需要。
话说回来,她或许不用太担心这个,他说过只会在这里待一阵子,会多留几天,是因为寇子和白云的婚礼,现在婚礼已经结束,他再留也不会多久。
不知道为何,他很快就会离开的事实并没有让她心情好一点。
阳光透窗而进,落在他俊美的脸庞和金发上。
她伸手轻触他的发,有些著迷的看著。
这男人实在俊美的让人嫉妒。
他说她像天使,如果真有天使,她看他自己还比较像,金发蓝眼的他,只差没翅膀而已。
雪白的翅膀,振翅时还会掉下几根柔软的羽毛。
栩栩如生的画面浮现脑海,她想像他背上长著巨大雪白翅膀、手上还捧著美食边走边吃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
「用一块钱买你现在脑海里所想的。」
听到他低哑的嗓音,她拉回漫游的神智,才发现他那双碧蓝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睁开,她一怔,掩饰窘迫,强自镇定的将搁在他耳後的小手收回来。
「一块钱不够。」她说。
他莞尔一笑,「那要多少?」
「一天。」
他一愣。
她话才出口就已经後悔了,但又不能收回,只好面无表情的继续道:「陪我一天。」
「呃……」他傻愣愣的看著她。
「怎么样?不想知道了吗?」她爬坐起身,漠然的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等等——」他伸手拉住她,「我没有说不想。」
瞧著他,她暗自叹了口气,在自己反悔之前,开口道:「那就放手,快点去洗脸刷牙,今天已经过一半了。」
不知道为何,他松了手,却看著她傻笑起来。
呆子。
她瞪了他一眼,却晓得自己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
可恶。
暗骂一句,她着恼的转身,匆匆进了房里的浴室盥洗。
没有多久,她听到客厅的浴室也传来水声。
「这是哪?」
「木栅动物园。」
「这是哪?」
「故宫博物院。」
「这是哪?」
「士林夜市。」
她只是可怜他是来休假却从来没有出去玩过而已。
反正白云的店连休三天,她留在家里一样没得吃,既然要出来买吃的,乾脆顺便带他四处走一走也没什么,再说她也很久没有逛街了。
她只是可怜他而已。
当然只是因为这样,绝对没有别的原因!
「老板,再来一碗炒花枝!」坐在夜市小吃摊,霍克举手和老板高喊。
宁宁看著一旁叠在一起的五个空碗,怀疑他怎麽还有办法吃得下?特别是他刚刚才吃了两碗药炖排骨、一包大饼包小饼、三份蚵仔煎、两份天妇罗、一份臭豆腐……还有其他她根本想不起来的食物。
「这个很好吃,你确定你吃不下?」他看著她,一脸兴奋。
「对,我确定我吃不下,你吃就好。」她一手撑在桌上,支著下巴。
看著他将老板送来的炒花枝在瞬间一扫而空,发现他又要再叫一碗,她立刻拉下他的手,阻止他。「够了,你再吃下去会吃坏肚子的。」
就算他没吃坏肚子,也会把一旁频频回头看他的女性同胞给吓坏。
拉著他结了帐,她匆匆走出夜市小吃摊聚集的地方,他却又在小巷口卖卤味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什么?」
「豆乾、鸡心、卤大肠……」老板一一回答他的好奇。
他一副口水要流出来的样子,教她不禁纳闷他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
知道他不吃到不会甘心,她翻了个白眼,认命的替他买了几样卤味,他才肯乖乖和她离开。
然後是猪血糕、冰淇淋、草莓糖葫芦。
她向来很会吃,但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大胃王。
「你这么会吃,怎么都吃不胖?」她以前一直以为外国人都不太敢尝试一些奇怪的食物,像是臭豆腐、蚵仔煎之类的东西,但他显然并不介意,他通常会先吃一口,试试味道,然後风卷残云的把那样东西吃完。
「我每天做运动。」他吃掉一颗草莓糖葫芦,牵著她的手,笑著说:「我喜欢台湾的夜市,还有小吃。」
宁宁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转头看他,这男人实在是长得太帅了,就算是在夜市里汹涌的人群中,就算是换去那些高级服饰,只穿著他和寇子要来的T恤和牛仔裤,他那张脸还是让他相当显眼,更别提这家伙睑上还挂著和蔼可亲的笑容了,那笑容让其他人更加放胆好奇的看著他。
他笑得很高兴,走在夜市里,左顾右盼的神情活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你没逛过街啊?」瞧他那模样,她终於忍不住开口。
这一天下来,他走到哪里都像是去远足的小学生一样,既兴奋又开心。
「没有。」
「没有?」她一愣,停下来看他,「你从来没有逛过街?」
「对,没有。」发现她停下,他也跟著停下,见她表情诡异,不禁奇怪的问:「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
「逛过街。」这男人少说有三十了吧?她知道有些男人不爱逛街,但她实在很难想像一个人活了三十年竟然没有逛过街。
「喔,那个。」他耸了耸肩,一扯嘴角,「小时候,老头子管得比较严,长大後,大概是因为工作忙,所以没想过。」一
她皱起眉头,「你不逛街怎么买东西?」(
「东西?」(
「你想要的东西,像是衣服、鞋子、CD、手表之类的东西。」
他眼也不眨的说:「那些查德会处理。」
「查德?」她又是一呆。
「管家。」他解释。
「管家?」
「我们需要什么,只要和他说,他会请人送到家里来。」
「送到家里来?」OK,好极了,她开始觉得自己像只蠢笨的鹦鹉了。
「对。」
「为什麽?」
「为了安全上的顾虑。」他一扯嘴角,自嘲的道:「我家很不幸的还有些钱。」
对了,这家伙是有钱人。
她有时候会不小心忘了这一点,特别是这家伙几乎是无怨无悔的天天任她奴役,事实上,他做那些事时根本是笑容满面的,她只差没开始怀疑他有被虐待狂了,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样。
他只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所以觉得有趣而已。
沉默的看著他,宁宁不自觉的又蹙起眉头。
可恶,她真的不喜欢胸口涌现的那股情绪,她该死的不喜欢同情一个身家可能超过上亿的富家子弟。
「好玩吗?」她开口问。
「什么?」
「倒垃圾。」她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了,但看来这次还是慢了一步,该死。
「追垃圾车的时候。」他笑著说。
好极了,现在她竟然开始同情这家伙从来没倒过垃圾,这真是太荒谬了。
夜市里人潮汹涌,她被他拉著柬跑西逛,虽然腿早就酸痛得要命,宁宁却狠不下心打断他,毕竟这男人都已经和自己说过他从来没逛过街了,她还能怎么样?特别是她没多久就在言谈之中发现,他不只没逛过街,很多一般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他也从来没做过,他听过,知道那些事,但是却从来没做过。
像是吃路边摊,像是自己买衣服,像是杀价。
最後一样他倒是很快就上手,没两三下就把老板说得节节败退,到头来还心甘情愿的用接近成本的价钱把东西卖给他。
他玩得很高兴,她到後来必须一直提醒他这个不需要,那个不必要,当他竟然想把那九个叠在一起的大小趴趴熊买回家时,她发现他纯粹只是因为喜欢杀价的乐趣。
「不行。」她说。
「宁宁……」
「不行。」她板著脸,没有第二句话。
「老板答应给我们半价……」
「不行。」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带著那些叠在一起,至少有半个人高的趴趴熊坐大老远的公车回家!
「我是要买给我侄子的……」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NO!」她眯起眼,警告他道:「看著我的嘴,我说NO!」
他又摆出无辜的小狗脸。
三分钟後,他们几乎错过最後一班公车,匆匆忙忙上了车,车上只剩下一个位子,她一屁股坐下,他则站在她旁边,手上抱著那九只叠在一起的趴趴熊。
公车往前开时,他站得还算稳,但每次一遇到红绿灯,司机煞车时,他就会往前倾,一副要跌倒的模样。
受不了他那矬样,宁宁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伸手,「拿来。」
他露齿一笑,将趴趴熊拿给她。
可恶,真是蠢死了。
瞪著那几只待在她膝上,活像被人痛扁一顿的趴趴熊,她真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看起来又懒又爱睡的东西。
「我以为你们美国人喜欢米老鼠。」
「现在的小孩子喜欢的是那只会发出闪电的黄色小老鼠。」他笑著说。
「皮卡丘。」她瞄他一眼,「那不是小老鼠,是神奇宝贝。」
「是吗?」
「这几只又不是神奇宝贝。」她抬头,只见他两手轻轻松松的搭在公车吊环上的不锈钢管上,一颗头几乎都要碰到车顶了。
「可是它们长得很可爱啊。」他伸手拍拍最上面那只趴趴熊,露出童心未泯的笑容。
她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过了几个站之後,她身旁的人下了车,她移进去,让他在她旁边坐下,然後把那些叠得很高的蠢趴趴熊还给他: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他坐下来後没有多久就打起瞌睡来,跟著那一颗金色的脑袋很自然而然的就往她肩头上倒。
搞什么?
皱起眉,她伸出手将他的头往另一边推。
他抱著趴趴熊维持那姿势好一阵子,然後在一次公车转弯时,又倒了回来。
她再把他的头推回去,公车刚好往另一边转,结果他差点跌下座位,她反射性的抓住他的手,他醒了过来。
「你坐好啦。」她著恼的说。
「Sorry……」他喃喃道了歉,重新坐好。
可没多久,他又睡著了,然後又往她这里倒过来,她伸手想再推开他的头,视线却撞上隔壁那个欧巴桑,欧巴桑不赞同的皱著眉头,一脸好像她这样把他推开有多坏心的模样。
她把那欧巴桑瞪回去,照样把霍克的头推开。
拜托!这家伙的头重得要死,天气又这么熟,他又不是她什么人,她干嘛要给他靠?哼!
双手抱胸看著窗外的街景,她才这样不爽的想著,他的头又倒了回来。
可恶……
暗暗咒了一句,她却忍住了伸手的街动。
然後,车子过了一站又一站,中间有些人上了车,又有些人下了车,欧巴桑下车时,宁宁忍不住对她做了个鬼脸。
不过欧巴桑下车後,她还是没把他越来越重的脑袋给推开。
反正她的肩膀早被他压麻痹了。
轻哼一声,欧阳宁宁瞥了那压在她肩头上睡死的男人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算了,就当是前辈子欠他的好了……
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街上的车流量也越来越少。
一家家的商店打烊、拉下了铁门。
她强撑著睡意浓重的眼,听著他规律的呼吸,心里盘算著明天该做的事。
窗外的街景随著公车的前进不断倒退著,不觉中,她也靠著他的脑袋,合上了眼。
他的金发,有著她惯用的洗发精香味。
玫瑰耶,他也真敢用。
嘴角在不自觉中弯起,她靠著他那颗散发著玫瑰花香的金色脑袋,在那熟悉的味道中,缓缓进入梦乡。
黑夜中,老旧的公车载著剩下的乘客,继续跟著红绿灯的指示,停停走走的往前开,一站站过去,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夜也越来越深了……
结果,他们一路睡到了总站,才被司机叫醒过来。
在公车总站打电话叫计程车时,她不禁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坐公车丢那个脸,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坐计程车了。
唉,真的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宁宁,吃饭。」
「先放著,我等一下再吃。」
听到这句,霍克拧起了眉,走过去把饭放在桌上,伸手在她面前一弹指,吸引她的注意。「嘿,你早上也是这样说的。」
这家伙真烦!
宁宁皱起眉,想开口骂人,却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一怔,她没看他那么严肃过,他一向是嘻皮笑脸的。
「把饭吃了。」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猛地一跳,无法再看著他那认真的碧蓝双眼,宁宁收回视线,改看著桌上的餐点。
「吃点东西,图不会趁你吃饭时自己跑掉的。」他拉来另一张椅子,倒转椅背,跨坐而下。「把饭吃了,我就不吵你。」
见他一副她不吃,他就不打算走的模样,宁宁才放下绘图板和笔,认命的拿起筷子吃饭。
霍克看她吃了,才松了口气,刚刚在客厅桌上看到他早上特地帮她买回来的早餐,她动都没有动过时,他差点以为她在房里挂了。
这女人那么爱吃,怎麽可能会连一口都没有动?
他慌张的推门进房,却见到她仍然好好活著,只是依然在画图,而且画到完全忘记吃饭,他那时才晓得为什么白云会特别替这女人外送,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她可能早八百年前就饿死了。
「你这画稿什么时候要交?」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支著下巴,瞧著她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眶下的黑眼圈引发他莫名躁郁。
「明天。」她挑去鲑鱼的刺,吃得津津有味。
「你常常这样赶稿?」他知道她两天没睡了,怀疑她怎么还有办法清醒。
「偶尔。」她瞥他一眼,见他一直盯著自己,不禁皱眉,「你没别的事吗?」
「没有。」他说,一双眼还是盯著她瞧。
她似乎不怎麽在乎自身的外貌,常常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穿著一件大T恤和短裤就下楼到店里去窝著。
他认识的女人,每一个都是不化妆就不敢出门,更别提要像她这样随性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邋遢的模样了。可这女人却又不是不会打扮,参加老哥和白云的婚礼时,她的穿著打扮就十分正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漂亮的。
所以他後来发现,她只是懒得装扮自己,毕竟平常又不出门,可再怎麽说他也是个男人吧?她却似乎不在意他的眼光……
这真的让他内心有点小小的不是滋味。
「我头上长角了吗?」这家伙干嘛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越来越不自在。
「没有。」就是这种很冲的口气,让他怀疑她的眼光和世人不同。霍克苦笑,忍不住开口:「很少有人会像你一样,这样对我说话。」
「那只是因为你有钱。」她冷淡的泼他冷水。
好狠。
霍克哭笑不得的看著她,自嘲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很帅。」
她瞥了他一眼,简洁的下了结论,「你被宠坏了。」
「原来如此。」他嘴角一扬,终於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女人。
因为只有她不会用特别的态度对待他。
她不会因为他有钱,不会因为他长得帅,也不会因为他有名,就用另一种方式对待他,她不崇拜他、不谄媚他,她很……自然。
这种感觉真不错。
「你真可爱。」他笑著说。
宁宁一愣,在瞬间红了脸,瞪著他啐了一句:「神经病。」
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脸红,他微微一讶,嘴边的笑容扩大,「好可爱。」
「无聊。」她红著脸,又恼又尴尬的将吃完的餐盘塞到他手里,赶他出去。「我要工作了,你没事去楼下帮忙洗碗,少在这里发神经病!」
「我是说真的。」他边说边笑。
「把你那些花言巧语留给楼下店里的漂亮妹妹,我还要赶稿,没力气让你练习。」宁宁将他推出房门,然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却还是听到他清爽的笑声。
她著恼的坐回电脑椅上,嘟囔道:「可恶的痞子!」
「喵……」蜷在窗台上睡觉的花猫抬起头来。
「抱歉,不是骂你。」她看著它,咕哝道歉。
花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转回头去,拿尾巴当枕头,继续蜷著睡它的大头觉。
好不容易画完了图稿,她头晕脑胀的晃进有床的那间房,却看见那男人躺在床上,睡得正爽。
「喂,起来,我要睡觉。」
她推他,想叫他让床,但是他只是翻个身,又继续呼呼大睡。
「霍克,喂……」她再推他,他还是没有反应。
头痛的看著睡得跟猪一样的男人,她知道他一睡著就很难叫醒,可她已经三天没睡了,又没力气和他耗。
算了……
这张床那么大,现在又很晚了,就算叫他起床,他也一样要找地方睡,何况她又不是没和他睡过,这家伙要是真想对她怎么样也早就怎么样了,不会等到现在。
看著他熟睡的身影,宁宁只觉得一阵无力,没体力摇醒他,她认命的爬上那张大床,从他那儿扯了一些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几乎是头一沾枕,她就睡著了。
夜深沉,窗外街上的红绿灯不时转换灯号,虽然马路上早巳没了车。
霍克不确定是什么把他弄醒的。
夜半经过的卡车?窗外狗儿打架的犬吠?压在他胸膛上的脑袋?或是他掌心所感受到的柔软浑圆?
大概都有吧。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他再度怀疑究竟是他真的失去了男性魅力,还是他看起来真的那么不具威胁性?抑或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把他当成男的?
不管答案是哪一个,她严重忽视他是男性同胞的事实,都让他有种想向她证明他也是男人的冲动。
她在睡梦中喟叹了口气,吐气如兰,小手摩挲了他的胸膛两下。
霍克的脸孔有些扭曲,费尽所有力气,才没有不顾一切的立刻翻身将她吃掉。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不能把她吃了?既然是这女人自己爬上床,对他一点戒心也没有,他又何必和她客气。
对啊,除非他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瞪著老旧的天花板,霍克无奈苦笑。
奇怪,他这还是第一次能和一个女人如此放松的在一起,轻松的交谈、愉快的聊天,她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一点也不会和他客气。
很难有人会这样对他,男人都少了,更何况是女人:多数的女人都和她一样会爬上他的床,不过通常那些女人上床时都是满脸渴望、精神奕奕,身上穿著「维多利亚的秘密」那种性感睡衣,而不是顶著一双熊猫眼,穿著胸口印著可爱卡通的大T恤。
所以,或许,他应该把搁在她T恤下那雪白浑圆上的大手拿开?
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虽然他搞不清楚是怎麽在睡梦中解开她的内衣,又如何和她交缠在一起,但天知道,这种飞来艳福又不是天天有——
趴在他身上的宁宁突然无意识的磨蹭了一下,T恤领口被往下拉扯,露出大半美妙雪白的酥胸,和他覆在其上的大手。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一阵欲火中烧,脑海里瞬间涌现各种绮丽春光。
老天……这真的太……
拜托,亲爱的上帝,用不著现在考验他的道德良心吧?
他瞪著贴合著他手掌的温润雪白,良心和欲望不断挣扎著,然後她轻叹了口气,翻身离开了他的胸膛,和他的手一起,她的手臂夹住了他的手腕,他不得不和她一起翻身,怕抽手会惊醒她,他半被迫的从後环抱著她。
但这姿势更加让他无法思考,她是背对著他没错,却和他紧紧的贴著,从头到脚;那意味著他早巳昂然挺立的火热,刚刚好顶在她柔软的股间。
额际渗出了汗,他的脑袋大概空白了三秒——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搁在她酥胸上的手早已自主动作起来,另一只手也探人她的短裤之中,他舔吻著她雪白的颈项。
她在睡梦中呻吟出声,柔软的娇躯在他怀里战栗扭动。
野火在瞬间燎原,她不知何时转了过来,还是他把她转了过来?他不太确定,只是火热的吻住她的小嘴,啜饮其中的芳甜,唇舌交缠间,她娇喘著,星眸扇动,然後,醒了。
「霍克?」她红唇微启,神情有些迷离。
「嗯?」他尚未回神,悬宕在她身上,双眼火热的看著她,渴迫的欲望在脑海中白热化,一心只想要这甜美的可人儿。
「你最好是在作梦。」宁宁轻喘著,两手抵著他的胸膛,俏脸泛著红晕,警告他,
「我说过你乱来我就阉了你。」
「啊?」好吧,或许她不是这麽甜美。
她的警告让他清醒过来,如果他刚刚不确定她醒了没,现在也非常确定。
可恶,这女人为什么会这么理智?
看著她湿润的红唇,氤氲的双眸,他知道她也想要,若是他继续下去,她其实是无力去抗拒的,不过那不表示她不会事後算帐,再说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从来没有违反过女方的意愿,他宁愿对方是心甘情愿的。
他看著她,她也回看著他。
他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她丝缎般的肌肤,也能感觉到她的温润细致、香甜柔软,还有……她眼中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不安。
他俯身,她紧张的一僵,他却只是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抱歉……」他轻抚著她的脸,凝望著她喃喃道:「我睡昏头了……」
「那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吗?」她极力镇定的说。
他一扯嘴角,「当然。」
说完他翻身而起,走出房间。
「你去哪里?」她跟著坐起身,见他出门,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话一出口,宁宁暗咒一句该死,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想念我啊?」他在门口停住,笑笑的回首,一脸痞子样。
睑上的潮红窜至耳根,她羞窘的抓起枕头就丢过去。「你臭美!我是因为叫不醒你,不得已才上床的。」
「我知道。」霍克一把接住枕头,一脸认命,自嘲的笑著道:「我去外面沙发睡。」
他边说边转身,顺便带上门,怕再多看那女人一眼,就会忍不住扑上去。
在客厅沙发窝好,他看著对面墙上的卡莎丽娜,又是一阵哀叹。
真凄惨,以前一堆女人喜欢他,他老是在躲女人,现在他终於喜欢上一个女人了,却落得只能看、不能吃的下场,只因为他该死地真的很珍惜和这女人之间那种难得的友谊……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
苦笑两声,其实他晓得他出来是对的,毕竟他很快就要走了,而这女人,值得更好的对待。
他想,他和她,可以当很好的朋友,或许他有空可以来看看寇哥,顺便看看她,他知道自己回去之後,一定会想念她的牙尖嘴利和那双美腿的。
该死,一想到她那双美腿,让他灼热的欲望更加疼痛了。
叹了口气,他窝在沙发里翻来覆去的,试著找出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可一整夜,他一直无法停止幻想和她在那张大床上云雨……
於是,一夜未眠,疼痛依然。
冷冻库里,有一支手机。
欧阳宁宁关起冷冻库的门,再打开,那支手机还在。
她瞪著它,怀疑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铃铃铃铃铃——
它响了,她吓了一跳,像是看见外星人从天而降一样。
铃铃铃铃铃——
它还在响,她瞪著它,然後伸手接起。
「喂?」
对方一阵沉默,停顿两秒後,才开口说了一句英文:「霍克?」
「他不在。」她用英文回答。
「你是谁?」
宁宁皱眉,瞪著天花板,想了一下,才道:「房东。」
他又停了两秒,才道:「麻烦请他回来後,回电话给我。」
「你哪位?」
「路克。」
她写在冰箱门上的便条纸上,才按掉通话键,手机跟著再度响起,事实上,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它几乎没停过。
她带著那支手机和冰淇淋及便条纸回电脑前,边上网边吃冰,顺便将那些人的留言一一记录下来,等到他带著早餐出现时,那些留言已经有一小叠了。
手机又响,她走出房门,将它丢给他,连同那些留言。
他接起手机,放下早餐。
宁宁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把吃光的冰淇淋盒子丢到垃圾桶里,接手那些早餐,一边指使他道:「帮我拿些旧报纸过来,在你那边的桌子底下。」
他边讲电话,边弯身拿报纸,再递给她。
宁宁将报纸垫到小桌上,然後把那些三明治、蛋饼、萝葡糕全郡打开,吃得不亦乐乎,直到她不小心听到他说话的内容。
他按掉通话键时,她试著保持沉默,尝试著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美食小吃,他一一看过那些简短的留言,很快的打了几通电话,然後陷入沉默。
她忍不住偷瞄他,只见他坐在沙发上,却对桌上的小吃视而不见,神色有些怔仲,不知在想什么。
她又叉了一块萝卜糕,那是倒数第三块了,或许她该留一些给他。再瞥了他一眼,他仍维持著原来的姿势发愣。「喂。」忍不住了,她开口叫他。「嗯?」他回过神来。「你父亲还好吧?」他微微一愣,像是没料到她会提这个。宁宁指指他的手机,「不是说你父亲心脏病发?」他停顿了一下,才点头,「对。」
「所以,假休完了。」
「嗯。」他一扯嘴角,心情却无比沉重。「什麽时候回去?」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