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瑞琛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从以前到现在,跟他交往的对象说话都是连笑都会掩嘴低头的那种淑女,从没想到会遇到像她这样直接的女人。
不过她的话却让他原本昏沉的脑袋开始运作起来。
花钱?找女人?
伍瑞琛这时才恍然大悟,明白他在这里的原因,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她看起来不太像卖身的货腰女,妓女不应该部是烟视媚行、肉欲横流的吗?
就算他想破头,也想不到面前这个清秀的女人会为钱出卖自己的身体。
果然,他还不太会看人。
“你还没回答我耶。”衣若雪又问。
“我……”面对这个问题,伍瑞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直觉得男欢女爱是很自然的事,他也不是没有机会接触女人,但是没有刻意去追求的原因是他希望一切在结婚之后才发生。那时才是理所当然的心甘情愿、灵肉合一,是承诺是责任,而不是为了一时欲望的放纵而已。
对于“性”这回事,伍瑞琛坚持是要与爱同行,而他对于爱情这回事,向来是与婚姻划上等号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沦落到要花钱买女人?
“唔,无所谓啦!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太认真。”看他脸忽然涨红的样子,衣若雪觉得很好玩。
会脸红的男生是愈来愈少了,真该颁给他一个乖宝宝奖才对。
调戏小男生的确很好玩,难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会喜欢包养小白脸,原来是有这等乐趣可言。
但是玩归玩,还是得适可而止才行,衣若雪可不想把他弄哭。
哄人可不是她的专门。
“呃……”看着她,伍瑞琛觉得他有必要了解昨晚的事实,毕竟占女人便宜不是君子所为。
更何况她包了“红包”给他。
记得听花绮龙说过,妓女会给第一次开荤的小男生一个红包,而他的处男之身是不是就这样给了她?
他得搞清楚才行。
作了个深呼吸,伍瑞琛才问:“我……我们……有没有……”
“什么?”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衣若雪倚在门上望着他。“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回口袋里了啦,放心!”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伍瑞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他像程彦 那样厚脸皮的话,他就不会问得这么尴尬了。
可是他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这么驴,连有没有干过那档事都搞不清楚,伍瑞琛忍不住懊恼起来。
“不然是说哪个呢?”衣若雪偏头问,看他忽白忽红的表情真有趣。
算了!他豁出去了,男子汉说话要干脆,伍瑞琛一咬牙问道:“我们……我们昨天……昨天晚上有没有……做……做那件事?”
那件事?
听到这个问题,衣若雪真的好想狂笑,但是看他认真的表情,她觉得还是不要嘲笑他比较好。
不过她还是难掩嘴边的笑意。
“你笑什么?”伍瑞琛有点难堪,但还是要她给个答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看他老实的样子,衣若雪忍不住想跟他开玩笑。“你说呢?”
听到这个答案,伍瑞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有,可是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不知道别的男人会怎么做,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这样实在有违他做人的宗旨。
“怎么了?”衣若雪拍拍他的肩,觉得他好像被雷打到,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
一咬牙,伍瑞琛决定了——
衣若雪一整天上班都愣愣的,连经理进门她都没注意到。
“大姐,发什么呆呀!经理在叫你。”小林推她一把,衣若雪才觉醒过来。
“啊,谢谢。”衣若雪发现经理的表情有点臭,活像水肥车在他家门前翻车似的。“经理,有什么事吗?”
“嗯咳!阿雪,你跟我进来一下。”经理架出一副塞脸,吩咐衣若雪进办公室。
来者不善,看来是少不了一顿好刮了!衣若雪忍不住伸伸舌头,一旁的小林则跟她作了个杀头的手势。
她的预感没错,经理果然没有放过她。
刚进办公室,门一关,他的唠叨攻击就开始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从店面的惨澹经营到经济的不景气以致于世界不和平……一路念下来,这些总归一句都是因为她今天上班心不在焉所引起的。
听到这些,衣若雪惟一的反应是点头。“是是是。”
被这个头顶半秃的地中海经理叨念,衣若雪不但没有生气,还很温顺地听他抱怨,一点反驳一点火气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顶嘴只会让经理更 嗦,不如乖乖站着让他念就算了。反正嘴酸的是他,浪费口水的也是他,被他骂也不会让她掉一根头发,而且只要站着就有薪水领,又何必在乎那一点意气?
衣若雪向来很懂得服务业的本质——
客人永远是对的。
无论那个人有多么拗、多么难缠、多么多么的惹人讨厌,但是只要把他的脸孔代换成白花花的钞票人头,那么客人再怎么猪头、再怎么无理取闹,只要他出得起钱当凯子,那么他就是对的。
大不了在他的饭里洒点蟑螂蛋,或是请他喝厕所水箱的水,还听过有同业直接在汤里吐口水的。
所以千万别得罪餐厅的服务生,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了!我说的事你都记住了吗?要知道我是为你好才讲你,知不知道?”经理等衣若雪点头,还意犹未尽地交代道:“你可是领班,如果不能以身作则,那么底下人有样学样怎么得了?”
“是是是。”衣若雪还是老答案。
“去做事吧!”经理皇恩浩荡地说。
“谢谢经理指教。”关门走出办公室,衣若雪脸上笑容不减,但是心里却是无数牢骚。
他跟她一样,都不是老板,一样都是拿人薪水的,但是经理就是喜欢靠自己的身份作文章,拿着鸡毛当令箭。
管理者当然要有管理者的权威没错,可是把私人猜绪也带到公事来的人一点也不适合管理人。
衣若雪情他昨天半夜求欢不成,被老婆踢下床,所以今天才会像发情的公狗一样到处乱吠。
“被骂啦?”小林迎上来取笑道。
“不然你以为进办公室是去郊游踏青看风景的吗?”衣若雪没好气地说。
人情纸薄,这些人只会幸灾乐祸,没点建设性。
“这么凶,小心没人要!”小林吐舌道。
听到这句话,衣若雪反而静下来。
她怎么没人要,几个小时前还有人跟她求婚咧!
但是她却说不出口。
她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对。第一次发觉“yes”跟“no”,这么难开口。
“干吗,戳到死穴了?怎么没反应?”小林又激她。
“要死也是你先死啦!看来你真的太闲了想洗耳朵,没问题,我马上去请经理指教你,要不要?”衣若雪顶回去。
“谢啦!我可没那么无聊。”小林马上举双手投降,全餐厅大概只有衣若雪受得了地中海老头的叨念还不会拍桌子走人的。
“你今天精神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大厨这时候出声说话,一脸关心。
谁都知道这个憨厚的老实人钟情衣若雪,大家也都拼命替他们制造机会,但衣若雪本人却好像浑然不知。
“唔,还好吧。”衣若雪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如果可以,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大厨不死心,又问下去。心事?
听到这个问句,衣若雪愣了愣,才看向四周对她投注的关心眼神。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竟然把心事全写在脸上了,不然他们怎么会觉得她有心事?
她很想讲,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
正在为难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你们都不用做事了吗?”正是秃着头的地中海经理。
听到他的吼叫声,大伙像见鬼似的做鸟兽散,只有衣若雪一个人仍若有所思地待在原地。
心事……
回到家里,伍瑞琛洗去一身酒气,好好睡了一觉。
才刚醒过来,老友的电话就追杀到了。
“喂……”伍瑞琛的睡意仍然浓厚。
“小伍,刚睡醒?”霍 霆的声音。
“嗯。”伍瑞琛伸了一个懒腰。
“怎么,今天没上班这么累呀?看来昨晚很‘精彩’吧?”程彦 的笑声随即传来,看来他们几个人是用免持听筒的扩音功能在跟他说话。
“唔……应该还好吧。”伍瑞琛不确定他们问什么,只好含糊带过。
“哎!在电话里讲不清,干脆出来聊一聊比较快!”程彦 建议道。
“甄老大呢?”想起妹夫,伍瑞琛又问。因为如果甄浩泱知道,就等于他妹妹伍瑷琳也会跟着知道,如果伍瑷琳知道,那么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在还没确定答案之前,他不想那么快让家人知道他的决定。
如果成功,自然是好事,若是失败,他可不想被家人嘲笑,尤其是伍瑷琳,被她知道还得了?
伍瑞琛可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
“你说老大呀?他早就回家了,要带你老妹去产检。”程彦 答道。
“呃……那他……”想起昨夜的事,要是甄浩泱泄露风声,那样他一样得下地狱。
“放心!他不会说带你去酒店的事啦,不然他会是先死的那一个。”花绮龙听出他的疑虑,随即补充道。
“唔,好吧,我们见面再聊。”伍瑞琛挂上电话。
来到约好的酒吧,由于是下午,所以酒客零零星星,只有几个兄弟占了老位置在等他。
伍瑞琛看着他们的笑容,有点毛毛的感觉。
才刚落座,花绮龙就送上一杯香槟。“敬你。”
“呃……为什么敬我?”伍瑞琛不知所措,但还是接过郁金香杯。
“本来我们还想准备油饭、红蛋的,不过临时找不到,就先用这个代替吧!”程彦 笑道。
“什么油饭、红蛋,这里有人满月吗?”伍瑞琛被他们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别装傻了,昨天变成‘大人’的感觉如何?”程彦 挤眉弄眼道。
“呃?”听到这句话,伍瑞琛还是没搞通思路,脑袋像当机的电脑,半只程式都叫不出来。
“呃什么呃?那个小姐很辣吧!嘿嘿。”花绮龙也跟着笑。
“什么小姐?”伍瑞琛问。
霍 霆首先看出苗头不对,提醒他道:“我们说的就是昨天你带出场的那个小姐呀!”
伍瑞琛看着他们,想起早上的事,忍不住骂道:“原来是你们搞的!”
“怎么了?不会一上场就软掉了吧?还是不够持久,比泡面还要快?”程彦 还在取笑他。
“呃……老四,先暂停一下,事情好像跟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花绮龙也看出伍瑞琛面色不善。
“有什么好避讳的,处男原本就是这样呀!”程彦 还没接收到危险讯息,转头继续取笑伍瑞琛:“不用担心,慢慢来,在花丛中打滚久了自然可以练成一夜七次郎的!”
“谁出的主意?”伍瑞琛眯起眼。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就算是不懂得看脸色的程彦 ,现在也知道这个从来不生气的小伍火气来了,光看他没喝酒,整张脸却涨得像红蕃茄,就知道他有多火大。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伍瑞琛怒道。
“呃……”所有人都语塞。
没想到他会不接受他们的“好意”,还用被强奸似的眼神看着他们,好像昨天他不是去“爽”、去变成男子汉,反而像被推入火坑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好。
最后是花绮龙先开口:“呃……我们只是想帮你。”
“帮我?”伍瑞琛的声音尖起来。
“因为你说你不了解女人,所以才会被女人甩,所以我们想用最原始的方法让你‘认识’女人。”花绮龙解释道。
但伍瑞琛不接受这个说法,他神情严肃地说:“难道把我随便丢给一个陌生女人,就是你们所谓的‘好方法’吗?”
“呃……”花绮龙语塞,没想到他会反弹。
见情况不对,程彦 开口:“你干吗那么矜持呀?从古到今,男人跟女人,不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吗?”
“话不是这么讲,那样……那样不是正常的交往方式呀!”伍瑞琛还是坚持他的那一套理论。
君子与色狼之间,差别就在于有没有礼貌。
“拜托,你也行行好,干吗那么认真呀!又没有要你娶她,那也是她们的工作,她收钱办事,你只要享受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程彦 就事论事。
伍瑞琛看着他,摇摇头:“我不能接受这样轻视女性的行为。”
“这算什么轻视?”程彦 不以为然,决定辩下去:“就供需原则来看,她来贩卖肉体,而你提供金钱,单纯就只是一件交易,没有什么道德上的顾虑,你不要想太多就好!”
“你现在讲得这么轻松,如果那个人是你妹妹,你又作何感想?”伍瑞琛自有他的道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程彦 没想到他会项嘴,只好讪讪地说:“不然做都做了,哪来那么多问题?难道你不满意吗?”环视众人,好像都把他当傻子看,但伍瑞琛还是坚持他的理念。沉沉的,作了个深呼吸之后,他才慢慢说出他的决定。
“不,我会负责。”
“负什么责?”霍 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我要娶她。”
下班后的衣若雪坐在房间里发呆。
过了那么久,她还是如在梦中,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如果有人拿着麦克风访问她,被一个帅哥求婚是怎么样的感觉,她只能回答三个字——
很突然。
不是所有女人都会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所有女人像她一样呆,人家求婚她就说好。
“好。”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复了一次。
想起早上的事,衣若雪就觉得自己很蠢。
本来想调戏人家的,没想到最后却像掉入陷阱的猎物,只能在网子里挣扎、再挣扎,却只让自己陷得更紧、更深而已。
为什么她会这么白痴?
一句“你说呢”没看到男主角白着脸逃走的画面,反而她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求婚吓住了。
“嫁给我。”他说。
她应该说“不”的,但是她却点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想嫁想疯了吗?
连那个人姓啥名谁都搞不清楚,就这样随便答应人家的求婚?
更扯的是,那个人竟然在得到她的同意之后就走掉了。
没错,他、走、掉、了。
连一句再见也没讲,就这样扭头就走,活该她像个呆瓜一样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目送他远走。
这样就叫求婚?
就算是临时兴起想整人,道具也要齐全,好歹也应该要有戒指、鲜花什么的才叫求婚吧?
等等……想到“戒指”这两个字,有段记忆就要呼之欲出,但是衣若雪临时想不出一个头绪来,只能肯定这段记忆跟“戒指”有关系。
“我的戒指……戒指在哪里?”终于想起之前客人遗留下来的戒指,衣若雪连忙翻箱倒柜地找寻它的踪影。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想找它的时候,永远找不到,但是等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又偏偏出现在让你觉得碍眼的位置。
找了半天,衣若雪就是找不到那个粉红色的成盒。
“该死!才一个晚上,不会就这样被她拿走了吧?”想起之前如霜垂涎的表情,衣若雪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了避免冤枉好人,她决定再找一次。
几乎把全家都翻遍了,就连垃圾桶都倒出来找个分明,这么仔细还是找不到那个小玩意,衣若雪已经可以百分之两百肯定是那个可恶的妹妹A走了。
“她怎么老是这样!不告而取谓之偷,她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衣若雪生气地说。
从小到大,衣如霜就是这个德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得要偷拐抢骗,她要就要,无论任何方式。
可是这回不同,如霜拿走的可不是自家人的东西。
衣若雪一边骂,一边拨电话,她得向如霜问个清楚才行。
行动电话是接通了,但是她听到的不是如霜本人的声音,而是见鬼的语音留言——
“嗨!宝贝,我现在正在晒太阳,大概两个星期之后才会回你电话,不要太想我唷!亲个,拜拜!”衣若雪更想给她一拳。
现在她可以百分之一千确定那只戒指已经被可恶的如霜给贱卖掉,沦落到哪家不知名的当铺去了。
原来如此,衣若雪现在才想通。
如霜要她代班只是个幌子,事实上是要调虎离山,趁她不在的时候跑来翻她的家底,除了戒指之外,连存款簿跟印章都被拿走了。
难怪如霜这次不跟她借钱,原来她是打算直接拿!
她怎么这么白痴,竟然相信那个该死妹妹的鬼话?
“怎么办?”她损失的金钱还算小事,毕竟狡兔三窟,如霜拿走的只是一部分,她还有其它银行的存款;但是戒指却是大事!如果那个客人忽然出现要讨回戒指,她拿什么还给人家呀?
要命!
急得团团转的衣若雪,已经把之前的求婚记抛在脑后,她只想着怎么把戒指找回来,要是可以也顺便把那个混蛋妹妹灭口!
衣如霜真的太过分了!
叮咚!这时电铃声大作。
衣若雪无奈地看着门,虽然只有万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机会会是妹妹良心发现自动投案,她还是抱持着最后希望去开门。
握住门把,心里祈祷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