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爹是旭日斋的老板,祖上数代传下来的家业,就只剩旭日斋这家店铺,而两年前一个堪称是店里活招牌的师傅出走后,差一点儿连这家铺子都撑不下去了,后来却奇迹似的转亏为盈
原因无他,就是旭日的到来,挽救了旭日斋濒临破败的命运。
就因店名之故,旭月毛遂自荐到店里当一个不领薪俸的师傅。张老爹本不相信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有多少作为,但事实证明,旭日的确有两把刷子,作品甚至还带起了京城赏玩雕刻的风气,旭日斋便由昔日门可罗雀的景象变成后来门庭若市的盛况。虽然在珠宝业的大商家水月坊亦将触角延伸到雕刻之后,店里生意少了一点,但维持目前优渥的生活已是绰绰有余。
从那以后,张老爹对旭日是既爱又敬,只要是旭日提出的条件,他都无条件应允,只求他继续留在旭日斋为他工作,就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旭日斋的老板就是旭日,他也一点儿都不会计较。
整个旭日斋里敢对旭日有些微不服态度的人就只有松德了。
松德是之前应聘于旭日斋的师傅,在旭日斋待了十年,惟一一个和他同年进旭日斋的师傅在两年前留书离去后,他以为自己当老板的机会指日可待。
可旭日的来到使他顶下旭日斋独立开业的美梦破碎,他现在的职称是伙计——这是他自己坚持的,但他做的工作远远超过一个伙计所可以做的范围。
而松德对旭日最不满的一点就是:旭日实在太懒了,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在休息。虽然说这样他才有上场操刀的机会,但旭月有那么卓越的技术却不愿多加努力,令他更是为自己的技差一着生气。
“你想好了没有?”他没好气的瞪着满面春风的人儿。
“什么。”还沉溺在圆满的结局中,旭日难得跟不上拍子。
“丁大公子要送给他父亲,也就是当今宰相的六十大寿的一寿礼。”真是的,那块原石昨天就送来了,偏偏这小子坚持昨天仍是他的休假日,死不肯来店里看看。
“送来了?让我瞧瞧。”该轮到工作的时候,旭日马上正经起来。
松德嘴上虽是不服,但瞧旭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在纸上勾勒出图样,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块毫无任何美感可言的石块,而是原已成就的浑然形象,只是透过他的手来呈现,他不禁在心里暗赞。
“这样应该可以了……对了,最近将军府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等待画纸晾干的时间,旭日询问松德。
“哪个将军啊?”这京城里可不只有一个将军府。
“跟咱们有往来的那一位。”
“楼将军?你问这干么?”
“他对刚收到的成品不太满意,因此昨天特地请我过府修补,我倒不知道原来楼将军是此道中人。”只不过他要她修整的部分和他原来的要求压根儿没有关系就是了。
“哦?楼将军最近正企图与丁丞相修好,之所以挑剔,可能也是为了迎合丁丞相吧。”松德努力回想脑海中的官海秘辛。
“为什么?”文武各不相干,何以原本互不往来的双方突然之间急于接触?
“据说有一批官员怀疑楼将军利用驻扎之便与外族勾结,楼将军因而匆匆赶回京城。目前站在中立立场且势力最大的就是丁丞相,加上丁丞相和楼将军是同乡,若是丁丞相愿意帮忙美言,对局势大有影响。”松德简洁扼要的说明。
昨晚才与楼将军见过一面,旭日并不以为这个长年戍守在外、忠心耿耿的骁勇战士会有叛国之意,不过若那楼将军其实是个大奸大恶之徒,能将自己的心意隐藏在忠厚诚挚的皮相之下,谣言也许可能并非是空穴来风。
“另外还有一个不太可靠的消息——听说楼将军的对头握有他通敌的证据,但是派去的卧底死在回来途中,现在密函不晓得落入何人手中。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皇上想必是采信了这样的说法。楼将军自回京城后,还得不到入宫晋见的机会呢!只要让皇上找到借口发作,楼将军可能就会被满门抄斩,也难怪他急着想从丞相那边下手了。”
与旭日斋有生意往来的不乏王公贵族,松德的小道消息自是比他人快捷许多。
密围?楼将军要她在雕像里动的手脚……
“再问一个问题:你可见过这三个人?”换过一张纸,旭日绘下茶栈那三人的形貌及所配戴的武器。
松德说了一阵,正口干舌燥。
“你当我是什么人?”
“松德大哥,放眼整个京城,有谁的消息比你灵通,小弟不求教于你,还能怎么着?”旭日很少说好听话,可是并不是不会说、不屑说,而是只像现在这样需要时才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番其实也称不上什么恭维的话却直说到松德心坎里去了。早先他不愿像其他玉匠一样出走的原因之一,就是旭日斋的旁邻店面皆是上流阶级时常光顾的,光是与那些站在店门口等候主子的下人们聊上三两句,他所能得到的内幕消息就够他说上个把时辰了。
“算你有眼光。我看看……”松德自信满满的神情在看了画纸一眼后,便陷入沉思。
“识得就识得,不识得就不识得,看再久也没用。”看样子那三人果更是生面孔,连松德都不曾见过。虽回头上可因此而占得上风,旭日心里却不感到舒坦。
“……听说丁大公子最近新聘了三个武林高手为护院,我虽没亲眼见过,不过听丁家的总管说其中一个人使的长鞭很是犀利,当场一出手便让一个武功不弱的保镖差点儿断气,也许有可能是他们吧。”沉吟许久,松德不甚有把握的猜测。
饶是猜测,松德一道出对方可能来历,旭日双眼马上一亮。
“丁丞相?”是纯粹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旭日还想再问,张老爹已经迎进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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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上摊放旭日方才绘完的图样,其上人物虽只墨、白二色,但不稍减半分神韵,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正凝神观赏。
“旭日师傅,你真能雕出这张八仙贺寿图?”丁子喻见到图样,欣喜若狂,来旭日斋前的眉间抑郁转眼间烟消雾散,连对旭日的称呼都客气起来了。
“当然。”
“太好了!”丁子喻欣喜的喃喃自语:“我本来以为也需要弄对象牙来才行,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也?这么说来,另有人送相爷牙雕。
象牙向来是进贡给朝廷的稀有物品,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不是一般富豪阶级的手笔。
旭日想着自己的心事,抬头见着司徒毅站在门口招手。本来约定明天相儿,他却提前来,想必是节外生枝了,而且事情紧急的程度让他无法等到明天相见时再谈。
工匠的部分已经商议完毕,剩下的价钱方面是张老爹的事,旭日正想托词离去,却见松德已经先一步跨出门去招呼司徒毅。
“司徒公子,旭日正在谈生意,您要不要先进来喝杯茶?”虽然先前的经验已让松德明白,司徒毅会来旭日斋,只因要找旭日,但谁不想和这位名扬天下的名捕多多亲近亲近呢,他可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我和里面那个人不对盘。”看见里头的人影,司徒毅忍不住眯起了眼。
司徒毅是何许人,早在大老远就看到丁子喻走进旭日斋了,要不是他一肚子气闷,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找旭日。但要他为了一杯茶和丁子喻相看两瞪眼,还是免了吧!
里面那个人?
不可能是旭日,应该也不会是老爹,这么说来是丁少爷喽!松德认识司徒毅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神捕和丁少爷之间有过节。
司徒毅察觉到松德晶亮的眼神时为时已晚。
旭日跟他提过松德的嗜好,他知道自己若不出言澄清,难保松德不会将他和丁子喻之间不算过节的过节渲染成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单纯的八字不合。”没错,他和那个酸腐书生之间的赚隙只能这样形容。
八字不合?
“啧!你还去合八字啊,真不是普通的无聊。”旭日走近,截了司徒毅的话尾断章取义。
“你眼睛有毛病啊,我招了半天的手你才看到,待会儿这顿你请客。”司徒毅劈头先给旭日一顿好骂,趁着先声夺人的混乱之际,顺便为自己饿了一天的五脏庙找供养的金主。真他妈的!竟让他连坐下来好好吃顿饭都不行!
“喂……”
旭日岂是好相与的,正要出言反驳,司徒毅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人。
本想趁机问问司徒毅最近办理的案件详细内幕,没想到司徒毅一点儿机会也不给他。松德望着司徒毅与旭日离去的身影,惋惜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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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吗?我在外头奔波了两个月,回到家里,等着我的竟是一堆我从来没见过的女人画像,然后我爹打算把其中一个女人塞给我!这个死老头,想抱孙子的话,我大哥已经给了他一个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来!”几杯黄汤下肚,司徒毅尽吐腹中牢骚。
“司徒,你出言不逊,辱及尊长喔!”旭日向来最不屑火上加油的行径了,不过这种程度的落井下石她倒挺乐意偶尔为之。
“去你的!”啐骂一声,司徒毅又是一杯苦酒入腹。见旭日怡然自得的吃着小菜,再悠闲自在的啜了一口茶,他忍不住火气上扬。“光会吃!快帮我想想办法。”
“这是你拜托人的口气吗?”旭日安然自在的神态丝毫不因司徒毅口出威胁而稍减半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有多麻烦!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们还会有什么作为?光想到以后要跟这样的女人度过下半生,我就想卯起来揍人!”开玩笑,他可是向来以潇洒率性着称的司徒毅耶!可是家里那两个老顽固……唉!
“别二干子打翻一船人。”见司徒毅茫然以对,旭日又道:“男大当婚,你又上有高堂,不如换个方式妥协——自己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她认识司徒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对婚姻之所以如此反弹,纯粹是因向来喜爱主导他生活的父母,再次不顾他的意见擅自进行一切行动所致。
“真心喜欢的人……”司徒毅认真的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我哪想得出什么人选来,如果你是女的就一切好办,可惜你是男的。”再喝进一口酒,再叹一口气,他心里郁卒极了。
旭日眼神闪烁了下。
“哦?你喜欢这样的女人?”随即清了清喉咙,嗲声道:“相公,我出门工作去了,要好好照顾宝宝……”
“啐!女人家就应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哪里需要抛头露面。”不等旭日说完,鸡皮疙瘩猛窜的司徒毅连忙出言打断。说实在的,喜欢归喜欢,但若要他让妻子在外抛头露面,不如先砍了他吧!他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人。
“你这人真奇怪,不是喜欢我这样的个性吗!”
本来以为也许司徒毅会有不同于凡夫俗子的见解,没想到还是不行。
不期然的,另一张俊逸的脸孔在脑海中浮起。
如果是他呢,他又会作何感想?
不需费力记忆,她只要一闭眼,就能记起那个飘着茶香的午后, 乃竹声下,在因微风而轻轻摇动的吊床上醒来,啜饮着一壶温热香味恰到好处的茶时,内心涌现的感动。
她现在有机会再抓住那份感动了。
旭日别有心思,任凭司徒毅继续牛饮。
“我看,干脆一了百了,断了那两个老人家的念头。”重重的将酒杯放在桌,司徒毅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发表宣言,一脸视死如归样。
“慢,别擅自决定我的角色。”抓回心思,旭日适时发出否决意见。凭这家伙的脑袋,能想出什么好计策来。
“先听我说嘛!我爹一向知道我和你走得很近,就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也不是没有脉络可循,一切都会是合情合理的。”仔细瞧瞧,旭日唇红齿白、面貌俊俏,的确有令人心动的魅力。
司徒毅不知不觉的凝望旭日的侧脸。
就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旭日翻了个白眼。
“我和你之间会有什么不清不白?你司徒公子有什么怪异癖好我不晓得,不过我绝对没有兴趣和你继续瞎搅和下去。”旭日喝了口茶润喉后,便站起身来拱手抱拳。“告辞了。”
司徒毅连忙一把拉住他。
“喂,弃兄弟死活于不顾,你还算是人吗?”心里一急就口不择言了。
“哦?”旭日作势欲走。
“不,我是说这顿饭我请,看你瘦成这样。”要不是亲手握住旭日的臂膀,还真察觉不出他的纤瘦。不过瘦归瘦,他可没忘记旭日今天一早是如何耍弄那曲挑衅的人。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旭日大咧咧的坐下。
即使恨得牙痒痒的,司徒毅仍只有低声下气请益一途。
“小二,再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全送上来。”招来跑堂,旭日毫不客气的点了一桌盛宴。
小二才一转身,司徒毅的双眼已经忍不住眯了起来。
“你知道我领的薪俸月给多少吗?”见旭日耸了耸肩表示不知,他咬牙恨道:“你这一桌菜就用掉我半个月的薪俸了!”坑兄弟也不是这种坑法。
“司徒,今天都已经是二十五了,过几天就又发薪饷了不是吗?偶尔慷慨一下有什么关系,没听过。及时行乐。吗?”旭日斜睨司徒毅一眼,对他的斤斤计较饱含不以为然之意。也不想想当初是谁硬要来京城第一客栈——价格也是京城第一贵的客栈的?
本来以为可以让旭日作东的,谁晓得今天飘香馆竟然关店一天,真是偷鸡不着倒蚀把米。司徒毅可是有苦说不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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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客栈的饭菜不是盖的,戏弄司徒也颇有趣,可是一回到家,才猛然发现原来最大的灾难是在这里。唉!旭日不禁要为自己的乐极生悲默哀。
“为何叹气?”嗣衣冷哼一声。“你打算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眼光随意瞟向四周,不知不觉蹙起眉头。兴匆匆的前来,没料到却遇上这番阵仗。
旭日跟着嗣衣的目光,检视了她的屋子一圈。
更糟!
只见今晨肖称完好的屋舍如今形同废墟,地上凌乱散置几枝拦腰而断的箭矢,入口之处则由一滩混浊不明的液态物质占据,原本用来吃饭的桌子桌面虽完整,却四脚齐去半截……
“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吗?”
虽然措辞语调都尽其可能的客气,但是从旭日的反应来看,嗣衣知道自己的表情可能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冷静。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恼怒的感觉了,他甚至不记得上回发火是何时的事,偏偏今日这事就是挑起了他的怒气。
退了两步,估计就算嗣衣要扑上来揍她,也能勉强逃去,旭日吞了吞口水。
“这个,我可以解释……”
“我正在听。”说着,嗣衣恨恨的拂了拂左袖上不小心沾到的面粉。
了不起!嗣衣的武功修为她很清楚,没想到她设计的机关竟然能弄脏他的衣服,证明自己在机关学上该算小有成就。旭日有点得意,然后又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我平时是一个人住的,所以当我不在家时,总要有人……呃……有东西帮我看家。”
“还有保护那些?”嗣衣长臂一伸,直指屋内惟一一块净土。只达一般人小腿高度的木桌不动如山,自始至终不曾稍动。
被猜个正着!
“唉呀,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她选择傻笑以对。
“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拿人命开玩笑。如非是他,一般人是难以抵挡刚才那番攻击的,虽然有些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有些设计也是足以要人命的。
更令他生气的是,她竟处于这种需要时时戒惕的环境中。他太乐观了,竟忘了她单身独居的危险性。
嗣衣略微上扬的尾音听似温和,却令旭日头皮发麻。
“……我忘了。”斟酌再三,也许选择坦白从宽的下场会好一点。
“忘了?”嗣衣的眼已眯了起来。
“这……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他乡遇故知,我一时兴奋过头,加上今天要谈生意,所以我压根儿忘了这事儿。”事实是,她不以为这屋子里的机关可以为难嗣衣,既心存试试嗣衣能耐的念头,也就没费神解释。
旭日眼睛不过溜转了一圈,可没能逃得过嗣衣一双利眼。
“你这小子敢耍我。”
在听到嗣衣不寻常的叫法时,旭日已经见微知着的先踏开了脚步往门口奔窜,可惜未能踏出门去,门板已经合上。整栋房子少数尚称完好的物品之一,正发挥它的功能,完全堵住她的出路。
“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口中求饶,她脚下可不敢稍停,一个弹跃便要往屋梁上逃。实在是此刻要在满室狼借中见得立地之处不易,连她这个屋主都不敢托大。
嗣衣将旭日的举动都瞧在眼里,视之为挑衅。
“好,我陪你玩玩。”他也很久没和人过招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
“就是这儿了。”
嗣衣认出是回春药铺伙计的声音,想到今天来京城的目的,本已弛放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旭日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她此刻衷心的感激他们,原本前跃的身形绕过屋梁而下,潇洒的落在大门之前,一派正经的向嗣衣作揖赔礼:“请容我先招待来客。”
就在她心中暗喜着转过身,伸手要碰门栓的前一刻,突如其来的,嗣衣的左手很轻却不容挣脱的搁在她的肩上。
“是找我的,我来就好。”真让她出了这个门槛,要擒住她可得再等另一次天时地利了。他没忘记她的武功惟一可取的就是轻功。
旭日睁大了眼,意图想瞪掉肩上那只怪手。
“钦,怎么这么见外呢,我是屋主,理当由我出门迎客。”猛一个卸势,想避开肩上的铁臂。
“不敢劳烦。”格开旭日攻来的一掌一腿,嗣衣的左手仍是稳稳的置于原位。
原先的掌力转而击向门板,本是朝内开启的两块木板,破天荒的向外大敞,伴随着断裂声后,”同倒卧地面。站在屋外的两人受惊,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瞧着。
“我道是谁,原来是回春药铺的鲁小哥,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
虽一时解不开肩上的束缚,旭日可不想因而失了礼。但是,她几乎忍不住要晃晃右脚了,刚刚试图踏出门外的结果是陉骨隐隐发疼。
“这座城里有你不认识的人吗?”连一个药铺的学徒都能知名道姓。嗣衣仍有余愠,却也让旭日粉饰太平的姿态给逗出笑意。
“多的是呢,譬如鲁小哥旁边这位小兄弟,我就不识得了。”既然挣不脱,干脆放弃了。想来嗣衣不会当着外人的面狠揍她”顿才是。
射干见到旭日时愣了一愣,没听清楚她说些什么。四少刚刚那轻松的神态是他从未见过的,四少脸上有着愉悦,甚至还笑了!
“他叫射干,跟四少来的。”姓鲁的伙计连忙插话。他可是把人带到了,店里还等着他回去忙呢。
“小哥你难得来,先别急着走嘛!我看……我们找家店喝个茶聊聊可好?”看出伙计归心似箭,旭日连忙出言挽留。能捱过一时是一时嘛!
奈何鲁小哥似乎并不以为她在嗣衣手下有任何危险性,一点儿也不考虑的离去,倒是叫射干的少年一脸戒慎的盯着她。
“四少,你确定你要留下来?”然后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射干一双大眼巴巴的贬着,深深期盼主子能及时回头。
嗣衣“嗯”了一声,略微使力才把射干死命抓着的包袱拿了过来。
“四少……”
嗣衣对射干隐含泣音的呼唤无动于衷,倒是旭日见眼前少年如丧考妣的悲切样,一时心生不忍,出言圆场。
“现在要赶回神农山庄是不可能了,我看射干今晚也一起住下来吧,反正我房间大得很……”如出一辙的说词在旭日想起屋内的残局时,戛然中止,她只好尴尬的对射干猛笑。
眼睛尚透着雾气,射干抽抽鼻子,看看旭日,觉得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形象变得可以接受了一点。
既然是四少决定了的事,哪有他这个小角色置喙的余地。射干想着,再看看旭日,决定接受眼前的事实,顺着旭日的话,也顺便问出心中的问题:“你家是遭窃贼了吗?”好可怕的贼,几乎毁掉整个房子了。
“不,是一只大老鼠。”旭日很快的接口。
拐弯抹角骂他?嗣衣手下微使劲。
“大老鼠?”
“不,是我自作孽。”她暗咬牙,差点痛呼出声。
饶是经过一番心理建设,但见两人动作亲昵,射干表情仍不由自主的僵了起来,他言不由衷的说:“你们……感情真好。”呜……他心目中崇拜的四少怎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嗣衣和旭日对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避开彼此的目光。
虽感尴尬,嗣衣搁在旭日肩上的手却从头至尾没有放开的意思。
旭日则是想起先前欲趁机向射干询问嗣衣的事情时,他脸上指控的表情,仿佛认定她是让嗣衣坠入罪恶深渊的大魔头,现在却是一脸不甘不愿接受她的存在的认命表情——
这样算是好的开始吧?
偷偷的,旭日露出庆幸的笑容。
而远远的,有一个佝优身影盯视着相倚而立的两人,良久,才拄着拐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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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京城束郊树林中——
“主上要你解释为何误了上次大好机会。”
“哼!我可不像你们三个要仰人鼻息,当初我会答应来中土,只是想来找寻更多的毒物。我高兴的话就帮帮‘他’,我不高兴帮,任谁也不能强逼我。”苍老的声音不畏眼前三个年轻力壮的大汉,直言反驳。
“主上要一个解释。”带头男子仍是一句话。
佝优身影知道自己不耐长时间的僵持,见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态势,迟疑了下。
“就说,我有了我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