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弟?!」
在鞠春水暗暗惊於那份比女人还要胜上几分的清灵之美时,月卯星已脱口而出,俊雅的面容上满是惊喜。
「啾啾啾。」站在马首上的小绒球得出息的啾啾直叫。
「知道了,知道你棒。」被小心护在身前的纤细美少年接过那蹦蹦直跳的小绒球,而后,目光准确无误的看向月卯星。
早在月卯星脱口而出之时,鞠春水就觉有异,这会儿再见到约莫十五、六岁的美少年竟可准确无误的看向月卯星,那个呈半透明、据说寻常人不会看见的人之时,她更可以推想,这美少年跟月卯星一定认识。
「东圣大人在吗?」握执缰绳的少年是现场中唯一的正常人,看不见月卯星的他低声问着身前的人。
「嗯!」美少年轻应了一声,暗暗松了一口气,虚弱的身子不自觉软软倒在身后人的身上,灵秀的面容露出疲色。
「官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惊喜,月卯星忙不迭的问。
「卯星哥哥……」方才小松了一口气又紧绷了起来,特别是事关紧要,美少年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与其问我为什么在这儿,还不如问问你,你为什么会以这模样出现在这里?」
「你别动气。」
一模一样的叮嘱同时响起,月卯星诧异的看向小弟身后的男孩,只听那少年老成的男孩沉稳的说道:「记得出门时,你答应我的话?」
月灵官闻声不语。
「别忘了你的承诺。」男孩,也就是紫堂曜叮咛,沉声道:「不许动气。」
不许?
这隐带霸气的字眼让月卯星多瞧了两眼,而月灵官本想抗议,可没办法,那些保证的话语确实是临出门前由自己口中说出的,做人的诚信问题教他不好自打嘴巴,只好闷闷的点头,暗暗做了两次深呼吸。
「卯星哥哥……」重来一次,试着不动情绪,冷冷道:「你这个圣者当得如此失职,如果让之丞哥哥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事,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自知理亏,月卯星面露难色,「我有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已经尽力克制,但灵秀的面容终究还是染上几分薄怒之色,「我倒不知道,之丞哥哥派下的工作,包含要你送命这一条。」
「送命?」鞠春水掌握到这重要的一个字眼,「什么意思?」
直到她的开口,月灵官这才有空闲打量兄长身边的人,不等开口,月卯星已想起该为双方介绍一下,「官弟,这位是鞠春水姑娘,她是安乐王爷的女儿……」
「我知道。」月灵官顺口的接话,清灵的俊颜透着古怪之色。
「你知道?」月卯星愣了一下。
「就是夜袭你不成,正闹离家出走的那个人。」如今两造当事人就在眼前,月灵官好奇的表情很明显。
「我?」鞠春水怪叫一声,差点让口水给噎死,「我夜袭他?」
「下午我一进城,听城门处打群架的人这么说。」说实话,月灵官至今仍没办法消化那种荒谬感。
「打群架?」月卯星皱眉,下意识排斥暴力行为。
「是啊!就在进城的地方,那里的大空地正在搭迎神会的大台子,一群人就在那儿打架。」月灵官如实道。
「为什么打架?」P月卯星好奇原因。
「一边的人嚷着得到第一手的情报,说王府里的大姑娘夜袭男人,因为失败,愤而离家出走。」顿了顿,好奇的目光不住的打量那英气勃发的俊挺俏颜,续道:「另一派的则是高喊,以大姑娘的为人,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没错,我不是那种人。」鞠春水点头,内心中颇感安慰,庆幸做人不错,还有人愿意相信她。
「因为双方都很坚持……」月灵官论述所见,「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有人高喊说得到真正第一手的消息,指称不是夜袭,而是两情相悦的私会被发现,鞠大姑娘害躁,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所以羞愤出走,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暂居王府的束方圣者为了大姑娘的离家出走,忧虑到病倒了。」
鞠春水张大了嘴,对这不可思议的发展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月灵官看看这个,接着又看看那个,不由得叹气。
「卯星哥哥……」无奈,很无奈的语气,「我承认,以你的迟钝跟后知后觉,对男女之事竟懂得开窍,这一点确实教我吃惊,但,你开窍归开窍,做事情难道不能留点分寸吗?」
「别太责怪东圣大人,感情的事情原就难以掌握分寸。」一路沉默的紫堂曜开口提醒,即便看不见月卯星,身为局外人的他自觉该客观看待。
「难以掌握?难到可以分不出轻重?不把自个儿的一条命当一回事?」月灵官没办法接受这种事,可碍於不能动气,因此冷下脸,朝鞠春水斥道:「鞠姑娘,假如你有一丁点怜惜我卯星哥哥,就该制止他做傻事!这毕竟是会送命的事情,怎能够等闲视之?」
「我?」鞠春水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我……」
手指头一下比向月卯星,一下比向自己,她试着想说明,但一激动,却是无从说起,一口气梗在胸口,差一点就要憋死她了。
「别怪她。」月卯星却是在这时挺身而出,「她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者—是我自己要这样跟着她,她一直是拒绝我同行的。」
鞠春水正要用力的点头,表示她的无辜,没想到月灵官却是接话,「这就是她不对的地方了。」
嘎?
再一次目瞪口呆,鞠春水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含血喷人,眼前就是!她现在就被喷了一身的无妄之血。
「鞠姑娘,既然你与卯星哥哥是两情相悦,又何必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即使私会这种不光彩的事被发现,也犯不着愤而出走,更何况,你怎么可以不顾我卯星哥哥的反对就走?」
「我……」指着自己,鞠春水傻眼到最高点,「不顾他的反对?」
「当然是那样,你觉得丢脸,只顾着想离开,卯星哥哥拦不住你,又跟不上练家子的你,自然是使出最下下策,用神魂离体之术才能跟着你。」月灵官以所知道的,加上想象力总合后,得到结论,因而不满,「你现在只顾着两人游山玩水的快乐,但你知不知道,这样他会死的!」
鞠春水有十句、百句话想要反弹、抗议、大声的声张正义,咆哮出她内心中所有的不满,但最终,所有的语句全终结於一句——
「他会死?!」错愕、不信,她怀疑她所听到的字眼。
「你当真以为他有什么通天之能吗?」旅途的不适加上忧心,白玉的面颊暗暗的浮起一抹异色的红,月灵官强忍着不适说道:「再怎么说,我卯星哥哥还是凡人之躯,神魂离体之术无法久施,有一定的时间限制,若拖过了时间,他凝聚的神魂是无法再回到肉身,到那地步,你说他还能活吗?」
「月、卯、星!」鞠春水的一口恶气瞬间得以抒发,全数爆发向那个会死的人,「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说?」
「我没想到你会不想回去。」月卯星说得好无辜。
「你不要讲那么不负责任的话!」鞠春水真要让他气死,「难道这要怪我吗?你什么都没讲,就只顾跟着我,跟在一旁讲大道理,我哪知道你会死?」
「春水……」
「你闭嘴!」难得憋一整天伤春悲秋的情绪,这时全炸了个精光,直接破口大骂,「要不是有人追了出来,我若是没开口要回去,难道你就这样一直跟,跟到你自己回不了去,跟到你就这样莫其名妙的死吗?」
「我……」
「还不快回去?」她瞪他,表情之可怕,说是目露凶光也不过分。
月卯星在那可怕的瞪视下,温雅的俊颜并无退缩,只有为难。
场面僵持了好一下下,只听他小声却又坚定的说道:「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这下子,鞠春水的表情可以说是扭曲了起来。
这个人……
这个人啊……
真真是要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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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言九鼎,即使百般的不爽、千般的怨恨,但承诺下的事就是承诺。
所以,在满天星斗的美丽夜色中,鞠春水只得跟着坐上车……其实她很想骑马的,在得知林外有紫堂曜的侍卫驾了马车等候之时,她暗暗打算着,紫堂曜跟病恹恹的月灵官上车的话,那她就可以骑一下那匹美丽得不可思议的雪白宝马。
但事情发展不尽人愿,据说那匹马太具灵性,身为月灵官的坐骑,除了紫堂曜可以接近驾驭外,它并不接受任何人坐在它的身上。
所以,在哄得月卯星的神魂回体后,身为凡夫俗子的她没有那种瞬间时空移动的本事,只得跟着紫堂曜他们一起上了马车,在摇摇晃晃中回到了安乐城,回到了王府家门前。
一路上,因为月灵官的不适,车内安静无声。
而她,反正心情也闷,没那兴趣开口谈天说地,三人就这样相对默默无语的回到王府门前。
本打算无声无息的摸着鼻子回家,反正天都黑了,她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回家门,但门口那个阵仗……
「春儿!春儿啊!」老王爷嗓门奇大无比,一见女儿下车,带着泪音就要扑了过来。
要不是她的表情阴沉得太可怕,硬生生的止住了那份热情,只怕她就要让一只大熊给扑倒在门前。
一旁的年冠雅含蓄许多,清朗的面容满是欣慰,温言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翻翻白眼,一肚子闷气的鞠春水不太想理他,冷着脸正打算直接回房的同时,突地,她停下脚步,睁大了眼,怔怔的看着迎接行列中的某一张脸,一张陌生却又是那样教人熟悉的面容……
「少爷!」同样在等候,等的是另一批人马的墨紫迎了上去,目标是紫堂曜抱在怀中的人。
听得声音,一路上呈半昏迷状态的人在紫堂曜怀中动了一下,努力的睁开眼睛,苍白的脸逞强笑道:「我没事,你别紧张。」
声音虚浮—脸色糟得吓人,他的「没事」很没说服力。
墨紫一探额就知道有事,白了他一眼,「还说没事,又发烧了。」
把脉,同时忍不住叨念,「早说了让紫堂少爷去找就好,你不听,偏嚷着要跟,也不想想你这身子,哪禁得起这样的劳累。」
「啾啾。」躲在月灵官怀中的小绒球啾啾两声,像是在邀功一般。
「好,知道你棒,真让你找到卯星大人,你了不起。」墨紫意思意思赞了两声,也顺道再叨念个两声,「你看你,球球这么管用,让它跟紫堂少爷去就好了,你做什么凑这个热闹?」
「我只是累了一些,不碍事。」一门口的人都在看,月灵官让墨紫念得困窘,赶紧转移话题,「倒是卯星哥哥,他没事吧?」
「若再拖上一个时辰铁定是没救,但幸好他及时赶回来,卯星大人这会儿死不了,只是没躺上个几天,是别想下床主持迎神大会。」说完一个瞪眼,「你也是!不好好在床上躺三天,你别想有任何的行程。」
「小少爷身子不适,还是赶紧让他进屋里躺着。」年冠雅接腔,看似体贴客人的建议,可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往墨紫身上看去。
「世侄这一路来回波奔,一定也累了。」鞠水骞的大嗓门对着紫堂曜直响着,老长官的亲亲嫡孙能登门造访,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鞠春水近乎出神的看着他们一父互寒暄、对话……正确的来说,在这一番的寒暄对话中,她近乎失神的看着墨紫的脸,那张如同复制,与温良长得一模一样,如今却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好看面容……
意识过来之前,她伸手抓住,抓住正好行经眼前、墨紫的衣袖。
墨紫被迫停了下来,一脸古怪的看着这位鞠大小姐。
并不是多心,但自从踏入这安乐王府后,她就觉得有点古怪。
她知道自个儿的男装扮相俊美异常,很容易引人侧目,不过身为月灵官的专属大夫,随侍在月灵官身旁的她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言问语,两害取其轻,最直接跟省事的做法,也只能选择男装打扮来杜绝悠悠众口。
长久下来,她其实也满习惯旁人的侧目了,谁让她得天独厚,长得好看呢!
但这安乐王府的人也恁是夸张,先是王爷跟那位义子,这会儿换上这位鞠家小姐,就算她的扮相真美得冒泡好了,这鞠家的人看了她,也没必要一个个都像见鬼似的,直盯着不放,让她觉得古怪极了。
「有事吗?」对着发怔的鞠家小姐,墨紫不得不问。
有礼生疏的询问,来自那张该说是熟悉,但其实流露全然陌生感的面容,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怔怔的看着墨紫,一股不真实感满溢於鞠春水的心中。
在她意识到之前,她转身离开,逃也似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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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鞠春水,司寅、司辰的心情复杂,表情也很复杂。
情感上,他们觉得她并不适合做为他们的主母,不适合他们卯星少爷。
但现实却是:他们的卯星少爷为了她,连自己的一条命都可以不顾。
这……这……
「月卯星呢?」不知不觉来到清岚居,失魂落魄的鞠春水劈头就问。
对视一眼,司寅代表回答,「爷他还没醒来。」
「哦!」嘴上应着,但没有离开的意思,更甚者,鞠春水迳自走向了内室,在司辰张罗来椅子后,直接坐了下来,怔怔的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发呆。
看着她这般「深情以对」的失魂落魄,司寅、司辰看在眼里,叹息在心里。
虽然情感上仍旧不明白,性格如此天差地远的两人是怎么看对眼的,但眼前的现实教他们想不面对都不行。
郎有情、妹有意,一旦发展到这种地步,身为局外人的他们绝对是无从置喙起。
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自古以来都是当事人高兴就好……司寅、司辰面对现实,但同时却不得不叹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
对他们两人来说,这千古难解的问题果然是太难懂了,即便是要面对现实了,他们依然不懂啊!
他们的卯星少爷,到底是喜欢上她的哪一点?
「鞠姑娘,少爷他没事。」心中悲叹,但该做的礼数也不可省,司寅解释道:「虽然他现在昏迷不醒,可那只是元神消耗过度所造成的,只要让他补足了精气神,他自然会好起来。」
「吃点东西吧,在外奔波了一夭,您一定也累了。」司辰机灵的送上一碗汤面。
鞠春水并不想吃东西,但想想,她确实也该进食了,除了健康的因素,更是因为不想让人误会,误会她受到了影响。
天晓得是受到什么事情的影响,年冠雅的设计?温良的事?还是月卯星温煦的守护相伴?
不管是哪一项、哪一件,总之,她就是觉得她应该要表现得跟平常一样才对。
念头一绕,做下决定,当下接过司辰送上来的餐点,毫不客气,一口又一口,淅哩呼噜的把面吃个精光。
看着她毫不客气的粗鲁……不,是直率与豪迈,
看着那不让须眉的率性吃相,司寅、司辰、心中再次幽幽叹息:问世间,「情」是何物?
「春水……」床上不省人事的人突然逸出呻吟。
司寅、司辰心目中,该要深情相对,执手相视的感人画面没有出现。
鞠春水吃完面条,这会儿改成大口大口的喝她的汤,一脸的倔强,根本不搭理那微弱的呻吟声。
下巴显些掉了下来,司寅、司辰试着要进入状况,但发现很难,真的很难。
「春水……」幽幽转醒的月卯星极其虚弱,张开眼睛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那倔强吃饭的表情。
扯开一个虚弱的笑容,他很高兴看见她,没想过为什么,就算想了也没有理由跟原因,总之就是觉得高兴。
「你回来了。」他说,声音虚浮无力。
她没应声,觉得他问的话真是废话一句。
她可是鞠春水,一言九鼎的鞠舂水,既然都答应他了,哪有食言的道理?
见他似乎想再开日说什么,她脸一沉,直斥,「闭嘴!」
司寅、司辰睁大了眼,怀疑耳朵所听到的。
没理会他们两人的惊讶,鞠春水头也不回的把手中空碗竹筷丢向司寅,杏眼迳自瞪着床上的人,说道:「你睡你的觉,不要再讲话了。」
看着她逞强的倔强表情,月卯星柔柔道:「对不起。」
听到这声道歉,七手八脚接住空碗跟筷子的司寅显些要掉了下巴。
「哼!」用力的哼他,假装没听到。
「对不起……」月卯星知道,她这时摆的臭脸也只是在逞强,即使虚弱到意识有些的飘浮,仍坚持道歉,「让你担心了。」
见他这模样,鞠春水没好气,心里明白得很,他根本是靠一口气在硬撑着,面对这样的他,即使心中有气,她又能如何?
好气,气他根本就是吃定了她,吃定她会心软!
「知道会让人担心,你就认分一点。」好气,气自己的心软,她边骂,边动手帮他盖好被子,「下回你要敢这样玩自个儿的一条小命,要敢让我背黑锅、成为害死你的千古罪人,看我饶不饶你。」
闭上眼,儒雅的俊颜露出浅浅笑意,知道她这样的叨叨念念,表示她已经原谅了他,原谅他用了手段,拿自个儿的生死相逼,逼她回家的事……
见他再次失去意识,对着那张恬静俊雅的睡颜,鞠春水有些的失神。
她的心有些乱,明明、明明她有好多的话想问他,想问月灵官身边那人是谁?为何那男人有着一张跟良姊姊一模一样的脸?又为什么他明知道有这样的事,却不事先告诉她一声……
真的,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但看他那虚弱苍白的样子,她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只顾着跟他生气,气他不顾自个儿生死,轻忽生命的事情;又气着自己被吃定,老是不由自主的为他心软。
这一瞬间,她有些迷惘,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的奇怪。
但……
怪在哪里呢?
想半天,她竟说不出也厘不清,教她莫名的感到有些害怕了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