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翎儿。”
一大早,燕葵便前来探访。
“燕夫人找翎儿有事吗?”翎儿让皖儿倒茶给她然后退出,她才问道。
“只是想来探望你而已。”燕葵淡笑道。
翎儿几不可察地蹙一下眉头。
她没事才不会来找她呢,希望有事她赶快说赶快走,这几天她的脾气不太稳定,她不知道自己会在哪时突然爆发出来。
“是吗?”翎儿看看她,见她还是迳自喝茶,她蓦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燕葵连忙问。
“翎儿看燕夫人没事找翎儿,所以想出去走走。”翎儿笑意盈盈道。
分明是下逐客令,燕葵刚想发作,但又忍住了。
“王爷这几天都来你这儿吧?”纵使已是极力忍住了,仍是泄漏些许的嫉妒。
翎儿颔首。
“得到王爷的宠爱又如何呢?”燕葵忽地低叹一声。“得不到王爷的心,说什么都是假的。”
翎儿疑惑地瞅著她。“燕夫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我听说,王爷会在近期内举行婚事。”燕葵得意地看著她,本以为她至少会伤心欲绝,但--
翎儿面无表情,甚至是冷淡的。“是吗?”
“你……不伤心?王爷不娶你啊。”燕葵试探地问。
翎儿浅浅一笑。“翎儿只是宠姬,本来就不配嫁给王爷。”
“那,”燕葵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她原以为会看到她伤心的表情,然后她再加以嘲弄她……“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是你吗,燕夫人?”翎儿偏头问道。
“不是。”燕葵摇头。
“那就没知道的必要了。”翎儿微笑。
燕葵一怔,想不到嘲笑不成,反被她将一军,她悻然地睇翎儿一眼,旋身走了。
直到此时,翎儿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伤心吗?燕夫人居然如此问。
怎么会不伤心?怎能不伤心?她本来以为自己已明明白白,不会介意的,她以为自己会坦然接受这事实的,她以为自己只要留在绰隼身边,便于愿足矣……
但,错了,全错了!她远远没有自己所以为的潇洒、脱俗,她仍是最平凡的女子,一个渴望爱与被爱,希望此生只有彼此两人的平凡女子!
她如何能再留在绰隼身边呢?即使她能忍受这种折磨,看著他们夫妻二人恩爱,她也保证不了他的妻子不吃醋啊!
“怎么哭了?”
绰隼不知何时进来,见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哭泣,他将她抱入怀内,轻轻吻掉她睫毛上盈盈欲坠的泪。
“隼……”才喊一个字,她又哭了,她是这么爱哭的人吗?
她从来不轻易流泪的,她宁愿烧旺怒火,也不愿流半滴泪的,那她今天是怎么回事?
“别哭,有事可以跟我说。”绰隼吻著她越掉越多的泪,耐心地哄她。
说什么?说她不想他成亲吗?她有什么资格呀。
“让我哭、让我哭……”只祈求让她痛哭过这回后,她能坦然面对他成亲之事。
“有谁欺负了你吗?”绰隼拧紧眉。
他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以前他一见到女人哭就讨厌,推开她都来不及了,哪会像这样磨著自己的耐心来抚慰别人呢!
“我会让人欺负吗?”她从不让人欺负到她头上的,除了他,因为是她甘愿的。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哭?”绰隼实在不解。
“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哭一下吗?”翎儿收住泪,有点恼了。
“我讨厌泪水。”事实上是……她的泪让他心里跟著难受。
“你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吗?哭一下是很正常的。”翎儿辩驳道。
此刻她忘了流泪,忘了自己要做好宠姬的心志,更忘了自己早已将自尊送给他了。
绰隼就爱她这个样子。“据我所知,你是一团火,而非一摊水。”
“女人是一汪清水,不是一摊水。”翎儿气愤。
“还不是一样,都是水。”他耸耸肩,无所谓道。
“一汪和一摊差别可大了!”翎儿瞪著他。
绰隼笑了。“反正你是火。”
“那为什么你还没被我烧死?”翎儿咕哝著。
“因为我懂灭火嘛。”他笑容可掬地说。
翎儿望著他俊朗的笑颜,怔住了,脱口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喜欢?”绰隼用微笑继续蛊惑她。
“喜欢。”翎儿贪婪地凝视著他的笑容。
“那你爱我吗?”绰隼低声问著,带著魅人的声音。
翎儿吸口气。“我……”顿住了。
“如何?”
翎儿睁大眼,迷惑的神志全回来了。
爱!怎么不爱?只是,既然不能有将来,既然他并不爱她,那她说不说爱他又如何呢?挂在他身上的心还不够多吗?不差的,不差她这一颗的。
翎儿叹口气,幽幽问道:“你爱我吗?”
绰隼怔愣一下。
他爱她吗?爱吗?不,不可能的,她只是宠姬,只能她爱他,他不可能爱上她的,不可能的。
他在心里拚命地说服自己,口中也不留情地道:“当然不爱。”
掩不住心伤,但她仍微笑道:“我们彼此都不爱对方,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好个屁!他在心里咒骂著,天知道他现在的心有多么的难受,像被人狠揍了一拳般。
“隼?”他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绰隼也不答话,只是把她狠狠地吻个够。对她能轻易惹恼他的本事,他真是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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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办妥了吗?”绰隼边喝酒,边问身边的近身侍卫乔康。
乔康拱手。“都妥了。”
“很好,”他残酷地冷笑著。“现下令王和尚王一定很生气了吧?”
之前江洲闹水灾,令王和尚王乘这个机会向皇上推荐他为把银两和粮食送到江洲的负责官吏,目的是想暗中围堵绰隼那批送粮食与银两的车队,害绰隼不能完成任务受皇上责怪。
但绰隼早在得知令王和尚王联合起来时,便有所戒备,他把银两和粮食分别派十几支镖师每队带一点,再分水陆两路前去江洲;而在原定的路线上,他只派了几名士卒带一小部分银两前进。
因此,令王和尚王围堵的,也不过是那么一丁点银两,而损失的那极小部分的银两与粮食,他也派乔康跟进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绰隼晃动著杯中的酒,浅浅笑著,但笑意极为冷酷。
“皇后驾到--”远远的,太监从门口高声传信而来。
绰隼皱一下眉,不明白母后怎么会来王府。
他出门相迎,已见骆皇后施施然地走进来,而扶著她的不是一向的小桃,而是--
绰隼微眯起黑眸。怎么是翎儿?
“母后。”绰隼向前,不著痕迹地接过翎儿的工作,并快速地对她使个眼色,叫她走开。
翎儿明了,刚想悄悄离开,骆皇后开口了。“那丫鬟留下服侍吧。”
绰隼不自觉地拧眉。“她不是丫鬟。”
“哦?”骆皇后扬扬眉。“你是谁?”
翎儿低额敛眉道:“回皇后,民女叫翎儿。”
“你就是媚红楼的花魁?”
“是。”翎儿轻轻回答。
“你留下,服侍哀家。”骆皇后吩咐道。
“我说过她不是丫鬟。”绰隼有点不悦。
骆皇后深深睇他一眼。“对哀家来说,宠姬和丫鬟没分别。”
“母后……”
“别再跟哀家讨论这个,哀家今天来还带了客人来呢。”骆皇后对儿子的态度也有点不高兴。
绰隼只得忍住了气,淡淡地顺著她问道:“谁?”
骆皇后突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转过身从身后的人群中找出一个俏生生的少女。
“这是你四皇叔的女儿,叫楚楚。楚楚,这是你的堂哥,绰隼哪。”骆皇后欢喜地替二人介绍著。
楚楚脸红红、羞答答地睇他一眼,向他福一福身。“隼王,您好。”
绰隼蹙紧眉,压根不记得这名所谓的堂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我不记得有位叫楚楚的堂妹。”他不客气地说。
骆皇后厉瞪他一眼。“你当然不知道,你四皇叔长年在外,你见过几次?更别说楚楚了。”
“还不快请人家进去?”骆皇后见他无动于衷,又道。
绰隼侧侧身,让她们进内。
“你,”骆皇后指指翎儿。“泡茶。”
翎儿真是千万个不愿留在这里,但,这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绰隼的生母骆皇后哪,她只得服从,无奈地服从。
绰隼不爱看到有人欺压她,出声阻止道。“这里有几十名丫鬟,母后若想喝茶--”
即使心里有诸多不满,骆皇后仍保持微笑地打断他。“哀家只想喝她泡的茶。”
绰隼还要说话,但见翎儿用眼神示意他闭口,他只好听之。
“皇后请用茶,郡主请用茶,王爷请用茶。”
翎儿分配好茶后,本以为能休息一下的,但骆皇后又指定要她捶背,她只得又照做。
“外面的天色真好,隼,你就和楚楚到花园走走吧。”几番茶水下来后,骆皇后终于亮出目的。
绰隼刚想拒绝,就见到翎儿央求的眼神……
“好吧。”真是见鬼了!
骆皇后满意一笑,道:“楚楚,隼的脾气不好,经常会得罪人,你不要介意喔。隼,还不起来!”
绰隼不甘不愿地站起来,领著扭捏做作的楚楚去逛花园了。
骆皇后慈祥的笑容在他们阖上门的刹那消失无踪。
“你,”骆皇后做个手势。“坐下吧。”
翎儿早知她有话要跟自己说,所以才要绰隼出去,既然迟早都要谈,那就趁这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摊开问题吧。
“是。”翎儿轻应道,坐下来,仍旧低头敛眉。
“隼,将来是要做皇帝的。”骆皇后威严地说,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射向翎儿,似要把她彻底看穿般。“你离开他吧。”
即使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说,但这么直接,这么快,这么理所当然就提出来,仍让翎儿浑身不自觉地痉挛起来。
翎儿抬起头,凝视著她,说不出话来。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多少钱都可以,一千两?五千两?还是一万两?”骆皇后微微拧眉,不解为何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翎儿缓缓地、缓缓地摇头。
“我不需要。”她咬紧下唇,心里害怕不已。
离开绰隼?她怎能离开呢!倘若在以前,她铁定二话不说便走;但,现在她是这么的深爱他了,如何离得开?更何况,她答应过永远不离开他的。
“你是什么意思?这些钱还不够吗?是黄金哪!”她这么贪得无厌?
“不……”翎儿摇著头,痛苦得直揪心。
“你要什么条件--”
“我不要任何的条件,我答应他永不离开他的。”翎儿顾不得礼仪,打断她的话。
骆皇后不悦。“他说的话你也信吗?他跟我说过,他只把你当宠姬。”
心,像被人用刀剜开般,霎时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是,她知道在他心里,他的确把她当宠姬;但,她就是不想离开他,那种痛苦,并非任何钱财能弥补的。
“除非他叫我走,不然我绝不离开他!”翎儿深吸口气,正视著骆皇后,无惧她身上散发的气势,大胆表明自己的心志。
“他是不能娶你的。”骆皇后严厉地盯著她说。
“翎儿从不敢如此想。”翎儿垂下头,怅怅然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愿离开他?”骆皇后问道。
翎儿闭闭眼,叹口气。“一定要有原因吗?”
“依你的美貌,以后一定可以找到好的人家,如果你是担心人家看不起你,哀家可以收你为义女,再赐你一门好人家,可好?”
如此好的条件,怕是王府里没人能得到,骆皇后也自信能打动她。
但--
翎儿仍是固执地摇头。“皇后,翎儿不会嫁人的,也不想要什么名分,您就让翎儿待在这里吧,待到隼王赶翎儿走为止。”
骆皇后紧紧地瞪著她。“你爱上了他?”
翎儿默然。
“他不会爱你的。”骆皇后提醒。
“翎儿明白。”翎儿苦笑一下道。
“好,既然这样,你就暂时留下吧。”骆皇后严肃地看著她道:“但你要有自知之名,隼儿只能娶像楚楚这种背景身分的女子,你可别打任何的主意。”
“是。”翎儿应著,松了口气。
只要让她留在这里,让她多看他几面,她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今天哀家跟你说的这番话--”
“翎儿绝不会再提一字。”翎儿连忙保证。
骆皇后深深地凝视著她,久久久久,久到翎儿几乎要以为她反悔了,但,终于,她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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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是不会喜欢你的。”绰隼一到后花园,便立即声明。
楚楚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说明彼此不可能吗?她好歹也是一名郡主耶,气死她了!
“你以为本宫很喜欢你吗?”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见了,换了一副凶巴巴的面貌。
绰隼冷笑一声。“是吗?那太好了,你就别妄想跟本王成亲。”
“是你在妄想吧,是你母后叫本宫来的,不是本宫想来见你。”就算心里真的喜欢他,但楚楚仍是嘴硬地回应。
“好,那你自己在这里逛吧。”绰隼转身想走人。
“慢著,”楚楚拉住他的衣袖。“你要记住,是本宫先抛弃你的。”这点面子她要定了。
绰隼扬扬眉,似笑非笑地瞅著她。“随便。”
“还有,”楚楚仍不放开他。“本宫看得出你很喜欢那个叫翎儿的丫鬟,本宫也不许你喜欢她。”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绰隼拧眉。“本王的事与你无关。”
“本宫不管,本宫就是不要你喜欢她,也不许你跟她在一起。”楚楚霸道地说。
“本王没空陪你发神经。”
“你说谁发神经了?本宫就是不许,你敢喜欢她,本宫就命人杀了她。”楚楚威胁地看著他,怒道。
绰隼也生气了,他阴恻恻地对著楚楚笑,直到她背脊窜过阵阵寒意,他才用冷冷的声音警告她。
“你还没资格跟本王说不,在本王面前,你最好别撒野,也别对本王发什么小姐脾气,本王的脾气一向不好,你最好小心一点。还有,翎儿的事,只有本王能管,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在背地搞她……”说到这里,他毫不留情地拎起她的下颔,阴沉地看著她。“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绰隼说完,松开手,迳自转身走了。
楚楚则腿软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个人--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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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一入房内,只见翎儿坐在躺椅上,望著艳红如血的夕阳发愣。
绰隼走过去,抱住了她。
不知为什么,他越来越喜欢抱著她的感觉,对女人,他一直都很有分寸,不太专宠,喜新厌旧,热情来得快也去得快。
但,对于她,他只有越来越喜欢,从不厌倦,为什么呢?为何她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呢?
他爱上她了吗?应该是了吧!
“隼。”翎儿望著他,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悲哀。
绰隼捧起她的脸,细细审视著那双清澄如湖水的黑眸。“母后跟你说了什么吗?”
翎儿摇头,蓦地投入他的怀内,不让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窥得半点她无法掩饰的哀愁。
“没有,皇后很好。”
绰隼不信。“她好?她是想叫你离开我吧。”
翎儿微微一颤。“没……”
绰隼勾起她的下颔,吻吻她玫瑰色泽的唇瓣,道:“你当我是傻瓜吗?母后的心意我如何不知道。”
翎儿幽幽叹息。“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妄想得到任何名分的。”
“你当皇后吧。”绰隼突然道。
翎儿吓一跳,睁著黑眸不敢置信地瞅著他。“隼,这事可不是说著玩的。”
“我是认真的。”越来越不想放开她,他想把她留在身边,每天每天地看著她。
“你疯了。”翎儿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原因。
绰隼失笑。“让你当皇后就是疯吗?”
“我们不可能的。”翎儿提醒他,这话不久前他才跟她说过,怎么他突然就变了呢?还是变得如此彻底。
绰隼吻著她额上艳红的红梅,再顺著一直吻下去,眼、鼻、粉颊、唇,无一处放过,他用湿热的吻封锁了她的思绪,让两人的气息混淆,不再分离。
“答应我,当我的皇后。”绰隼趁她浑沌迷糊的时候,狡猾地提出。
翎儿张口。“我……”
“说,答应。”绰隼诱哄著。
翎儿闭上眼,轻声道:“我……不答应。”
“什么?”
“我不答应。”再张开眼时,里面已恢复清明、坚定。
“为什么?”绰隼拢眉。
“因为我不想当皇后,皇宫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这种生活,我过不惯的。”翎儿叹气道。
“我会保护你的。”绰隼执起她的手,郑重声明。
翎儿摇头。“国家如此繁重,你又如何真能顾及我呢?隼,我只愿你在当上皇帝后,偶尔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绰隼紧紧锁住她。“你真能满意吗?你已打算离开我吗?是母后的意思吗?”他连珠炮似地发问。
翎儿笑一下,微微浅浅的,宛若水中花般脆弱。
她伸手抚著他的脸道:“不是因为皇后的话,是我自己想的,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但你的身分,以及我的身分,都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我只能留到你当皇帝的那一天。”
绰隼不悦。“我记得你说过不爱我吧?所以你才不愿当我的皇后,对吧?”
翎儿咬住唇,才没让自己的泪水氾滥出眼眶,这番话,太伤人。
“是的。”翎儿低声说。
绰隼的心一震,他没想到她真会如此说,他以为,她对他至少是有好感的,但,她却一次又一次证明,她不爱他、她不爱他!
“那我没必要留你在这里了吧?”绰隼故意嘲笑著。
心痛得如此强烈,似乎要跃出胸口,呈现于他面前,对他坦白一切了;但,它仍旧没跳出来,它只是一直痛一直痛而已。
“我……我可以一直留到你当皇帝的那一天。”
她的心愿也不过如此呀,她好不容易让骆皇后答应,难道……难道却要由他来断她的希望吗?
绰隼冷冷道:“不必了,既然你不想当我的皇后,你就回你的媚红楼吧。”
该死的,为什么心会这么痛?他为什么要为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痛苦呢?
翎儿沉默了,她根本不知道,此刻她还能说什么。
绰隼离开前,说了一句。“你明天就回去吧。”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么冷?是因为他突然放开她的缘故吗?
她环抱著双臂,望著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无法抑止、无能为力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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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似水,月色迷蒙,寂寞莫名。
翎儿蜷缩在床上,即使让棉被包了个严严密密,仍觉刺骨的寒。
突然,门毫无预兆地“啪”一声被人推开了。
翎儿还未及看清来人,便被卷进一具温暖而且有熟悉气味的怀抱中,魂魄未齐时,唇已被掠去,连带著身躯理智情感,都于瞬间被人迅速燃烧焚毁殆尽……
两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翎儿的呼吸微微吐向绰隼的胸膛,而她也感觉到他的气息吹拂在她头顶的柔丝上,由粗重到平缓。
“不要回媚红楼。”绰隼粗哑著声要求道。
翎儿哀哀一笑。“不是回,是被赶。”
绰隼搂紧她。“你生气吗?”顿一顿。“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说了要她回媚红楼后,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差,骂人、摔案上的东西、踢椅子、甚至拳打桌子,仍让他的郁闷与刺骨的痛无法减轻。
好吧,如果这是爱她会有的现象,他认了,他清楚了,他明白了,他知道了--他爱她!
他爱她!
然后,他便来了,来要求她不要离开他!
“我不生气。”翎儿说。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吗?但我要留你在身边的方法,只能是--”
翎儿蓦地伸出手掩住他的口,不让他说话。
“不要,我过不惯那种生活的,光是应付王府里的二十几位宠姬我便头痛了,更何况以后的三千佳丽?当我听到你的二哥下毒害你大哥的事时,我就知道,这种生活太不适合我了,每天不是计算别人就是别人计算你,太辛苦了。
“其实你也不想过吧,只是你有不得不过的使命,但我没有;所以,我不想当你后宫的任何一名妃嫔,你应当很清楚才对,不是吗?”
绰隼深深地凝视著她。“……我其实也很厌倦这种斗智争权的生活,太累人了,所以我希望你能陪我,因为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压力就会不知不觉地减轻。”
翎儿温柔地笑了。
“但是,如果你把我囚锢在一个金笼里,我就会变得不再是我了,我会失去自我,你也会厌恶那时的我,所以,我不能做你的妃嫔的。”她主动吻住他,缠绵悱恻。
“你一定要离开吗?”绰隼问,不再霸道,却有几分灰心与莫名的寂寞,好像她已经离开他一般。
倘若她真的不再留在他身边,他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呢?
不再有她的笑语,不再有她的怒容,不再有她的丽颜,甚至不再有她的气息!这种日子,他能过下去吗?当皇帝有何用?他要的真的是皇帝之位吗?
第一次,他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起了怀疑。
但他来不及听到她的回答,因为屋顶的细微声响引起他的防备。
他掩住她欲张的口,用眼神示意她别出声,然后护她到床的内侧,他则执起散落的衣衫以及长鞭,屏息等著屋顶上的不速之客落地。
阗黑的房间内,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从屋外闪了进来,他的动作轻巧而灵活,与之前的杀手完全不同,若非绰隼的武功够好,眼力耳力一流,怕也是看不清这人的到来。
绰隼见黑衣人步步趋近,他悄悄挪身,把翎儿推到更内里。
眼看黑衣人已伸出手,绰隼也握紧了长鞭,但黑衣人却停住了,短暂的时间停滞,黑衣人蓦地拔剑挥向绰隼。
绰隼连忙起身,长鞭挥向利剑,挡住了黑衣人的袭击。
黑衣人也不啰唆,他轻松地避过绰隼的长鞭,招招凌厉,乔康听到声响,想进来,却被绰隼喝退。
“退下,你若敢进来,我就杀了你!”
乔康只得站在门外守候。
翎儿反倒听呆了,为什么不叫人来帮忙?难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要逞英雄吗?还是他觉得不需要保护她,让她再受伤一次也无所谓?
绰隼闪身,手中虽然挥著鞭,但心里却甚为纳闷。如果这个人真是一流杀手,那他为什么不干干脆脆与他斗一番呢?这个人虽然剑招犀利,但绝无夺他性命的意思,他的目的是什么?
闪神问,但见黑衣人不再攻向他,反而向床的位置疾速跃去。
心里一惊,绰隼大喝。“你的对手是我!”
边说边挥鞭阻止黑衣人探向翎儿的手。
黑衣人用剑鞘堪堪隔开长鞭,手已抓紧翎儿的素腕。
“呀,痛--”翎儿痛呼出声。这人想干什么?拧断她的手吗?
“放开她!”绰隼气急败坏道,也伸手拉住翱儿的另一只手。
两人的拉扯,几乎没让翎儿的手给弄断,她痛得泪水奔流。“放开我,放开我,我的手要断啦!好痛--”
绰隼心痛,迅速运内力赏他一掌,黑衣人为避掌,只得放开翎儿。
绰隼立刻把她抱进怀内,但一双利眼却没离开黑衣人半分。
“你是谁?”
黑衣人不答,迳自向绰隼抢人。
护著翎儿,绰隼出招难免有点不顺手,但凭他的武功,仍是击伤了黑衣人,并把他的面纱挑开--
“是你!”绰隼错愕。
黑衣人笑笑,仍不说话,纵使受了伤,但他仍有能力对付绰隼,他剑锋一转,已不是向著翎儿,而是刺往绰隼。
绰隼因为此人是令王的近身侍卫,所以怔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翎儿已先他一步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下了那一剑。
“翎儿!”绰隼扶住她软掉的身躯,惊叫出来。
他忿忿地转过头,瞪著黑衣人道:“为什么?难道他连我也不放过吗?”
但黑衣人不说话,也没机会再说话,因为绰隼已了结了他的生命。
翎儿倒卧在绰隼怀中,胸口极痛,但看见黑衣人的嘴角流出血时,她失声叫了出来。“啊!他……他……”
“死了。”绰隼冷冷地回答,然后面无表情地把黑衣人一脚踢出去。“乔康,处理掉他!”
翎儿抚著心口,神魂未定。
“怎么了?受伤很重吗?让我看看有没有流血?”绰隼心痛地问。
此刻,他真的感到恐惧,一种极怕失去她的惊恐,他第一次有这么一种感觉,惊慌无措痛心,太难受了。
但,当他掀开她的衣衫一看时,他长吁了口气,紧绷的精神于刹那间溃毁。
“你没事,真好,你没事……”他只懂叫著这几句,只懂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紧紧的,紧紧的,几乎没把她给闷坏。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翎儿摸摸胸口,没有血……原来,是那块黑玉璧替她挡下了那一剑。
“这果真是宝物,它真的能保佑我们。”翎儿也松口气,笑了。
“傻瓜,为什么挡下那一剑?”绰隼止不住自己颤抖的声调问著,内心犹是惊悸,再来一次,他一定会被她吓死的。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当她有意识时,身子已帮她作了决定,那一刻,她只想著他没事,她只想著救他,哪还想得到其他呢?
“那你为什么不要乔康帮忙?”翎儿也纳闷。
知她没事后,绰隼又恢复本性,他邪气地瞅著她,暧昧地笑了。“我怕你会后悔嘛!”
“我怎么会后悔?”
见他笑得更贼了,一双眼溜啊溜的往她的身上瞄去,她低头,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嫩肤隐隐约约地呈现在人的眼前,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啊--”翎儿惊叫,她急急地奔回床上,拉起棉被将自己包起来,连头也埋进去。
“别闷死啊。”绰隼好笑地逗她。
翎儿娇嗔地睇他一眼,想开口驳斥,但怕惹来他更可恶的揶揄,故转移话题。
“你见到那人时,为什么如此惊讶?”
绰隼的笑容顿住了,他喟叹一声,收起玩笑的心道:“他是令王的人。”
翎儿吃惊。“是他?他为什么要捉我?”
“可能想拿你来威胁我,或者想把你送给尚王,好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吧。”
绰隼也钻进被窝,张开双臂纳她入怀,只有闻著她清香的气息,他才能平静下来。
“噢。”翎儿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回拥他。他的心跳得好快喔,是因为愤怒吗?
“我不想当皇帝了。”绰隼突地冒出一句来。
翎儿抬起螓首,错愕万分地看著他。“什么?你在开玩笑吗?”
就算见著他一脸认真,她仍然很难置信。“可是、可是……你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了啊,而且,这还是你大哥的遗愿。”
绰隼疲乏地闭上眼。“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想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纵使我很厌恶;但你出现了,是你让我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是否真的是自己想要的?我动摇了,你知道吗?而且,我会问自己,这是大哥的遗愿,但并不是我的意愿啊,我还要再坚持下去吗?”
翎儿沉默了,片刻后,她才开口。“骆皇后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他苦笑。“是啊。”
“那你又岂能不做?”
“来个假死如何?”绰隼半开玩笑地提议。
翎儿斜睨他一眼。“都这个关头,你还玩!”真是没救了!
“你不要老是这么认真,很闷很烦的。”绰隼不以为然,慵慵懒懒地回应。
“就是你这种态度!我的一生就是这么被你玩掉的!”翎儿被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惹火,气结地指著他道。
“当时我想只有把你收起来,我才能完全的拥有你,所以才卖你进媚红楼的。”绰隼很认真很深情地凝视著她。
但他的深情没让翎儿感动,反而火冒三丈。“你居然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就把我卖进了妓院?!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绰隼被她骂得很不爽,她至少也要为他其实是想拥有她的念头感动一下下嘛!
“你的脾气真的很不好。”他拧眉抗议。
“你现在才知道吗?”翎儿冷哼。
“你不是说把尊严和心都给了我,不会再跟我吵吗?”绰隼指控。
“我有这么说过吗?不记得了。”一推四五六,干净俐落。
绰隼气极道:“你出尔反尔,算什么好汉!”
“我从不是好汉,我只是小女子,还是没有原则的小女子。”
她是担心他迟早会被这种态度玩死掉,才骂他的。她真的怕啊,倘若他真有什么事,她怎么办呢?生离已让她如此难受;死别,她又如何承受?
“你明天立刻回媚红楼!”绰隼被她气得重提旧事。
“不用明天,我现在就立刻走。”
翎儿也气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是如何为他著想,立刻翻身下床收拾。
绰隼双手一捞,又把她拥回怀里。
“放手!”翎儿气愤地挣扎著。
“不放。”绰隼也不松手。
翎儿怒气腾腾地与他相望,良久,良久,然后--
“嘻……”两人都笑了起来。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吵架?”绰隼叹息而笑。
“因为你脾气不好。”翎儿也叹气,语气温和起来。
“我?是你脾气不好吧。”绰隼啃啃她的耳垂,道。
“是你才对。”翎儿坚持。
“是你。”绰隼也不肯承认责任。
“是你!”
“好了,”绰隼急忙打住。“再下去,我们又要吵啦。吵架这种事太伤神了!”
绰隼微笑吻她。“现在,我们该睡一下!”
“你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啦?”翎儿惊讶。
他居然还睡得著引她很怀疑他到底是否真的不想当皇帝,还是随口说说?嗯,依他的本性,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睡饱才有力气想嘛。”绰隼边说边合上眼。
“可是-i”瞧著他的睡容,翎儿不再说话。
他对不当皇帝、骆皇后会来阻止、令王要铲除他等事,居然抱著这种不以为然、不当回事的态度,行吗?
望著他安静的睡容,翎儿的心又惊又喜又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