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迷离的夜晚,沁凉的空气因为有温热身体的偎近,感觉不到渐深的秋意。
“湘儿……”在睡意蒙拢之际,侯星甫感受到她轻浅的呼吸。
“嗯?”她依偎在他怀中,佣懒地应了声。
“青矾要成亲了。”
“哦。”她只是漫应了一声。
侯星甫马上察觉到她的语气一点也不讶异,“你早就知道了?”
“你说呢?”她顽皮的拉起自己的长发,用发尾来搔他的脸。
“湘儿,别闹了!”他制止了她调皮的手,非要得到答案不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是不是知道有甚么关系?反正青矾成亲后,一定会像我们一样幸福快乐的。”她就是不告诉他真相。
“像我们一样……”他忽然抱紧了她,痛苦的说:“如果没有那一场火,我们现在还是一样幸福……”每每想到那场夺去他一切的无情火,他就有如置身于炼狱之中。
她安慰地回搂住身旁僵直著身体的痛苦男子,这是她最心爱的丈夫啊!他原本可以不用受这么久的苦的,就为了她的坚持……
“星甫,我现在不是回到你身边来了吗?”她亲吻著他濡湿的眼睛,轻抚他的宽肩,这些年来,他一直是伤得最重的人。
“可是……”那不一样!
“嘘……”她将手指轻放在他唇上,“虽然现在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在一起,可是我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不管我离你有多远,都会用尽所有的方法回到你的身边。相信我,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快乐的!”
她的话充满了玄机,他只知道湘儿在对他许下承诺,承诺他们以后还是可以在梦中相见,即使再有分离,她也会尽一切的力量回到他身边。
“湘儿……”他搂紧了自己生命的重心,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他永远不用放开她。
“星甫,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我……”她一直低喃著,就像在说著咒语一般,不断的环绕在他耳边……
* * *
侯星甫怔怔地望著手中的一根长发──这是他一早起床时所缠绕在他手指上的发丝。
这根头发远比他的头发长,而且细多了,所以这绝不是他的头发。
那会是谁的?松露院一向不许他人进入,更别说是能进到他的房间,并在床上留下一根头发了!
只有一个人……他压抑不住心中直涌起的兴奋狂潮,这是湘儿的头发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湘儿就有可能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他不能不想起无情的现实,湘儿早死在四年前的那场火中了,而且如果她真的还活著,为甚么不直接跟他相认,却要每晚故弄玄虚?
一整个早上,他都待在松露院里,苦苦地思索著自己每晚所作的梦究竟是真是幻,愈想却只有令他更加混乱!
忽然,有人不经通报就直闯进来,被打断思绪的侯星甫大怒的回头看是谁竟然这么大胆──
“星甫,干嘛这么恶狠狠地瞪著我?”出现的是端王徐苍恺无辜的脸,身后还跟著石曦磊和岳楼鸿。
侯星甫一呆,怎么大家都来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苍恺和楼鸿出现就算了,可是曦磊远在夔州,怎么会一起出现?而且他才刚当了爹,怎么舍得丢下娇滴滴的妻子出远门?
一道来的三人仔细看著好友,却看不到往年这个特殊日子时应有的憔悴模样,不禁讶异地对视一眼。
从三年前起,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星甫最憔悴落魄的一天,也是他们三人必定亲自齐上晋王府同来安慰好友的日子!可是,今年他们好像派不上用场了……星甫已经决定抛开过去了吗?
“星甫,你……你好像很好的样子?”徐苍恺小心的试著好友,从星甫神采奕奕的样子看来,难道真如城内的传言一般,他要开始寻找第二春了?
侯星甫奇怪的望了好友一眼,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应该不好吗?”
三人再对视一眼,决定还是由徐苍恺开口,“你忘了今天是甚么日子吗?”
“今天是甚么日子?”他的思绪还在手上的头发打转。
“老天,你真的忘了?”徐苍恺不敢置信的在侯星甫的对面坐下,一字一字地说:“今天是初八,是你最心爱的湘儿的忌日啊!”他虽然也很希望好友能赶快忘了湘儿,另找一个好妻子,但连忌日都忘了,也太夸张了吧!
石曦磊和岳楼鸿也不解侯星甫的反应,在他的身旁落坐,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忌日?”侯星甫被这两个字拉回了注意力,才讶然的发现他居然真的忘了!“对了,今天是湘儿的忌日!”
这不能怪他,自他回府后,他常常和湘儿在梦中相见,让他几乎忘了湘儿已经不在的事实,更遑论记得这个每年都令他伤心难熬的日子了。
对侯星甫的后知后觉,远道而来的石曦磊最不是味道了。虽然他将妻子也一并带来了,可是现在妻子和女儿都被华家上下缠著,看来他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和妻子卿卿我我了。
而他的牺牲居然只换得好友的一句“我忘了”?!
同住在京城里的徐苍恺和岳楼鸿就没有这层感慨了,他们比较在意的是好友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竟能让他将每年最重要的日子都给忘了。
“星甫,你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哦?”岳楼鸿也小心的观察著侯星甫的神情。
自湘儿死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好友的神情如此轻松,好像卸下了以往的苦涩和深埋在心底的伤痛。
“哦,还好。”侯星甫不理会好友们怪异的眼神,他只想将自己心底的谜团弄清楚。
“你们看,这是甚么?”他拿起手中的头发问。
三人仔细一看,都傻眼了。
“我觉得……它看起来像根头发。”岳楼鸿讪讪的说。
看来星甫真的已经复原了,不然也不会拿他们开玩笑!
“嗯,我也觉得它像一根头发,而且是一根女人的头发。”徐苍恺点著头。
“何以见得?”石曦磊也发问了。
“因为它明显的比男子的头发长多了。”说出自己的观察后,徐苍恺干脆直问侯星甫的用意,“我说星甫啊,你不会就是要我们看这根女人的头发吧?!”他心情当真好到这种程度?
“没错,我就是要你们看这根头发!”他郑重的说。
石曦磊意识到他对这根头发的在意程度,“这根头发有甚么不对吗?”
徐苍恺和岳楼鸿也被勾起了兴趣,等著他说明。
“这是我早上起床时,缠在我手指上的。”
三人听到侯星甫这么一说,都尴尬的低咳了声。星甫也是个男人,当然有他的需要……不过有必要对他们说吗?
“呃,这是你的私事,我们不需要知道吧?”石曦磊闷闷的说。
环观好友的表情,侯星甫知道他们都想歪了。
他没好气的说:“我有那么下流吗?连这种事都搬出来跟朋友报告?”
“可是你不是说……”一个男人床上留有女人的头发,他们很自然会朝那方面想。
“我不可能让别的女人进来松露院,更何况是和我在此过夜!”他警告的瞪著好友,不许他们污蔑他对湘儿的感情。
“那为甚么你的床上会有一根女人的头发?”
“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侯星甫将头发交给好奇心大起的三人,“方才我就是在反覆思索这是怎么回事。”
石曦磊望著好友,以他对星甫的了解,他心中应该已经有底了。只是希望由他们来证实他的猜测。
“那么,你的看法呢?”星甫认定了甚么?为甚么他的表情隐约显露出兴奋?
侯星甫迎视著好友探索的眼光,他该说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疯了……”
“甚么意思?”岳楼鸿抢先开口。
侯星甫拿回了两人手中的头发,若有所思的摩挲著,“最近……我常常梦到湘儿来找我。”
“这有甚么奇怪的吗?”
岳楼鸿和徐苍恺不解,人会梦见自己心念的人是很正常的。
石曦磊却听出了好友的意思,“你是说,你认为这根头发是……湘儿的?”
侯星甫闻言,眼互躏出了光芒。
“甚么?”徐苍恺和岳楼鸿听到这个出乎他们想像的答案,都跳了起来,虚幻的东西竟能留下真实的证据?怎么可能!
只有石曦磊恒定如常,他能体会好友的心情!
同样有过失去的经验,所以他能了解星甫心中所潜藏的疯狂痴想。但他一向将两者分得很清楚,这次是为了甚么原因,让他说出这个狂想?
“你认为湘儿没有死?”石曦磊迸出了更惊人的话。
这句话让侯星甫的眼中更绽出了希望之光,也让吃惊约两人更吃惊!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说出来。
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然还活著──可是,他找不到别的可能了!
“自从我几个月前回到晋王府后,我就陆陆续续地梦到了湘儿。”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这有甚么不对?”记得星甫以前还一直抱怨湘儿从没有来入梦。
“没有甚么不对,只是梦境真实得令我害怕……”侯星甫开始述说他的梦境,并求助的看著三位好友,期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为他解开迷团。
三人为难的互视一眼,石曦磊先开口,“湘儿的尸体不是在当晚就发现了吗?”星甫接到恶耗时,他刚好也在旁边,两人马上飞也似的赶回晋王府,但一切都迟了,松露院只剩下一片废墟和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而经过查证,当晚松露院只有湘儿和侍女宝贝。
“可是曦磊,那两具烧得分不清是谁的焦黑尸体并不能代表甚么呀!”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就不死心:“这你是最了解的,对吗?”
侯星甫说的是有关于石曦磊妻子的事:当时尸体也是一具都没有少,但他的妻子还是在两年后出现在他眼前……
“这……”石曦磊无法否定他的话,但两者的情况不尽相同呀!
“星甫,如果湘儿那时不在松露院内,那她去哪里了?还有,她为甚么不出面,任所有的人都当她己丧生在火窟之中?”
听徐苍恺这么一说,无话可辩的侯星甫变得无精打采。
“那这根头发要怎么解释?不可能有人进松露院而我不会发觉的!”侯星甫懊恼的抓著自己的头发,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说来说去,问题又僵住了。
湘儿不可能活著却一直不出面,但星甫的手指上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一根女人的头发,而就算真有鬼魂,那种虚无的东西也不可能留下这么真实的证据!
石曦磊忽然想到一点──如果星甫真的不知道有人潜进松露院呢?
“星甫……”他实在不想打破好友的期望,但还是非说不可,“如果有一种药能让你产生幻觉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曦磊的妻子最喜欢玩这种奇怪至极的药,所以他会这么说并不奇怪。
岳楼鸿困难的开口,“曦磊,你是说……有人在晚上用药迷昏了星甫,然后……”然后让他产生幻觉,将来人当成湘儿?
石曦磊点点头。他不想这么想,但这样可以将所有发生的事连贯起来,也可以说明为甚么会有这根头发的出现。
“那人为甚么要这么做?”侯星甫不能接受这个假设。
“星甫,这不是不可能。”只是……是啊,来人为甚么要这么做?
徐苍恺实在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但还是非问不可,“星甫,你……曾在梦中和她……亲热吗?”
“有!”
“那隔天起床都没有感到甚么不对的地方?”自己的身体嘛,若有异状应该会知道。
侯星甫细细的回想,然后摇摇头,“没有,而且我醒过来时,衣著总是和前一晚一样整齐。”
“这就奇怪了!”难道对方的计划真如此周详?
“我觉得这个假设不成立!”侯星甫又想到了可疑的地方。
“为甚么?”
“因为我和湘儿谈话的内容。如果是别人假冒的,不可能知道我和湘儿那么多私密的事。”
的确!夫妻之间的事,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心怀不轨的来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那么,可以分成两方面来想:星甫所作的梦是真的,但那根头发也是另有其人。”石曦磊提出他的见解。
也就是说,的确有人进了松露院,且不小心留下了蛛丝马迹!
“星甫,你常作梦的这几个月来,晋王府有没有甚么不一样的地方?譬如说陌生的人……”石曦磊想到一切事情的发生好像都在星甫回来的这几个月。
“陌生的人?”王府用人一向严格,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进得来的……
“有,有一个人!”他想起了小欣。
“谁?”
“那是在我回府的前一个月吧,杨作在后门外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全身被火烧伤的姑娘,一时心软就将她留下来疗伤,后来才知道她失去了记忆了……她现在是颐儿的贴身侍女。”
“杨伯就是当年被烧死的侍女的爹?”石曦磊对这件事还依稀有印象。
“没错!”
“她就这么凑巧碰上了王府防守最脆弱的一环,轻易地进了王府?!”杨伯自己的女儿也是被火烧死的,对于这一类的伤患当然会特别心软。“她为甚么会倒在王府旁呢?”
“不知道,她丧失记忆了。”
“她有可能心怀不轨吗?”徐苍恺问著。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星甫竟然会让她当自己儿子的贴身侍女……星甫是一时胡涂,还是太信任她了?
侯星甫摇摇头,“让她当颐儿的侍女,是颐儿自己要求的。刚开始我也很不放心,所以派了青矾在她身后跟著,但一直没有发现甚么异状。”
岳楼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一个来历不明、丧失记忆的姑娘,居然能在这短短的两、三个月内,靠著所有的巧合,接近晋王府的核心人物,这……也未免太巧了吧!”简直是挟带了所有的幸运!
“你是说,她有问题?”侯星甫反问。
“有可能。”
“为了潜进王府,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甚至……毁容?”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说她……毁容?!”
“嗯。李大天说她的脸好不了,一辈子都要带著伤痕过日子。她平常都是用白布条将自己的脸包起来,怕吓到旁人。”
“这倒是!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嘛……”岳楼鸿喃喃说著。有谁会为了进入晋王府,而将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既然她有青矾跟著,我们就先不管她了,我们还是先找出这根头发的主人是谁,以及为甚么会出现这根头发才是最重要的!”徐苍恺说道。
“你想怎么做?”三人直望著他。
“我想,派个人守在松露院,应该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法子可行!”岳楼鸿也赞成。
“但是不能让人发现我们留在这里,因为如此一来,对方就不会出现了。”
“没错!所以我们假装各自回家,然后再摸黑进来,守在松露院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会不会太明显了?”即使他们三人功夫再好,也不可能不露一点痕迹的。
“所以我一个人来就好了!”徐苍恺制止了石曦磊和岳楼鸿的抗议,笑著对他们解释,“你们两个已经成亲的人,当然要回家去陪妻子才是。尤其是楼鸿,你妻子不是近日就要生了吗?你当然更不能做这件工作了。何况若要追人的话,我的轻功就派上用场了。”在四人之中,他的武功也许不是最高的,但轻功可是第一。
“就这么办吧!让苍恺一个人留下就可以了。”侯星甫对好友道谢,“苍恺说的对,你们该多利用时间陪陪妻子。”那是他最欣羡的。
岳楼鸿知道好友的用意,既然如此,他也只好将一切都交给苍恺了。
“那……苍恺,你也要小心,有甚么消息马上通知我们。”
“我会的!”他简直等不及晚上来临,能快点揭开这层层迷雾……
* * *
“湘儿。”
“嗯?”
“曦磊他们来看我了。”
“真的?他们还好吗?我好久没看到他们了!”她在他耳边低喃。
“他们还好……而且曦磊也已经成亲了。”他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胛虚。
“真的?”她的声音不无惊讶。
“而且,他的对象就是他以前的未婚妻……”
“啊?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他能感到她正抬起头讶异的望著他,他将她的头轻轻扳回原处,才娓娓道来曦磊的幸运。
他有像曦磊一样的幸运吗?
“星甫,你知道我为甚么不要你睁开眼看我吗?”她忽然提起这件事。
“你不是曾说,这一切都是梦,我一睁开眼,梦就会醒了……”
“那不是真的。其实,是我的自尊心在做祟。”
“自尊心?”他不解的轻拂她的长发。
“嗯,因为我的脸被火烧坏了,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么丑的脸,可是我又想见你!”她撒赖的磨蹭他的胸膛,为自己解释。
“你的脸?”他脑海互郁过小欣包著布条的脸。
“是呀,所以我才跟你说不可以张开眼,这样你就不会被我吓到了。”
“可是……”他摸著她细嫩的脸,光滑的肌肤还是跟他记忆中一样……
“不过,现在我的脸已经好了,所以……”她轻轻蠕动自己的身子,直到自己的脸正对著丈夫,“张开眼看我吧!”
虽然湘儿这么说,但侯星甫还是略带恐惧,她以前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脑海里,久久不去。
“星甫,我不会消失的,你不要怕……!”
在湘儿的耐心劝哄下,侯星甫终于缓缓的张开了眼。
藉著月光,他隐约看见日思夜念的妻子的轮廓……他粗糙的手心抚上她的脸,摩挲著她细致的肌肤纹理──还是没变,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湘儿!”他激动的将她一把抱在怀中,一个回身,两人已然交换了位置,他贪婪的亲吻、碰触她,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直盯著她脸上细腻的表情变化……他最爱看她在他的攻击之下无力防守,只能气喘叮叮的娇媚模样……他终于不必再想像!
“星甫……我等你来找我……”在他的热情攻击下,她只能断续的吐出这些耳语,随即跟著激情而沉沦……
* * *
在晚上潜入王府中守著松露院,真是件无聊至极的事──徐苍恺有点懊悔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已经守了两晚,但一直没有碰上甚么异状,而星甫也没有再梦到湘儿……他双眼忽然一亮,看来今晚就有答案了!
在松露院的右前方,有人拿著灯笼向这里行来,以他的耳力,隐约可以听到交谈声──
“小姐,你的身体撑得住吗?”蕊纪有点担心小姐的状况。
“蕊纪,再不做就没有机会了!”邱兰玲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决定在今晚完成她的计划。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姑母在她病情好转的这几天,又来催她的亲事,快让她无招架之力;还有表哥,她病得这么重,他居然只是托姑母捎来一句“好好养病”,从没有来看过她!
表哥是真的对地无意!
但她能放弃吗?不,她没有办法!
若是可以,她不曾在这些年里不断的做茧自缚,甚至为了得到表哥,一再做下天理不容的错事!对此,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会这么做的!
所以……这是最后一步了!今晚是她的最后机会,她一定要成功!
“但上次……”蕊纪到现在还觉得毛骨悚然。
“那一定是错觉!”邱兰玲立刻反驳。
虽然当时她也吓得一颗心快要蹦出来,并为此病了好几天,但事后她非常后悔错过了机会,她一再告诉自己,那时所看到的不过是错觉罢了!
“小姐,我知道了。”身为小姐最贴心的侍女,蕊纪当然了解小姐心中的想法 ,她也期望小姐今天能够成功。
两人来到了松露院的门外,蕊纪让小姐在门口等候,自己先进去放迷烟。她曾趁著无人注意的时候来探过几次地形,所以很快就来到了王爷所住的房门外。她轻轻巧巧地由门缝塞进一条冒著烟的药纸卷,然后快步来到小姐等候的地方,接小姐一同进去。
徐苍恺趴在石檐上,静静地看著两条人影小心翼翼的走进松露院内,向星甫住的房间走去……看来这就是答案了!
由主仆两人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她们的身分,没想到星甫那个文文弱弱的小表妹居然会想出这种法子来!
这该说是为爱不顾一切吗?
他当然不可能让这两人进星甫的房内,正要出面阻止──那胆大包天的主仆两人在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僵住了!
她们的身子倏然僵直,脸上露出了无限惊恐,大眼直瞪著房内,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怎么回事?她们看到了甚么?徐苍恺警觉的望著她们的举动。
他还不明所以,邱兰玲两眼一翻双腿一软,就瘫倒在蕊纪的身上,不省人事!
“小姐……”同样惊惧得无以复加的蕊纪,在责任心趋使下,拚命告诫自己不能昏倒──现在小姐只能靠她了!
她一再的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绝不可能是真的……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们绝对不能昏倒在这里,不然小姐的名声就毁了!她撑起小姐软倒的身子,用颤抖得厉害的双腿,将她一步一步扶离松露院,再也不敢回头望一眼……等两人离开后,徐苍恺好奇万分的想看看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女人究竟看到甚么东西,可他才要跳下屋顶,却听见有人轻合上门的声音。
咦,是星甫醒过来了吗?
然后,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走出了星甫的房间!
怎么可能?他没有看到有人走进去呀!
徐苍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忽然可以体会为甚么刚才那两位姑娘眼睛会瞪得那么大了。
因为他自己也突然有一阵昏眩的感觉,事情已经出乎他的意料,直直朝著最不可思议的方向前进……这个披散著长发的白色身影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轻轻地走了出去──这让他稍稍安了心,至少她不是用飘的!
等她走得够远后,他才翻下屋檐,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但她在走进了一片树林之后……就不见了!
他呆怔的站在原地,就这么一小片树林,东边是一个人造小瀑布,而其他三面都是空旷的草地,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平空消失了?!
树林他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树上、小瀑布后面的大岩石也仔细看过了,但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徐苍恺真的怔住了,就这么呆呆的站著……不一会儿黑夜扫尽,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而他却有如坠入了一个不醒的梦中。
当他茫然的回到松露院,见著了起床梳洗整齐的侯星甫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你昨晚见到湘儿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不需要侯星甫的回答,由他惊讶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老天!
“找曦磊和楼鸿来吧!我有大发现。”他瘫软在侯星甫的床上。
一夜末眠,再加上对那诡异的白色人影的种种不解,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才有办法将他所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告诉好友。
* * *
“你说,你看到皇甫的表妹带著侍女夜访星甫?”岳楼鸿头一个怪叫出声。
这个世界反了吗?他每每想起自己的妹妹为了成为曦磊的妻子而使出的手段就羞愧欲死,现在星甫的表妹也来上这一手,世间女子果真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
侯星甫和曾有过类似遭遇的石曦磊则僵冷著脸。
“那这根长发也是她的了?”岳楼鸿小心地问。
“不,应该不是。”依他所听到的,邱兰玲以前也曾这么做过,但也如同这次一样功败垂成。
“但你不是说只看到她们两人进松露院?”
“我是只看到她们主仆两人进松露院,但她们还没踏进房内,就被星甫房里的东西吓跑了。”他一直不明白,那个人影究竟是如何进到星甫的屋内,而没让他发现的?
“房里的东西?”房里不是只有星甫而已吗?会有甚么东西?
徐苍恺转身面对著侯星甫,对他说道:“也许,你的猜测没有错。”
侯星甫倏地站了起来,惊喜交加的直盯著突发惊人之语的徐苍恺,“你……甚么意思?”他一颗心正涨满了期待和狂喜,可是未经旁人亲口证实,他不愿先说出来。
“也许湘儿真的还活著!”徐苍恺说出了答案。
其他两人震惊得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而侯星甫眼中则闪动著强悍的希望之光!
徐苍恺将自己昨晚所看到的一切说出来──他也希望能听听好友的看法。
“这么说来,让星甫晚上作梦的另有其人了?”石曦磊说出了结论。
“嗯!而且照星甫所说的看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湘儿!”
一旁的侯星甫双手紧握著椅子扶手,激动地听著好友们的讨论,只要湘儿还活著,他甚么都可以不在意!
“但她为甚么不现身呢?还每晚这么装神弄鬼的来见自己的丈夫!”
“不知道!照昨晚的情形看来,我只能做这种假设。但为甚么会这样,我也无法说清楚。”徐苍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石曦磊倒另有想法。“会不会她有甚么不敢出来见星甫的原因?”
“为甚么?”侯星甫激动的问,他是湘儿最亲的人,为甚么她不来见他?
“这……也许她在那场火灾里受伤了,所以不敢出来相见……”可能性有千万种,谁也说不准。
“受伤?”侯星甫讶然想起昨天湘儿所说的话。
“你想到甚么了吗?”一干好友纷纷看向他。
“昨天湘儿曾对我说她的脸受伤了。”
“所以她不敢出面?”
“嗯。可是她说她又想见我,所以……”
接下来的话,大伙都心照不宣。
“但她又说她的脸已经好了……”
“好了?”烧伤能治得好吗?
侯星甫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湘儿还说……”
“说甚么?”
侯星甫露出久违了的笑容,充满期盼的说:“她说……她等著我找到她!”
湘儿当真这么说?
“照这么看来,她应该是还好好活著。”徐苍恺说出他的想法。
“但她为甚么要等星甫去找她呢?她不能自己出现就好了吗?”石曦磊猜测著她的用意。
湘儿并不是一个喜好卖弄玄虚、让人提心吊胆的人,她一定有甚么原因……岳楼鸿忽然有一个发现,惊奇的想和朋友分享,“你们觉不觉得,如果照湘儿所说的话来联想,很像是一个人?”
侯星甫悚然一惊,脱口道:“你是说……小欣?”
对呀!她受的是火伤,而且伤得最重的就是她的脸,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失去了记忆,所以她不能自己出面,非要等星甫去找她……
“可是……为甚么她能在夜里去找星甫重述旧情?”徐苍恺问。
“这一点的确没有办法解释。”石曦磊分析著,“但你不觉得这件事一开始就充满了诡谲,并且无法以常理来推论吗?”
四年前,湘儿根本不可能避过了那场火而生还,但苍恺所看到的那个人影若不是湘儿,星甫怎么可能毫不生疑的将她当成湘儿对待呢?更别提能和他谈起夫妻间的事了;由此看来,那个人影应该是湘儿没错。而这又推翻了他们原先的推论──因为苍恺很确定那是个人,而不是鬼魂!
所以结果变成──湘儿并没有死!
但那人影若真是湘儿,而且她还活著的话,为甚么轻功一流的苍恺会追丢了人?湘儿并不会武功啊!
“星甫,我们只能暂时先做这样的推论,详细的原因和理由,还是要再继续追查下去。我觉得关键就在那个小欣的身上,也许……我们该先从她下手。”石曦磊也不想给好友太多的希望,怕到时失望愈大。
“我看这样吧!”徐苍恺提出自己的意见,“就让我见上小欣一面,我仔细观察看看,也许能让我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事情愈来愈扑朔迷离了!
而在徐苍恺见小欣一面前,又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