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半梦半醒的唐君苡感到腾空被人抱起,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的是上方袁磊刚毅的侧脸,顿时倒抽一口气。
“嘘,别出声,否则先引来的是你那忠心耿耿的丫鬟。”袁磊低下头,双唇贴近唐君苡的耳根,沉厚的嗓音缓缓响起,在静谧的夜里犹如幻惑的魔魅。
唐君苡听到袁磊的警告,连忙吞回到口的惊叫,她当然不想让菟儿知道她和袁磊的关系,老实的菟儿一旦知情,绝对会告知舅舅、舅娘,他们也就会硬逼袁磊负责。
再者,袁磊既然都要娶妻了,能拿什么负责呢?就算愿意娶她当妾好了,傲气如她,岂会容许自己与别的女人分享袁磊?
她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他,一点也不愿意!因为她爱他呀
一个付出所有的女人,只希望能得到相同的回报,但她却深深体会到,身为一个女人,那又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你要带我去哪?”
“待会就会知道。”袁磊拿过披风将仅着单衣的她密实地裹住,打横抱起她,将她的脸蛋压在他胸前。
夜寒露重,袁磊无言的温柔又一次悄悄撼动唐君苡,深深体认了两人毫无结果的未来,唐君苡贪婪地在袁磊怀中寻求短暂的温度,静静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她是不是可以保留这一刹那?
好希望路可以不要到达尽头,这样就能被他一直抱着。
然而,穿过了重重回廊,路终有尽头。
“这是哪里?”被袁磊横抱着的唐君苡环视偌大的房间,借着镶在柱上的夜明珠昏晕的光芒,唐君苡能清楚看见这房里只有常用的家具和壁上一幅唐代名家王维的泼墨山水画,干净清雅的布置中并没有多余的缀饰。
“我寝房。”
“放我下来!”为什么带她到这来?
袁磊照做,只不过,放在床上。
“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唐君苡不解地盯着他。
“有要事和你谈。”
袁磊很清楚体内突升的燥热因何而起,只好将唐君苡强掳来。
他终究不屑成为霍荏的走狗,更不想迎娶婵仪格格,他要娶也只娶唐君苡,这个自尊强盛、高傲的女人!
在还未知悉棼魂香的解法是否真如霍荏所言,他都得试上一试,说不定,霍荏那卑鄙小人只是吓唬他罢了。什么七日的强烈欲望,在还没全然证实前,他都只当狗屁!
袁磊脱下身上的外袍,继而解开单衣的腰绳,贲张结实的完美胸膛已然展现在唐君苡诧异的大眼前。
“有话好好说?别……住、住手厂唐君苡一见袁磊又想解下长裤,忙着别开眼、又忙着制止他暧昧的动作。
袁磊很听话,她说“别住手”,他就索性脱个精光。
“你不是有事和我谈吗?干嘛脱衣服?!”她不小心瞄到裸里的袁磊。天呀!她又看到了……
唐君苡赶紧以双手捂住突出来的眼珠。“快把衣服穿起来啦!我可以当作没看到。”
袁磊没心思理会唐君苡小猫般的叫嚷,她的双手没空推拒他,他也就乐的轻松解开她的单衣。
“你总算承认我们的‘关系’了?”袁磊勾起嘴角,炫惑人心的微笑让唐君苡有一时的怔愣。
“我也说过,你既然即将成亲,就不该来招惹我。”
承认了又能怎样?他需要的是魂焚香的解药呀!
“你何时听耳听我说过‘我要成亲’四字了?”
这毛躁又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你不用同我解释什么,我祝你……幸福。”这句祝福,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口,他若能平平安安,也就够了,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引”袁磊低吼,对于她的“谦让”感到十分气愤。
现在,他终于明白唐君苡在他的心中的地位到底有何不同了,他要她的心里也有他、他要她完完全全属于他、他要她能感受到赤裸裸的爱意,无关乎被迷香控制的情欲,他也只想要她。
“对!那样做才是对的!”别再逼她说了……
“错、大错特错!”袁磊对唐君苡简直是又爱又恨到了极点!
“娶了婵仪格格,你才能拿到解药不是吗——”糟!她怎么说出来了……唐君苡惊觉多言,赶紧咬住下唇。
“就因为解药,所以才百般抗拒我?你这傻瓜!”袁磊放柔丁声音,轻斥怀中佳人,对她的感情又加深了许多。
没错,他是爱上她了,这朵傲然、善良、又带刺的小花儿。
“不是那样的……是……”唐君苡急于辩白,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袁磊选择跳过她高傲自尊心作祟的谎言,继续说道:
“我从未真心想娶过什么女人,包括瞿之的娘。能让我动心的,只有你了,唐君苡。”
“你……”唐君苡望进袁磊的眼,她找到的一片真诚无欺、与他眸底的自己。
“所以,我想娶的,也只有你,唐君苡。”他在她的额上印下怜惜的一吻,将最真实的心意让她知道。
此刻,唐君苡被他浓浓的情爱给收服了,胸臆之间鼓涨的热流令她无法自己地垂下释然的泪珠,滚烫而刻骨,直烙在心底。
她没有办法不相信他的一字一句,只因为她早就爱上了霸道却又温柔的他……
“如果不娶婵仪格格,也就拿不到解药……”她一点也不希望看见他代她受苦呀……那会让她的心跟着好痛、好痛!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解读为‘你担心为夫的’吗?”袁磊一方面是雀跃的,另一方面在心底轻叹,修长的指尖抹去她令他益发心疼的泪水。
没想到,她的几滴眼泪,竟能撼动他如此之深。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唐君苡含泪地抡起粉拳捶了袁磊的胸膛一下。
“除了解药,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用。”袁磊一掌便包住了她的花拳,执到唇边一吻。“我想跟你谈的就是这件事。”
“什么方法?”
“陪我在床上度过七日。”
“你!”都什么时候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捉弄她!
眼见唐君苡豆大的泪珠又要滚下来,袁磊便将霍荏的说法全盘托出。
“若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况且,他也不确定“七日”的可行性。
“我愿意。”唐君苡清晰地道出自己的决定,她做事的原因或许常常是因冲动与自尊而起,但这次不一样,并非出于冲动、亦非出于强烈的自尊,她想帮他,就像当初他愿意帮她一样。
“你不怕?”袁磊轻抚她细柔的云鬓,慑于她眼底的决心。
唐君苡轻摇螓首。“就像当初你明知药性会过到你身上,你也毅然帮我解除药性一样,我不怕。”
袁磊盯着唐君苡,不发一言,心思百转千回,都只回绕在一个念头之上——
这辈子,他要定她了。
“怎么了?”见他无语,唐君苡问。
“如果受不了就说出来,知道吗?”袁磊没忘记她的娇弱。
“嗯。”唐君苡轻绽一笑。
他总是关心她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
袁磊压下硕实的身躯,灼热绵密的爱抚洒在唐君苡全身,狂乱的热流流窜过彼此,一场场扣人心弦的缱绻于是展开……
* * *
“桓叔,已经过了三天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出来?”和梓桓一起送饭到袁磊房门口的袁瞿之好奇地问。
前几天都看见唐君苡那个笨女人在湖边游荡,这两天没见到她,感觉怪怪的。
“梓大哥,我家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肯让我知道?”菟儿也着急了。
“爷和唐姑娘正在……忙,不会有事的。”看出菟儿和袁瞿之眼底的担忧,梓桓也只好这么解释。
“这么忙?忙到连饭都不吃了吗?会饿肚子的。”袁瞿之看到先前几乎原封不动的食盅。
“梓大哥不是袁爷的左右手吗?不能进去帮他们吗?”菟儿再问。
呃……这……
“咳!爷自己就能解决的。”梓桓严肃黑黝的脸首次泛出淡淡的红潮。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两个人关在房里这么久、又能自己解决的?梓大哥,你有遇过这种事吗?我没遇过。”菟儿不解。
面对菟儿的疑惑,梓桓自从当上总管以后,首度无言了…
三天以来,这一大一小的人儿问得他都要没地方逃了,偏偏他们就是绕在他身边,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谁来救救他!
* * *
床榻经过一阵剧烈的摇晃后,只剩错落的喘息声交织在浓烈的欢爱气息中,引人遐思。
袁磊趴伏在同样汗湿的唐君苡身上,脸颊埋人她的颈窝,试图平复方才结束的激情。
唐君苡朱唇微启,无力地喘着气,体内未退的高潮余韵令她浑身不停地颤抖。
袁磊轻抬起身,想要减轻唐君苡身上的压力,却又在她体内移动时,发现欲望又占满了他全身……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该死!
袁磊无法不在意唐君苡疲惫的神情及紧拧的眉心,这三天两夜几乎没下床的他们,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忍痛到连睁眼都嫌多余,却又不开口拒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会死的!
被此一念头震得几乎胆肝尽裂的袁磊,硬逼自己抽离了她的体内。
“磊……怎么了……”
他不是又?
气若游丝的唐君苡掀开沉重的眼睑望向袁磊,她的眼窝下是一圈淡青的痕迹,声音也虚软无力,可见她有多累。
“我们就此打住吧。”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憔悴下去。
“我还……可以……”唐君苡吃力地扬起嘴角,却仅仅动了一下。
“都已经笑不出来了还逞强!”袁磊轻斥,舍不得见她如此的忍耐。
“只剩下……四天……”再一个三天多一天,袁磊就会没事了。
她知不知道再来个三天,她就香消玉殒!
袁磊翻身下床,走到紫檀柜前,拿出青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仰头吞下。
“不要!”
当唐君苡发现袁磊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阻止袁磊,虚弱的泪水缓缓而落,淌了满脸。“这三天……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走回床边,袁磊搂紧了唐君苡。
“君苡,与其牺牲你的性命,我宁愿忍受成瘾之苦。”
“你更……傻……”
唐君苡紧攒着被褥。
她拼命想换来的,却仍逃不过失去。
袁磊终究是需要解药的呀……
他终究得娶别人为妻的呀……
泪,再也载不住心痛了。
* * *
修养了几日,体力已恢复大半的唐君苡独自走到清幽的湖畔,发现袁瞿之双手枕在脑后,跷着二郎腿躺在湖边的石阶,嘴里还叼着一枝草叶,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盯着天空。
“瞿之,你也喜欢这里?”唐君苡微笑走到他身边,也跟着坐到石阶上。
袁瞿之瞥了眼径自坐在他身边的唐君苡,不爱与人亲近的他,突然觉得并不讨厌她的接近……
被心中反常的念头给吓到,袁瞿之随即皱了皱鼻头恶声恶气地说:
“不过我不会像你一样笨得掉到水里去。”
唐君苡只是微微一笑。
“喂,你说点话啦!你这样子会吓到菟儿的啦!”袁瞿之执拗地把自己的担忧推到菟儿身上。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看到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骂人、教训人的样子还比较适合她一些。
“瞿之,你对你爹是什么样的感觉?”唐君苡问。
日前因过度欢爱而昏迷后,几日的亦昏亦醒之间,她知道袁磊不时地在她床侧照料她,但打清醒以来,她始终找借口刻意回避袁磊,原因无他,他们真的不可能了。袁磊没有因此逼她见面,只有她知道,他仍是顺着她,没有怨言……
“我爹是个伟大的人,商行里、府里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的,没有比我爹更厉害的人了!”谈到袁磊,袁瞿之立即坐起身,明亮的双眼透出崇拜的光芒。
袁磊瞒着瞿之身世真相的做法也许是对的,至少,瞿之还能保有对父亲最完整的、毫无缺憾的爱。不像她,已经弄不清自己千里寻亲的目的是什么了……
“我喜欢爹,但是,爹不喜欢我……”袁瞿之眼里的光芒转瞬间被落寞取代。“怎么会呢?”若袁磊真不在意他,在破庙的那夜,袁磊又怎会亲自来寻他?
“你不知道……打我有记忆以来,爹从没抱过我、也从没对我嘘寒问暖,就连每年生辰,都是梓爷爷、桓叔、和厨房的大娘陪我吃面线……我只能像其他人一样远远望着爹。爹只有在我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训诫我……”袁瞿之在不觉中对唐君苡坦白心中的感受。
“所以你才会逃家、说谎,就是为了让你爹注意你?”唐君苡猜想在破庙那晚会遇到瞿之、还有他老是对人恶言相向,就是这个原因吧?
”……嗯。可是也没用……”袁瞿之垮下小肩膀。
唐君苡无言了。
袁磊必须面对的“儿子”来自于友情的背叛,在这种前提下,任何人都会愤怒不堪,还有谁会如袁磊的宽容,收养了无依的瞿之、给瞿之一个不受风雨侵袭的家园?
面对瞿之,对袁磊来说或许就是件残忍的事啊!
反观她,能被舅舅和舅娘当成亲生女儿般疼惜,已经不知幸运几百几千倍了,不是吗?她对“那个人”的敌意又能代表什么呢?只不过是幼稚罢了!
正如同袁磊所说的,她根本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只会以高傲的自尊来自我掩饰一切,掩饰了对那份血浓于水的渴望、也掩饰了心……
自过度疲惫的昏迷中清醒以后,她开始拒绝袁磊的关心,两人的距离被她刻意地愈拉愈远,只因为,她封闭了自己的心。
她是懦弱的,没错。
她不敢追寻真爱,只因为希望袁磊对她死了心,然后去娶能助他脱困的婵仪格格,她什么都帮不了忙……
此时,一阵交谈声由远而近。
“央儿姐姐,我听厨大娘说什么……在袁府里,瞿之少爷的身世是个禁忌,是什么意思呀?”一个刚人府的小丫鬟好奇地问。
“嘘……小声点,若被爷和梓总管听见了,有你好受的了!”大丫鬟紧张地轻斥了声,忙着左顾右盼。
“为什么?”小丫鬟跟着紧张起来。正巧两个丫鬟的视线被树丛遮掩住而没被发现的唐君苡、袁瞿之也听见于。
“瞿之少爷听说是爷的未婚妻和爷的朋友所生,不是爷的亲生孩——”’
“咳咳!”唐君苡出声打断了央儿的话,不安地看见袁瞿之逐渐改变的脸色。
都怪她大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当中,现在才注意到!
“赫——瞿之少爷……”
央儿看见袁瞿之出现在地面前,手中的竹帚给吓得掉到地上。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袁瞿之冷声道,不属于孩童的阴霾笼罩周身。
“我……我……”央儿——想到自己说过“有你好受的了”,吓得结巴。
“她说了什么吗?我没听见呀,对吧?你有说什么吗?”唐君苡拼命眨眼朝央儿使眼色。
“奴婢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央儿吓得不停发抖。
“为什么阻止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爹的儿子?”袁瞿之一步一步的后退,指责的眼神直逼唐君苡。
“瞿之——”
“为什么连你、连丫鬟都知道,就只瞒着我!”袁瞿之大吼出声。
他终于了解为什么爹始终不喜欢他的缘故了,因为,他根本不是爹的孩子,
“听我说——”
“我不要听厂
袁瞿之跑离了湖边。
“瞿之!”唐君苡提起裙摆跟着追去,留下两个已经脚软的丫鬟。
全被瞿之少爷听到了……怎么办……
* * *
“少爷,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守门仆隶挡住了袁瞿之的去向。
“走开!我叫你走开!”袁瞿之胡乱挥开仆隶,仆隶惊于盛怒之下的袁瞿之,不敢再有所动作,袁瞿之就这么跑离了袁府。
“快去告诉袁磊,快去!”
随后而至的唐君苡,停下脚步喘着气,匆匆嘱咐一脸焦急的仆隶,又马上追了出去。
仆隶也顾不得门了,连忙往内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