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飞雪就在陆云歌身前,虽然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但过近的距离仍让他猝不及防。
「咳、咳!」不但鼻子里吸满药粉,连眼睛都被迷住,又辣又热的感觉不断传来,呛得他几乎连气都吸不进。
他又惊又怒,想揉眼睛又不敢,只好单手捂眼,拳头抡起,带着凌厉的杀气击向陆云歌。
陆云歌一招得手,立刻使出吃奶的劲,下身虽然不能行动,身手却非常利落地往边上一滚,不但躲过了南宫飞雪的拳头,也躲过了弥漫的药粉。
南宫飞雪拳头击空,立刻收手,侧耳一听,推断出陆云歌的方位,转身又是一拳。
陆云歌刚在地上打了个滚,身形不稳,想要再滚已是不能,慌乱中只好拉住旁边的桌子,拼命往南宫飞雪手下一送,让他的串头还没来得及完全打出,就被桌面阻断了去势。
「死丫头,还有两下子,看我这招妳怎么躲!」
南宫飞雪一拳将桌面打穿,心知陆云歌必在不远处,踢飞挡在面前的桌子,左笔右掌,朝前直击。
陆云歌连滚带爬,躲到被打破的桌子下面,侥幸逃过一劫,却也香汗淋漓,险象环生。
「飞雪,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同个女人计较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至极,交战双方都没有开口,只有身子不能动弹的南宫烨躺在床上,焦急地大喊。
南宫飞雪杀性正起,对他置之不理,陆云歌疲于奔命,也无暇说话。
南宫烨急得浑身冒汗,忽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反手抄起身后的瓷枕,就朝南宫飞雪掷去。
南宫飞雪虽然目不能视,但听力一流,发现背后风声不对,连忙回身自救,但还是晚了点,被瓷枕正巧砸中脑门,顿时晕头转向,曲腿跪在地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令南宫飞雪气急败坏,他紧绷着脸,摸出袖中的匕首,听风辨向朝陆云歌投射过去。
陆云歌刚喘了口气,陡然瞧见一把亮晃晃的匕首飞向自己,吓得方寸大乱。
「南宫烨,救我!」慌乱之中,她被桌子卡住一只脚,只能闭上眼睛惊恐地大叫。
南宫烨这时也是心急如焚,手臂一抬,贯通的气流运达指尖,坚硬的玉石戒指被他捏碎,一块将匕首打飞,另一块势如疾风射中南宫飞雪的胸口。
南宫飞雪一口气吸不上,捂着胸口倒跌一步。
他没想到南宫烨会一连射出两样东西,而且力道十足,难道安魂香也有失效的时候?
「别乱动!否则我手里还有暗器!」
南宫烨见南宫飞雪似乎还想伤人,连忙出声威喝。他知道自己身上药性未退,刚才能掷出东西纯属侥幸,要想保住陆云歌安全无虞,只有靠虚张声势。
南宫飞雪跌跪在地上,愤恨地用拳捶地!
他的手渗出了血,眼鼻中的燥热刺激也愈加强烈,但这一切对他的打击,根本比不上心中的挫败来得椎心刺骨。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勤学苦练这么多年,功夫仍不及重病中的南宫烨,连个女孩子都能让他上当!
知道匕首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陆云歌睁开眼,看见南宫飞雪沮丧的脸,以及淌血的嘴角。
「你流血了……嘴角有……手上也有……」面对这个极度沮丧的大男人,陆云歌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南宫飞雪刻意低着头,不想在人前失态,但陆云歌自作聪明的怜悯口吻,让他羞愤难当。
「妳这个臭丫头给我闭嘴!」他吼完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懊恼,虚晃一掌朝陆云歌打去,引南宫烨出手相救,自己则纵身跳出窗外。
他或许不是很聪明,但勤奋出天才,每天除了练武还是练武,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可以说心无旁骛,可现在……若不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实。
乘人之危已经够丢人了,偏偏还败得如此灰头土脸!
「南宫烨,算你狠!别以为我会善罢罢休,下次我会再来,届时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南宫飞雪离去前心有不甘,回头撂下一句狠话。
「悉听尊便。」
南宫烨一出手就知道上当了,要阻拦南宫飞雪离开已经是不能的事。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他的重点不在他,而在于陆云歌的安危。
这个小女人,竟傻乎乎的以卵击石来帮他,让他狠狠捏了一把冷汗。
感觉身上的安魂香药力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下床走向陆云歌。
逃过一劫的陆云歌坐在地上直喘气,抬头看看南宫烨,忽然发觉刚才那个人和他竟有几分相似。
「他是谁?和你长得好像,他怎么会那种功夫?」
南宫烨脸色微微一僵,蹲下身子,解开陆云歌腿上的穴道,将她扶起来。
「他叫南宫飞雪,是我堂弟,从前跟妳提过,至于他怎么会学了那种功夫,只能说人各有志,或者他欲望太强,心魔过重吧!」
「心魔……」陆云歌喃喃自语。
她感觉得出南宫飞雪为人并不坏,要不然也不会替她止血,但他想如此不劳而获,吸取别人的内力为己用,将为天下人不齿,怪不得师父教他们心念不要太重,以免心魔入侵……
她正想着心事,南宫烨忽然问。「妳刚才洒进他眼里的是什么粉?」
「是……」陆云歌顿时噎住,眼帘不自禁的垂下,她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天地交融阴阳合欢散吧?
南宫烨没有忽略她脸上可疑的神情,伸手沾了些落在地上的粉末闻了闻,转而就要往嘴里送。
「别!」陆云歌跳起来抓住他的手,脸蛋泛起一大片红潮。「是一些补药……洗洗就好了。」
「补药?」南宫烨更加狐疑,是补药用得着这副表情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是觉得她的表情很不正常,不可否认的是,她脸红的模样煞是好看,彷佛酝酿着某种暧昧的情愫。
陆云歌本能地想说谎,但触碰到他炯亮的眼眸,所有的谎话都失去了该有的效果。「真的是补药,是喜月给的……那种补药……」
她低下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细如蚊蚋的声音还是让南宫烨听见了。
「喜月给的那种?」他怔住,而后哭笑不得。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补药」,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伸手拨开陆云歌额前的发丝,柔声道:「人不能乱信,补药也不能乱吃,小心吃坏身体,适得其反。」
陆云歌脸更红了,挣扎着想站起。「妳别动。」南宫烨已经伸手,毫无征兆地将她打横抱住。
陆云歌整个人僵直在那,开口想拒绝,望见他眸中的柔情,又什么都说不出,只好搂住他的颈项,任他将自己摆上床榻。
南宫烨替陆云歌洗净小腿上的伤口,又在上面敷药。
「还疼吗?」他边敷边问。
陆云歌坐在南宫烨的床榻上,身后靠着柔软的被褥,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娇美非常。
「不了。」她摇摇头,为他指问的温柔而心颤。「你呢?差不多在床上躺了快四天,身体真的好了?」
「四天?没那么夸张。」南宫烨轻笑起来,让她按住覆着伤口上的白布,替她用绷带固定。「我本来就没病,只不过是两股气在身体里乱斗,来得容易,去得也快。」
陆云歌望着他竟有些发痴,他本来就长得出色,笑的时候极具个性的脸庞又多了几分亲切。
「这些事我自己来就行。」找不到合适的话,她只能嗫嚅地说:「你别忘了,我只是你的丫鬟,这样不好。」不知为什么,她有种想逃离他的冲动。是啊,不逃就要陷进去了。
察觉到她的不安,南宫烨的动作微微一顿。
「说实话,我从没当妳是丫鬟,要不然还容妳一直嚣张到现在?」
陆云歌愣在那里,脑子里想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褒还是贬。
将她腿上的伤口处理妥当,南宫烨抬头看见陆云歌还在瞪着眼睛发呆,不禁笑起来。
「说吧,喜欢什么样的奖赏?」
「啥?」陆云歌一怔,不明白南宫烨所指。
「今天妳救了我,我该谢谢妳。」
说话的同时,他在心底问自己,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不,当然不是。
他既然明白自己喜欢她,或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这样喜欢一个女子,可她对自己却还有相当的距离,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多一个和她亲近的理由。
她来这儿是有目的接近他的,应该知道该怎样利用这个机会吧?
「真的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若是换作别人有危险,我也会这么帮他。」
陆云歌露齿一笑,脸上的表情很可爱,却让南宫烨有种想将她拖去打一顿的冲动。
这个笨兮兮的小女人不但罔顾他的心意,还喜欢逞能冒险,最可恶的是,竟拿他跟别人比!
「我坚持。」他神色一凉,眸中有了明显的不悦。
陆云歌不明白为何他的脸色说变就变,既然是奖赏,她不要都不行吗?没见过这么逼着要谢人的。
「不管妳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南宫烨握住她的肩膀,口气很差。
「那……」
奖赏就不必了,她最想知道的是……想了想,陆云歌差点问他是不是武林中离魂掌的始作俑者,但她可以预见他的回答,肯定是一个字--「不」!
姑且不论他是否无辜,就算是他干的,他也不会承认,毕竟关系到好几条人命啊!
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说辞,陆云歌抿了抿唇,有些泄气。「我困了,明天再想吧。」话才出口,她马上懊恼起来,她明明有发过誓,以后绝不再用这么烂的理由啊。
「算了,妳休息吧。」南宫烨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在她面前,他总是容易失控,是因为喜欢她的缘故吧,来日方长,何必这么急呢?
「我的床舒服些,今天先睡我这,明天我再让人做张新床给妳。」南宫烨放开她,起身替她盖上被褥。
陆云歌只能接受他的好意,身子躺平,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却在接触到床顶的一剎那,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玉环,我要你床顶镶着的那块玉环--」
她不是故意出尔反尔,实在是大意外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块刻有篆体「雨」字的玉环,赫然嵌在金丝楠木的雕花木床顶上,这不正是师娘要的那块吗?
她不只一次的在小楼里翻找这块玉环,没想到竟被南宫烨镶在床顶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妳在敷衍我?」南宫烨听到这句话很不满意,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
老天,她不是有目的而来吗?他都暗示至此了,为什么她还能漫无边际地说些他一点儿也不想听的话?
她难道不明白,他这是变相在向她表达心意?
他从来没追求过女人,话能说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为什么她却像听不懂一样,这是故意在恶整他吗?
自己刚见她时,态度是恶劣了些,可是……也不必这样记仇吧?
「不,不是……」陆云歌的声音在轻颤,虽然他阴沉的眼神让她害怕,但她仍坚持自己的说法。「它好漂亮,我真的想要它。」
「妳存心气我?」南宫烨打断她的话,不敢相信她竟如此愚笨。
要是其它女人听到要给奖赏,早就将他扑到床上与他行周公之礼了,哪会像她这样,还在关心一块微不足道的玉环,难道在她眼中,自己连一块小小的玉环都不如?
南宫烨捉住她的肩,气恼地瞪着她。
「你,啊……唔!」陆云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已经霸道地印上了她的唇瓣。
陆云歌惊讶极了。
他不是最讨厌女人勾引他吗?那他现在做的是什么?是他又和那天一样开始发病了,还是这几天她春梦作多了,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不过,他的眼神那么炽热,不像在发病,自己唇间的感觉是那么强烈,也不像在作梦。
她终于有了动作,不是抱住南宫烨热烈响应,而是伸出手摸摸南宫烨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确定谁也没有发烧。
她放下手,发现南宫烨正用愤怒的目光瞪她。
「小东西,妳要气死我才甘心吗?」他的声音显得激动,不难想象他此刻的心情。「我都主动吻妳了,妳还要怎么样?竟敢不回应我?」他向她大吼,受伤的语调中透出浓浓的指责。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吻女人,她倒好,竟给他玩心不在焉这一套!
她为什么不像其它女人那样疯狂地抱着他,贪婪地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宠爱呢?
「我……」陆云歌看得出南宫烨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南宫烨觉得自己有够挫败。
「算了,妳想要什么,自己拿吧!」
他咕哝一声,转身就想走,却不知陆云歌抓着他衣服,被他一带,整个人向外拖,就这么摔了下去--
「啊!」
「云歌!」
他连忙捉住她的手,重新将她扶回床里。
「我没有不喜欢你的吻,我只是想……你喜欢安静,不喜欢女人,我觉得你吻我,却像在作梦。」她望着他,声音小小地说。
「看妳一脸聪明样,原来是个小笨蛋。」他托起她的下巴,眼中扬起愉悦的光亮。「我确实喜欢安静,楼里没用其它人,是因为人多口杂,容易生是非;我确实讨厌女人,那是一般而言,对妳,我完全不一样,妳难道丝毫没有感觉?」
「我是有,可我不敢相信……」
「妳以为我没事专给女人上药?」而且不只一次!
「那天……我以为你同情我,就如同你今天感谢我一样。」
「那刚才我对妳的吻呢?」
「我说过,我以为自己在作梦。」
南宫烨哭笑不得,不知该夸她单纯,还是骂她反应迟钝!
「我讲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我……」
陆云歌怕他不信,还想解释,声音却忽然中断,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吻。
有一点南宫烨很确定,她的小嘴看起来很迷人,说出的话却令人不敢恭维,不如少费口舌,直接用吻的更合他的心意。
陆云歌开始还想挣扎,摸到他平滑的肩膀和火热的肌肤,整个人都软了,这不是她几天来一直的梦境吗?
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让自己暂时沉迷其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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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南宫烨的病情稳定下来,决定去水月庵看望一下母亲,顺便把云歌介绍给她。
这是自己第一次带女孩出门,娘亲肯定很高兴,他可以想见母亲喜悦的心情,但对于陆云歌,他就不那么确定了。
事实上,从那天吻了她之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南宫烨总觉得陆云歌一直在躲他,尤其每天吃完晚饭,她总是喊困,早早就躲上床睡觉了。
她有那么嗜睡吗?南宫烨不信,可不信又能怎么样,用主子的身分强迫她留下吗?
不,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子摆出庄主的架子命令她,她也因为要逃避他的挽留,甚至不惜编出许多荒唐可笑的理由。
她在为欺骗了他而内疚吗?
从她飘忽的眼神中,南宫烨看出了心虚和胆怯,但他不明白,自己都不介意上当受骗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在暗示多次无效后,他都想挑明告诉她,就她和陆广茂之间的那点小花样,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他又不免担心,她会不会在羞愧之下逃得无影无踪?
对于这样一个看起来聪明,实际上又蠢又倔又胆小又爱钻牛角尖的小女人,他该怎么办?
摇她个清醒?吻她个明白?或者干脆浇她一盆冷水?
即使这样,她大概也会瞪大眼睛,一脸胡涂地问他出了什么事。不用说,到最后被气死的那个人,肯定是他!
他真不懂,如果要有所图谋,就该巴结讨好他。一下表现得温驯可人,一下又躲得远远的,究竟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其它什么?
他见过很多女人,风花雪月的事也经历不少,自认对人性、对女人都了解得颇透彻,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个小女人完全搞昏头了,净想不出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