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园外是一大片的丘陵,很多地方已开垦成农田,田里种了许多的农作物,田里有人在耕作,附近稀稀落落的几座农庄冒着炊烟,好一幅安居乐业、太乎盛世的景象。
太奇怪了,任何雅云机灵百变,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转身问离自己身后不远的李世衡, “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吗?若你能送我回家,我将会感激不尽。”
“我叫李世衡,这里是绿庄。我的祖先是‘飞将军’李广,这里的李家人大都是李陵和单于公主的后代。”
李世衡专注的看着她。
何雅云好像走进了历史,她还记得李陵答苏武书的一段话
陵虽孤思,汉亦负德。昔人有言,虽忠不烈,视死如归,陵诚能安,而主岂复能眷眷乎?
想到这,她马上又想到自身的处境,“那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舅舅收了聘礼后,就把你嫁到这里来,等过几天,其他的新娘子都来了以后,我们就要和他们一起举行婚礼成亲了。”李世衡看着她说。
“不要再演戏了,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我舅舅早就想和我家亲上加亲,怎会作主把我嫁给你?而且我们何家还有长辈在,也轮不到我舅舅作主。”何雅云一点都不相信他说的话,盯着他的脸,看他是否会自己笑出来,心想:这个人编起谎话来,竟能说得如此严肃逼真。
李世衡不理她,迳自道:“回去吧,你走得够远了。”
“好啊!我早就想回去了。”她说完,等着看他将她往哪里带。
他转身往回走,何雅云见状跺着脚叫着,“我不要回那里去,我要回家,西安城外的舅舅家或塞外的家都可以。”
“我要怎么告诉你你才会明白?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李世衡的口气中已有着不耐。
看来,这—切不像是开玩笑,何雅云换个方法,温柔的请求“李公子,拜托你送我回家好不好?要多少钱我爹爹都可以给你。”
“若你真那么想家,等我们成完亲后,我再找个时间陪你回去。”他的口气也变得温柔。
“我又不认识你,我也不要和你成亲,我要你现在就送我回去。”她说到这里,心里害怕事情会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眼泪便禁不住的掉下来。
“我却认得你。”李世衡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
“李公子,我一点都不好;我既不温柔体贴,心肠更是歹毒,四德俱无、七出全备,生鸡蛋的事没有,生鸡屎的事一定弄一人堆。你还是趁早改变主意,免得惹祸上身。”何雅云眼中含泪,胡言乱语的自我毁滂,就只求李世衡能送她离开这里。
李世衡虽舍不得看她哭,但也要她明白事已至此不能改变。他板起了脸孔,正色的说:“雅云,我这个人很反常,你越是把自己说得不好,我却越觉得你可爱。
不要再说了,免得我今晚就要和你成亲。”
她一时没细想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羞得满脸通红,大骂,“你无赖加无耻,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闻言讥了回去,“这样子不是刚好配你这种四德俱无、七出全备的女子?”
“你再怎么说,我也不要和你成亲。”说完,她赌气的转身就走,但却茫茫然不知如何才能走出这里?
李世衡不阻止,任她走,反正她再怎么走,除了累了自己外,根本离开不了这里。
何雅云走到—户农家,看到一个弯着腰走路的老婆婆,遂走过去问:“请问婆婆,西安要往哪个方向走?”
老婆婆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对她笑著,好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于是何雅云高音量再问。
老婆婆含糊不清的说;“这里没有西安,我们这里是绿庄,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绿庄,住在这里不用取什么:安’的名字,就可以很平安了。”
“我是问你,从哪个方向可以到西安。”何雅云耐心的说。
“西安?”老婆婆的表情迷惑。“我们这里没有到西安的路。”
“那口这里有没有人知道往西安的路?”她仍然不放弃希望。
“我不知道。”老婆婆摇头,她觉得住在这里很好,何必要知道去那什么安的路?她眯着眼仔细的看着何雅云。“姑娘啊,你是哪户人家的闺女?我以前好像都没见过你。”
“我今早醒来后,就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她埋怨的说。
老婆婆呵呵笑着, “那一定是天上的王母娘娘把你送来的,怪不得你长得像仙女一样漂亮。”
何雅云石老婆婆笑得高兴,只得陪着笑告辞。
她往丘陵上走去,心想越过这—人片的丘陵,也许就可以看到另一番的景象,正午的时间早巳过了,她虽然肚于开始饿得咕咕叫,却只找到出路。
离农田越来越远,也越爬越高,她忍耐着,将希望放在越过丘陵后的景象。此时的太阳晒得人发昏、脱水,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却倔强又辛苦的硬撑着。
望着似乎永远走不到的山顶,何雅云的神志开始变得迷糊,四周越来越黑暗,她的身子也融入黑暗中。
李世衡本以为在绿庄中,何雅云应该是安全,没有危险,谁知她会自己找罪受让自己中暑,当他听到手下报告说她正往丘陵上爬时,本不以为意,只叫人注意她,心想她累了自会往回走,谁知她累昏倒了都没往回走,他只得赶去把她抱回来。望着怀中柔弱的人,他没料到她内心里竟藏着如钢铁般的意志。
将她放置在原先住的房间,他解开她身上的衣服,让她多透点气,并喂她喝了水,补充流失过多的水份,接着按摩她的手脚,促进血循环。
何雅云一睁开眼睛看到他,立刻就想打他,李世衡见状停止按降的动作,捉住她的手,讥笑的说:“想打人,也得先把身体练壮一点。”
“你是谁?为什么挑上我?”她虚弱的问。“为什么不送我回家?”经过刚刚的事后,她明白凭自己的力量是回不了家。
“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他的语调紧绷、失望。
“我除了常在自己家和舅舅来来去去外,平素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太认识家里以外的人,更何况是男人。”
李世衡捉起她的手,用力的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后放开,看她痛呼出声,他再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你……你是那个奴录?!”何雅云惊讶的叫出来,不敢相信的问。现在的他与一年前在奴隶拍卖市场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病恹恹的样子相比,实在是相差太多了,怪不得她会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
“我不是奴隶。”他的声音紧绷。
他确实不是奴隶,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并不是自愿被拍卖为奴,否则身上也不会布那么多的伤痕。
以前汉人和胡人常常交战,战后常会交换人质,或用钱赎回人质,没得交换和被赎回的人就被留下来当奴隶,演变到后来,竟然有数个专门拍卖奴隶的集团,他们奴隶的来源很少是自愿卖身为奴,很多是用不正当手段取得的。
何雅云不知李世衡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拍卖为奴。
她和他一起回想起那一天,正是她离开自己关外的家到舅舅家的路上,她向护送的大表哥吵着要到市集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鲜的东西。
一进市集就挤得水泄不通,很多人仰着头张大嘴围着一个高台出神又忘我的看着,而台上摆着一个大铁笼,笼里有一只,生气勃勃的老虎在走动,它的脖子上套了一个镶着闪亮宝石的大皮圈,圈上另有一条银光闪闪的铁链捉在笼外的人手上,那人长得高头大马,面目狰狞凶恶。
好多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不明白奴隶拍卖台上为什么会出现老虎。
拍卖会的主持人敲着锣要人家安静注意听,“下一个要拍卖的奴隶,年轻、强壮、凶猛、结实,保证买了他的入不会后悔,在拍卖之前,我们先来看一段他和老虎的表演,证明我所说的话,之后,就请各位爷们竞相出价。”
话才说完,就有一个头发、胡子纠成一团,身上布满着疤痕,上身赤裸的男人被推出来,他的手被绑在背后,脖子上套了一个皮环。像狗一样,被那两个人又推又扯的拉着走,他双眼闪着仇恨的怒火,愤恨的看着四周。
推他的人打开笼子的门后,将他推进去,接着拿刀将绑在他手上的皮索割开。
拉着老虎的男子,立刻将手上的铁链放松,让老虎靠近他。
老虎似乎是饿了,绕着他嗅了几下,露出利齿往他扑去,吓得很多人惊呼出声。
何雅云激动的推首高凯南往高台走去,“大表哥,快阻止他们,这样太残忍了。”
等他们挤到高台边时,一人一虎已在笼里缠斗,空气里充斥着老虎生气的吼叫声,李世衡极力捉着老虎脖子上的皮环,不让它咬到自己,身上布满被老虎抓得鲜血淋漓的伤口。
何雅云不顾高凯南的阻止,跟着他一起爬到高台上,她捉起笼外的铁链,将老虎的脖子极力的往后拉。
此时捉着铁链后段的男子,生气的喝叫,“小姑娘,快下去!”
“你快点把老虎拉走。拜托,求求你!”她哀求着。
拍卖会的主持人打量着她,“好标致的小姑娘,若你愿意代替他,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高凯南走到他面前,指着李世衡问:“多少钱?我买。”
他笑着说:“你既要买他,就照着规矩来,和大家一起喊价。”
“可以,不过请你马上停止这种残忍的游戏。”高凯南危险的警告着,“—个受伤严重的奴隶可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拍卖会的主持人看看笼里的情况,遂打个手势,令人将李世衡的手绑起米,把他拉出笼子外。
何雅云见状立刻从高凯南背后的布包裹取出药瓶,看着他身上布满的新伤痕,正决定要帮他撒药粉时,冷不防的,她的手臂被人咬住,又痛又紧,甩都甩不开,她禁不住痛的发出哀号声。而咬她的人正是李世衡,他的神智已在极度羞辱和面临生命危险的搏斗中,变得浑噩,已分不清敌我了。
见高凯南出拳就要往李世衡脸上打去,何雅云忍痛叫着,“大表哥,不要打他,他不是存心要咬我,他只是糊涂了。”
拉皮环的人迅速拉紧皮环,让李世衡因呼吸困难,而不得不张开嘴。
高凯南心疼的捉起她被咬得出血的手臂,打算帮她敷药时,何雅云却将手伸到李世衡眼前,“我知道你很痛,所以我要帮你撒药,坦不要再咬我了。”
李世衡茫然的瞪着仲到眼前滴着血的手,和手腕上戴着的红绳线。
“你意识清楚了吗?”何雅云看着他的眼睛问。
高凯南抢过她手上的药瓶,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让血止住,接着将药粉撒在李世衡身上的伤口。
何雅云在他撒过药的伤口上一面吹着,一面安慰的说:“撒这个药会有点痛,但伤口可以好得很快。”
李世衡头脑清醒了很多,不解的看着低头在自己身上吹拂伤口的女子,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自被陷害受虐待后的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对自己表示关怀和善意的人,可是这么一点点的善意和他所受过的巨大苦难是无法相比的。
他看到自己咬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歉意,再看到那手臂接近手腕上系的红绳线时,才惊讶的发现那不是红绳线,而是一条粗大的环形疤痕,猛一看,就像是戴着红绳线编的手环一样。
拍卖会的主持人这时敲着手上的锣叫着,“拍卖开始!”又对高凯南说:“如果你们真要买这个奴隶的话,请你们下台和人家一起竟价。”
高凯南先跳下台,接着将何雅云接下台。
价钱从两百两叫起,立刻有人开始加价,何雅云听到旁边叫价的人说:“这个奴隶不错,买了他之后就专门安排他和野兽相斗,刺激一下生活。”
另一人嗳昧的说:“那就可惜了,用在别的用途上可更刺激,找对门路的活,还可以当获取荣华富贵的敲门砖。”
讨论的言语越听越不堪入耳,何雅云急着催高凯南,“大表哥,快开始叫价,不要让他被别人买走。”
价钱已叫到一千两,拍卖会的主持人再问;“还有没有人要出更高的价钱?”
高凯南喊道:“一千五百两厂那是他们带在身边所有的钱。
拍卖会的主持人高兴的叫,“一千五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价钱?”
四周安静下来,似乎没有人要出更高的价钱,但就在拍卖会的主持人止要敲锣宣布成交时,突然有人大喊,“两千两!”
霎时众人往叫价的人望去,只见那是一名身穿黑衣,精壮结实的中年人,他看着四周的人群,莫测高探的眼神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拍卖会的主持人更高兴了,“两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价钱?”
何雅云催着高凯南,“大表哥,再加!”
高凯南爱莫能助的摇头,“没办法,我们带在身边的钱不够,他们不会同意让我们先欠着。”
拍卖会的主持人像是怕出价的人反悔似的,立刻叫着,“两千两成交了!”一等黑衣人交出银两,他拿给他一把钥匙,接着李世衡就被推到他面前,“大爷,这个人是你的了,随你怎么处置都行,不过给你一个忠告,在没控制好他之前,千万不要把皮环和皮索解开,免得发生不测。”
黑衣人不听,拿出身上的刀把李世衡手上的皮索割断,又用钥匙解开他脖子上的皮环,在披上黑衣人带来的衣服后,李世衡一点都没反抗的跟着他走。
何雅云急着起直跺脚,却又想不出办法来,她拉着表哥跟着那黑衣人走出市集后,拦到他们前面,“大爷,能不能请你将他转卖给我们?我们愿意出三千两,只要你带着他跟我们到西安,一到,我们就马上付钱给你。”
黑衣人语气冰冷的问:“你一个姑娘家买他做什么?”
“对啊!我买他做什么?”何雅云皱眉反问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我就是看不惯有人被人当成野兽般对待,所以我要帮他,让他做回自己。”
黑衣人眼中精光一闪,口气更奇怪了,“真的只是这样?”
“那你以为是什么?”她反问。
“你不会是看上了他,要买回去当情人吧?”黑衣人的语气像是讥笑又像是认真。
“大表哥,你帮我跟地说。”何雅云又羞又怒的推着高凯南。
“这位朋友,讲活不要这么伤人,我这表妹天生就爱打抱不平,动不动就要拔刀相助,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高凯南语气平缓的说。
黑衣人打量着他,心中对他所流露在外的气质暗自赞赏,好一个英俊稳重的男子,更不可轻忽的是,他有一对冷静、犀利的眼神,他虽然穿着斯文,但他潜藏的力量却不可轻忽。
黑衣人怀疑的看着何雅云和高凯南,而李世衡则用另一份心情看着她。他被她年轻美貌的外表和内心里的善良、纯真所吸引。
“我们就住在西安城外的高家村,我叫高凯南,若你愿意转卖的话,就和我们一起走。”高凯南虽然明知出三千两银子买一个人来再放走,是一件很蠢的事,但为了让表妹高兴,世俗人眼中再离谱、再蠢的事他都会帮她做。
黑衣人看着李世衡现在的模样和高凯南真是天与地的差别,这小姑娘既有如此尽心的护花使者,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找个情人,看来她真的是一个充满善心的姑娘。
“谢谢你们的好心,但是我不能转卖。”黑衣人的口气转为诚恳,“但你们也不用担心他,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何雅云拿出药瓶放到李世衡手上,“这药你留着,记得每天早晚在伤口上撒一些,这样伤口才会好,你要好好保重。”
她虽然仍然不放心,但是从黑衣人的行为判断,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而就算不可信,她也无能为力。
黑衣人带着李世衡很快地消失在人群中,从此不知下落,但他们却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种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