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阳光透过精心设计的窗棂,玻璃反射出多样的光彩,但客厅里的气氛却显得诡异。向柏环着的手臂一僵,那看似温和的脸此刻却浮现一抹疑惑的神色。
袁名柔回视他,唇边的笑容更加甜美,让向柏起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她的提议吓着他了吗?一开始,听凌怀这么提起时,她也是吓了一跳,只不过,一听完凌怀的分析之后,她倒也释怀了。
凌怀说,向柏早上总是起得晚,总是得过了中午才会开始工作,要是她的工作有时效性的要求,她最好亲自把他看得紧紧的。
今早,她已经充分理解到,就算把电话线烧坏了,还叫不醒向柏,最好的方法,就是叫他先住到她那里去,反正她那还多了一间空房,如果她能每天叫他起床,多了半天的工作时间,铁定能提早完成工作。
「凌怀『建议』妳,让我搬到妳那里住?」向柏半晌后才问道,低沉的嗓音温柔而不带威胁性,袁名柔光听就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嗯!他还说你完成第一阶段的工作后,就可以专心帮我处理室内设计的事。」她很肯定的点头。
向柏抚着下巴,在心里细想着。看着她正常无异的脸色,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多惊世骇俗的主意。
是他温柔得太没有伤害力,让她不觉得有任何压迫感,还是说……她已经很习惯跟男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凌先生还说……」袁名柔仰望着高她整整一个头的向柏,欣赏着他深邃的五官。
被她这么盯着看,向柏莫名的感到满足,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他还说了什么?」这凌怀最近工作是太闲,没什么新鲜事可玩,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他说,你就放心住进来吧,有事他负责。」袁名柔明亮的眸中闪着光,很高兴多了一位室友。
她不是寡言的人,却因为成了专职作者,顿时少了工作同事,只有几位好友可供聊天之用,但大家都各有各的事要做,能腾出的时间也少,她就算要找人说话,也常常找不到人可以谈心。
现在可好,要是向柏成了自己的室友,光听他低沉温柔的嗓音,就叫人心情愉快,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有事他负责?向柏再挑起眉头。有事?能有什么事?是他吃了这女孩?还是这女孩吃了他?
再说,要是这事真的发生了,凌怀又能负些什么样的责任?
他清清喉咙,想到这些事的可能性,不知该说她天性单纯,还是生性大胆?他低头望着她,黑眸里光芒闪烁。
「怎么了?」她眨着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默。
「难道妳不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沉声问道,那双深邃的黑眸落在她身上,一瞬也不瞬。
有那么一刻,她被他的视线震慑,感到某种异样的慌乱,像是被猛兽盯住的猎物……没道理呀,他看来虽然冷漠,但行为和善,不该给她这样的感觉,但是在那一瞬间,她真的有种喘不过气的窘迫。
「妳还没回答我?」半晌之后,他低沉的嗓音又响起。
袁名柔的视线被向柏锁住,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搁在他手臂上的手,此刻却捏得更紧了。
「我都不担心了,你担心什么?」终于,她鼓起勇气仰视他,晶亮的秋水瞳眸注视着幽暗深邃的黑眸。
听完她的话,向柏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有点多余。没错!她一个女孩子家都不担心了,他烦恼这些做什么?
他的黑眸凝视着眼前的袁名柔,眸底深处闪烁着神秘的光亮,虽然揉进一丝不解,却难掩他魅人的神采。
「好,我接下妳的case。」他沉稳点头,不忘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过是接下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他绝对能胜任,而且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只不过,他一向的笃定,在揉进了袁名柔这个不确定因子之后,似乎添了不少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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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他的首肯之后,袁名柔高兴的先行离开,向柏盯着电话,考虑半晌之后,决定把事情问清楚。拨了个熟悉的专线号码,凌怀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是难得,我已经几年没在早上听到你的声音了。能感受早上温暖阳光的感觉,还不错吧?」凌怀大声消遣,语气愉快。
「你在搞什么?」向柏没因为他的嬉闹升起怒火,他早已习惯内敛。
「没什么,只是帮你找些生活乐趣。」凌怀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一丝歉疚。
「直接把我塞到一个女人的屋子里,这叫替我找生活乐趣?」向柏情绪仍是淡然,只是带着点疑惑。
「喂!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耶。」凌怀真心说道。还记得今天她走进门时,那股慵懒中带着自信,柔软甜美的声音,叫人几乎要酥了骨头,要不是他偏好脾气呛爆的女人,他搞不好会将这女人纳入花名册内。
向柏沉默不语,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含义为何,不可讳言,在第一次看到她时,他也曾经因为她的容貌而有些许的赞叹。
「那你也不必直接叫我住到她家里去。」向柏这不算埋怨,只是不解。
「这个给你个机会,没有男人像你这样……」凌怀最受不了的就是向柏老对他说教,说他跟另一位好友滕立宇,两人老是留连花丛,没一次认真,见他如修道士般的无趣生活,他好心的替向柏找个出路。
「我就是。」向柏不耐的打断凌怀对他的评断。
「你不算是正常的男人!没有男人会几年不谈恋爱,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凌怀也不客气的回嘴。
「这种事跟你说不通。」向柏懒得争论,这叫理念不同,没有谁对谁错。
「说不通就别说了,你只要好好享受就好。」凌怀露出邪恶的笑容,想起今早袁名柔的大方主动,要不是工作太忙,他真想看看向柏遇到她时,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你在说什么?下次再聊,我要过去了。」向柏微斥了他,知道凌怀一肚子坏水,只是想看热闹,看他出糗。
「过去找美人同居了?」凌怀再补上一句,得到的回答很干脆,是向柏挂电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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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柏不是会拖拖拉拉的人,随便收拾了几样随身的用品,开车前往袁名柔的家里。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因为凌怀的动机可议,他想顺着凌怀的想法,摸清凌怀真正的用意何在。
到了她的公寓门前,才按了一下电铃,她便火速的开了门,顺便奉上一个足以让人心跳失速的甜美笑容。
「欢迎光临,请进!」她大开门户,微倾身用手腕划出一道弧线,做个邀请的动作。
向柏耸肩,略微侧头,看着满脸笑容,努力表现出诚意的袁名柔。
她大方且大胆的令人讶异。迫不及待的邀请男人入屋,奉上一脸欢欣的笑容,就算她真的急需一个设计师来帮她,这样的热切还是让人无法从心底接受。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问题从昨天遇到她之后,就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绕着,却找不出个答案。
或许,他会冲动的答应她的要求,到她的公寓住下,也是想厘出个确切的原因吧。
「你刚起床,一定还没吃早餐吧?」袁名柔不理会他质疑的眼神,眼儿笑得瞇瞇,像只满足的小猫。
早餐?在向柏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两个字的存在。他摇摇头,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大步往内走去,准备再一次好好观察她的小公寓,在心中有个基本的蓝图。
袁名柔由着他往内室走去,自己倒是进了厨房,努力巴结起她未来的室友,替他做起早餐了。
待向柏绕了一圈出来,袁名柔也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白玉瓷盘,瓷盘上平铺着两片火腿,两颗半熟的蛋之外,还有几条煎得干香的培根……
「咕噜……」香气传来,他的肚子竟传出从未发出过的尴尬响声。
「饿了吧?」她捧上手中香喷喷的食物,先往他鼻尖晃了晃,而后以优美的姿势,放到了看来有点年纪的餐桌上。
「厨房里有刚烤好的吐司,我去帮你拿来,喜欢果汁?还是咖啡?」她边走边回眸,忙碌的为他张罗早餐,像是他的小妻子。
「咖啡。」他像是被催眠般的脱口而出,望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仍是呆愣,一直到她端出了咖啡,他还在原地发呆。
「坐啊,快点吃。」她催促他坐下,体贴的先把咖啡交给他,心想是他未曾在中午之前起床,神智难免恍惚。
他啜了一口咖啡,被动的在餐桌旁坐下,她随即递过刀叉到他的手中。
「敢吃半生不熟的蛋的吗?要是不敢,我帮你重新煎过。」袁名柔堆上笑脸,小手支撑着下颚,看着他满心欢喜。
有室友的感觉真好,不用再面对一室的寂静,也不怕一肚子的话,没对象可以倾诉。
他以动作响应她,三两下就将蛋吃光,动作斯文却迅速,连他自己都讶异,自己像是三天没吃东西的难民一样。
动作间,她只是望着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向柏第一次觉得被女人盯视到不好意思。「谢谢。」接过她细心递来的面纸,他斯文的擦拭着嘴角,沉默的回视着她,猜测着她接下来又要有什么惊人之举。
「吃饱了?」她问,上半身倾近他。
「嗯。」他不动声色点头,看着离他愈来愈近的小手,在心里猜着她会不会再一次把小手搭上他。下一秒,她果然握住他。
他皱起眉,温文卓尔的气质里,揉进一抹隐约的怒气。他不得不怀疑,她到底是何居心……
「吃饱了,我们去逛家具店吧。」她拉住他的手,高兴的站起身来。
她的话,突然打断他的怒气,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上了浆般的僵硬。
「我看到不少好看的家具,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形容我想要的风格,我直接带你去看看。」袁名柔热切的凝着他看,胸口因激动而上下起伏着。
她握住他的手,只是想带他去看家具?向柏别有深意的盯着她半晌,像是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但性急的她已管不了那么多,拉着他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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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明亮的空间,五花八门的摆饰,家具专卖店里,营造出极好的购物环境,让人蠢蠢欲动。
先别说别的,就瞧身旁乐的快跳起来的女孩,向柏就不得不摇头。
「这个餐桌好漂亮,桌面还镶有玻璃跟水滴耶,好有特色……」袁名柔拉着他的手,到了展示桌旁,一双澄眸亮晶晶的发光。
「袁小姐……妳要的到底是什么呀?」他真是哭笑不得。
打从踏进这家店,她所喜欢的家具不下数十种,全是些搭不上线,味道也是迥然不同的风格,这哪叫让他知道她的喜好,她根本就是来搞混他的。
看出他的无奈,袁名柔的雀跃终于收敛了一些,露出一丝丝的歉疚。
「对不起嘛,每个东西都那么漂亮,我实在忍不住。」她咬着红唇,摇了摇她握在掌心里的手臂,脸上写满撒娇,叫人直想举双手投降。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怎么样也才算初识,她就这么大剌剌的拉住他的手,在家具店里逛来逛去,好似他们是一对正欲挑选嫁妆的未婚夫妻一样。
他十分不习惯她的做法,那大方的态度让他愈来愈狐疑,心中的尴尬慢慢的浮上了台面。
他抽出被她紧揽住的手臂,让失去重心的她踉跄一下,差点没跌倒。
「袁小姐,妳先请。」向柏浅浅露出笑容,状似无意的拉开两人的距离。
「叫我名柔,别袁小姐、袁小姐的叫,好像我们很生疏。」袁名柔嘟着嘴,瞪了他一眼,不过,眼光随即被身前的欧式灯具吸引住,忘了她的埋怨。
向柏摇摇头,如果他们两人还不算生疏,那他就不知道什么叫生疏了。
他一向习惯冷漠,也不喜与人交谈过深,更别说是肢体上的接触,这个小妮子倒是坏了他所有的原则。
她的所做所为,加上她平常所提及的「金主」等话题,让他主观的下了判断,猜测她极有可能,是一位让人包养的情妇。
虽然说……很不像,气质上很不像,偶尔的幼稚行为也不像,但是她的肢体动作与仪态,大方得令人可议,除了早已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之外,他想不出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会这么不拘小节。所以,他不管凌怀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都不打算陪着一起玩。
一想起凌怀平时笑话他对事太过认真、太拘谨,他愈想愈可能是凌怀故意找个女人来逗他、闹他,好借机取笑他,那他就更不能陷入这个圈套里,还是跟她保持距离好了!
打定主意之后,心头也稳定了些,他开始能抽身出来,看着那女孩。她生得纤细娇小,包在厚重的衣物里,还能看得出粉肩柳腰,彷佛一捏就会碎了,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眸子澄澈如秋水,任何男人被她凝神一望,只怕三魂七魄都要飞了,这样的女人……
「你快来看,我喜欢这组沙发。」袁名柔那双水眸突地转了过来,柔腻的声音带着娇意,笑盈盈的对着他,打断了他对她的评断,心漏掉了几拍。
没办法,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对这样浑身散发自然性感的女人,总是会有点反应……他努力安慰自己。
袁名柔直起身子,看着他缓步朝自己走过来,举止优雅如欧洲的贵族,举手投足都有内敛的沉稳,让人目不转睛。
她定定心神,压抑微小的慌乱情绪,握紧拳头,她这才发现掌心里早渗满了汗。总是少一根筋的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总会感到紧张,有一种诡异的自觉……是她从来没感受过的。
艰难的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向柏看着她手里正轻抚过的沙发组。由同系列深浅不一的咖啡色系,组合而成的布质沙发床,具有空间调配的功能,加上带着点水纹的花雕玻璃茶几,清灵中带着慵懒,的确挺有她的味道。
「不错。」他简单的下了定论,没把目光移向她。
袁名柔不愠不火,红唇上噙着笑,讶异的发现,他是第一个不会盯着自己直看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闪躲她目光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引起她兴趣的男人。
爱情故事写多了,心里早就清楚,知道现实生活中的男主角,不会真如笔下般的霸道狂妄,当然……也不会多金体贴,那样的好处,轮不到自己的身上。也因此,男人在她眼中,跟同性没什么差别,但是这个向柏……
她的水眸盯着他的侧脸,发现他有型的轮廓,有当男主角的本钱,只不过冷漠寡言的个性,不似她笔下常形容的男人般霸道……身边的男人,没有半个属于这样冷冷的个性,加上她的想象力贫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男人,咦……或许,她可以趁机好好了解像他这样的男人,在遇到热情如火的女人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袁名柔清澈的眼儿转啊转,落在他持续沉默的侧脸上。好极了!好极了!她正愁着想不出下一本的男主角,他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袁名柔眼儿往下垂,滴溜溜地乱转着,掩饰其中快要满溢的笑意。
终于,向柏察觉她难得的沉默,转过身子看向她,没有忽略她低垂目光下,唇边的甜甜笑意,那不同于平常的甜美,加入了一抹狡黠。
「我已经有概念,可以画设计图了。」向柏黑眸中的光芒已转为探测,审视着袁名柔,等着她回眸。
她走到沙发组旁,隔着造型前卫的台灯,跟他四目交接,亮黄的灯光照射下,更显她的脸庞晶莹剔透。
「好,我们回去吧。」她的笑意加深,端详他没有表情的俊脸,想起她的小小诡计,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他瞇起眼睛,睨着她瞧,怀疑她此时唇边、眸底的笑意有何意涵?他决定隐藏内心真正的想法,此时的他散发出一种有别于他平常冷漠沉稳的神情,盯着她看,像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被他瞧得发慌,袁名柔索性直接朝他走去,小手习惯性,且「有目的」的想挽上他的手臂……
不料,扑了个空,他轻巧的闪过她伸出的小手,还附送上冷冷的一句。
「昨夜,是妳醉了,刚才,是我还没睡醒,现在,我们两个都神智清醒,意志清楚,没有必要再黏在一起走路。」他皱起眉头,低头睨着嘟着小嘴的她。
「小气。」她嘟囔了一句,白了他一眼,虽然有些沮丧她的计划不如预期般顺利,但她也没因此泄气。
她大步朝出口走去,故意的加大脚步,想将他丢在身后,但人高马大的他,没几下就到了她的身后。虽说是身后,还是跟她保持相当「安全」的距离,一个不让她随手就揽上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进了车内。
坐进了客座,袁名柔微嘟的唇咧开浅浅的笑,看着向柏从容的坐进驾驶座,大掌放上了排档杆。
大大的手掌带给人安全感,修长的指看来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做什么?」他冷声说道,瞇起眼睛,在车子缓缓发动之余,分神看了排档杆的手背上,突然多出的柔嫩掌心。
「什么什么?」她仰起无辜的小脸望着他,唇边的笑花绽放着,虽然他的声音不如平常时的春风送暖,但是还不至于吓到她。
黑眸持续盯着她看,锐利的光芒从其中透出,他利落的踩了煞车,让车子在停车场内停了下来,再一次抽回手,让她的掌心贴在冷冷的排档杆上。
呼!她倒抽了一口气,在寒冷的冬天,他传来的温度可比排文件杆舒服多了。
「妳想开车的话,我可以靠边停。」他淡淡地说,没有看她,专心一意的看着前方。
果然冷漠,她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是你开车好了。」
袁名柔吶吶的收回手,她的开车技术一向不好,毁了自己一命倒无妨,要是还连累了他人,可真是罪过。
虽然是收回了手,她先输了一回,不过,她可没那么好打发。偷偷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禁怀疑起,昨夜她真的喝多了吗?多到会以为他是个温柔的男人,却在清醒之后,完全变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