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坐在客厅沙发上,长正东瞅着张柏瑄缝了十几针的脚,对着被绷带缠满的小腿,不置可否地勾唇冷笑,对于她的论调不予置评。
这是乐观还是随遇而安?还是……她的脑袋根本就是少了好几条筋?
十几天前被他撞了一回,脚上不但撞出伤口、撞走了工作,也没了钱;如今,祸事再次重临,就算没有骨折或者是脑震荡的现象,但却比上一回伤得更重,亏她还说是她运气好。
「你不觉得吗?」见长正东不以为然,张柏瑄不禁又道:「你刚才没看到那位先生很紧张吗?他人很好耶,一直急着要送我到医院,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到这么好的事,可我被撞了两次,两次的肇事者不但没有对我视若无睹,反倒是都赶忙将我送到医院,你不觉得我的运气好得吓人?」
这样叫好吗?看来,她的道德标准非常的低。
「我倒觉得要是妳的运气够好,就不会遇上这种事了。」
依他看,这叫作倒霉,叫作衰神上身。
是她太乐观,以为这样的伤害便叫好运,要不然就是她根本没遇过什么好事,才会误以为这样的发展就是好运。
「你太不懂感恩了,那个人撞到我,还愿意赔偿我所有的损失,我简直是占了便宜,你不觉得吗?」所有的医疗费用,包括工作损失、精神赔偿,天!这天底下的好心人真的不少,她一个不小心就遇到了两个。
真该感恩,要不然就太不识好歹了。
瞧她开心地扳着手不知道在算什么,教长正东微挑起眉。「妳想要搬过去跟他一起住?」若他说,是她蓄意制造假车祸,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能怪他怀疑,实在是……人再背也该有个限度吧。
她的运气差到教他不太愿意相信她,然而偏偏事实摆在眼前,她像是个没大脑的傻大姐,一点都不懂得为自己打算,正落魄地缠着他时又遇到车祸,甚至还笃定认为她运气好到不行。
她到底是怎么思考的?她的逻辑也未免太与众不同了?
「我为什么要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张柏瑄不解地瞪大眼,随即又紧瞇起,「你该不会以为我是……」
「我只是随口问问。」倘若她愿意走,他会立即替她打包送过去。
长正东有点失望,然不知怎地,却又暗自觉得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我不是那么卑鄙的人,我知道我硬是赖着你,要你帮我的忙是过分了一点,但我真的只是希望找到一份工作、一个容身之处而已,我并没有打算要一直赖着你不走。」竟把她想得那么恶劣,她很受伤耶。
「我知道。」长正东无奈道。
要是她真打算巴着他不放,她老早就该要扑上他的床,来个霸王硬上弓,而不是制造麻烦让他善后。
「你真的知道?」张柏瑄把嘴抿得极紧。
「知道。」他疲惫地响应,看着壁上时针已经走到三点位置,他不由得更疲倦。
看来不用赶着回公司了,那份预算表是没办法在今天上班之前完成;有什么办法,谁猜得中会发生这种事?
「长先生,那一份预算表……」他阴沉的神情让她不禁微缩了下肩膀。
「不用妳担心,与其担心预算表,妳不如担心自己。」他比了比她的脚。「记得待会儿要吃药。」
「我知道。」
「早点休息。」话落,长正东随即起身。
现在不走,就怕一个不小心让同情心泛滥,他又不知要把自己逼进什么状况里。
「那个……」
「还有事?」
「你还没有吃晚餐。」张柏瑄小小声地说着。
或许现在不是很适合提起的时机,但不吃饭真的对身体不太好。
「都凌晨三点了,已经不叫晚餐了。」他往房间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在心里暗咒了两声之后,随即转到饭厅去。「我替妳弄点三明治。」
说到晚餐,她和他一直都待在办公室里,要是他没吃的话,她不也一样?
她倒好,一点都没想到她自己,却只记得他没吃饭;为了替他买餐点,害得她又出车祸,虽然他不知道这场车祸是不是和他撞上她时一样的莫名其妙,但……天晓得他心里有多愧疚。
「你要帮我弄三明治?」张柏瑄有点受宠若惊,想要起身到饭厅帮忙。
「给我乖乖坐着。」他出声制止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打开流理台上的柜子,取出昨天买的吐司开始作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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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好厉害。」见长正东俐落地准备着,张柏瑄不禁发出赞叹声。
长正东回头睇她一眼,有点不知所措。
「我原本以为你会请人整理家里的,但住进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全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就连冰箱里的食材都是你去准备的。」好厉害的新好男人,真是教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不习惯别人踏进我的住所。」长正东不带情绪地说着,随即好似想起了什么义转了个话题,「这些事都算不了什么,我的同事里还有一个可以开办满汉全席,而我只会一些简单的料理,是我懒得出门时,可以应急的几样功夫。」
啐,他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她赞佩地道:「可是,光是这样就很了不起了。」
一个会整理家务、准备三餐,在工作上又出类拔萃的男人,真的是一大珍宝哩。
「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后,他动作快速地收工,再泡了一杯牛奶后,便将简单的三明治端到她面前。「我不知道妳有没有胃口,但是还是多少吃一点。」
「谢谢……」她望着摆在面前的一杯牛奶和两份三明治,感动立刻满满地充塞在心窝,逼得她直想要掉泪。
「怎么哭了?」见她笑着掉泪,长正东浑身僵硬如石,动弹不得。「脚痛吗?」
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安慰一个哭泣中的女人,不过她怎么说哭就哭,刚才不是还笑着吗?
「不是,而是……」张柏瑄笑着皱起鼻子,拭去泪水。「从没有一个男人对我这么好,虽然我就像是个煞星一样,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你还愿意这么照顾我,帮我准备三明治和牛奶。」
「这也没什么……」原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唇张了又张,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是一个这么好的人,真的是非常谢谢你。」她说完又掉了一滴泪,真是的,怎么好象突然管不住泪水了,真糗。「相信当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不行!他只要一对她好,她就忍不住又要幻想起王子与公主的幸福美景了。
「我没有女朋友。」谁要那种烦人的生物?
他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一点也不想要为任何人改变现况,之所以会让她住进这里,完全是起于一个不可考的原因。
「我想也是,但是可以当你女朋友的人,定是三生有幸。」
连对个陌生人,他都能够这么体贴了,更遑论是对待自己的女友?唉,她好羡慕哦。
「赶快吃,待会儿吃完药好好地睡一觉吧。」他对于这种话题很无力,不打算再聊下去。
「你可以陪我一起吃吗?你也都没有吃东西。」
「我只准备了两份。」
「我吃不完。」
敛眼瞅着她,他抓起一份三明治便往嘴里塞,却见她瞇眼笑着,不知怎地:心里窜过一阵暖意,一种……无法言喻的古怪情愫。
三更半夜,两人竟窝在这儿吃三明治。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哩,亏他现在有闲情逸致啃三明治。
「对了,长先生,我的工作……」
「我替妳请假。」长正东想也没想地答道。
不是他存心让恻隐之心泛滥成灾而淹死自己,而是他总不能眼见她受伤,却连工作都丢了吧?
「我还能去上班?」张柏瑄有点意外。
「为什么不能?」他不禁反问,「妳是因为意外灾害而不能上班,所以我帮妳请假,等妳的伤好再上班不就得了?」
「可是我闯了大祸。」
预算表的事还没摆平,她实在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而且如果预算表由她着手处理的话,就算给她一个月,她也不见得摆平得了,再说依她的程度,别说一个月了,肯定没两天就被上司赶出去。
「交给我,妳安心养伤就好。」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
撞到她,所以照顾她变成他的义务;如今,她为了帮他买餐点又被车撞,变成他推卸不了的责任。
这下子,全盘的计画得要再重新思索一遍了。
至于工作,则是个不得不处理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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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助理室。」
跟着长正东走进顶楼的其中一间办公室,张柏瑄眨着眼审视着相当典雅的室内装潢,发出阵阵赞叹。
助理室就在秘书室的旁边,而秘书室的旁边就是总裁室耶!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高级楼层吗?
想不到她离开了财务部后,反倒像是升官一样,不过天底下有这种升官法吗?
「那一张办公桌是室长的位置,妳的位置就在这儿。」长正东指着靠门的办公桌,「妳最主要的工作内容是分送各式文件到各部门,还有就是会议记录。」
「哦。」听起来好象很简单。
长正东见她颇为兴奋地坐到专属办公桌,东摸西摸着,气色看起来比前几天都好上许多。
「脚还痛吗?」他语气平淡地问,然而噙在眉眼的关心却不如语气那般淡漠。
「不痛了。」张柏瑄冲着他咧嘴笑着,不忘伸出腿甩着。「你看,是不是好多了?已经十多天,差不多快要好了。」
「是吗?」不由得瞅着她短裙底下的匀称双腿,就算脚上爬了两条疤痕,她的腿依旧赏心悦目得教人想要多看一眼。「妳的裙子……」
「好看吗?」她开心地站起身,在他面前定起台步。
「好看是好看,只是……」长正东顿了顿,勉为其难地调回视线。「难道妳不觉得太短吗?」
线拆了,脚伤好多了,她便又开始作怪?
休养了十几天,随便走动自然不是问题,所以她便又动趋想工作的念头,逼得他不得不再一次动用私权,将她自财务部转进秘书室旁的助理室;将她调到身旁,是他万般不愿,但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事。
因为他再也不愿意花上几天的时间去修补她闯下的祸。
但是这么一来,却又有着相当大的风险;唉,谁要她老是在他面前扮起可怜样,逼得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软心肠的人。
「可是天气很热耶。」她不觉有异,敛眼瞧着自己的打扮。
灰白色的短外套和短裙,里头搭了件米黄色的短衬衫,将她的身材勾勒得近乎完美,再配上白色的绑绳凉鞋,将她的比例衬托得更加完美。
真不是她要自夸,她把自己保养得相当好,一点都不输时下的辣妹,基本上她还算是相当有本钱的。
「是吗?」她大概忘记里头有空调了。「好了,先去熟悉一下助理室基本作业。」
和她相处得久就了解她更深,便觉得她的思考逻辑确实相当异于常人,并不是有任何的城府心机,她只是相当纵容自己随心所欲。
说好听一点,她是随遇而安、随波逐流;但是说难听一些,她根本就是恣意妄为,压根儿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原以为她一心想要巴上他,然而她不过是赖上他,找个避风港窝着罢了。
有哪个女人会像她这般胡涂?
「好。」张柏瑄又坐回办公桌,摸了摸桌上计算机,翻了翻摆在桌上的各式公文袋,头一回对工作多了一点兴趣。
虽然感觉上像是个打杂的,但是这些杂工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到可以叫一个打杂小妹去做,这让她有一点点被看重的感觉。
只不过是分发文件和写写会议记录,她相信她一定可以胜任。
这一回,绝对不会再给他惹上什么麻烦。休息多日,现在是她重振旗鼓的时候了。
「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打电话给我。」
「不能直接走过去吗?」张柏瑄抬眼睇着站在门边的他。
不就是在隔壁而已,走过去都不用三十秒,为什么还要用电话联络?
「除非有大事。」长正东淡声叮嘱。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有多远就避多远,千万别碰上秘书室里的几匹狼;虽说他们不见得瞧得上眼,但有些事是很难说的,他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长正东刚要走出去时,却险些撞上走进来的连于静。
「正东,你怎么跑到这儿来?」连于静问候了一声,走进办公室时见到里头多了一个人,不由得一愣,但随即又击掌道:「她是来帮我的?」
「嗯,妳再教她一些作业问题。」
「没问题。」连于静见张柏瑄乖巧地站在一旁,随即也大方地漾出笑脸。「对了,下午有个临时会议,你去帮我通知他们一下。」
「今天?」
「难不成会是明天?」连于静没好气地啐他一口,「顺便可以让你推荐的人实习一下会议流程,让她知道如何记录。」
长正东闻言,睇向有点局促不安的张柏瑄。原本是想改天教她的,谁知道今天有个临时会议,希望她不会又闯什么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