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仪接到卓倘风的电话,依约来到位于师大附近的小茶馆,这里有着隐密的包厢,可以尽情畅谈心事,不会被人打扰。
服务生送来他们点的饮料,又默默地退出包厢。
卓倘风闲适地啜饮一日菊花普洱,云姝仪却一口也喝不下,她焦急地问:
"卓倘风,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不是表示你已经想到办法,让我爸爸和你爸爸打消联姻的念头?"
"没有。"他放下茶杯,老实回答。
"没有?"云姝仪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没想出让他们取消婚约的方法?"
"没有!不但没有,我还打算劝你乖乖接受他们的安排,嫁给我。"
"你说什么?!"云姝仪简直不敢相信。
或许他们的家人全疯了,但他也打算跟着发疯吗?
"你听得很清楚,我正准备劝你嫁给我。"
"卓倘风,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原光我还以为你是可以信赖的人,但显然我错了,既然你没诚意解决这件事,那我也不强求,我靠我自己就行了!"云姝仪恼怒地抓起皮包起身,准备离开。
"唉!姝仪,你先别气,坐下来听我说好吗?"
她实在性急,他话都还没说完,她怎么就气嘟嘟的想走人?
"你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亏他有脸说想娶她,他花名在外、红粉知己难以计数,他以为她那么蠢,会把自己一生的幸福赔给他吗?
卓倘风轻叹一声,说:"姝仪,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
"没错!"
"那正好,因为我也不想娶你!"
"什么?"他脑子有问题呀?既然他不想娶她,刚才干嘛说服她嫁给他?
"我的脑子没问题,我要你嫁给我,是有原因的!我完全是为了我们两人的幸福与自由着想。"
"为了我们的幸福与自由着想?"这下她可真的迷糊了。
"是啊!姝仪,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交易?什么交易?"
"不婚交易!既然你不想结婚、我也不想结婚,我们何不干脆如他们所愿办一场婚礼,这样一来,双方家长都满意了,以后也不会再有逼婚的事情发生。至于婚后我们想怎么样,主控权全在我们自己身上,他们也无法干涉。"
原来如此!云姝仪懂了,原来他想利用婚姻之名,掩护他们不婚之实。
他根本没打算跟她结婚也可以说,他根本没打算定下来,他依然想游戏人间,所以才要她配合着演这么一出夫妻合婚的戏码,好堵住双方家长的嘴,免得他们整天逼婚。
"为了摆脱长辈的唠叨而牺牲自己的婚姻,这么做值得吗?"
云姝仪毕竟是女孩子,即使从小看父亲流连花丛,因而对男人失去信心,她对婚姻依然有某种程度的渴望与憧憬,她无法像他这样,把也许一生只有一次的婚姻当成游戏,草率地解决。
"当然值得!我们结婚的好处,说都说不尽。"卓倘风兴奋地凑身向前,鼓动簧舌游说道:"你仔细想想,虽然表面上我们失去了自由,但其实我们不但没失去自由,反而保住了它。结婚之后我不会过问你的一举一动,你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会给你比现在更多的自由,而且卓家少奶奶该享有的权利,一样也不会少,你不但有钱、更有闲,你说这不是很好吗?"
"我真的可以拥有绝对的自由吗?"她发现,她竟然心动了。
有没有钱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梦寐以求的门由。
只要嫁给他,她就能摆脱过往被人操控的阴影,奶奶和爸妈关不关心她、耀祖尊不尊敬她,都不再是问题,她可以不用再当弟弟的踏脚石,也可以不用再为了兴旺云家的产业,而被逼着嫁给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至少她认识卓倘风,就算嫁给他,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只是……她的一生,就这么过下去吗?
没有孩子,只有一个永远在别的女人怀中的丈夫,难道她真能忍受这样的生活,直到年华老去?
不!她想要的不只是这些;她还想要……
"姝仪,你真的不必顾虑太多,这个婚姻只是一个非常时期的权宜之计,如果哪天你想恢复单身的身份,我随时可以终止这场婚姻关系,我绝不会死缠烂打,让你为难。还有--我虽不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但我可以用人格保证,绝对不会侵犯你,这点你可以放心!"
"不!我不希望你坐怀不乱。"云姝仪缓缓抬起头,闪闪发亮的大眼直视着他。
"我想要一个孩子!"
☆ ☆ ☆
"你说什么?!"
卓倘风震惊得差点跌倒。她刚才说什么?她想要一个孩子?
"嗯!"提起孩子,她皎洁的脸上出现些许红晕。"原则上,我同意你刚才提出的婚姻交易,但我惟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给我一个孩子!我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但他必须完全属于我云姝仪,你们卓家不得插手干预。"
她怕孩子将来走上和她一样的命运,被攀权附势的家族当成利用的工具,逼着做他不想做的事。
如果生出来的是儿子,或许卓家会细心呵护,捧在手掌心上当宝--就像她弟弟云耀祖。但万一生出来的是女儿,被忽略、被冷落不说,说不定将来长大,还会为了荣耀家族,而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正如她。
她不想看见这种事发生!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是孩子的父亲,那么要我完全不管孩子的事,那是不可能的!再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有一天我们离婚了,孩子是否会受到伤害呢?"
卓倘风觉得自己一定疯了,夜深了,他居然跟她坐在这里,讨论一个压根不存在的孩子。
"关于这一点,我会替他做好心理建设,让他坦然接受父母的分离,只要你别三天两头把你的绯闻韵事闹上媒体,孩子自然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有了孩子,我自然会收敛。"他窘着脸嚷道。
云姝仪点点头问:"那--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大致没问题了!为了让双方家长安心,婚礼的大小细节都由他们来安排,我们尽量配合,甚至拍照、宴客都得照办。"
"这点我可以答应。"
"那就这样了!我们各自回去禀告家长,然后就可以开始筹备婚事了。"
卓倘风拿起帐单起身,潇洒地起身。
"走吧!我送你回去。"
☆ ☆ ☆
夜晚十一点,云家的人大概都睡了,客厅里静悄悄的,除了角落的一盏彩绘花朵玻璃台灯还透着些许晕黄的灯光,四周一片漆黑,连个人影都没有。
云姝仪走进客厅,没有开灯,就这么摸黑坐在沙发上,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答应卓倘风的提议了!她答应出卖自己的婚姻与幸福,换取她后半生的自由与平静。
这样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她非常惶恐不安,她没办法确定,此刻做下的决定,将来会不会后悔。
她该怎么办?嫣然回美国去了,她还能向谁倾诉她的心事?谁能给她中肯的意见!
"谁在那里?"
一阵高跟鞋的喀哒声从楼梯上传来,接着客厅里的灯火突然啪一声被拍亮,施淑婉点亮高挂在上端的水晶吊灯,整个客厅顿时亮得像白昼。
"是你?"施淑婉看见独坐在客厅里的女儿,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失望。"我还以为是你爸爸呢!"
施淑婉不悦地嘀咕道:"刚才你到哪里去了?奶奶想找你盯着耀祖那败家子看书,没找到你,她很不高兴哪,害我也吃了一顿排头!"施淑婉不耐地用脚尖在地板上轻敲。
"我去见卓倘风了!"云姝仪起身说:"妈,有件事我想问您--"
"改天再说!林太太有个朋友是卖珠宝的,从国外带了一些新鲜货回来,我和林太太要去机场接她,今晚我睡林家,不回来过夜了!"
施淑婉摸摸梳理得十分完美的头发,急匆匆地走了。
云姝仪怔愣许久,又缓缓地坐下。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原先她对嫁入卓家有任何迟疑的话,也全在刚才被打散了。
她还指望什么呢?当她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感到惶恐无助的时候,她的母亲不但不能给她一丝帮助,甚至连停下来听她说都办不到。
嫁给卓倘风,再糟也不会比现在糟,至少她不会为了卓倘风的冷落疏忽而感到难过。
她微叹一声,忽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声,接着是细碎的暧昧调笑。
"云董!"一个年轻女子娇滴滴地喊道。
"小樱来,云董亲一下。"
云谷怀搂着秘书兼情妇的黄钰樱,等不及进入客厅,就在门口热吻起来。
"小樱宝贝……"云谷怀粗喘着,急吼吼地解开黄钰樱的裙子钮扣,黄钰樱也不甘示弱地拉下他的拉链,爱抚他的重要部位。
"喔……啊--啊!"
当黄钰樱欲火焚身,主动为云谷怀张开双腿,不经意抬头,看见坐在客厅里,冷眼注视他们的云姝仪时,登时吓得失声尖叫。
"怎么回事?"她的叫声吓得云谷怀赶紧扣上裤子,仓皇地掉头逡巡四周。
"云……云小姐在那里……"黄钰樱拉起掉在地上的裙子,飞快拉上拉链,拎起皮包。"我先走了!"
她受不了云姝仪冷然鄙视的眼神,匆忙夺门而出。
云谷怀不自在的走向女儿。"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坐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云姝仪眼也不眨地望着他,望着这个已拥有两个妻子、却还拈花惹草、绯闻不断的男人。
"你等我有什么事?"云谷怀有些惊讶,他和女儿之间,向来没什么话好说。
"我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嫁给卓倘风了,婚礼的细节请你和奶奶全权处理,我没有任意见。"
"真的?你愿意嫁给卓倘风了?"云谷怀想到即将和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卓越结为亲家,不禁乐得眉开眼笑。"好好,我马上派人去办,我保证你会有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风光倒不用,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嫁入卓家之后,我立刻辞职离开展云企业,今后不管耀祖撑不撑得起云家,都与我无关了。"
"这……"提起这件事,云谷怀有片刻迟疑。
儿子耀祖不成材,他不是不知道,万一将来他当真撑不起展云企业,而惟一的女儿又不肯代理展云企业的事务,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随即抛去这份忧虑,儿子应该很快就会变乖,等耀祖再大一点,心智成熟了,自然比较会想。
至于女儿--毕竟是泼出去的水,将展云企业交给她掌理,他也不放心,谁知道卓家对展云企业有没有觊觎之心呢?
思及此,他立即爽快地应允。"好,我答应你。"
他自私地想:与其让展云企业落入外姓人手中,不如让儿子败光,至少没让外人占了便宜。
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云姝仪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把她当成一个必须小心防范的外人。
云姝仪望着他,微微一笑。"对了!爸爸,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云谷怀一脸慈祥的模样,笑眯眯地问。
"你的拉链忘了拉!"
她从沙发起身,从容地越过涨红脸的父亲,翩然上楼。
☆ ☆ ☆
卓、云两家联姻大事,总算就此底定了,不过在婚礼之前,卓倘风与云姝仪当然免不了有争执,尤其为了"房事"问题,他们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谁。
当初他们一开始就协议好,婚后搬入卓倘风于东区新购的寓所,装演由云姝仪负责,费用则由卓倘风支付。
或许是当初没沟通好,房子装潢好之后,卓倘风才发现有大问题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新居完成后,云姝仪带他参观一遍,他推开布置淡雅、舒适的主卧房,里面的家俱用品都是精巧的进口家俱,但太女性化了!
他撩起薄纱窗帘,瞧瞧上头还绣着米色小花呢!
"这间卧房太女性化了,要我这个大男人住在里头,未免太奇怪了吧!"他转头向云姝仪抱怨。
云妹仪像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立刻说:"你跟我来!"
她将他带出主卧房,推开隔壁房间的门说:"刚才那间是我的房间,这间才是你的。"
"你说这间是我的房间?"他震惊地指着敞开的房门,活像里头关着吃人的怪物。
"没错!"她走进以深色核桃木与白色家饰布搭配的卧房,骄傲的说:"你不觉得整体的感觉很干净、很舒服吗?"
"干净、舒服是无庸置疑的,但--我以为你想要孩子。"他狐疑地说。
"我是想要孩子呀!"
卓倘风听了眼一眯,脸色开始往下沉。
"你的意思是……你要孩子,但是我们得分房睡?"
"呃……对!"她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回答的音量不由得变小了。
"我不懂!如果我们分房睡,你如何怀孕?"
她不是圣母玛丽亚,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个女人隔空受孕的本事。
"你可以在晚上时……嗯,过来……"她从未和人讨论这种私密的问题,粉嫩的脸蛋不禁染上一层酡红。
"你要我像上级院的恩客一样,一到晚上就上你房里'发泄',等结束后立刻拍拍屁股走人?"他的说法极为粗鲁,毫不修饰。
他实在气坏了,没办法用高尚优雅的字眼去形容这种行为。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粗鄙!"她的脸蛋儿一下子涨红了。
"我粗鄙?"他冷笑。"我只是把你心里所想的照实说出来而已,哪里粗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呀!"她没把他当恩客,更没把自己当成妓女。
"总而言之一句话,想要孩子就得和我睡同一间房,否则就没孩子,就这么简单!"
他简单扼要地说完,然后双手环胸,等待她回答。
云姝仪咬紧下唇瞪着他,挣扎许久,终于无奈地点头。"我明白了。"
然而事后证明,她根本什么也不明白!
争执过后的一个礼拜,卓倘风气冲冲地闯入展云企业,将一张家俱行寄来的帐单扔在云姝仪桌上。
"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云姝仪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故意装傻。
"这个--" 他指着帐单上的项目,万分忍耐地问:"请你解释一下,你买两张单人床做什么?"
刚开始他只是怀疑,所以特地跑到新居瞧了一下,结果当他推开主卧房的门时,脑血管差点当场爆裂。
偌大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单人床,铺着相同花色床单的单人床整齐并列着,乍看之下,像极了饭店里的双人房。
她……打算活活气死他是吧?
她-脸无辜的说:"是你说不能睡两间房,所以我只好--"
"不能睡两间房,同样也不能睡两张床!"没等她说完,卓倘风已忍不住发出怒吼,"听清楚!我再告诉你一次,如果你想让我的小蝌蚪顺利在你的子宫里着床、成长,就只能睡在我的床上、我的怀里!要是你敢试图在床上隔什么布幔、纱帘之类的东西,我立刻取消婚约,你另外找个能忍受你的人结婚去,我卓倘风并非种马,不是只要能在女人肚子里播种,就会觉得高兴!"
"你……"云姝仪羞窘得说不出话来,他非得每次都说得这么粗鲁吗?
不过……他怎么知道刚才她心里想的,就是该用什么东西将他们两人隔开?
"就这样了!在婚礼之前,你都有机会反悔,否则就请你将双人床摆回去,我绝不睡单人床!我这样的说法,你确实、明白了吗?"
他如鹰隼般的利眼紧盯着她,她被他死盯着,只能被动的点点头。
"这次我真的明白了。"
意思就是,她注定逃不掉,只能睡在他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