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上官鸿的长孙满月宴请全城,凌嘉嘉女儿满月宴请全上官府上下,季清儒的儿子满月时便显得寒酸许多,仅自家人摆一桌吃喝一顿而已。
亲生子与继子终究是不同的。
不过季清儒与惜惜并不在乎这种俗事,他们光只每天「玩」着自己的儿子就满足得不得了。
可是这种日子也享受不久,季清儒始终是上官家的「报恩奴隶」,无论何时,上官鸿要他往东他就得往东,要他往西他就得往西,要他上天或下海他也得攀山又遁水,除非--
「抱歉,惜惜,我才回来不到两个月又得出门了。」
「放心、放心,家里有我,你只管照顾好自个儿就成了。」
惜惜挺直腰,又在猛拍胸脯了。
俯眸凝住那张清秀俏丽的娇靥,在安心之余,季清儒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很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惜惜、舍不得离开儿子,这样的感觉从不曾有过,甚至连嘉嘉也不曾让他滋生过这种情绪。
以往在离家时,总是满心的无奈,因为不能不出门,但嘉嘉总是一再以那种哀怨的眼神试图留住他,彷佛在责怪他,又似在央求他,教他不知如何是好,一旦踏出上官府,反而会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惜惜不仅从不曾为难他,还声声允诺会照顾家里,千叮咛万嘱咐只要他小心自己,这样的体贴反倒让他舍不得离开了。
轻揽她人怀,「你不会舍不得我吗?」他低低问。
「当然会啊!」惜惜仰起双眸与他四目相对。「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挂念我们而出什么差错,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就够了。」
季清儒喟叹。「我也舍不得你,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与你一起过那种平平静静的恬淡生活,我实在厌恶极了江湖中这种刀光剑影,争胜夺势的日子,但是义父他……」
惜惜眨了眨眼。「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呀!只要……」
话说到这里,猝然一声媲美杀鸡般的尖叫,几乎刺破他们耳膜地凌空划来。
「二少夫人!!!」
「好高深的『功力』!」季清儒喃喃道,与惜惜不约而同转首望去,果然是瑞香跌跌撞撞地冲进寝室里来。「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糟了!二少爷、二少夫人,大、大少爷回来了!」
「咦?我还没去,他怎地先回来了?」季清儒颇觉讶异。「不过他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好糟了的?」
「可是……」瑞香弯着腰直喘气,可见她有多急促匆忙。「可是大少爷中、中毒了呀!」
「他中毒了?」季清儒惊呼。
「是啊!所以老爷才叫我赶紧来请二少夫人上岚风苑去看看,太少爷好像情况不太好呢!」
何止不好,上官宇靖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只一眼,惜惜便说:「跟你那回同样的毒,不过对方肯定是恨死他了,下了三倍的量,看样子他撑不过两个时辰了。」
上官鸿脸色马上变绿了,李凤娇直跳脚,凌嘉嘉身子一歪,昏过去了,幸好上官慧就在她身边,及时一把抱住她到一旁坐下,季清儒则转头责问护送上官宇靖回来的单少翼。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手一摊,「别问我,」单少翼说。「我已经告诉过他黑雾会善使毒,最好等你到了之后再说,可是他好像很不服气,吵着说要先去试试看,不过老爹也很坚持不让他去,没想到他竟然骗我们说要去镇上走走,其实是自己一个人跑去黑雾会,当他逃回来时就是这个样子了。」
「糊涂!真是糊涂!」上官鸿气急败坏地咒骂。
李凤娇跳完了脚,转而直冲到惜惜面前命令道:「快救他,快!」
惜惜懒洋洋地斜眼瞄了一下上官宇靖,耸耸肩。「抱歉,我不诊男人!」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满堂「采」。
「你说什么?」李凤娇尖叫。「信不信我宰了你!」
「也得你宰得到我!」惜惜满不在乎。
「你这冷酷的女人!」上官慧也杀过来了。「害了我丈夫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我弟弟吗?」
「害?」惜惜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说上官大小姐,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丈夫的脚又不是我伤的,你弟弟身上的毒也不是我下的,凭什么说是我害了他们的?」
上官慧不禁哑然,见状,季清儒不禁暗暗叫糟,以为她的任性脾气又发作了。
「惜惜,他是我大哥、你大伯,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抱歉,相公大人,」惜惜歉然地笑。「夫婿也没人情讲!」
季清儒皱眉。「那你又救我?」
「那是一定要的啦!你是我的夫婿呀!」
「那时候还不是。」
惜惜两眼直眨。「当然是。」
「胡说,那时候……」季清儒蓦然噤声。突然想到那时候他们虽然尚未成亲,却已有夫妻之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才好,就怕一个不小心泄漏出那件事而坏了惜惜的闺誉。
「惜惜,你说吧,要什么?」上官鸿倒是很干脆。「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开
「哎呀!义父,还是您最聪明!」惜惜眉开眼笑。「真的我要什么都可以?」
「没错!」
「好!」惜惜两手往后一背,走前两步,再转回来。「其实我要的也不多,我只要……」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承诺。」
众人俱皆一愣。
「三个承诺?」上官鸿讶异地重复。「什么承诺?」
「第一……」惜惜对上官鸿甜甜一笑。「倘若我破例出手救大哥,那也是为了替我们家二少爷报恩,所以我要请义父承诺,自今而后,我们家二少爷不再欠上官家任何恩情,因为我已经替他偿还了,因此往后若是义父需要我们家二少爷帮什么忙,都得经过……」她指住自己的鼻子。「我的同意。」
「你的同意?」上官鸿再次惊讶地重复。
「没错,譬如说……」惜惜斜睨着季清儒。「今儿个我就不想让他出门。」
看了季清儒一眼,牙关一咬,「好,我承诺!」上官鸿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再来呢?」
「再来?」笑吟吟地环视众人。「再来就得请娘来一下了。」
众人又是一呆。
上官夫人?她要上官夫人什么承诺?
但上官鸿为了救独子,想都没想到要问,立刻派人去请夫人。未几,在婢女的扶持下,上官夫人袅袅而来。
「听说你要我的承诺才肯救靖儿,要什么承诺呢?」
面对上官夫人,惜惜倒是不敢太放肆。「娘,为了您,清儒他已经牺牲的够多了,您也利用他够多了,所以我希望得到娘的承诺,住后不能再藉尽孝或报恩之名要他为您做任何事,或答应任何事,可以吗?」
上官夫人目光怪异地注视她好半晌,又望住儿子片刻,最后瞥向上官鸿,后者立刻朝她拚命点头,于是--
「我承诺。」
「谢谢娘!」惜惜欣喜地福了一福。
「第三呢?」上官鸿忙再问。
惜惜嫣然一笑,转向季清儒。「最后是你,二少爷。」
「我?」季清儒不觉愕然。「你要我的什么承诺?」
「因为我已经替你报恩了,所以往后无论义父要你帮什么忙,都得经过我的同意之后你才能帮忙,而且你也不能勉强我同意,我若是说声不好,你就不能再说第二句话。」
季清儒深深凝视她一眼。「我承诺。」
「我还没说完呢!」惜惜娇嗔道。「还有娘的承诺你也听见了,日后我们依然会孝顺娘,但若是娘要对你做什么要求,一样得经过我的同意,没问题吧?」
季清儒颔首。「没问题,我承诺。」
「太好了!」惜惜欢喜地笑开了。「现在我可以救人了,不过先说好喔!若是有人违背承诺,我不会也不敢找你们三位算帐,不过呢……」
「不过如何?」
见她笑容诡谲,众人紧张地追问,没想到这一问,她笑得更恐怖了。
「我会把毒再下回大哥身上去,而且是那种无药可解的毒,也就是说,哼哼哼,他死定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白白胖胖的娃儿舒舒服服地躺在惜惜臂弯中,因为用力吸吮而在额头沁出些许汗珠,惜惜则舒舒服服地偎在季清儒怀抱里喜爱地凝睇着儿子,季清儒俯视她们母子俩,若有所思。
白日里的事,表面上听起来似是惜惜任性地想霸占住他,想要他多陪陪她,但事实上……
「惜惜,你是为了我,是吗?」
「是二少爷自个儿说想过点平静的恬淡日子的嘛!」
季清儒叹息着把手臂揽紧了。
「什么时候你才能少为我想一点,多为你自个儿想一些?」
「我任性,就是想这个样儿嘛!」惜惜娇嗔道。「而且少了你,义父说不准就会收敛一点野心,少梦想一点坐上武林盟主宝座也说不定。」
「这个……」季清儒沉吟,而后摇头。「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
惜惜耸耸肩。「那也是他家的事,别老把你扯下水嘛!又没你好处,」
「除了大哥和娘,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惜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希罕!何况大哥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义父却要你去为他卖命,多没意义啊!再说到义父,有野心想坐上武林盟主宝座的人通常都没资格坐上那位置,义父想坐就自己想办法罗!」
「义父是会另外想办法,不过这不是我担心的问题。」季清儒眉宇间微蹙。
惜惜仰起娇靥。「你又在担心什么?」
「凤大嫂。」季清儒简洁地说。
惜惜想了一下。「你是说她会因为想保住大哥而对我不利?」
「她是个很不讲理的人,极有可能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义父很可能仍是不打算放过你?」
季清儒颔首。「这些年来,上官世家在各地的势力有八成都是我替上官世家布下的,少了我,那些势力有多少能继续掌握住便很难讲了。就以朱剑门来说,是单伯父看得起我,少翼又跟我是知交好友,所以他们才肯豁力帮上官世家,否则朱剑门在华南也是一方霸主,根本没有必要附翼于上官世家之下。」
「你是说如果你不管事了,朱剑门就会放弃支持上官世家?」
「没错,」季清儒肯定地说。「你看着好了,少翼在回朱剑门之前,必然会来询问我的意向,以决定朱剑门的未来取舍。」
「这种状况会很多吗?」
季清儒略一思索。「可能不少。」
「简单的说,朱剑门会头一个退出,然后陆陆续续的会有更多门派跟进,这个退,那个也退,然后上官世家便会成为三大世家中最弱的一环,又因大哥和芙蓉世家是姻亲,结果可能演变成上官世家得去支持芙蓉世家?」
「是这样。」
「这应该是凤大嫂最想见的状况呀!」惜惜反倒不解了。
季清儒嘲讽地一笑,摇头。「李家三姊妹并不似外界传言中那样姊妹情深。」
「原来……」惜惜恍然大悟。「凤大嫂她自己也有野心?」季清儒点头。「所以绝不能让朱剑门退出?」季清儒再点头。「这得靠你?」季清儒还是点头,惜惜愣了半晌。
「我可不知道情况是这么复杂的。」
「说句自大一点的话,更少目前来讲,上官世家是少不了我的。」
仿佛在印证季清儒的话似的,门外及时传来瑞香的通报。
「二少爷,单少爷求见。」
季清儒与惜惜相对一眼。
「来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绿烟苑内,两个男人蹲在药草圃中埋头工作。
「千万别乱剪,有白色斑点的绝对不能动到,不过如果有虫的话,就得整株挖起来,惜惜会另外处理,听懂了没有?」
单少翼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为什么我每一回来都要做苦工?」
「这会有多苦?」季清儒头也不抬。「只不过剪剪叶子而已,别这么穷嚎!」
「人家哪有嚎嘛!」单少翼咕哝。「再说,这药草圃明明是嫂子的,怎会变成二少爷你来工作?」
「惜惜想要亲自照顾孩子,我能帮她的自然要尽量帮。」
「上官府奴仆不下两、三百……」
「那些粗人承担不来这种需要细心照料的工作。」
「所以就变成你,上官家的二少爷,还有我,朱剑门少主,咱们俩来做这种粗活?」
「没错。」
单少翼叹气。「我认了,谁让我误交损友呢!」
然后,是好一阵子喀嚓喀嚓声,偶尔还会有几句咒骂,这样大半天功夫后,单少翼横手背抹去脑门子上的汗水,瞥季清儒一眼,再低头继续工作。
「清儒。」
「嗯?」
「你不干了?」
「想干也不成,惜惜不想再看我这样卖命了。」
「那……朱剑门呢?」
「由单伯父决定。」
「……知道了。」
事情好像很简单,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但……
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上官鸿的怒气已经不能用简单愤怒两个宇来形容,倘若上官宇靖不是他的独生子,他早就亲手把上官宇靖摆平了。
「你这个笨蛋,为何行事如此鲁莽?」对着独生子,他大肆咆哮。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缩着想躲开父亲的怒意却不敢。
「谁教那个单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当然想让他瞧瞧我并不输给二弟啊!谁知道、谁知道……」
上官鸿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书本砚笔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着跳了跳。
「这下子可好,」上官鸿的声量丝毫不见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儿情况会变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嗫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据我最保守的估计,继朱剑门之后,附翼于上官世家的势力起码会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两成的话,你自己算算结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听得张口结舌。「不是这么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上官鸿冷冷地注视着儿子。「上官家的继子?或者奴隶?告诉你,别再看不起他,也别想跟他比,在江湖上,季清儒这三个宇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卑微,他说出口的话可能比我还要有分量……」
「爹,」上官宇靖大声抗议。「他跟我比到底孰强孰弱,这个尚有待商榷,但说他比爹更有分量,靖儿我可是要坚决反对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凭什么跟爹比,他……」
「就凭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上官鸿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后,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说:「可是、可是他爹已经死了那么久……」
「即便再过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会忘记他爹的名字!」上官鸿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怎会不知道这个事实?」
上官宇靖沉默了。
「总之,我们得想办法让清儿继续为我们维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围势力,可是……」上官鸿又懊恼地敲了一下桌案。「那个慕容惜惜,她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们,如此一来,我和你继母谁也没办法对清儿开口,那就没有人能够勉强清儿……」
「有!」上官宇靖脱口道。「还有一个人!」
上官鸿狐疑地一皱眉。「谁?」还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让季清儒屈服?
「嘉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澄蓝的天,微风习习,温柔的阳光下传来几声婴儿的牙牙语,还有男人的低柔呢哺,勾起凌嘉嘉心头一阵幽怨。
她认得男人的声音,而那温柔的低喃原是属于她专有的呀!
顺着鹅卵石小径,踩着三寸金莲,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声音而去,不一会儿,她骤然止步,呆呆注视着鲤鱼池旁的男人,唇畔挂着笑,眼底是慈爱,逗弄着怀里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见过的另一面,轻松又愉快。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她绽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会到这儿来?」
不,她不要这种客套的笑容、不要这种疏远的眼光,难道他真的不爱她了吗?
「我、我想见你。」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不想相信他已经不爱她了,因为她仍是如此深爱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绿烟苑处理她的宝贝药草圃,」季清儒缓步走向水云亭。「长虫了,那我可处理不来。」然后肃手请凌嘉嘉落坐,再于她对面鹅颈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没有忘记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不得已的。」
季清儒神清稍变。「大嫂……」她想干什么?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边,连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责的美目。「我爱你,但你不够爱我……」
季清儒的眉宇揽了起来。「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着我,明明知道我不爱他,他还是愿意耐心陪在我身边,呵护我、怜惜我、宠爱我,他比你更爱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选择他,那是你逼我的!」
「大嫂,我……」
「没有先告诉你一声是我不对,但你每一回出门都那么久,你根本就不想回来了,所以这也不能怪我,不……」
「大嫂!」
陡然一声沉喝,凌嘉嘉吃了一惊,噤声,惊吓地瞅住他。
「大嫂,我不怪你,」季清儒淡淡道。「请你不用再记在心上了。」
闻言,凌嘉嘉欢喜的笑了,「真的?」绝美容颜添上两朵妩媚的虹彩。
「真的。」
「太好了!」凌嘉嘉手捂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知道二哥还是疼我、爱我的!」
爱她?
季清儒再次皱起眉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嫂,现在我爱的是惜惜。」
凌嘉嘉的笑容骤然冻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爱的是惜惜。」季清儒正色道。「你我之间已是过去的事了。」
凌嘉嘉呆了好半晌,好像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她开始摇头。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依然如此爱你,你怎么可能去爱别的女人了?不,这是不可能的事,你爱的是我,你不会变心的,不会的!」
季清儒凝住她片刻。
「是,我是不会去爱别的女人,然后我会痛苦一辈子,直到我死!如果不是有惜惜,我确实会如此。」他平静地说。「但我何其幸运,在最痛苦的时候有她陪在我身边,是她抚平了我的痛苦,用她痴傻的爱来融化我的心,用她无怨无侮的付出来使我一日比一日更爱她。」
深深叹息,他望着怀中的儿子。
「也因为她,我才明白为何你能如此轻易放弃我而选择大哥,长年时光累积出来的感情为何会如此禁不起考验,因为你我都爱得不够深刻,我爱的是你优雅柔美的姿貌与纤弱飘逸的气质,你爱的同样也是我的外表,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虚荣的外在,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因素能将这份感情深深缕刻在灵魂上,于是……」
抬眸,他注视她,目光中毫无怨尤。
「一点自私的理由便足以让你选择别人,而当另一个女人不计代价地用她的付出与牺牲来堆砌我的幸福,我便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她的挚爱里。虽然只有两年时光,但我与惜惜之间的感情却远比你我二十年的感情更深刻、更坚固。失去你,我很痛苦;但若失去了她,我想我会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不,不,你错了,我不只爱你的外表呀!」凌嘉嘉急道。「若论外表,靖哥比你更俊美,但我爱的是你的男子气概、爱你的聪颖能干,爱……」
「大嫂,」季清儒迅速打断她的话。「无论你曾经有多爱我,终究比不上你为自己着想的心!」
凌嘉嘉僵窒了下。「但、但我只是个女人啊!一个柔弱无能的女人啊!」
「惜惜也是个女人,她还比你年轻呢!但她却已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柱,只要能力所及,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但大嫂你呢?你可曾为你所爱的人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
咬着下唇,凌嘉嘉垂眸。「我、我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蓦而顿住,季清儒摇摇头,叹息。「不,你的确做不到,因为你已经认定自己只有为自己打算的能力。所以……」他看住她。「既然已经嫁给大哥了,你就好好跟着他吧!大哥是真的很爱你的。」
凌嘉嘉沉默了好一会儿,季清儒以为她总算听进他的话了,没想到却听见她开始喃喃自语。
「不,这样不公平,我依然爱着你,你却已经变心了;以前你不肯为我留下,现在却可以天天陪着她;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选择靖哥,因为只有他愿意天天伴在我身边,可是现在却因为你不愿意出门,所以他必须代替你出门,到头来,我依然得孤孤单单一个人,这样、这样……」她猝然掩面失声痛哭。
「不公平啊!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呀!」
「大嫂,你这么说才真的不公平,」季清儒反驳。「是为了救大哥,惜惜才提出那种条件……」
「不!」凌嘉嘉放下手,泪痕斑斑的脸上满是怨怼。「靖哥说这是你要她那么做的,因为你只想陪着她,却……不愿意陪我……」
原来是上官宇靖!
季清儒顿时恍然。
看样子这就是义父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推嘉嘉出来逼他。
果然如他所料,义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想脱离这一切,恐怕非得在义父坐上盟主宝座之后……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凌嘉嘉哽咽着。「你不能只顾你自己,你必须继续帮公公的忙,这样靖哥才有空陪我,将来靖哥继承公公之后成为武林盟主时,你也要继续帮助靖哥,这是你欠我的,以前我恳求你陪我你不肯,现在你至少该为我做这些!」
上官宇靖也想坐上盟主宝座?
季清儒不敢置信地瞪住凌嘉嘉。
义父想坐上盟主宝座已经很勉强了,没想到连大哥也……
不,他一辈子都逃不脱这一切,如果继续留在上官府,他永远摆脱不掉这个枷锁!
他该如何是好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踏进绿烟苑里,季清儒找着正在整理包袱的单少翼。
「要回去了?」
「是啊!老爹知道我的脾气,没人来催我我就不回去,所以……」他拿起包袱旁的信函扬了一下。「来催我喽!」
「等我两天,我跟你一起去。」
「咦?可是……」
拉开圆凳,坐下,季清儒指指另一条圆凳。「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单少翼听命坐下。「什么事?看你脸色好像满严重的。」
季清儒低眸沉思片刻。
「我有个计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深,月明,楼外蛙鸣几许,楼内春情绵绵。
惜惜趴在季清儒胸前,两人都一身汗水淋漓,但惜惜就是喜欢睡在他身上,季清儒也喜欢让她睡在他身上。
「最近愈来愈热了也!」
「嗯!」
「说不定明儿个会下雨。」
「嗯!」
「最好不要是大雷雨,我的药草最怕大雨了。」
「嗯!」
「……搞不好黄河还会决堤。」
「嗯!」
「然后又要闹大饥荒。」
「嗯!」
「所以我们只好把儿子扔到深山里去给狼吃。」
「嗯!」
惜惜仰起头来。「清儒。」
「嗯?」
「你今天晚上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耶!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视线往下移,季清儒和惜惜相对片刻。
「今天上午,大嫂来找过我……」
他详详细细说出经过,一点也没隐瞒;惜惜只是听,并不插嘴,直到听完之后,她才问了一句。
「你打算如何?」
季清儒凝视她好一会儿,眼神莫测,深沉幽邃,还有点冷冽、有点阴郁,惜惜觉得仿佛又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
「我希望你回山上去,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会去找你。」
静默半晌,惜惜又把脸颊贴回他胸前。「为了她?」
「……为了我深爱的女人。」
惜惜叹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承诺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发誓我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的。」
「好吧!」
「还有,这两年间,你不要打听关于我的任何事。」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要求。」
「……好。」
两臂抱紧了她,季清儒低喃,「谢谢你,惜惜,你一直是这么体贴我,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发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