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
一个慵懒的夏日午后,闷热的空气及赤艳的阳光,晒得大人们纷纷躲入屋内闲话家常;空旷的户外,除了几声鸟鸣与虫叫外,便是忽远忽近的孩童嬉闹
“阿明,带弟弟妹妹去小山丘玩,不要在这里吵到你爸爸和路叔叔聊天。”一个村妇打扮的妇人,探出头对着窗外喊了一声。
“喔。”一个年约十岁的小男生听了母亲的话,连忙对着身边的一群小萝卜头吆喝:“走喽,看谁先到山上的小凉亭,我请吃冰。”
“耶!”所有的孩子听到有冰吃,一声欢呼,迫不及待的便往山上的方向狂跑。
“阿明啊,看好小音,她不认得路。”妇人对着窗外消逝的人影交代着,回过头,她看着一个正在对她笑的年轻少妇,无奈的摇摇头,“这群孩子,说到玩,跑得比车子还快。”
少妇优雅的拍拍她的手,“孩子嘛。小音虽然容易迷路,不过她在家里跑跳惯了,别看她只有五岁,速度可不慢,她不会跟不上的。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担心了,我的好大姊,你就别烦恼了。”
“这倒也是。不过,你们这趟回来,可得好好住些日子才行。”
“恐怕不只是一些日子,而是好长一段日子。”
“你是说,你们已经决定搬回来了?”妇人显得非常期待。
“嗯。不过,不是这里,我们的房子买在隔壁村。”少妇稍嫌苍白的脸添了几许愁绪。“为了我的身体,苦了小音他们父女俩。”
“别说傻话。”妇人轻声的斥责。“这里的空气清新,很快你的病就会好的。不过这下真的太好了,我们可以常见面。”
两人相视而笑,愉悦的笑声传到窗外,为闷热的午后添了一丝凉意。
往山上的路上,孩子们兴奋地往前冲,每个人都想第一个到达目的地,好得到冰凉的赏赐。名唤阿明的小男生,则早早便到凉亭处等了,他是孩子们的头头,自然得当裁判。
很快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冲过山丘上的一株老树,通过这里后会进入一片树林,那表示凉亭不远了。领先的几个孩子更快速的向树林内跑,想抢下获得冰棒的殊荣。稍稍落后的,则拼命的追赶,想趁最后的一段距离反败为胜。
冰棒的诱惑让他们只想着前方的凉亭,忘了跟在后头、那个从没到过山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妈妈猜错了。她是跑得不慢,但是毕竟她的年纪只有五岁,加上她所跟着的这群孩子都是在乡间土生土长的,论速度,岂是她这个住在都市的孩子比得上的。很快的,她就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她转动着无邪幽黑的眼睛,恐惧害怕的情绪在小俏的脸上越聚越浓,终至展露无遗。
“哇……”无助恐慌的她,在几声抽噎后,不由得放声大哭。
前面已经没有人了,她该怎么办?不知道回去的路,她只得一边哭,一边往前走,期望能够看到阿明哥哥他们。
然而,怎么都看不到。
她走不动了,阿明哥哥怎么还没出现?她靠着老树休息,惊慌的左右张望,好不容易稍微止住的泪水又扑簌簌的流下来。
“哇,妈妈……哇!我要……回家……”
“喂。”
突来的叫唤声,让小女孩反射性的抬起头。一个人影自树上跃下,完美的动作让小女孩傻了眼,忘了哭泣。
“你很吵耶!”树上跳下的小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冷不热的说。
小女孩呆愣了几秒,突然兴奋得一跃而起。
“哥哥,你好棒!再跳一次好不好?”发现有趣的事让小女孩忘了迷路的紧张,她拉住男孩的手,满心的期待。
男孩低头看看只到自己胸前的她,苹果般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然而她脸的笑容却甜得让人不忍拒绝、,因泪水冲刷过而更显晶亮的大眼睛,则是无惧于他一向让人望之却步的冰冷,紧紧的盯着他看,圆黑的眼瞳中,闪烁着满满的崇拜与期望。
他别扭的动动身体,很不习惯一个小女孩对自己这样全然信任的接触。可是小女孩却紧缠着他,他的挣动,反而让她更抓紧他,像是溺水者抓到求生的浮板般,牢得竟让他无法摆脱。
无奈之下,他只得点头。
虽是不得已才答应的,他却很快就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纯真的称赞与崇拜。顺着她的要求,他一次又一次的爬上、跳下。最后,还在她的央求下,将她弄上了树。
“啊,好好喔!我爬上来了。”小女孩快乐的四处张看,嫩嫩小小的手指比向蔚蓝天空,稚气十足的嗓音满是喜悦:“大哥哥,你看,有小鸟。”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小心的护卫着她,不让她有掉下去的可能,同时极不自在的问她问题。
“妈妈叫我小音。”
“我不是问你妈妈叫你什么,我是问你的名字。”小男孩有点恼怒的重述一次。他当然知道小女孩的母亲叫的就是小女孩的名字,可是他就是想知道她的全名,不是小名。
“妈妈说爸爸姓路上的路,所以我叫路红音。”对小男孩的怒气,小女孩有些不明就里,不过她还是乖乖的说出妈妈告诉她的话。
“‘陆’上的陆。”小男孩低低的念了一遍,让自己记得这个姓氏。
“妈妈还说小音的名字很漂亮喔,像彩虹一样。”小女孩将妈妈说过的话,毫不保留的都说了。其实她不太懂这些意思,但是她看过彩虹,挂在天边,好美的桥,妈妈告诉她,那是给神仙走的。
“彩虹……以后我叫你‘小虹’。”他擅自决定,随即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套在小女孩的颈项上。“这条项链绝对不可以拿下来,听到没?”
小女孩拿起项链看,对小男孩的命令很自然的点点头。
好半晌,她才疑惑的抬起头,对着正在笑的小男孩不解的问:“为什么?”
“这表示你是我的新娘。”小男孩骄傲的抬起头,大声的宣布。
“新娘?”小女孩想起电视上穿得美美的女生,妈妈说那是新娘。新娘旁边还会有一个好好看的男生,叫作新郎。如果她当了大哥哥的新娘,那她就会穿得像电视上的人一样,大哥哥也会很好看很好看的站在她旁边保护她哕。
“那大哥哥就是新郎吗?”小女孩甜腻腻的问。
“当然,我是你的新郎,你就是我的新娘。你不要吗?”小男孩气恼的问。
“要,我要!”小女孩灿烂的笑着,拼命的点着可爱的头颅。“我要当大哥哥的新娘。”
蓝天下的大树上,静静的飞过几只小麻雀,吱吱喳喳的叫声中混合着小女孩的童言童语以及小男孩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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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客,感谢您搭乘西北航空第八。三号班机。本班机将于十分钟后降落于桃园中正国际机场,当地时间现在是……”
空中小姐的广播声虽然甜美,却还是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路红音。她睁开蒙蒙胧胧的双眼,正好看到美丽高眺的空中小姐走到她身边,为她将座椅扶正,叮咛她扣上安全带。
真是的,怎么又会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呢?路红音无可奈何的笑一笑,在心里估算着上一次梦到同样的情景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才是两天前的事,就是这样的“回忆”速度,难怪好友们老爱取笑她是中了那个大哥哥的蛊。
她轻敲还有些混沌的脑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清醒了。幸好,十分钟后,她已经完全恢复该有的理智。
也就在此时,飞机缓缓的降落,在几分钟的滑行后停住了。接着,机上的乘客像是逃难似的,等不及空姐们指示,纷纷起身离座。一下子,拿行李的、喊小孩的,乱成一团。
路红音有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镇静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场荒谬的闹剧。
昏昏沉沉的飞了十几个小时,在机上不是睡、就是吃,航空公司总当乘客都是猪一样的养着,如今,总算看到一点生气了。
她一直待到众人都下机、空中小姐来清客时,才不舍的拿起皮包步下机舱。
一进大厅,满坑满谷的人,让她吃了一惊。
离开台北大半年,她几乎都要忘了台湾人口早已过于饱和。眼前熙来攘往、摩肩擦踵的拥挤人群,让她感到一阵头疼。甩了甩头,她大步的走向行李处,提了自己的行李,一刻也不停的走出机场大厅。只是,天生就不及格的方向感,让她硬是在人群中推挤了十来分钟,最后总算在窒息前找到出口。
幸好她没通知任何人来接机,这让她可以不用再留在这里忍受嘈杂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烦躁气氛。路红音大大的呼了口气,在心里暗自庆幸着。
“红音!”
一出大门,立即有道清脆的声音叫住她。她反射性的回头,心里正狐疑着,立即就看到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年轻女子正在不远处朝她挥手,并且快步朝她走来。
“心宁。”她既讶异又兴奋的露出一个大号笑容,提着行李摇摇晃晃的跑到好友面前,好奇的问:“你怎么来了?”
这次回来之前她虽然打过电话通知她,但是并没有讲明正确的时间,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回来的日期,自然也就无法告诉任何人来接机,没想到心宁居然来了。
“来接你啊,这还用问。”席心宁接过行李,不禁皱了皱眉头。“老天,你把整个美国和西班牙都装进行李带回来了啊!”
路红音笑笑的耸耸肩,“反正是飞机载,我又不需要自己提。”
“可是现在累的可是我。”
路红音还是笑,跟着席心宁走向停在一旁的车子。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坐这班飞机回来?”她没忘记自己刚刚的疑问,不过她怀疑好友会照实说。
果然,席心宁只是挑挑眉,将行李丢到后座,然后给了她一记恶作剧微笑,“当我是神仙吧!我算出来的。”
路红音无奈的摇摇头。心宁就是这样,她总能知道很多事,可是当想追根究柢时,她经常四两拨千斤地敷衍了事。好像很单纯,却又很神秘。
“上车吧,还发呆!”席心宁不知何时已经上了车,探出头对着她说。“我们去大吃一顿,庆祝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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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杯,庆祝倦鸟归巢。”
席心宁和路红音高兴的将金黄色的香槟~口饮尽。两个女人的嘻笑声在这间气氛绝佳的西餐厅显得突兀,幸好,她们选择了角落的位置,加上有周围的盆栽遮掩,总算没有引起太多异样眼光的注意。
“我要更正,我才不是倦鸟归巢呢,要不是逼不得已,我还打算在美国或西班牙多留一些日子。”路红音又替两人倒了酒。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毕竟还是较亲切,只是国外的自由她还没过腻,如果不是那个黏人的橡皮糖对她纠缠不清,她才不需要有如火烧屁股般的跑回来。现在想想,心里还是老大不甘愿呢!
“逼不得已?哦!你说你那个表哥啊。你姨妈不是很希望你们能亲上加亲吗?而且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很帅啊。再说,他对你好像很痴情喔,还为了你特地去学中文,不是吗?”席心宁故意露出正经的表情劝说,她当然知道红音对那个表哥有多感冒,但她就是忍不住瞎起哄。
“拜托!”路红音拍拍额头,露出一个快昏倒的表情。“第一,他的家族有中国血统已经是我外曾祖父那一辈的事了,接下来的几代他们全都娶了西班牙人,硬要说他是我表哥,已经很勉强了,更别提什么亲上加亲。再者,他长得帅是他家的事,与我无关。而我,也不需要他所谓的‘痴情’,只要他别黏着我,我就高兴得谢天谢地了。”
“但是你姨妈很喜欢他也是事实啊。”
“那又怎么样?难道叫我姨妈嫁给他?更何况满街都是喜欢刘德华、金城武的人,这样就要和他们结婚吗?”她挥了挥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已经被他逼回台湾,再提起他,只是让她更呕罢了。
“对了,雨娃呢?你没找她一起出来啊?”她突然想起另一个好友,“甯雨”
“还说呢,你一去美国就是四个月,接着又到西班牙待了三个月,电话也没几通,根本就找不到人。我和雨娃有什么事,你一点都不关心。”席心宁忍不住抱怨,美丽的瞳眸狡黠的闪过一丝戏谑。
其实,她当然知道红音没有这个意思,而且红音在国外也遇上很多麻烦事,自顾都不暇了,真想帮忙,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不是真要埋怨,只是想逗逗这个相交多年、情同姊妹的好友而已,谁教她一离开就是七、八个月。
果不其然,路红音激动的大叫:“冤枉啊!我才不是这样呢!我承认我是疏忽了,我该多打电话回来的。但是,天地良心,说我不关心你和雨娃的事,这我就要大声抗议。我虽然身在国外,可心里还是挂念你们的。不信,你看。”
她慌乱的在随身的皮包中翻了翻,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惹来不少人注目。不久她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皮夹,递到席心宁面前。“你看,我还带着我们的合照,我……”
“好好好,是我误会了”席心宁连忙按住半站起身的红音,她的反应太夸张了吧!
席心宁转过头,对着四周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一一微笑表示歉意。
餐厅中的其他顾客原本对突如其来的声量感到相当不悦,于是不约而同的将眼光集中到角落去,准备利用众人的力量来个无声的谴责,没想到竞接触到这么甜美的笑容。当下众人也忘了原本要做什么,心魂已被慑去一半,纷纷露出友善的笑容。
而因顾客脸上的不悦而打算前来提醒的服务生,看到这种场面,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识相的回到柜台。
席心宁等到四周的眼光逐渐减少,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显然还在恼怒中的好
路红音扁着嘴,脸上有着被诬赖的气愤及委屈。
这让席心宁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原先准备脱口而出的指责,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她赶忙轻声的安慰。
“别气了嘛!是我的错,好不好?我只是开开玩笑。”
“这种事可以开玩笑吗?”路红音的怒气还没消,她不高兴的赏了个大白眼给一脸笑意的席心宁。
“所以我说我错了嘛,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席心宁看似诚恳的陪笑着,心里倒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哎呀!其实这种事当然可以拿来开玩笑。她在心里叨念着。别说普通朋友知道这是个玩笑话,就是三岁小孩都不会拿它当一回事。偏偏只红音拿这件事当禁忌。
怪也只能怪自己,认识红音八年,还没办法学乖。
红音天性乐观。特殊的出身背景让她对弱者有着超乎静情的关爱与同情,影响所及,她对强者也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她成长过程中的许多事迹,都足以显示她这种性格。也由于她的出身,让她对自己所关心的人异常重视,不容许任何一丝的污蔑或欺骗。而很幸运的,也很不幸的,席心宁和甯雨娃正是她在乎的人。这表示她们会得到她真挚的友谊,同时也失去了部分可以胡闹的权利。就像现在。
“我都道歉了,你就别气了。你再这样下去,我怎么告诉你雨娃的事?”
路红音高高的咧起嘴角,不情愿的干笑两声。她知道心宁只是闹着玩,想想还是先问清楚雨娃的情况再说。
“快说吧!”
“到你的公寓说吧!”席心宁的眼光有意无意的瞟了瞟周围后建议道。
她古怪的语气让路红音不解的皱皱眉,眼光也顺势飘移了一下。这一看,让她僵硬的挺直了身子。
妈妈咪啊?49是怎么回事?全餐厅的人干嘛都盯着她们瞧?她不解的看着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士们,清一色的冲着她们傻笑。而打扮入时的女郎们,则怨怒的瞪着她们。
看来这种情形维持好一会儿了,怎么她竟浑然未觉呢?她怀疑自己居然能在如此怪异的气氛下待了这么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困惑的看向席心宁。
席心宁无奈的挑挑眉,没有开口,只是以眼神传递着——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路红音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的笑一笑。一定是刚刚失控才引来众人的注意。她朝席心宁做了个鬼脸,“完了,才回来第一天,形象就全没了。”
“你的形象早八百年前就毁了。”席心宁故意取笑她,算是报了刚刚的一箭之仇。
路红音正想开口反击,席心宁已拉起背包、拿起帐单,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迳自往外走去。
“快走吧!还想留着被观赏啊!”
看着四周如豺狼虎豹般的眼光,路红音是一刻也不想再待,纵然不愿被取笑,也只能悻悻然的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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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台北郊,一栋十层大楼里的八楼公寓,就是路红音的小小蜗居。
二十来坪的范围,容纳了一厅一房、一卫一厨,还有一间小小的储藏间,有客人来时可以充当暂时歇脚的地方。照理说,这样的环境通常会让人有拥挤和压迫感。不过,很显然的,当时设计这层公寓的设计师是个高手,加上路红音巧手的布置,整个屋内只给人一种温馨自在的感受。
最令人满意的是,由于地处高楼,窗外的视野更显宽广。
晴天时,金黄的阳光会筛过淡绿色的窗帘,洒满一室璀璨;到了雨天,精巧圆润的雨珠乒乒乓乓的敲打着玻璃,仿佛来自天上的仙乐。即使是现在,虽然已经入夜,还是有迷人的景致可观赏,
淡淡的月光偷偷溜进屋内,悄悄的幻化出一片静谧,企图描绘出仙境的空灵。如果不是屋中的两个女人太不配合了,这绝对会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席心宁在厨房优闲的搅拌着桌上的两杯牛奶,晶亮的眼睛有趣的瞅着客厅地板上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的路红音。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三、五分钟了,看样子,她是真的受到很大的震撼。
转过身,席心宁俐落的将奶粉和糖包放进壁上的橱柜里,熟悉的模样就像这里是她自己的家似的。
也难怪,谁教她是红音的好朋友。前两年红音买下这层公寓还是她和雨娃的主意呢!她记得当时她们三个还没踏出校门的小丫头,为了避免选购房子时某些没良心的建商或仲介公司欺骗,所以每次约了看房子,她们总要特意的做些手脚,让自己看起来沧桑、成熟、世故一点。有一回,红音还和雨娃扮成一对夫妻呢!
不过,这也只是她了解屋中摆设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已,另一个最大的因素是因为她当了七、八个月的“钟点工人”。
红音出国逍遥的这段日子,可是靠她三不五时的上门打扫,才得以保持这般的整洁舒适、窗明几净。要不,红音这趟临时回来,怕是要住到蜘蛛网堆中了。 、
回过身,拿起桌上的牛奶,席心宁无奈的摇摇头。她放弃等待了,依目前红音呆滞的表情来看,要等她自己清醒过来,怕要等到天明了。
就当作做好事吧!她决定拯救这只迷途的羔羊。
“回魂了!”席心宁将玻璃塞进红音张大的嘴。
“喔,烫!”
热腾腾的杯子一碰到嘴唇,烫得路红音禁不住的大叫:“你想谋杀啊?”
“你再这样发呆下去,我真的会杀了你。”席心宁回道,迳自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丝毫不把她的责备当一回事。随手拿过一个抱枕,她愉快的靠着它,顺势躺到地上。她一向喜欢席地而坐,红音的客厅刚好没有沙发,完全符合她的喜好,这也是她老爱上门的一个原因。
“什么嘛!人家是真的吓到了啊!”看到心宁一派优闲的模样,路红音忍不住咕哝不停。
任谁都会无法接受的,才不过二百多天不见,她最好的朋友居然要结婚了。天啊!
她啜了口香浓的牛奶,不禁想起她们三人相识的经过。
她和心宁是打高中就认识的,两人感情好得让人经常怀疑她们的关系,而她们也认为自己这辈子大概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知心的朋友了。没想到进了大学,竞认识了甯雨娃。
她们分属不同的科系,却分配到同一间寝室。雨娃出身豪门,照理说应该会有娇气、不太容易和她们成为莫逆之交,偏偏雨娃单纯得像张白纸,加上朝夕相处的室友情谊,很快的,她们成了学校出名的“三剑客”。
当时她们计划毕业后要一起到世界各国游历,于是相约用两年的时间筹措经费。她自念国中开始便持续打工,虽有不少的积蓄,不过已另有用途,因此那两年,她兼了三份工作。心宁也到报社打工,只有雨娃,根本没有出去工作过。也就是说,她几乎完全不懂社会上的尔虞我诈。
不过幸好,雨娃的父母很疼爱她,对她们的计划也很支持,并且在她们的行程安排上提供了许多意见,让她们能在毕业时圆梦。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出发前夕,这个计划却因雨娃的父母车祸意外身亡而不得不中止。
在陪雨娃度过最痛苦的日子中,她接到远在西班牙的姨妈打来的电话,姨妈知道她的梦想,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居然暗中帮她申请了美国学校的短期游学。她犹豫着是否要去,就在她几乎要推掉姨妈的好意时,雨娃的叔叔出面,表示会照顾雨娃,加上心宁的保证,她终于还是去了。
而后,又因为姨妈的要求,她去了趟西班牙。这段期间内,她并没有得到太多来自于台湾的消息。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这种田地了。
一个来自美国的华裔,掳走了雨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