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次复健,你总是痛得快哭了。”
赵映山语气虽是平平淡淡,但这些都是他思考很久、—直想说的话。
“每次看到你痛成这样,我就觉得,我似乎做错决定了。”
“等等。”姜毓水打断赵映山的话。“痛是痛……但痛这种感觉,总是会习惯的。”
她一开始学着用拐杖时,一用,腋下就疼得受不了,手臂也因过往很少使力,现在突然要负担这么大的重量而酸痛不堪。
但在经过练习之后,这些症状,都已慢慢减轻。
“可是,你每次都痛到脸色发白,额头出汗……”
赵映山越说越自责,但姜毓水却突然用力的捧起他的脸颊,赵映山感到有些不自在,不禁一脸愕然。
而紧紧捧住他双颊的姜毓水,一脸严肃。“我不是说了,这会习惯的吗?如果都痛过了,现在才放弃,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赵映山瞪着她半晌,不可置信地说:“老实讲,这种话,一点都不像你会说出来的。”
姜毓水噘起嘴来。
对啦、对啦,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要东西一甩,开始在地上耍赖,任性地喊“我不要复健!”才对。
可是,偶尔她也想让赵映山看看,她不同的那—面。
“难道我不能换种思考方式?”
赵映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
“不,这不是换思考方式,这代表你稍微坚强了些,懂得用自我以外的观点看事情。”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的。”他看她的眼神相当温柔,温柔到让姜毓水的心,无法克制的狂跳起来。
感觉到姜毓水软绵绵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赵映山伸出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这表示你成长了,不是吗?所以你学会忍受痛苦……”
姜毓水被他的眼神所吸引,连手都忘记缩了回来。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只是动了动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光只是和赵映山互相凝视着,就觉得自己只剩下呼吸的能力。
“毓水……”
赵映山轻声呼唤着姜毓水,把她放在自己颊上的手拉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并且空出另一只手,用手指顺着她的脸庞轮廓滑动,从眉稍到眼角,再滑到唇边,最后来到柔软的粉色唇瓣上。
姜毓水知道自己该推开赵映山的手,而不是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唇上放肆。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动作,眼睁睁的看着赵映山的俊颜,靠自己越来越接近,在接近到无法呼吸的距离时,她害羞的闭上双眼,接着,一个不属于她自己体温的温度瞬间贴在唇上。
姜毓水尽管紧闭双眼,但这样反而让双唇的触觉更加敏感。
她感觉到赵映山不断急促的吻着她,毫无间断,甚至大胆的撬开她的唇瓣,温暖的舌从缝隙溜进,品尝着她的甜美。
“嗯……别……”
姜毓水难以呼吸的想推开他,在亲吻间的空档,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便又再度陷入热吻的漩涡。
“毓水……”
赵映山吻着她的唇,并且低喃着她的名字。
等这段长吻好不容易结束,姜毓水才睁开双眼。她眨动着湿润的眼睛,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刚刚发生的一切来得太快,她还来不及去思考。
她只知道,刚刚的吻,带来的是目眩神迷、叫人为之深陷的热情。
看见姜毓水用这样恍惚的眼神凝望自己,赵映山按捺不住,又再度凑上,在她唇上洒下一连串的亲吻。
在赵映山强力、炽热的拥抱之下,明知道不该放纵自己,明明觉得自己心中喜欢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才对,但此时此刻,姜毓水却发现自己为了眼前这个人无比着迷、心动。
于是,她颤抖的伸出手,想要环上赵映山的后颈,给予回应之际——
“叮叮叮叮——”
震天响的铃声,划破两人之间炽热的气氛。
两人紧贴的双唇瞬间分开,赵映山平静不稳的气息,从西装内里掏出手机。站起身,隔了一段距离才接听。
而姜毓水依旧处在神智未定的状态,她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指,恍惚的抚摸自己的唇瓣。
她竟跟赵映山接吻?
在接吻的时候,她陶醉在其中;而且若不是电话铃声响,她甚至想回应他。难道,自己对赵映山……
“怎么会这样?”
她真的会爱上姜枕石之外的人吗?人的感情,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吗?她爱姜枕石这么多年了啊!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才是爱,先前她相信自己对姜枕石的感情是永恒不变的爱情,她甚至觉得自己爱得比任何人都深;但,若和对赵映山的感觉相比,她对哥哥,是毫无保留的信赖与崇拜,对赵映山,却是苦乐参杂、有时嫉妒、有时烦恼,却更多时候觉得安心的一种情感……
若说后者才是爱情的话,那么这么多年来,她对哥哥的感情,不过就只是她自我催眠下的产物而已……她把信任与依赖当成是爱情,甚至因此来束缚别人、束缚自己,怨天恨地……
“不……这怎么可能……”
姜毓水无法承认自己竟是这么愚蠢的人,她脸色苍白的用双
手环抱自己,企图给自己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
另外一头的赵映山,说完电话后,神色变得相当复杂。
他收起手机,走向姜毓水。
姜毓水听到赵映山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但随即又自我厌恶的低下头去。
当她从狭窄的视界里,看到赵映山对她伸出手时,她下意识的身体往后一缩,但随即又觉得这样做很差劲,因而僵正当场。
赵映山的手停在半途,接着收回来,他不否认自己又再度受伤了。
和姜毓水相处,就像勉强自己去抱一棵浑身是刺的仙人掌,很容易受到伤害。
“你讨厌我碰你?”他沉声问。
不讨厌,但就是因为不讨厌,她才讨厌她自己。
“讨厌我吻你?”
这个问题,让姜毓水无法回答的低下头。
“你回答我啊?”赵映山懊恼的抬起她的下巴,强硬逼问。“总要给我一个答案吧?”
他在吻她时,明明也有感觉到她青涩的回应,感觉出她跟他同样陶醉,但是一回过神,恢复理智,她就选择逃避。
“回答我。”
姜毓水被迫抬起下巴,面对赵映山的逼问。
她失措的眨着眼睛,不知道该给什么答案好,她无力的想推开他的手,但反而让赵映山紧紧箝制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在姜毓水意识到,赵映山的眼神不再是平常温柔的他,反而多了几分狂热和不悦后,她就发现自己又被吻了。
这次的吻,不如第一次的平和,反而像狂风暴雨一样激烈。
姜毓水奋力挣扎着,试图逃开。
“不要、不要……”
她不希望他再吻她,不想再因为他的吻而沉迷……
但姜毓水的抵抗都被赵映山制住,她第一次发现男人认真起来的力量,大得惊人。
在怎么都挣脱不了的状况下,姜毓水忍不住用力咬下在自己唇上肆虐的双唇。
“痛……”赵映山错愕的离开了她,皱眉抹去自己唇上的血痕。
“你……走开!”
姜毓水浑身颤抖,张牙舞爪的要他远离她。
但她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有感觉。
姜毓水不禁觉得自己悲哀透顶,越是想否定内心真正的感觉,却有越多证据来证明她似乎喜欢他的这件事。
姜毓水低下头,用双手掩面,泪水再也无法克制的从指缝间进溢而出。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赵映山听着她不断低喃,他选择站起身来。
“……我不会为我的行为道歉。”他冷淡的话语说出口,让姜毓水肩膀颤了一下。“就算枕石回来,我也不会把你交还给他的。”
什么意思?姜毓水不解的抬起头,刚好看见赵映山踏步离开房间。
她想叫住他,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见到他散发拒绝气息的背影,姜毓水到口的叫唤,又无法脱口。
赵映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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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姜家的赵映山,开车疾驶前往一处征信社。
刚刚他接到的电话,就是一个他委托的侦探打过来的,并且要赵映山立即赶到他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他处理。
一到征信社,赵映山便迅速往办公室里面走去,一推开最里面那间房间的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背对着门口,站着和侦探小张说话。
赵映山因为紧张,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朝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过去,在走到那男人身后时,把自己的手搭在对方的肩上。
男人转过头来,脸上满是迷惘。
赵映山不记得自己曾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印象中,这男人永远看来精明俐落、自信满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迷惘失措,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里。
“枕石?”赵映山困难的开口。
男人对这名字毫无反应,小张站在男人身旁,对赵映山摇摇手,开口道:“他不记得他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赵映山觉得自己摇摇欲坠,连带声音也稍微大了些。
“枕石,你记不记得我?我是映山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眼前这有着姜枕石外表,却将过往的记忆全都舍弃的男人,在凝视赵映山半晌后,即使不停苦思却依旧没有任何结果下,他带着歉意摇摇头。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
赵映山颓丧的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接到小张的电话时,他劈头就说找到枕石,但却有个非常、非常大的问题,就是——姜枕石丧失记忆。
基本的生活技能他还记得一些,但对于过往的生活、亲人、朋友,他都不甚记得了。
所以,他才会在失踪的这几个月来,始终没有回姜家,因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要不是小张在碰巧之下,在街上和姜枕石擦身而过,或许根本永远找不回他,除非他自己恢复记忆。
小张有问姜枕石记不记得自己当时发生意外的情形,但他似乎都想不起来了。
“医生说,有可能是撞击的当时,冲击过大造成的副作用……”小张凑近赵映山,低声说道。
“……有没有办法恢复?”赵映山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得问医生。而且当初他沿着国道离开事发当场,后来昏厥在路旁,被人送到医院去,由于没有身分证件,也没有健保卡,差点连医药费都付不出来,遑论做精密的检查了……”小张皱眉。“我想,赵先生你必须找最好的医生,来给姜先生看看……”
赵映山无心再听小张说下去,他凝视姜枕石,不抱希望的间道:“那么……你记不记得姜毓水?”
“姜……毓……水?”
姜枕石把这陌生的三个字,照着念了一遍。
“你也不记得了?她是你妹妹,你们感情很好,她行动有些不便,你总是心疼的跟我说,希望哪天能让她靠自己站起来……”
赵映山着急的讲出过往的事情,希望能唤起姜枕石过往的回忆,但当他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姜枕石都是茫然以对、丝毫无法牵动一丝情绪时,他就知道,姜枕石连姜毓水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是你妹妹啊……你现在唯一的亲人……”赵映山颓丧的说。
姜枕石抿唇不语。
丧失记忆并不是他自己愿意的,面对过往的朋友出现,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时,那种恐慌,外人难以理解。
“赵先生,现在怎么办?”小张开口问。
赵映山盘算着,姜枕石失去记忆,等于也失去保护自己的能力。过往他可以凭自己分辨出来,哪个人是敌,哪个人是友,但现在,他既然不记得过去的那些人、以及复杂的人际关系,若放任他回到过去的社交圈,只怕三两下就被人吞得一干二净。
“枕石,你就先住我家。”
赵映山在台湾也有一间房子,但平日不使用,就只有他回到台湾来时,才会住上一住,空间也够大,绝对够两个大男人住了。
“啊,可是我……”姜枕石皱起眉。
“可是什么?”
“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在一家早餐店打工。”
此言一出,小张回避的转过头去,赵映山瞪大眼睛,“打工”这个字眼,在姜枕石兄妹、或是赵映山的人生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太脱离他们人生的字眼,让赵映山半晌说不出话来,一阵子后,才喃喃重复一遍:“你说……你在打工?”
“我总需要钱,才能支撑生活。”
姜枕石对他们的反应感到极为不悦。
赚钱养活自己,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吧?
“啊,抱歉,我失言了。”
赵映山无力的用手抹了下脸颊,今天受到太多惊吓,他觉得自己都快有些撑不住了。
“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把打工辞掉。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工作,你先前的财产就足够让你好好休养一阵子无虞,我希望能够先把你的失忆治疗好,这比较重要。”
“听你这样说,难不成,我是个有钱人?”姜枕石半开玩笑的说。
赵映山凝视他,认真严肃的回答。
“你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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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映山把姜枕石带回自己的家里,接着马上拨通电话,要商仪容到他家来,但考量到情况太复杂,他并没有详细说明。
商仪容出院之后,并没有返回姜家居住,或许是顾虑到她和姜毓水之间的感情不算好,姜毓水又总是对她带着敌意,所以干脆就让她搬到姜家的另一处市区的房子。
在接到赵映山的电话后,商仪容匆匆赶到他家,一进门,便见姜枕石坐在沙发上,她一怔,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赵映山原来在厨房泡咖啡,当他端着咖啡出来时,便看到这种场面。
“枕石,这位是……商仪容。你记得吗?”
姜枕石的双眼直直凝视着面前这位小姐,而商仪容在他的逼视之下,选择低下头,有些畏缩。
姜枕石迟疑了几秒,才回答:“我……不记得了。”
赵映山没察觉姜枕石语气的不对劲,他叹口气,果然姜枕石谁也不记得。他面向商仪容,把小张跟他所说的话,再覆述一次给商仪容听。
赵映山说完,低声向商仪容征求她的意见。
“你想把你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他吗?”
商仪容淡漠的摇摇头,她连看都没看姜枕石一眼。
“不用了,既然已经忘记过去那些,除非他自己想起来,否则从别人口中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商仪容又问道:“你告诉毓水了吗?”
赵映山脸色一僵,默然半晌后,低声说:“……还没。”
“为什么?”
“我怕毓水会受不了这种状况。”
赵映山认为,姜毓水老是在等待姜枕石回来,她比任何人都抱着更深的期望;但一个人若是期望越大,那么当期望破灭时,她所受的伤害也就越深。
若她发现,她一直等待的兄长,却连她是谁、以及他们一起长大的回忆,都再也记不得的话,姜毓水会有什么反应?
赵映山简直不敢想像。毕竟,连他自己都如此震惊、无法置信了。
商仪容明白赵映山话里的意思,她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实讲,我觉得……暂时不要告诉毓水比较好。”
两人彼此对看了一眼,都有相同的默契。
以姜毓水的个性,她可能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可是……那又要什么时候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