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夕阳下染成血红的河水,顺着河水而下的小船,正燃着赤红的火。火的中央绑着一个年轻女郎。
河岸上围着的人众纷纷往河心叫骂,有人吐着口水,有人愤恨地抓起石头往河心扔。
然而,火船中的女郎却神色漠然地望着远方,任火舌逐渐向她逼近,烧着了她的衣角,仿佛感觉不到火焚的热一般。
这时,三个骑着骏马的男人像疾风般来到了河岸边。压迫的气势让原本狂乱叫嚣的人们突然噤了口。
为首的黑衣男人皱起了眉,低声道:“铁烈。”
被叫铁烈的粗壮汉子豪气万丈地大吼一声,身子从马上飞起,竟飞过数尺的河水来到燃烧的船上,一把抓住那个女人,再双足一蹬,飞身回到了岸上,得意洋洋地对另一人贝彦道:“怎样,老子的功夫,你服了吧。”
黑衣男子跃下马,替那女人扑熄身上的火,看着她焦卷的发尾和手脚上的水泡,以及衣裳的破裂处露出明显是被石头掷伤的伤口,有点心痛地拿出膏药:“姑娘,你抹药吧。”
女人极缓极缓地抬起了头,却没有伸出手。黑衣男子注意到了她的眼睛虽然看着自己,眼神却像透过了自己,对这样淡漠的神情,他有些许迷惑。
就在这时,人群围了上来。为首一个白发老者看来是村长,他满脸恐惧厌恨地瞪着他们,怒道:“你们是这个妖女的什么人?”
“妖女?”铁烈大笑出来:“她作了什么?把蛇变人?”
村长还没开口,众人已你一句我一句地骂了起来。
“她来了,我家的鸡就死了三只。”
“我家的老爷爷和小孩也病了!”
“井水也变红了!都是这妖女害的。”
黑衣男子侧头看着那个女人,她还是一片漠然。
男子阻止住铁烈和贝彦的反驳,对着村长道:“我能看看你们的井水吗?”
村长疑惧地看着他:“你是谁?”
“在下姓曲,曲铰楚。”
蓦地,所有村民睁大了眼,原本发狠发怒的叫嚷变得一片静默。谁会不知道曲大将军?不知道燕朝的天不是曲家或是他守住的。
“曲……将军怎么会来到敝处?”村长的声音在颤抖,官爷们才来搜刮过—次,不会这位将军又要来要钱了吧。他们才闹完旱灾,哪里有税可缴呀。
“请村长带我去看看井水。”曲铰楚温言道,村长忙不迭带路。村民们又怕又恨地看着曲铰楚三人带着那个女人向村里走去。他们不愿那个妖女再踏进村里,但是,却也不敢得罪曲将军。
来到井边,曲铰楚汲起一桶水,井水果然泛着红色,他微微皱眉,伸手在井水中一捞,捞起了几丝细细的红色植物。
他转头对村长道:“这是红藻。前几天这儿的天气是不是突然变得特别热?”
村长一怔:“是啊,将军怎么知道?”
曲铰楚沉吟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皮囊,倒出白色的粉末:“这是盐。把盐洒下去,让井水的温度降一些,过两天,红藻就会死去,井水又会变清了。”
村民们彼此窃窃低语。曲铰楚又转头向铁烈和贝彦道:“你去找些这样大小的石头,再弄些砂土来。”
“作啥?老大,你要盖房子?”铁烈笑着说。
“滤清水。”说话的是那个女人。她的声音很低,但是曲铰楚听到了,他讶异地望着她。一个读过书又聪明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闭锁的村庄里?她如果都知道原因出在哪儿,又为什么任凭他们摆布而不解释?不逃离?
他把疑问放在心底,在众多怀疑的目光下,他在木桶里按序摆好石头砂砾,再把井水从上倒下去,立刻,从桶底滴出的水是清澈的。登时,村民爆出欢呼声。
曲铰楚望着村民:“在井水干净前,就先这样把水滤过,有干净的水,病人的病就会好了。”他望向村长:“如果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留三天,等井水清了再走。”
村长一脸恐慌,猛力摇手:“不不,不敢劳动曲将军。小村今年闹蝗灾,真的没有东西可孝敬您老了。”
铁烈和贝彦一听,火气就上来了。铁烈怒道:“你说什么屁话,谁要你孝敬了?你以为老大是什么贪官污吏?”他还没骂完,曲铰楚阻住了他。铁烈发现老大的眉头锁得更紧……老天,不会吧,怎会是这个样子!他们卖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不会一回来就发现是个笑话吧。
“铁烈,你到当地官衙去。”
“啥!我?”铁烈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不会吧,老大,这差事贝彦比我适合……”
他才不要去见那些贪官污吏,就算把他们吓个屁滚尿流也没什么过瘾。
那群村民也吓白了脸:“将军……你……”
曲铰楚温和地道:“别担心,没你们的事。我只是要他去地方官那儿说一声,咱们要经过贵地而已。”他宁静的态度奇异地和缓了村民们的忧虑,纷纷目送着苦着一张脸纵马再去的铁烈。
曲铰楚向村长道:“既然如此,告辞了。”
村长道:“你……你们请把这妖女也一起带走。”
曲铰楚淡淡道:“这个自然。”他一言不发地把那女子抱上马,一跃坐上她的身后,双手拉缰将她圈在手臂间。他感到那个女人的背脊突然变得僵直,于是,特意往后挪开了彼此间的距离,一踢马腹,二匹马快速离开。
直到十里外,曲铰楚才低声问:“你要往哪儿去?我可以送你一程。”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外来者,所以才会被那些村民当成井水变红的祸首。
“这里。”
他再度皱起眉心,贝彦忍不住喊了出来:“姑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留在这里等死吗?”
这句话触动了曲铰楚的疑问。那个时候,她在赤热的火焰中依然事不关己的神情,是在等死吧……
他不希望她送命,没有人是该送命的。
他没有多问。只是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如果姑娘不介意,我们顺道同行吧。”
良久良久,那个女人终于回头看了看他,那双黑眼有些无神,他曾在战场临死的伤兵跟中看过同样的神情,那是对一切都不在乎了的漠然。
也许因为这样,那双眼睛里也没有让他厌恶的算计,只是很纯粹地在看他这个人……
只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背后的一切。从来,听到他名字的人都是不再看着他这个人,而只看着他的名字。所以,他甚至想过一辈子待在边关,不要回京淌那场混水。如果不是皇帝用他母亲年迈,下召要他回去……
下召啊……又何必用到他母亲的名义呢?怕是……要夺了他的兵权吧。
那对纯粹的黑眼再度转了开,然后,他听见她极轻极轻地说:“就听将军的。”
他微笑了:“还没请教姑娘尊姓?”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请叫我菱烟吧。”
曲铰楚点点头,不再深究。她的伤与过去,都是只属于她的秘密。
到了客栈,曲铰楚给了她一间上房,自己与贝彦同间。然后又请了大夫给她治疗身上的烧伤。又请店里的大娘去替她买了换洗的衣衫。
等到一切都弄妥了,菱烟靠在窗口,凝望着如勾般的弯月。
“还没睡?”
低沉柔和的嗓音惊动了她,菱烟全身一颤,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曲铰楚竟来到了窗外的中庭里。
“你也还没睡?”
曲铰楚淡淡一笑。
“有心事?”
“还好。”他微笑道。
“对不起。”
曲铰楚摇头:“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逃?”菱烟抬眼望着他,那双黑眼在淡淡的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芒:“朝中纷争?”
曲铰楚一笑。听到这样的话,他该怀疑她是不是皇帝,甚至齐王派来采他底的人,但是,奇异的是,他相信她。
“你很聪明。”
菱烟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没有回答。
“默认了?”曲铰楚企图用玩笑打散她眼底的哀愁。
“我没有。”她也笑了,但笑意没有到她的眼里:“真正聪明的人不会欺骗自己。”
“欺骗自己?”
菱烟没有回答,换了话题:“你不想回朝?”
曲铰楚抬头看着细如勾的月:“我有三年没回过京城了。”
“也没回家?”
“没有。”
菱烟忽然静了下来,沉默在两人间缓缓扩大。
“皇上下召,说我母亲病重,要我回去。”这次,曲铰楚先开了口。
“下召说你母亲病重?”她淡然的语音中难掩讶异。
曲铰楚看着她,心想,她真的很聪明,到目前,觉得这个召书不对劲的也只有他与卫子乔,铁烈等人都开心他要回去享福了。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菱烟侧头看着他,仿佛在猜着他这么问的用意。只用细绢儿绑住的发丝,在淡淡的烛光与月色下,有如缎子般闪着交错银红的微光。
“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想问问你的想法,没别的用意。”
“朋友?”她的语调变得很奇特o
“我以为我们是患难之交。”他直视着她:“是我高攀了吗?”
这次,菱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你是个很会说话的人。”
“是吗?你还没回答我。”
“哪一个?朋友?还是下召?”
“都有。”
菱烟又笑了,还是那凉凉的、像月光一样苍白的笑容。
“皇帝为什么不直接召你回去,而要用你母亲作引子?”
她这样的回答,等于间接承认了他是朋友。
“你说得对。”
“皇上下召,你能不回吗?”
“不能。”
“那么……”菱烟的嘴角轻轻抿住广,我只是想到了两个故事……一个鸟和弓的故事,还有一个酒与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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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尽弓藏”与“杯酒释兵权”呀。他赞赏地看着她。她想的和卫于乔一模一样。卫子乔一直反对他回朝,但是,他能不回吗?估是臣,君命难违,他不回,就等于是造反,那他的部属该怎么办?
菱烟望着他紧蹙的眉头,叹口气,轻声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
“你的不如意呢?”
“都过去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决。与其说是说给他听,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
他点点头,柔声道:“是的,都过去了。”
菱烟望着他:“你的不如意,也会过去的。”
曲铰楚抬头看着弯月,轻声道:“是的,也会过去的。”只是,用什么方式过去罢了。
从这一夜起,他们就成了朋友。
京城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曲将军府,那是京城内数一数二华贵的府邸,连许多王亲侯爵的宅邸都忘尘莫及。
朱色门前两座巨狮,门上挂着是皇帝御笔亲提的“镇国府”。
房宇华丽堂皇,飞檐绿瓦,雕花窗、九回廊。
被曲铰楚说服暂时到曲府帮忙的菱烟,跟着曲铰楚一进又一进地穿过无数的房屋,见到了无数垂首而立的奴仆,无数珍贵的古董名器。也见到了无数打量着她的眼。
曲铰楚早沉下了脸。他不再是那个一路上轻松说笑的书生,他温和依旧,却像穿上了叫作礼仪的衣服,再难亲近。而贝彦也不再叫他老大,改口称他爷。
在这个府里,他是“将军”、是“爷”,而不再只是一个叫曲铰楚的男人。
菱烟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怜惜。
终于,曲铰楚领着她来到了一座挂着“竹园”的拱门前,屋前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等着,看见他们走来,欣喜地抢上前推开了门。
拱门后是一见朴素的黑瓦白墙屋子,屋前种着一片绿竹,一弯流水绕着一个竹子搭的小亭流向屋后,平实而素雅。
这里与适才的一切,仿佛是两个天地。
曲铰楚踏进拱门里,这才深深呼了口气,紧绷的脸也柔和了下来。
他又是那个曲铰楚了。
菱烟发现,自己悬着的心也安了下来。
老人掩上门笑道:“爷,三年来没让任何人进来过,只有昨儿个宋总管派人来打扫。”
曲铰楚点点头,对周二露出亲切的笑容:“二叔,脚疼好些了?”
周二笑道:“没什么变,下雨就疼得厉害些。这位是……”
“她叫菱烟,是我的朋友,我请她来这园子里帮我照看一阵子。”
周二笑眯了的眼看着她,仿佛捡到了宝一般。
曲铰楚转头向菱烟道:“这位是周二叔,从小他就最疼我,等于是他把我带大的。对了,你就待在这里,外头有人找你,你都不要理。有事,跟二叔说,他就会去吩咐了。”
菱烟向周二福了身,道:“周二爷,以后请你多照看着。”
周二还没回答,贝彦已抢着说:“菱烟姑娘呀,你要听老大的,外头人多嘴杂,一有点风声传进老夫人的耳里……哇,那老太婆可不好惹。”周二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菱烟轻声道:“大户人家,都是这样?”
曲铰楚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
他领着菱烟走进屋子,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几张竹椅竹桌。转进曲铰楚的房里,满满的全是书。隔壁的书室里更是高及屋梁的架子上全都是书,从兵书医书诗词经典,到星相卜卦五行术数,什么都有。菱烟的眼儿登时亮了起来:“你有好多书,连药书也有。”
“你喜欢药书?”
“以前常读。”
“你识字哦!”贝彦大呼小叫。
菱烟望了他一眼,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曲铰楚看得出来她是想说什么,却突然想到了不知什么,他看着她的眸子变黯,变得恍惚、悲哀。
贝彦没发现,他正忙着摇手否认道:“我绝对不是瞧不起你啦。”他只是想,—个能识字读书的女人,就算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也至少是有点背景钓千金小姐,怎么会沦落到无处可去?但像他这么体贴的人,当然是不会问出口的罗。
曲铰楚微笑道:“你爱看书,这儿的书随你看。”
菱烟扬起唇角道:“多谢爷。爷,你要不要先歇会儿?吃点什么?”
曲铰楚望着她:“待会儿他们会送吃的来,你先歇着吧。在这竹园里,咱们是朋友,出了这竹园,你再当我是主子吧。”
菱烟微笑道:“人在其位谋其职,爷,你就让我一让吧。我先去打水,给你洗洗手。”
这声‘爷’一叫,曲践楚的心里微微一酸,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也许,不该带菱烟进来吧。
他们……曾经是朋友啊。
这时,忽然拱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周二爷在吗?”
周二急忙去开门。菱烟发现贝彦的身体僵直了些,曲铰楚虽然神色不变,但她却感觉得出来他又变成那个穿上了钟甲的曲将-军了。
周二在外头与传话的人说了几句,然后走了进来,缓缓道:“老夫人有请,要爷带着菱烟姑娘立刻去见她。”
周二担忧地看看菱烟,又看着曲铰楚,曲铰楚笑着站起身,拍拍老人的背:二一叔放心,我会好好把菱烟带回来交在你手上的。”
周二低声道:“你可也得把自个儿好好送回来哦。”
曲铰楚拍拍他,转头道:“菱烟,委屈你一下。”
菱烟不知他们在担什么心,背却不由自主地僵直了些。她向曲铰楚露出微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不才是朋友?”
曲敛楚望着她真诚的眼神,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许多。
菱烟跟着曲铰楚,随着一名仆从,曲曲折折走了老远,才来到一栋古意盎然却又气派十足的华贵房舍前,碧绿门上用篆字写着“兰园”。一名嬷嬷打开了大门,引着他们穿过弯曲雕花的回廊,来到挂着七彩琉璃缀成的珠帘前。一位貌美如花的侍女打起帘子, :让两人走了进去,穿过一个兰花围绕的金箔玉雕的巨大屏风,来到里面的房间。
漫着檀香气息的屋里铺着朱红色的软厚长毛地毯,屋子四角放着薄若透明的青花瓷器,墙上挂着细致的苏绣,苏绣下铺着锦缎的贵妃杨上,一位额前系着玉带的美貌贵妇倚着长枕,叨着水烟,子上的镶金玉镯不时轻轻发出声响,榻上另有两名小丫媪轻轻替她捶着腿,一旁一个中年艘嬷垂手站着,不时弯身听贵妇的吩咐。
那位贵妇应该就是曲铰楚的母亲吧。菱烟心想。现在她终于知道,曲叛楚的俊美是来自哪儿。
果然,曲铰楚上前弯身作揖,低声道:“娘,您身子可好了?”
那贵妇燕兰玉冷冷地抬眼看着他,语音清朗,双颊丰润,一点儿也没有病容。她冷冷道:“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曲铰楚微笑,这一次他的笑意没有扩散到眼里:“孩儿不敢忘了母亲的训诲,尽忠保家卫国,未免冷落了娘。”
燕兰玉哼了一声:“这次,你多留在府里,等着皇上召见,别乱走。”说完,转过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直望着菱烟打量,话却是对着曲铰楚说:“这丫头是什么人?你竟随便带人府里?”
曲铰楚淡淡道:“她是在边关时服侍我的丫头,我回来,自然也带她回来。”
燕兰玉不悦地道:“我给你多少人你不要,竟带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回来?你还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宋嬷嬷!”
一旁的中年嬷攘立刻应了一声。
“把这丫头给撵出去,把倩儿和慧儿送到竹园里。”
宋嬷嬷立刻答允,便要叫人来把菱烟抓住。曲铰楚轻轻旋身挡在菱烟身前,道:“曲家主子究竟是我吧?”菱烟从没听过他用这么冷淡平板的声音说话。
燕兰玉皱起美丽的眉头,杏眼微眯:“你这是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曲铰楚淡淡道:“这点小事,不必烦劳到娘。她是我的丫环。”
“我不准。”
“竹园的事不准有任何人插手。”曲铰楚的声音依旧淡淡,但语气却变得很冷:“难道堂堂长公主竟想出尔反尔?”
“你!”燕兰玉气得伸出戴着长长镂金指套的手指指着他:“我说的话你敢不听?你是翅膀硬了、眼里没有我这个娘了是吗?”
“只要娘眼里有儿子,儿子眼里就有娘。”曲铰楚淡淡道:“儿子赶路累了,明儿还要晋见皇上,先告退了。”说完,他看也不看菱烟一眼,只道:“走。”
菱烟向燕兰玉磕了个头,追着曲铰楚走回竹园。
原来呵……原来母子住这么远,是为了这样。
原来……不让人进竹园,是为了要保有自己的一点儿天地。
右走进竹园,门一关上,菱烟便握住了曲皱楚的手臂。曲铰楚大吃一惊,从来,这个女子都防得严严的,不让他们任何人碰她—碰,怎么——”
“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菱烟水亮的眼睛直视进他的心里:“不要忘了这一点。”
她松开了手,让曲铰楚的臂膀感到一阵寒冷,但从那双眼里传来的暖意,却一直停在他的心底。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时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不能让那么美丽的娘爱他。即使周二叔再怎么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也不信。
长大了,他知道了,但是……
为什么……这个女人能这么快就听到他心底的声音?
是他的钟甲露出破绽了?还是……
他望着菱烟,良久良久,直到他眼底的冰冷全都化成春风般的暖意时,才轻声道: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