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对习惯夜生活的人来说,一天的精华时间才刚开始。
她拒顾衍“风度”的表现,她不想回杨家大宅,也不想在这时候回自己的小窝,更不想被顾衍知道她的小窝在哪里,所以晚饭后喝完茶,最好的结果就是:各走各的。
顾衍是个很识时务的男人,也很懂得何时该进、何时该退的技巧,在商场上想占他便宜的人可得小心了,因为结局很可能会变成被反咬一口。
搭出租车回到东区,她直接走进一家知名的pub,也不管身上的小礼服与这里的气氛有多不合、她的出现有多显目,就坐上吧台前的位子。
“一杯MintFrappe。”她对酒保说。
俊帅的酒保先生优雅地朝她微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手上依然流畅地摇动雪克杯,倒出其他调酒。
周末的夜晚,pub里客人特别多,满屋轰隆隆的音乐声几乎可以吵死人,要是在平常,杨祎祎会很喜欢这种吵闹,不过今天她得想一些别的事情,所以喝完自己点的调酒,她付了账就转身走出去。
也许她该回家去调查一下,有关威皇集团的资料。
“小姐,别这么快就走。”
背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杨祎祎警觉地回转过身,认出追出来的三个男人是pub里其中一桌的客人。
“有事?”
“别这么快就走,我们请你喝酒。”三个男人笑嘻嘻地道。她可以闻得到他们身上的酒味。
“没兴趣。”她冷淡地转身就走。
“不然,陪我们喝酒。”三人迅速围住她。
“让开。”她蹙起眉,脸色沉了下来,可惜配在一张太过精致的脸庞,加上一身洋娃娃似的打扮,她阴沉的脸色对别人来说一点威慑效果都没有。
“小姐,你真漂亮……”一人边说边扑上来。她急忙闪开,闪开的同时还不忘把脚收得慢一点,让那个半醉的男人重心失衡,因绊到而瞬间扑倒在地。
出手要快、反应要灵敏。
解决一个,再趁闪躲的时候,故意靠近另一个,高跟鞋鞋跟准确无误地朝那人脚上踩去,顿时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哀号,接着,因为她没站稳,在力图平衡的时候手上的皮包不小心就抛了出去,第三个男人立刻被打中后脑,当场昏倒在地。
无趣。
杨祎祎脸上的表情一贯平和,优雅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皮包,然后转身要离开。前面不远的墙边,却响起一阵鼓掌声。
她抬眼望去。
“攻击,要能伤人于无形,攻击完,对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摆子。高杆!”
是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低低地说,踩着小碎步远离灾难现场,以她的行进方向,正好会经过他面前。
“是吗?”他挺直斜倚的身子,挡住她的去路,一手不客气地托起她的下颌,仔细地打量着她。
“你——”这男人好高!她呼吸一窒,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想后退,他一手已绕到她腰背,阻断她的退路,她身子一僵,“你……放手。”
细弱的声音听起来怯懦不已,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但她若真是那种徒有美丽、没半点自我防卫能力的人,刚刚不会表现得那么镇定。
“名字?”他低沉地问。
“放……开我。”她半咬着下唇,努力镇定,他身上有种迫人的气质,轻易威胁她的自我防护。他只是个单纯的商人吗?很不像……
“名字?”他再问,语气中多了一股逼迫。
“杨帏……祎。”她立刻回答。
“你是顾衍的人?”他稍稍放开了对她下颌的钳制,她才想后退,在她腰后的大掌却稳稳地将她更压向他。
“不是。”太大意了,居然被困住!她连忙往后仰,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惜力气不如人家大,怎么仰都是枉然。
“很好。”他像是很满意这种答案,微粗的手指抚过她的唇瓣,“绛唇……”他低下身,封住了她的红唇。
她惊愕地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浑身霸气的男人会当街对她做出这种事。老天!这是她的初吻!他身上仿佛源源不绝地冒出热气,透过唇与唇的相触,不断袭向她的四肢百骸。
他像来时般,突然停下了攻势。
“没人吻过?”他望着她微肿的樱唇,眉眼微挑。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平稳心跳。
“我应该大叫非礼。”他……怎么会是那种当街吻人的登徒子?
“你可以叫。”他欣赏起她明明受到惊吓却故作镇定的神态,那比追求一吻就想寻求肉体刺激,或一吻就被吓到的胆小女人有趣得多。
“非礼。”她立刻从善如流,低叫一句。
他被逗出酣畅笑声。
“需要我帮你拨求救电话吗?”有趣。
“不用了,等他们赶来,你早离开‘犯案’现场了。”这个男人一定不常笑,因为即使愉悦大笑,他脸部的线条仍然好僵硬,难怪全身老散发着“生人勿近”、“不怒而威”的迫人气息。
“何不说是他们没本事抓住我?”他的口气狂妄又自信。
杨祎祎偏着头看他,想了一想。
“你跟警察有仇?”
“在黑道上的人,通常不会跟白道的人有瓜葛。”他的表情含着隐约的笑,语气像在逗她,高深莫测得让人猜不透。
“你是在告诉我,你是混黑道的?!”她瞪大眼问。
“是。”他毫不避祎地点头。
“那……你的名号是什么?帮派或者组织名称是什么?”快报上来让她开开耳界,她可好奇着呢!
“你觉得很好玩?!”原以为她会吓白了脸,不然至少也会呆住,谁知道她却是忙着追问他的身份。
“不,我只是对不了解的事保持高度的好奇心。”这是做学问的人应有的基本精神,她现在还在学,而且是研究生呢,当然要做一点符合自己现在身份的事。
“太过好奇,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他淡淡地道。
“你会带给我灾难吗?”她眨着眼,很是天真地问。
“很有可能。”他以指背抚着她的脸颊,那种与看起来一样光洁柔嫩的触感,让他很是喜爱。
“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先让我吃饱?”、她忽然一本正经地问。
“嗯?”眼神一闪,丢来疑问的一瞥。
“我饿了。”她双肩一垮,可怜兮兮地道,“晚餐几乎都没吃,刚刚又不小心碰到坏人受到惊吓,肾上腺素激增,体力迅速消耗,我需要补充能量。”
他差点又被逗出笑声。
“晚餐在五星级饭店吃得不够饱吗?”
“那种饭局怎么可能吃得饱呢?”说到这个,她表情更可怜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但有人直盯着我吃饭,我可介意得很。”那会让她食不下咽。
“既然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用了一句很江湖的用语,她轻叹口气。
“你能有什么身不由己?”他怪怪地看她一眼,怎么看都觉得她像那种利用己身优势,将男人耍得团团转的厉害女人。
“我也有我必须面对的难题呀。”她笑笑地说,明白自己给人什么感觉,也不打算多解释,“话说回来,你要不要陪我去吃消夜呢?”
“有何不可?”
“我带路?”
“你带路。”他不是本地人,对这里无论如何都没有她熟。
“那……你后面那个保镖呢?”她偏了下身子,望向他身后那个站在不明显的地方杵了很久的男人。
“他无须你担心。”放开她的腰,转为搂住她的肩。
他们刚走开,那个男保镖也随之移动。他搂着她才走没几步路,男保镖已经开车前来,他打开车门让她进入。
“去哪里?”关上车门,他问。
“夜市。”她不报方向,直接报地名。
那个男保镖也真神,听到地点,接收到主人的示意后,车子立刻朝夜市的方向前进。
看样子,这对主仆对这里挺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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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西装笔挺、浑身充满魅力的高大男人,加上一个身穿小礼服、宛如精致娃娃般的娇小美女,两人相偕着,那种画面跟夜市的风貌扯在一起,说有多不和谐,就有多不和谐。
但是两个当事人好像没那种感觉。不管周遭的人有多注意他们,杨祎祎只是视而不见地领着他往其中一个小吃摊走去。
幸而现在已经超过十二点,人也没那么多了,要不然想走进夜市,还真不是普通的困难。
“这家蚵仔煎很有名,你要不要试试?”
“你点。”他就吃。
“那好。”走向前向老板点了两盘蚵仔煎,外加两碗贡丸汤,她拉着他一同坐下来。
老板很快送来餐点,她掏出钱包要付账,他却已经拿出钱要老板找,她笑了出来。
“别为难老板了。”她拿出零钱给老板,然后将大钞塞回他的口袋, “这里是卖小吃的,找你这张大钞,对老板来说可能比再煎一盘蚵仔煎更困难。”
“我不习惯让女人付账。”他将钱掏出,放进她的手里。
几十块钱,不可能是他平常吃的那些料理的花费,这种数目,连他喝一杯饮料的费用都不够。
“当我是地主,请你吃一顿是礼貌。”她再将大钞塞回他的口袋,顺手拉松了他的领带, “来这里是吃消夜的,不是见客户谈生意,你可以放轻松一点。”
杨祎祎瞧了瞧他,再伸手拨乱了下他梳得整齐的发丝,然后很满意地点点头。
“你很大胆。”还没人敢对他这么不敬过。
“我饿了。”不理会他的评语,她宣布一声,然后拆开两双卫生筷,一双交给他,一双自己拿着就开始吃起来。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他的质问也就此停住,望着她秀气的吃相,他也拿起筷子开始吃。
一直听说这里的小吃美味可口又便宜,每每吸引许多外地人垂涎三尺,离开后还回味不已,亲自一体验,他确定传闻一点都不夸张。
和着甜中带辣的酱料,极不相称的是,蚵仔没半点不新鲜的腥味,反而美味得和这个不起眼的小吃摊一点都不搭调,让一向吃惯餐厅料理的他感到诧异,一不小心就将蚵仔煎吃光光。
“喝口汤,可以去去酱料的味道。”她之所以特地点贡丸汤,就是因为它的汤清淡,与蚵仔煎的浓重口味正好相反。
“你们连小吃都这么讲究吗?”他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
“就算是小吃,也有每个人喜欢的口味。它没有什么固定的吃法,也不必管什么上菜顺序、用餐礼仪,平常的时候,我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更甚于五星级的大饭店。”那种高级场合,是看情况才去的,当然啦,需要气氛的时候去那里也很不错。
但是,一般时候要吃饭,就不必那么拘束了吧。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听着她说话的同时,一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 ★ ★
吃完消夜,他们走出夜市,男保镖就等在外头。
“你住在饭店里?”站在人行道上,距离男保镖几步远的距离,她抬起头问。
他点点头。
“那么,我跟你回去。”她的话,惹来他一个挑眉的动作。
“为什么?”
“因为我被你吸引了呀,决定不顾一切一亲芳泽。”她甜甜地说,用词正好完全相反。
“这不像是女人应该说的话。”他觉得她真像个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
“那……这样好了。”她换了个语气, “这位好心的先生,小女子今晚需要一个住宿的地方,可不可以请你同情小女子,让小女子有荣幸住进饭店一晚?只要一晚哦,小女子必定心满意足,从此心怀感恩,遥祝你身体康泰、心想事成、岁岁平安、事业鸿图大展。”
叽里呱啦一长串,她说得可真是顺口。
“你在打什么主意?”她应该知道,对一个男人提出这种要求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啊,只是想找个地方,很舒服地睡上一觉而已。”她无所谓地道, “而且,你吻过我,你要对我负责。”
“是吗?”他不置可否,独自上了车,也不招呼,就径自关门,然后吩咐男保镖开车。
他不会被任何人左右,更不会让任何女人耍着玩,如果她想设计男人,那么是找错对象了。
她目送着他离去,久久不曾移动,他由后视镜看着她,看见她一直望着他的车,而后在人行道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车子越驶越远,转个方向后,再也看不见她娇小的身影。
“停车。”他表情未变,淡淡的两个字,男保镖立刻将车停到一旁。忽然,他霹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转回去吧。”
男保镖立刻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回原来的地方。
果然,她还坐在那里,头低低的,双手抱着自己的小皮包,双肩垂放,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足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他坐在车子里看了她足足五分钟,她的头连抬都不抬一下,八成不知道他又绕回来了。
他开门下车,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终于,迈开步伐走向她。
一双黑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她也没什么感觉,径自坐着。他再度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颌。
她看见他,诧异了一下,接着闻到烟味,看向他另一手上刚点的烟;不觉微蹙起眉。
“我不介意你抽烟,不过,我可不可以拒吸二手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她轻声轻语,开口要求。
他眉眼未动,走到一旁将烟捻熄后,再度回到她面前,弯身一手拉着她起身。
“走吧。”搂着她的腰迈开步伐。
“去哪里?”她迷惑地问,却没反对地跟着他走。
“回饭店。”
“我付不起住宿费哦。”她先声明。
“跟我同睡一间房,你怕吗?”他打开车门,淡淡地问。
“那么,你怕不怕有人追着你,要你对我负责?”她偏着头反问。
“从来没有人能逼我做任何事。”他的语气无须狂妄,因为他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经够狂了,相信没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那就好。”她甜甜一笑,很自动地坐进车里。
“回饭店。”他交代,男保镖立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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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共处在一间设备齐全、摆设豪华舒适的饭店套房里一整夜,包括一起躺在床上,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
因为,她很丢脸地,在洗完澡、穿上他的浴袍,在他以Notebook处理事情时,就躺在舒服的床上睡着了。
这种事要是说出去,大概没人会相信,因为他处理完事、洗完澡,也真的躺上床睡觉。只不过他比较早起而已。
她的作息一向不正常,晚上晚睡,一睡着了早上就不容易醒,若没有人吵,非要过了十点后才会自动醒来,而等她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而床上,有着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不急着找他去了哪里,她起身,走进浴室里,却发现自己肩上、锁骨下方,多了几处陌生的印记。
喝!镜子里白皙的面庞立刻涨红了。
她知道自己睡着了警觉性就变得很低,但是应该不至于连发生了……“某”些事都没感觉吧?!
他应该……只有吻她而已吧?
梳洗过后,她走出浴室,那个原本不见了的男人,此刻居然又出现了,仍是一身西装笔挺地坐在沙发里。
一身过大的浴袍穿在她身上,衣摆拖着地让她走路的速度变慢,而她没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映着白皙又小巧的脸庞,使她看起来更加娇小而诱人。
“过来。”他伸出一只手,以一种王者的姿态召唤她,她也就真的乖乖走过去了。
咦?好像被点召要临幸的宫妃哦!
缓步走到他身前,他的手轻轻一拉/她失衡地跌进他怀里,不太适应与人贴近的身体很诚实地做出不自在的反应。
反正他早知道她的“青涩”,她也就不必为了欺敌而刻意扮“老练”了。
他三两下便使她贴上他的身体,托着她的后颈,靠向自己,倾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同样的沐浴乳、同样的浴室,但气味由她身上散发出来,却令他格外着迷,不自觉地,他做出与夜里相同的事,轻啃着她细嫩的肌肤。
这回,她没像睡着时只嘤咛着抗议,任由他去,而是缩着肩,双手推着他的胸口,想躲开那种又痛又麻又暧昧至极的氛围。
他不容她拒绝,拉开她的手后,在她耳后吮出一个明显的印记。
“哦!”她皱眉,忍住一声痛。
“如果现在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笑容很冷,像很不高兴。
她埋怨地瞅他一眼,坐在他腿上,一手抚着泛痛的地方,很想离开他的怀抱,可他又一手钳住她的腰,让她再度动弹不得。
“我没有后悔。”不甘愿地吐出回答,她知道有些事一旦决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那么?”现在的闪躲又是为什么?
“我饿了。”她又轻轻柔柔地给他这句回答。
他挑了下眉,想起她刚醒,连早餐都还没吃,终于放开手。
杨祎祎立刻站起来,左看右看。
“我的衣服呢?”浴室里也没有,她只有那套衣服啊。
“送洗了。”
送洗?! “那我要穿什么?”
“暂时只有浴袍可以穿。”
“啊。”她垮下表情, “那我只能叫客房服务,不能去餐厅吃饭了,对不对?”
“再等五分钟。”
几分钟后,房门被轻敲了几声,然后,那个男保镖捧着一个礼盒走进来,放下后,又退出去。
她不解地望着他。
“你的衣服。”他勾起一抹笑说道。
她狐疑地走过去,打开盒子。
一双绑着细带的白色高跟鞋,一双丝袜,一套贴身衣物,完全是她的尺寸……白皙的面庞再度烧透,最后是一套白色的及膝裙子,搭配一条丝质的披肩。
这男人……怎么那么熟悉她的尺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