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轻轻的吹,红枫凋零落尽,铺出一条血红色的大道。
夕阳眷恋着白昼,藏匿于绵延山峦之中,五彩云霞纷纷争相装饰着淡蓝天空;象牙白的弯弯月牙儿提早升起高挂,与夕阳相互较劲风采。
苏曜槐不知不觉地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无意识的四处摸着房里的物品。
是想念这里原来的主人吗?还是……
“几天了?”苏曜槐打开窗户走到阳台,看着失去刺眼光芒的夕阳,无意识地嗫嚅着。
怎么会是一种忘不掉却也不想忘的思念呢?真儿明明就在他身旁,他应该感到满足了呀!现在的他究竟在干什么?
几天不见踪影,颜语忻的一颦一笑像极了可怕的魅影苦缠着他,无时无刻的盘旋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与她共处的回忆不由自主地飘移漫荡于脑海,辗转反侧的缠绕住他的思绪。
曾几何时,他习惯了她每夜窝在枕边温柔的诉说着吴侬软语?从何时开始,他对她产生爱怜的情绪?又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怀念她光着脚丫被他捉到的惊慌模样?
“忻……”苏曜槐情难自禁的趴到床上抱起留有颜语忻发香的抱枕,低声呼唤那回绕于心的名字。
“哥哥,你爱语忻吗?”苏真儿遍寻不着苏曜槐的身影,直觉的来到颜语忻曾住过的房间找找,果不其然地发现了他的踪影。
单恋的痴情人儿总是会受苦的。这点苏真儿分外能体会。
“我不爱!”苏曜槐被擅自侵入的苏真儿吓得惊跳坐直起来,飞快的把手中的抱枕丢开,不假思索的给了她一个坚定答覆。
怎么会爱?她可是个狠心让真儿跳海的女人呀!他告诫着自己。
“哥!”苏真儿忽地大叫苏曜槐一声,眼睛泛着一层泪雾朝他奔去,将他坐在床上的佣懒身躯压制在她身下,眼对眼的说: “你不会爱上语忻吧?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吧?语忻有跟你说过,对不对?”
爱我!苏曜槐完全会意不过来真儿瞬间的动作,只单纯的听到这句令他苦候、梦想良久的誓言,怎知心里却只有震撼而缺乏喜悦。
“真……儿,你骗人的吧?我是你哥哥耶!”苏曜槐心跳猛烈加快,眼皮不安的跳着,感觉自己像漂浮在梦里一样惶恐。
“我以为你知道了?语忻跟我说你爱的是我呀!”哈哈,其实是唐煜旁敲侧击替她发现的啦!苏真儿在心里贼贼笑着。
她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坐在苏曜槐腿上与他相视,扁扁嘴说:“十年前我跳海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爱上哥哥,因为这样的爱恋极不寻常,又会被大众定义为‘乱伦’,所以我过得非常痛苦。”
苏曜槐静静聆听着,眼睛反射性的合起,深深倒抽一口气,害怕她说的全是事实。
现在的真儿倾吐的感情像是一块压着他的巨石,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理不出半点思绪。
“当时我不知道哥哥也爱着我,所以整件事情只有语忻一个人知道。”
苏真儿因为把往事照实说出而紧张得啃起指甲,不让苏曜槐有半点逃避空间的接着说: “我约语忻到海边时早有了跳海的觉悟,因为我不想如此痛苦的每天看见你,却又不能爱你!”
苏真儿的胸口激烈的上下起伏着,声音开始飘荡颤抖。察觉她并非在说谎的苏曜槐顿时把记忆带回从前,张开眼睛面对苏真儿叙述的往事。
“我想……语忻是我最好的朋友,人又长得漂亮,于是我要求她和你交往,心想一旦你成为我好朋友的男人,我就可以忘记哥哥,慢慢转移感情。谁知道语忻的回答竟是——感情不能强求,我……”忆及当年的断然心伤及纵身投海那一幕,苏真儿还是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
正当她要继续接着说明真相时,苏曜槐打断了她的话。
“别说了,接下来我都知道。”苏曜槐眼睛布满血丝,痛苦的把苏真儿轻轻推开,吃力地撑起沉重的身子站起来,却又因为现实赋予太多错愕而瘫坐在地。
原来他当年仅靠着自己的断章取义,便带着怨恨过了十年的岁月!而且真正该恨的人竟然是自以为是的自己!
天呀、天呀!这些日子他到底对颜语忻做了什么?他居然把自身罪孽加诸栽赃于一位清白女子身上,还擅自替上天施予她残忍酷刑!
她为什么不解释呢?
不对,不是她不解释,是他从来不愿听她解释……
“忻,对不起……对不起……”苏曜槐讶然发现苏真儿的感情并不是他目前想要的,只因他满心怀着对颜语忻的愧疚,厌恶起自己满身血腥的恶魔气味。
苏真儿知道苏曜槐被压抑的真心开始复苏,走到他身边搀扶起他无力的身躯,老气横秋的说道:“哥哥,其实我们都变了,都不是十年前那两个心浮气躁、不识情滋味的小孩了!我不爱你,你爱的……也从来不是我。”
怎么办?苏真儿的一席话就像暮鼓晨钟将他从偏执的假性爱恋中惊醒,就在这愕然回神的瞬间,颜语忻的容颜及声音竟成等比级数的在增长,占满着他的脑海让他掌握不住心的方向。
“真儿……给我时间冷静,暂时不要跟我谈感情的事……”十年后的真相令苏曜槐一时无法面对丑陋的自己,还不能坦率承认心里的感情。他双手抱头、捂耳拒听周遭的任何声音,整个人像囚犯逃窜似地冲出房问,一路上跌跌撞撞的。
苏真儿心痛的看着无法接受事实的苏曜槐,不禁满脸愁容。她拿起手机直接按重拨键接通唐煜,她实在忘不了苏曜槐方才惊慌失措的痛苦表情,“老公,我好像对我哥太残忍了。”
(失败了吗?)唐煜说。
“我哥哥其实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要让他主动去找语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着被弄乱的床巾及被苏曜槐撞倒的物品,苏真儿长声喟叹。
(那就进行最后的步骤吧!)
※ ※ ※ ※ ※ ※ ※ ※ ※
“语忻,诚实的告诉我,离开曜槐已有半个月之久,你还爱他依旧吗?”唐煜坐在厨房的餐桌椅上,性感的一手撑托下巴,侧头看着正在做饭的颜语忻。
颜语忻手里的马铃薯被他突然的问题吓得掉落在地,她急急忙忙的蹲下身捡了起来,用水冲洗干净后,继续原来的切菜工作,嘴里轻松的说:“爱,当然爱,但是那个人对我来说已经不存在了。”
唐煜应该只是问好玩的吧?她想。
“我就是要这句话!”唐煜满意的眼睛一亮,飞快奔到颜语忻身边朝她的肩颈劈下一个手刀,在颜语忻昏迷之前说:“得罪了!”
※ ※ ※ ※ ※ ※ ※ ※ ※
感觉在一片白色蒙胧之间飘游,意识似梦似真——
肩膀的一阵轻微疼痛唤醒了昏睡中的颜语忻,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时无法将梦里的情境和现实连在一起。
她稍稍定睛一看,直觉地想用手揉清模糊的视线,才讶然地发现自己被捆绑坐在椅子上,双手牢牢地被交叉绑在身后无法动弹。
“这是哪里?”她害怕的问,危机的意识令她自然而然地采查四周环境。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被困在一个没有窗户的空间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型橱柜、一张电脑桌、一台开启的电脑和一些电脑周边设备,若勉强一定要说它有装潢的话,只有墙上单一色的粉刷和碎花大理石铺成的干净地板。
对了,她想到了,刚才奶奶在新家的房里休息,而她正在做饭……
“是唐煜!”颜语忻大叫。
“没错,是我带你来的。”唐煜从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入口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唐煜,你这是干什么?”颜语忻努力动动身子使椅子摇晃,质问唐煜这般对她的动机。
唐煜笑了笑,拿起毛巾走到颜语忻身边,在她面前双手合十不断地道歉:“语忻,请你原谅我,我完全是奉老婆之命来帮你的。为了怕你待会儿多嘴,我只好把你的嘴也给封起来。”语毕,他尽量温柔地用毛巾把颜语忻的嘴巴封住。
“呜……”颜语忻想要开口抗议却徒劳无功。
“语忻,听我说。”唐煜安抚着颜语忻浮动不安的情绪,向她解释道:“我们很肯定曜槐爱你,所以我们设下了一个小小的测验游戏。”
“呜……嗯……”颜语忻摇头,发出嗯嗯呀呀想要说话的声音,眼底流泄出淡蓝的忧郁。
“我知道你想问你怎么知道槐爱我,对不对?”唐煜细心检查她身上的粗绳是否有将她弄疼,借由她眼底的眸光猜测她想说的话意。
颜语忻点头,感觉到唐煜的善意而停止反抗动作。
“我不想解释太多,只能告诉你——如果曜槐在今天出现在你面前的话,那就表示他爱着你。”唐煜坐到电脑桌前,看了看时间,打开桌上的视讯眼。
颜浯忻默默看着唐煜的背影,心里平静得没有半点恐惧。
由于无法理解他到底在要什么把戏,她努力摇动椅子前进,不经意地看见电脑萤幕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
刹那暗,她的瞳孔惊愕的放大,规律的心跳倏地狂乱奔跳,呼吸也跟着加重,全因眼前那漆黑的慑人身影,让她又爱又恨到这辈子想忘都忘不掉!
是他——槐!
“唐煜,你在干嘛?我有公事要忙,到底是什么重要事情非得要你现在跟我用视讯面谈?”萤幕里的苏曜槐坐在积满文件的办公桌后,同样透过电脑视讯看着唐煜。
“最近好吗?”唐煜打着哈哈,很随便的开场白。
“很好,如果这是你想听的答案。”苏曜槐白了唐煜一眼,随手拿份文件翻阅。
好温柔的嗓音,槐……我真的好想你。颜语忻的视线被唐煜遮住,但是要求不多的她单单听着苏曜槐的声音就觉得感动不已,哪怕他曾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听说真儿没死又回到你身边了?”唐残继续拐弯抹角不说正题。
“是呀,上天保佑。”苏曜槐没好气的敷衍着唐煜没有重点的话题,继续浏览文件。
突然间,唐煜对着埋头苦干的他深沉一笑,苏曜槐桌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又是应征秘书的吗?请转到分机112去询问。”苏曜槐不耐烦的接起电话,直觉是员工打分机来询问他的意见,口气十分不悦。
昨晚因为苏真儿坦白的真相而彻夜难眠的苏曜槐,今天心神特别不宁,眼皮老是不安地跳个不停。
今天一进公司面对满桌文件的压力,加上从早到晚都是员工无法过滤的应征电话,已教他身心疲惫的忙得不可开交。没想到现在又接到唐煜的视讯联络,令他整个人反常的暴躁起来。
唐煜静静观察苏曜槐千变万化的表情,倒也觉得有趣好玩。
“是我,苡琳。”在苏曜槐把电话挂断之前,汪苡琳抢先报出名字。
“苡琳?你不是生病请假吗?找我有什么事?”
汪苡琳透过电话阴沉地冷笑了几声,定定的说:“听着!我只说一次。我不甘心你这样对待我守候多年的感情,而且我发现我非常讨厌苏真儿,所以我把她捉起来。如果在今天一天之内你无法来到我家跟我谈判的话,我会请我很多异性的好朋友好好‘照顾’她的!”
接着,电话筒传出苏真儿战栗的求救声:“哥哥……我好怕喔!这里有好多男生……啊!”
偌大的巴掌声响起,伴随着苏真儿一声惨叫,吓得苏曜槐乱了方寸对着话筒大喊:“真儿!真儿!”
“就这样,不准找其他管道帮助,限你一个人在一天之内来找我,否则后果你自行负责。”汪苡琳接过电话覆述一次,不留情面的把电话喀的一声挂掉。
“汪苡琳!”手持着已断线的话筒,苏曜槐神色凝重,火大的把电话摔到一旁诅咒着。
现在救真儿要紧!
“苏总裁,干嘛那么大的火气?”唐煜隔着电脑萤幕将苏曜槐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悠哉悠哉地开口问。
“唐煜,我没空跟你闲聊了,我要立即关闭视讯。”苏曜槐差点忘了电脑的存在,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得更紧。
他站起身穿上西装外套,拉整好松散的领结,打算关闭电脑视讯。
“慢着!”唐煜及时出声喊住他,对他威胁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颜语忻这个人?”
“忻?”听到这个名字,苏曜槐果真眼睛一亮,停止关闭行动。
颜语忻听见苏曜槐对她温柔的呼唤,心跳莫名加速起来。
为什么?她都下定决心要忘记他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对他有感觉呢?
“我恨你,苏曜槐,恨你公司的经营垄断了我的商业生机。”唐煜对着萤幕露出凶恶的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既然你把你的宠物丢了,而我也正好中意她很久,那我就不客气的接收她罗!”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怎么身边的人全在同一时间背叛我?”苏曜槐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弄乱了向来引以自傲的判断力,失声大喊。直觉唐煜的话中有话,他才沉下性子坐回原位面对电脑,双手无奈地一摊,叹口气说:“好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追日企业的庞大招来同业的红眼嫉妒是常有的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
“念在我们往日哥儿们的情分上,我就好心大方的给你一天时间,如果在今天以内你可以到这个地址来找我,那我就放 了颜语忻。”唐煜拿起一张预备好的地址放在视讯眼前给苏曜槐看了三十秒的时间。
“她跟我毫无瓜葛,你捉她做什么?”苏曜槐暗自把地址默记在脑海里,装作满脸不在乎的问。
“看吧!”唐煜让开挡在视讯眼前的座位,走到被捆绑的颜语忻身边对着萤幕上的苏曜槐笑说:“你不来也没关系,那我只好慢慢享用她罗!”为了激怒苏曜槐达成此番行动目的,他在心里对着颜语忻直喊抱歉,伸手探向她微敞的大腿内侧。
苏曜槐见到此景不禁握紧拳头,因不喜欢别的男人碰到颜语忻而醋劲大发,用力的握拳挝了一下桌面,怒斥:“唐煜!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她!”
“嗯……呜……”颜语忻没料到店煜会对她进行这种骚扰举动,看着萤幕里的苏曜槐,她又急又羞的想出声反抗,身体扭动拒绝唐煜的接触。
“她又不是你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苏曜槐被唐煜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烦躁的爬乱头发,他给了他一个很牵强的理由。“你这行为是犯法的。”
为什么他要吃醋呢?她又是他的谁?唐煜这个问题问倒了苏曜槐,让他在心里暗自纳闷。
“嘿嘿,我只是想整整你、看看你那副可怜的模样,只要你今天从台北飞来这里,我就会放了她,保证她毫发无伤。”唐煜心里怀着对颜语忻的歉疚,依旧逗弄着她,泰然自若的恐吓着脸色发育的苏曜槐,心里早有被双方围殴的觉悟。
唉,好友难为、好夫难当呀!唐煜心里哀声连连。
“可恶!”苏嚯槐看不下眼前的景象,怒气冲天的直接关闭电脑,让视讯的画面消失。
一天!同样是一天,他该先去救谁呢?
先救真儿,因为她是他的亲妹妹、他的义务,而且路程只消一小时;还是先救颜语忻呢?她是他的亏欠、他的负担,况且找她可能需要花费整整半天的时间呀!苏曜槐在心里天人交战着。 ’
“啊?不玩了呀?”看到萤幕的视讯画面消失,唐煜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回过神来解开颜语忻嘴巴及双手的束缚,直向她道歉:“语忻,对不起!”
他把脸靠到颜语忻面前请罪,等待她狠狠赏他一巴掌。
“唐煜,你这是干嘛?还不快把绳子全部解开!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拿我去威胁他?”颜语忻看着身体及脚仍然缠绕的绳子,摸摸因被捆绑而梢梢泛红的手腕,没有任何生气征兆,只是口气有点不好的向唐煜问明原因。
“对不起,语忻,我等一下会再把你绑起来,请你一定要原谅我。”这番过分的回答更是令唐煜觉得对颜语忻歉疚到无地自容,见她如此的宽宏大量,他忍不住老实告诉她整个事件的计划内容与安排过程。
“他不会来的!”听完事情的始末,颜语忻笃定的下了断语。
“是吗?”唐煜不赞同的挑眉,朝颜语忻指着自己的手表说:“那我们就来赌赌看吧!”
两个小时如梭飞逝,唐煜接到苏曜槐打来的电话,讶异于苏曜槐非人般的寻人效率。
他来了!果然选择了颜语忻,愤怒地来了!
“怎么可能?我要逃……”面对这样出人意表的结果,颜语忻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才好,不断祈求唐煜解开她身上的捆绳。
她该高兴的呀!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居然胜过苏真儿,被苏曜槐摆在第一优先。
可是,这又会是另一波伤害吗?是不是不要见他比较好呢?他说过要她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不是吗?
“唐煜,放我走吧!我不想见到他……”她说。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见到你的。”唐煜将知道实情却拒绝参与第二波行动的颜语忻再度捆绑住,把她强制安置在橱柜里面。
他刻意让橱柜留出一条可以供颜语忻呼吸及观看的缝隙,然后由缝隙看着里头的颜语忻,朝她投出足以令她安心的一笑,性感的眨眼说道:“语忻,你就静静的在这里聆听一个大男人的真实心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