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筝不懂,只是出门一趟,回来之后怎么会什么都变了呢?
她是看见风纡肃和小飞咬了半天的耳朵,也看见了小飞不豫的脸色,只是她不明白,他们究竟谈了们‘么,竟会让她觉得犹如自云端跌落地狱。
回到任家堡后,任剑飞找来姜万里,当着敖筝的面冷冷地交代着。
“替她算一算这三个月她的薪俸是多少,十倍付给她,别让外头的人说咱们苛待下人。”
姜万里瞪大眼,拼命掏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
而敖筝则是让他那声“下人”给惹毛了,说不出话来。
“没听见我说什么吗?"任剑飞面无表情地继续对姜万里道,“三日之内办妥这件事,我不要再看见这个丫鬟出现在我面前了。”
“任、剑、飞!”敖筝用力转过任剑飞的身子,要他面对她。“我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我就站在你面前,有什么话你自己告诉我,不需要透过别人!"
任剑飞冷冷拨开她的手。“万里,你是怎么调教下人的?咱们任家堡真的是愈来愈没有规矩了。”
趁着少爷和敖姑姑大眼瞪小眼,姜万里赶紧偷偷摸摸地离开。
此处战火将兴,旁人还是走避为妙!
“规矩?你要我守什么规矩?"
敖筝愈说愈火,眼眶儿忍不住红了。
在那些陪着他养伤的日子里,他不安分的手总爱探进她衣里向她索恩;在那些喁喁私语的夜里,他老爱在她的耳朵旁蜜语不休,那个时候,他怎么不嫌她不懂规矩?,
“你是丫鬟,我是主子,这就是我们该守的规矩。”
“很好!"她咬牙切齿,“那我倒想请问主子,为什么以前不用守的规矩,此刻却得开始遵守了?"
“因为三个月试用期限已满,我不用再假意应付你。”
“假意……应付我?"
是天太冷了吧?否则她怎会颤抖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若非假意,”他冷哼一声,“你以为以你这么不懂得进退、不识大体的任性脾气,我这任家堡少主会看上你?我会看上一个成天胡思乱想,还说自己是什么龙王公主的古怪小丫头?"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
“你看你,又开始撒谎了,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所以非得编个什么公主的身分冠在身上,这样比较好听吗?"
“小飞!我……”
“别再这样叫我,”任剑飞面无表情地制止她说下去。“尊卑不分。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我会碰你,纯粹只是拿你当打发时间的玩物吗?"
他的话好残忍!她死命咬着牙,不许自己哭出声音。
她不能哭,绝对不能!
即使水雾迷蒙了她的视线,他落人她眼中的身影因而扭曲,她也绝对不能掉下一滴眼泪让他看到。
他转开头冷哼,事实上,会避开她的视线是因为他再也无法对她眸底的伤痛无动于衷。
“你走吧!我就快要娶妻了,我未来的妻子说,她不希望我身边留着一个不懂规矩、尊卑不分的鲁莽丫头,我不想让她不开心,所以你得立刻离去。记得,走之前把你该得的薪俸领完。”腥甜的味儿在她嘴间漫开,直至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咬破了唇。
痛吗?一点也不,因为她仿佛在瞬间失去所有的知觉了。
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他曾说过最爱她微翘柔软的丰唇,说他可以吮吻上万遍也不厌倦,可是现在,她咬破了唇,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爱是什么?
就是让对方可以随意地将一把利刃捅进你心口?
这,才是逍遥剑法中最奥妙的一式吧,剑锋未出鞘,-她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见他如此决绝,她只好转身,踏着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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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筝浑浑噩噩地走出任家堡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到东海。
她好想被淹死在大海的碧波里,可是她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因为她是一条龙,是淹不死的。
这一头,她刚失魂落魄地走进自己的寝宫,那一头,侍卫长粗皮仔已尽职地前去向龙王禀报此事。
“啥?七公主回来啦?"
敖广眉开眼笑,从海底举行的比赛中抽出身。
“死丫头!这回可偷溜得够久了,”敖广抹抹汗,哼了声。“粗皮仔,公主看来如何?" '
“七公主看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似乎有些恍恍惚惚,属下向她问了几句话,她好像都没有听到。”
“会听到才有鬼!这丫头肯定又在外头玩疯了。”敖广拧捏捏下巴,皱眉思索。“不行!小七年纪不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龙王担心的是?"
“怕她一个闪神,不小心带回一个我不想要的女婿,或者更惨,多了一个我不想要的外孙!"
敖广边说边咬牙,似是忆起了大儿子敖凡的事。
粗皮仔则是不敢吭声,上回他偷偷摸摸陪着七公主到人间去,正是找个男人,这事儿若让龙王知道,非生剥他的粗鱼皮不可。
“粗皮仔!”
敖广忽然一喝,吓得粗皮仔浑身打哆嗦。
“你去帮我拿个东西。在百川殿左侧第七个抽屉里,那里有一堆想娶七公主的人家送来的庚帖。另外,派个人去教七公主过来见我。”
“可是龙王,方才属下见七公主那个样儿,她这会儿该是已经睡了吧。”
“睡着了也要拉起来!那丫头就爱四处乱跑,要不趁现在她刚回来快点把正事儿办一办,不知又要拖多久。”
粗皮仔领命而去后,敖广搓搓手掌,脸上嘻嘻笑着。
如果没记错,东海几个龙族大将都有子层已成年,个个既猛且壮,身手不凡,若丫头爱斯文点的,那文曲蛇郎君整日开口成章,她肯定喜欢,此外,还有几位仙家也都是不错的人选o ,
边数边笑,敖广一脸准备要当丈人的喜悦神情,此时,奉命前去请公主的侍卫单独回来了。
“启禀龙王,七公主走了。”
“又走了?”
敖广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这丫头难不成是感应到她老爹正算计着她的未来?
“上哪儿去了?怎么没人拦着她?"
“回龙王,是让二太子给带走的。”
“敖任?"敖广瞪大眼睛。“这小子不给我乖乖待在西王母那儿敲木鱼,跑回来干什么?"
“回龙王,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二太子将七公主带走,是要她上观音大土那儿当差。”
“当差?"
“是的,持净瓶。”
敖广气得差点喷火。
不肖子带走不肖女就为了帮人拿瓶子?
这些家伙!怎么从没见他们为他这个老爹端过尿壶?
妈的!全都白生了,说回就回,喊走就走,怎么?敢情当他这龙宫是客栈呀?早知如此,生孩子还不如生个蛋玩玩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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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二哥平日对你如何?"
“挺好的呀!”
“那好,你就帮二哥一点小忙,暂时在观音大士这儿当个差吧。”
就这么一句话,敖筝还搞不清楚状况,敖任已用她向观音大士换了一瓶净水后离去。
也好,也许这么一来,她就没有时间再去思念任剑飞了。
可是她错了,即使忙碌,仍是割不断她对他的思念。
手持净瓶的敖筝小脸上红润不再,也失去了平日的慧点与贪玩的性子,这会儿的她乖巧安静,倒与法相庄严的观音大士比较相近。
她努力佯装无事,做个诚心陪侍大士的净瓶侍女。
可是她却骗不了自己,也骗不过观音大士的法眼。
只是观音大士从没说什么,有些事情旁人说了也没用,自己想不透彻,那么谁也使不上劲。
陪侍在观音大士另一旁的,是头顶双髻的善财童子。
善财童于虽是稚子之颜,却是个已经开悟的仙家,对谁都是笑容可掬的。
敖筝初来乍到,样样都是善财童子带领着她进人情况。
“咱们的工作是帮助人们,渡化生灵,可是相当有意义的喔。”善财童子的稚颜上带着粲笑。
“那么上一位持瓶侍女为什么离开呢?"
“她呀!她动了凡心,和一个世间男子爱得死去活来,没办法,连大土也阻止不了,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原来如此,敖筝叹了口气。即使如观音大土如此法力高强的尊者,也挡不住痴男怨女的情丝纠葛哪!
两人跟在观音大士身旁,住在风光明媚的普陀山潮音洞里,出巡时,他们便踏遍人间,聆听世俗尘音。
普陀山潮音洞距离东海水晶宫并不远,但距离三峡奉节的任家堡很远很远,虽然如此,夜里听着潮音人眠,敖筝心头的人影还是磨灭不去。
相思苦,苦在无药可医。
不过幸好观音大土常会给她些差事做,让她暂时忘了心里的痛苦。
像是替寡居病苦的老婆婆送净水,为她减轻病苦,或是替那些荒年时农获尽失,坐困愁城的贫民们送去足以活命的种子。
观音大七日日忙着为众生拔苦去忧,然而众生之苦怎么都除不尽,也难为大士能有如此绝佳的耐性,深厚的仁心,方能个个倾听,并尽量予以救助了。
这一夜,他们乘着祥云,正待回驾潮音洞,途经长江,底下正是奉节。
敖筝心神不宁,在无意间瞧见地面上那占地甚广的任家堡。
会看得见任家堡,除了它十分广大之外,那张灯结彩、烟花四射的景象,才是它引起他们注意的原因。
大门上挂了喜幛,四处贴满了裁成双喜的红纸。
敖筝失魂落魄地想,小飞,是真的要娶媳妇儿了。
她是龙女,他是凡夫,本来就不适合,分开也好,分开也好……
“龙女妹妹当心!"
若非善财童子及时拉住,敖筝已从云朵上跌了下去。
“你怎么了?瞧你脸色白得同一张纸。”
敖筝没有说话,心里思索着。
是不服气,也是不甘心吧!
她突然想要去瞧瞧小飞的新娘子究竟是如何国色天香,又是怎样地懂规矩。
“帮我向大士告个假,我去去就回!"
善财童于还不及揽住,敖筝已然驾着祥云下凡去了。
正搔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听见了前头观音大土的慈音。
“由着她去吧。”
善财童子闻声,双手合十,跟上观音大土的脚步。
唉!看来这刚来陪侍大士的龙女妹妹,八成很快又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