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露营并没有达到休假的目的,反而把我弄得精疲力竭,把仅剩精力榨干榨净。
回到工作岗位后,面对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开始怀疑这次出游是正确的抉择吗?从一早坐下直到中午,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埋头苦干。工作途中接获小兰通知下午两点有个会议要开,一想到又得在大会议室里开会,不禁烦恼是否会遇到无声鬼。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遇到再说吧!杞人忧天不是当务之急不快点把延迟的进度赶上,晚上就得叫无声鬼陪我加班了。
下午两点,拿起架上的记事本仓皇进人会议室,大伙早已就坐,挑了一个角落不容易被注意的位子,我打算利用开会的时间,把手上的文件处理好,偏僻一点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会议进行到一半,我被隔壁的打鼾声吵醒,人事小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瞧她有节奏的摇头晃脑貌,真担心等会儿会摔下椅子。
主席座位上坐着老董,他正口沫横飞说着最近市场上的最新动态。幸好没看见无声鬼不会那么衰每次都遇到吧,高兴不到两秒钟,才发现这次无声鬼不是用站的,而是坐在老董后方的椅子上,并且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于胸前,他的样子看起来比老董更像老板。
无意中我跟无声鬼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我的心狂跳了一下,不禁在心底问了一句,“他看到我了吗?’
我和无声鬼的目光像两块磁场相同的吸铁,互相吸引无法分开,这是否为另一种形式的鬼压床?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他,他有张满帅的脸,严格来说,无声鬼长得不错,眼神挑衅意味浓厚,嘴角带了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莫非他也不认同老董的论调。
老董是个法学博士,不了解念法律的人不去律师事务所上班,来司搅和个什么劲?常常满口大道理,官僚得很。
那天耳闻他就快下台了,大股东对他的经营方式忍无可忍、决定在这次的股东大会上改选董监事,趁机把他撤换掉。
无声鬼生前大概是个马屁精,否则为何老是喜欢跟在老板身边,上回是老总,这次是老董,标准的小跟班。
提到他的穿着品味倒是没话说,标准雅痞一个,说也奇怪阴间难道也注重名牌?还是有人会在初一十五时烧给他。
如果没看错,他身上穿的好像是两千零三年亚曼尼的新装,要是能翻开衬衫领口一瞥的话,应该是同木村拓哉所代言的那件新品同款。
我特喜欢男人穿着名牌,并非爱慕虚荣,而是名牌能提升穿着者的品味。
男人长得帅不帅不重要,但品味却决定了男人的形象,形象远比长相有用多了,长相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品味却可以靠后天努力堆砌而成。
记忆中无声鬼很高,少说超过一八O,要是矮一点就好了,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唉!我是不是想太多了,高跟矮都不能改变人鬼疏途的事实,就像我无法改变跟东之间的年龄差距,是同样的道理。
选择一个不适合的对象,就像用了不合适的卫生棉,时时提醒你它的存在,让你有它也痛苦,没它也不行。一定整得你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一个会开了四个小时,光老董一个人就讲了三个半小时,人事小姐在三个小时五十九分时终于跌下椅子,她糗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我更想。
因为她跌下椅子的那一刻,顺手拉住了我的袖子,只听见滋一声,衬衫的钮扣被扯掉了两颗,胸前春光乍现。
我羞红了脸拧着敞开的衬衫跑回座位拿针线,还好大家都下班了,否则这副狼狈样要是让同事看到的话,不被笑掉大牙才怪。
坐在马桶上脱下衬衫,穿好线把掉落的钮扣缝回去,拿起第二颗钮扣时,突然发现钮扣上的四个孔已经变成一个孔,过度拉扯把孔给扯坏了,难道没办法再缝回去了吗?
差异过大的爱情就跟坏掉的钮扣一样,勉强缝回去也摇摇欲坠滁了换颗新的钮扣很难再让它起死回生。最近不论做任何事都会令我想到东,想到我跟他之间的差异。
由于发生了刚才的糗事,坐在电脑前少了工作的欲望,人活着难道就为了不停的念书、工作、谈恋爱?不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点开word写起小说,这两年写作对我的生活起了重大的影响,从两千年底开始在网路上创作起,几乎每天都会写一些文章,习惯是种可怕又戒不掉的毛病调而复始做着同样的行为。
一坐在电脑前面不自觉敲起键盘来,将今天所发生的衰事抒发在萤幕上。
“人事小姐”这是今天的主题,我把所认识的人事小姐彻底的分析一番,工作少根筋,让人伤脑筋,什么时代了这种人还能存活?
正当我打得起劲时,走廊上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是无声鬼从前面经过,玻璃帷幕的窗户就是有这个缺点,里面干什么?外头做什么?一目了然,很难逃得过大家的眼睛,老板大概怕属下乱搞,才会把办公室的窗户透明化。
是该下班了,再被无声鬼拦车的话,这会儿我肯定会昏厥过去,关上电脑拎起皮包,又是夺门而出。
走在空旷的停车场,心里开始发毛,有个声音不断跟着我,车子就在前方,上了车就没事了。
不会吧!在皮包里竟然摸不到车钥匙,一定是刚才找针线包时掉在抽屉里了。
不回去拿今晚肯定回不了家,回去拿今晚铁定腿软到无法回家,讨厌陷入两难的感觉。
我该求救,学姐、艳菁今天有班,浩硕凌晨两点才下班,浩铭跟陈翔也没那么早下班,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永远都没空,除了找东之外,我没人可求,总不会去找小野猫来帮忙吧!她看起来比我还胆小,硬着头皮只好打给东。
电话响了许久始终没人接,在转语音信箱前一秒,电话接通了,我迫不及待向他求援。
“东吗?”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没搭腔,我急得再问了一次。“是东吗?”
“我是他女友,你是哪位?”话筒传来一句大音。
吓得我喀嚓挂上电话,是心虚、是害怕?还是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东的手机出现女人的声音?
我到底在做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玩火自焚、还是飞蛾扑火?总之,不论玩什么,都不适合我这把年纪的女人。
坐在引擎盖上,从皮包中拿出香烟来,快点,现在除了它没有任何一项东西能平息我狂跳不止的心。
我不确定接电话的是小柔,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一点我不像印象中会歇斯底里的她。
难道是东的新欢?有了新欢东才抛弃旧爱,我的脑袋开始胡乱的运转,像台除草机轰隆隆作响。
弹掉烧尽的烟头,将烟屁股放入一旁的垃圾桶中。别再想了,一个永远不属于我的男人,何苦勉强自己去追求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少了谈恋爱的资格。小柔随便做个表情都自然可爱,而我不论做什么都太过虚假。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钥匙果然掉在里头摔上门逃出这栋鬼影幢幢的公司。
车子在街上晃了好几圈,来到上回东带我来过的那间店,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人的嗅觉非常的灵敏,远比视觉、听觉管用多了。
这间店跟一般的餐厅不同,原以为他们只卖中华料理,其实不然,过了晚上十点便转型成了标准的酒吧。
常听浩硕说东是夜店王子,此言果然不假,连餐厅都能变成夜店,青蛙当然也能变成王子,昏暗的灯光有着催情作用,难怪这么多年轻人喜欢泡在这里夜夜笙歌。
服务生把我安排在吧台的左边,坐在高脚椅上可以把最优美的姿势展现无遗,不知道是谁发明了二郎腿的姿势,不吝啬该颁他一个最佳挑逗奖。一个女人只要懂得运用肢体语言,就算长得丑一点也没关系,照样可以吸引异性。
看着酒单下不该点什么酒好,来回浏览了VODKA吧,酒精成分区区只有 5%,应该难不倒我这个三点点点。
酒吧中拨放着少有的打击乐,终于知道东那天在车上放的CD是从哪里来的,原来他一直喜欢这种音乐,不论在夜店还是在车上。
其实,我内心是喜欢东的,为何喜欢却又不敢说出口?是丢不起这个脸吧!被东拒绝事小,自尊被践踏事大,年纪大什么都不怕,就怕丢脸。
我这算哪门子的酒量,别说三瓶了,连一瓶酒都还没喝完,已经稍有醉意了。
身边来了一个男人,向bartender要了一杯马丁尼,突然问道:“东怎么没来?”
我睁大了眼望着他,这个男人我认识吗?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他摸着下巴的胡须。
“我认识你吗?”我脱着他看。
“见过一次。”
“有吗?”
“上回你跟东来这里吃饭。”
男人的话仍无法勾起我的回忆,不是我记性差,而是我认人差,见过好几次的朋友还会常认错。
“我是这间店的老板上次陪你们喝了两杯,你忘了吗?”男人解释着。
“噢,有、有、有。”我连说了三个有,却无法消弭现场的尴尬气氛,这四轮我忙着解释:“不好意思我认人很差,常常过目即忘。”
“不。不、不,是我大众脸,长相不特殊才会让你过目即忘。”他自嘲。
被他这么一说,我脸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牵强的嘴角笑得很难看。
“东呢?”他再次问。
“我没找他。”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听见“女朋友”三个字,我的心砰、砰、砰的跳动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吧台上手机闪着冷光,看着萤幕是东的来电,我的心跳得好快,快到像刚跑完五千公尺。咬着下唇犹豫着该不该接,许久才按下接听键。
“喂。”
“你刚才拨电话给我吗?”东的声音非常平稳,从语气中无法察觉刚才他所为何事?
“嗯。”
“找我有事?”
“没事。”我突然词穷。
“感觉不像没事的样子。”东的敏感吓了我一跳。
“我会有什么事?”
“没事,你不会打给我。”东笃定的说。
我喜欢有自信的男人,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告诫我,这是不可能的,别妄想了;却又有另一个声音鼓励我,不踏出第一步,怎么能达成愿望呢?
跟东在一块是我的愿望吗?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为何我偏偏挑中一个跟我差距这么大的小男人?
“你怎么了?”东的声音从光纤那端传了过来,我赶紧收回思绪回答道:“没事。”
“没事才怪,你在哪?”
“在……”我左右张望,不知道这间店叫什么?上回傻傻的跟东来,这回迷迷糊糊的走进来。
“就是上次你带我来的那间店。”
“科麦隆。”一辆机车狂飚而过,我没听清楚东说了什么。
“我不是在万客隆。”我回答道。
东跟坐在一旁的老板同时告诉我,“是科麦隆。”好糗,我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像只热过头的小狗。
“你刚到吗?”
“到一会儿了,准备要走了。”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东没等我回答,便径自挂上电话。本来是想叫他不要来了,只怕他来时,我不知道醉到哪一殿去了。
等东的时间内,老板又请了我两瓶ICE VODKA,东来的时候,我早瘫在吧台上。
万宝路的味道告诉了我,刚才东捱近身看了我一眼,他并没有叫醒我而我也没醉到睡着的地步,只是把脑袋子放在吧台上,这种姿势血液比较容易到达脑部。
老板抱怨迟来的东,“你怎么现在才来?让女人等到喝醉,不好吧。”
“我怎么知道会脱不了身。”
“不是我要说你,你就是对女人太好,根本不需要理会她们。”
老板训起东来。
“你给她喝什么?让她醉成这样?’冻问。
“她自己点的ICE VODKA,我只是免费又请了她几瓶。”
“拜托,那种混酒酒精成分虽然不高,但状况不好的人,很容易喝醉。”东埋怨起老板的好意。
“怪谁?谁叫你这么晚来?”老板走进巴台内,双手一摊,摆出了大字型,欺身问道:
“喝点什么?”
“都好”
老板带着邪恶的笑容肥一杯伏特加放在东面前。
“叫我喝纯的,想要我死吗?朋友就是这样当的哦?”东从一旁的冰桶中抓了两块冰块。
放入杯中,冰块碰到高浓度的伏特加迅速溶解,并在倾斜的伏特加中流动着。
“反正你不死在我店里,也会死在女人手里,迟早的问题。”
“说的你会看面相一样。”东吸了一口酒后,不以为然的吐老板槽。
“不多,略知一二”
“那你说,我现在是什么状况?”东突然认真起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
“什么意思?”
“干,这么简单还要解释,你老外啊?”
“我不是老外,是你说得太深奥,我无法理解。”
“因为你只听得懂日文,要不我介绍几个日本妞给你?”老板的眼光往入口处那桌望去。
“算了吧!我无福消受。”东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不是无福消受,是你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东的心所属何人?我的脑又开始轰隆隆像台锄草机胡乱运转。
“莉莉,回家了。”东一手撑起我,一手拎着我的皮包。
我睁开微醺的眼皮,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在东面前我每次都以酒醉姿态出现,他大概把我跟酒鬼归为一类。靠着东又闻到来自他身上的味道,这种味道很难让人忘记。
走出酒吧开始反胃,我像只尿急的小狗,找了一根电线杆马上就靠了过去。
东跟上来,轻拍着我的背部,每一下都拍在我的心口上,不知是否酒精在作祟,血液以最快的速度在体内窜流,晕眩的程度比刚才更激烈,蹲下身我对着地面干呕,灼热的胃不断翻搅,真想死了算。
眼角挂着两行泪,却吐不出半点东西,因为晚餐我根本没吃,想吐也没得吐。东拧开临走前老板给他的矿泉水,我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扶着电线杆我缓缓站起身来,一个不注意眼看就要跌倒,在我将要跪倒在地之际,东拦腰抱住了我。
时间,静止了。
地球,不转了。
呼吸,停止了。
心脏,不跳了。
身体,失温了。
我抬起头望着东,他的脸离我好近,近得让我看不清他的五官。这种姿势很暧昧,这种情景很煽情,这种气氛很……
时间,走动了。
地球,旋转了。
呼吸,恢复了。
心脏,跳动了。
身体,灼热着。
眼睛,模糊了。
看不清的是东脸上的表情,腰上的手紧紧钳制着我的身躯,放松全身把重量交给东。多久了?我不曾与异性有肢体接触,东的吻让我无法思考,让我不断的沉沦,沉沦下去……
坐在车上我跟东同时抽着烟,想问他刚才接电话的女人是谁?
但始终提不起勇气。在感情上,我是个弱者,我缺乏勇气,也缺乏自信层为年龄的差距吗?
“你还没回答我?”东吐出一口白烟后问。
“什么?”我疑惑的望着东。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想你,发生事情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而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默的望着窗外。
“你呢?”我反问他。
“我什么?”
“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是正在忙?”我的话好酸,连自己都觉得幼稚。
东以极慢的动作转头,觑我,他的眼神让我害怕,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告诉我事情真相,我突然想逃避,逃避真实的答案,真话永远是残酷的,事实永远是下堪的。
当年,前男友回国后,他也以非常慎重的口吻约我隔天见面,当晚我志忑不安,这种严肃而慎重的语气,不曾出现在他的身上。
隔天,我成了全天下最可悲的女人,因为我被抛弃了。
理由,吉普赛的算命女郎告诉他,他命中注定的女人不在东方,他的女人是短发,他的女人正在苦苦的守候着他。
因此,他决定移民国外,与那个西方爱他的短发女人双宿双飞;而我,只是一个在台湾白等了他三年的长发白痴。
“小柔来找我,哭得像个泪娃,看着她,我无力拒绝,一个我曾经用生命爱过的女人,为何能说不爱就不爱,连我都觉得自己很可怕。莉莉,你是个好女人,别让自己陷入感情的无底深渊,我无法给任何女人幸福,才会拒绝小柔的感情,包括你在内。”东的一席话肥我从高空摔下地面。
东开着车送我回家,本想跟他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他说我喝得太醉容易被路检,我没吭声只是乖乖的坐在车内。
一路上我们没再交谈,车内只有苏永康的《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的歌声,男人真的不该让女人流泪吗?我认为应该叫莫文蔚改唱成《流泪的不该是女人》。
“你还好吧?”东开口。
不好,我在心里回答他。东突然握住我放在裙上的手,我反射性的抽回手来。以我目前的状况,比一颗掏出肉体的心脏还脆弱,禁不起一丝热情的挑逗广尴尬的气氛弥漫车内,我痛恨这种暧昧关系。
我承认自己想太多了,东是那种不会表示什么的人,就算他真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所以,刚才的吻根本不代表什么?
感觉上是一种对弱势族群的同情。
死党中我跟学姐的年纪比他们大上许多,属于少数的一方。
少数不表示就是弱势,弱势也不表示需要同情,请把同情心用在别的地方,至少骄傲的我不需要。
“停车好吗?”我央求。
“怎么了?”东看了我一眼。
我无力挣扎,脆弱得快要死掉,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东将车子往路边一靠,我推开门逃下车。
我使尽全力往前跑,体内的酒精在发酵,热血奔腾四处流窜,狂乱的心就要跳出口,我跑了好长一段路。
我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感到好笑,到底在逃避什么?怕发生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吗?
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烟及一瓶矿泉水,一口烟、一口水,还没到家,我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今天公司召开股东大会,耳闻高层全部改组,也就是老董一票人都将被撤换,看着他们打包行李的模样,不禁感叹人生变化无常。
学姐来电说晚上要帮浩项浩铭庆生,差点忘了他们是巨蟹座,来不及帮他们准备起司蛋糕了。
不行,做人要守信用,我的最高原则:“只有人负我,不能我负人”
硬着头皮去跟经理请假泅家做蛋糕,敲完门才刚想开口,经理却先发制人。“莉莉,你去准备一下部门的工作执掌与组织图,新总经理刚上任,每个部门都要做部门简介。”
我的手揪紧了裙摆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经理停下忙碌的动作提醒我:“还不快去准备,我们部门排在八点。”
“八点?明天一早吗?”
“是晚上八点,每个部门半小时的时间,我们排在最后一个。”
什么嘛!晚上八点,浩硕、浩铭想吃我做的蛋糕无望了,明年请早吧!
开完会八点半,生日party应该还没开始,每次庆生都是等人到齐才开始,到隔天吃早点才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原本预定八点开始的报告无限期往后延,新团队上任第一天就缺乏时间观念,这种人要怎么带领公司走向美好的未来呢?
我在会议室门口晃来晃去,到底还要等多久?索性拿起万宝龙钢笔在笔记本上涂鸦,不一本小说写什么题材好呢?正当想得出神之际,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竟然看到无声鬼出现在会议室里,我贴着窗户往里看。
无声鬼双手交叠胸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现在是MIS部门的报告,我很怀疑他听得懂吗?
今天无声鬼穿的是我最喜欢的黑色丝质衬衫,这种材质的衣服会让我想起电影中的男主角,总喜欢穿黑色衬衫,帅气十足。
鬼,也需要天天换装吗?
“绿油精,绿油精,爸爸爱用绿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爱绿油精汽味清香绿油精,哆哆,哆哆。”靠腰,这铃声每次都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喂。”我捣着手机细声说。
“现在是怎样?”浩硕的声音从那端火速传过来。
“什么怎样?”
“你怎么还不过来?当上作家后越来越大牌了喔。”
“哪有不畅销作家有什么好大牌的。”我辩驳。
“就是因为不畅销才会比一般人更忙啊。”
“什么意思?”只要在有鬼影的公司里,我的脑袋就像灌进了一缸子的水,浑沌无法运转。
“忙着找题材写作啊,我们就是你最好的题材,赶快过来寻找灵感。”
“等会儿要开会,一开完我马上过去。”
里头快结束了,经理起身走向我交代着:“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先把电脑准备好。”
“不要太晚来石则我们都喝醉了,没人听郁方唱歌。”浩硕一说完,笑声延烧过来。
“这个笑话不但冷而且很低级。”我忍不住反击。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MIS的人走了出来,丁大哥往里头比了一比,示意我可以进去受死了。
浩硕收起笑声说:“我们在KTV等你;你快点过来就是了。”
“知道啦!反正我的歌先帮我点好,等我一到马上就可以开唱。”正想了结跟浩硕的电话,无声鬼从里头走了出来,并且看了我一眼,吓得我手中的电话掉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手机不断传出浩硕的咆哮声:“干,摔我电话,耳膜差点被震破。”
“我要开会了,掰。”我收起电话赶紧进人会议室,几个大头坐在桌子的一边,这头与那头遥遥相望,我对着他们点头致意。
坐在电脑前的座位,滑鼠点选着网路上的芳邻,连上网路进入部门资料匣,把刚才做好的资料叫出来。
“咚!”此档案已经毁损。
不会吧!辛苦做了一下午的档案竟然毁损了,这下该怎么办?
经理进人会议室后马上察觉到事态严重。
这事不能怪我,当我做好资料后,经理是最后一个叫出档案并做修改的人,天地可以为证,我森田呆子如有半句虚假,将惨遭浸猪笼严惩。
经理屈膝卑躬向上头解释做任总经理同意我们改明早报告,不是因为他们体恤下属的辛劳,主要原因是他们肚子饿了,想收拾东西吃饭去,并要经理同他们一块。
经理要求我把资料做完才能下班,望着经理离去的背影,有被陷于不义的感觉。能怎么办?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经理拉了我一把,我也该回馈他一下,谁叫他是将我从猪头经理的手上解救出来的恩人,资料还在,只要把图档做完就行了。
学姐的手机响了很久始终没接,一定是在KTV里太吵了才会听不见。浩硕、浩铭、陈翔、艳菁……能打的电话全打了,就是没一个人接电话,莫非他们集体说好不接我电话,怕我临时落跑下去了。
只剩下东了,一定要打给他吗?除了联络东难道就没别的方法可想了吗?正愁无计可施之际,无声鬼又从走廊上晃了过去,原以为他只是经过,这回不同了,他竟然站在办公室门口,停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我,仿佛有话想说,莫非要质问我上回在停车场放他鸽子的事。
他以极慢的步伐走了过来,我全身的寒毛全竖了起来,背脊泛起一股冷意,我放下手机鼓起勇气直视他,他的眼睛虽深邃有神,却带着一丝阴冷。
拜托,不要再靠过来了,我冒了一身的冷汗,我用余光瞄向手臂上的肌肤,竟然起了一大片凹凸不平的鸡皮疙瘩。
我的心狂跳,挥动着五指,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嗨,你好。”好个头啦!第一次跟鬼魂接触,感觉很诡异、很冷、很恐怖也很灵异。
自从离开只有上半身服务生的KTV后,很久没再遇到灵异事件了,一开始怀疑是八字变重了,后来认为是第六感退化了,其实人的潜力不会因时间或空间而有任何改变。
我想逃,但躯体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思绪混乱无法思考,无声鬼在我面前停下,距离我有两公尺之远。
一定是我身上的护身符起了作用,遏止了鬼魂的靠近,后悔没把家里的《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及《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带在身边。
现在该念那道经文好呢?先念六字真言试试看吧。
根据喇嘛教教义,借着念、看、听六字真言,可以洗清身上的罪孽,但,对无声鬼好像不管用,大悲咒应该怕了吧!
“南无喝罗但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咧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土婆耶……婆婆啊”
这些咒语好像对无声鬼示管用,他越来越靠近了,念完这道咒语反而拉近了我跟他的距离。
完了,该不会乱念一通打开了阴阳两界的大门,只剩最后一招《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这是以前为了修身养性,不跟猪头经理一般见识时背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口中的心经还没念完,无声鬼一个箭步上前,我失声尖叫:“啊……鬼啊……”他伸手捣住我的嘴,我完全吸不到空气,只能瞪大双眼瞅着他,头好晕,持续缺氧中。
我自首平常很少做善事,也承认除了对流浪狗好一点外,对人没什么爱心,但比我坏的人多的是,为什么倒媚的就我一个,好不甘心。
无声鬼以极慢的口吻对脸色发育的我说;“你常做坏事?”
我惊魂未定的望着他,摇着头表示被冤枉了。喉咙哽咽着,我听见心脏砰砰跳的声音,脑袋像爬进了一万只蚂蚁啃食脑下垂体,思考能力越来越迟缓人乎到了空有一副臭皮囊,毫无灵魂可言的虚脱地步。
“不要叫,我就放开你。”
我点着头,表示一定会信守诺言。
无声鬼才放开嘴上的手,我马上发出高八度的尖叫声:“有鬼啊!”并奋力推开他拔腿就跑。
“不要跑。”为什么我越努力往前跑,门距离我还是一样的远,一回头才发现无声鬼抓住了我的手,难怪我像只上岸的海龟,跑不动。
“别叫,会被别人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要求我噤声。
不叫,人家怎么知道我见鬼了。他和头猪经理一样笨,公司应该还有其他同事在,不会这么巧全走光了吧!
是否因为我去年眼睛做过近视雷射后,跟李心洁演的“见鬼”
一样,常会看到一些有的没有的。
无声鬼的脸捱了过来,我又大叫:“救命啊!有鬼……”鬼字还没喊出声,嘴巴又被封住了,这个无声鬼很爱封人家的嘴,刚才他去上厕所时,手不知道洗了没?
待我定神一看,封住我嘴的不是无声鬼的手而是他的嘴,他……哪是无声鬼?根本就是个大色鬼。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他的嘴中,少说我也是个不畅销作家,他怎么可以由于惊吓过度,该死,我竟然昏死在他的怀里。
下雨了,雨水淋在我的脸上。张开眼睛以为是一场梦,很抱歉,这不是一场梦而是比梦更真实的恐怖事件。
无声鬼一脸担忧近距离的端详着我,手中握着沾湿了水的手帕,我靠在他宽大的胸前嗫嚅问:“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拜托你不要继续尖叫了,行吗?我还想做人。”
他不是鬼吗?鬼就鬼做什么人。挣脱他的怀抱,我怔怔地望着他,避开他夺人魂魄的双瞳,惊魂未定的望向桌上闪着冷光的手机。
“绿油精,绿油精,爸爸爱用绿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爱绿油精,气味清香绿油精,哆哆,咯咯,咯咯。”我像个被绑架的小孩,用哀求的眼神恳求着绑匪,让我接通电话,无声鬼比了个“随意”的手势,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攀住飘浮在水面上的浮木,接起手机喂了一声。
陈翔傻呼呼的笑着:“你怎么还不过来?大家都在等郁方来唱生日快乐歌。”
“我还没忙完。”
“你到底要不要过来?”浩硕抢过电话对着我吼。
“我想过去唱歌啊,可是,目前……走不开。”我的双关语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懂。
“现在不来就不要来了。”浩硕气得把手机挂上。
什么吗?人家现在被鬼魂纠缠,难以脱身,我又不是金蝉,哪会脱壳之术,我泪眼朦胧的望着无声鬼,带着哭腔骂道:“都是你啦!”
无声鬼夺走我的手机按下回拨键,对着电话说:“你们在哪唱歌?她现在马上过去。”
接着无声鬼帮我关上电脑,一手拎起我的皮包,拉着我走出办公室。
我无力思考,一方面担心浩硕翻脸,一方面不知道无声鬼要带我上哪?或许我前世造了太多孽,天理不容,今世才会拿命来偿,所谓的“红颜薄命”。
停车场剩下两辆车,一辆是我的红色新车,一辆是B开头的宾士,没想到阴间也流行开双B,好车果然是不分国界与阴阳两界。
我向无声鬼道了声“不见”后,打算朝自己的车走去,但手却朝反方向延伸,这才发现他仍紧握着我的手。
莫可奈何被迫按下遥控器,锁上才刚开启防盗锁的车,跟着他乖乖上了灵车。噢!不,是上了他的轿车。
坐在柔软的椅子上,他突然捱身靠了过来,吓得我不知所措的闪躲高喊着:“不要……不要……”
待我停下挥舞的双手,他无辜的瞅着我,绅士地为我系上安全带,并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拜托,别害我被罚钱。”
听说被鬼压床只需狂念佛经或愤怒开骂,将可击退各种妖魔鬼怪。佛经刚才试过了效果不彰,三字经还没开始,当我想起骂之际,他却姗姗开了口。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存在,不过你好像不认识我。”
我用余光瞄向驾驶座上的他,上次在会议室里问人事小姐.她是否看得见他,人事斩钉截铁的告诉我:“没看见。”
莫非无声鬼像歌剧魅影中的幽灵,喜欢出没在公司任何角落,见过他的人下场都很惨,非死即疯。
我小心翼翼不敢激怒他,“大家都知道你?嗯,只是不敢谈论你。”
“不是不敢谈论,是不准谈论。”他爆料的说出我不知道的内幕。
“为什么?”我的好奇心取代了恐惧感,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写作题材。我大概是肠枯思竭写不出东西了凋遭朋友不愿谈论自己的私生活,现在走火入魔连鬼故事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