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山告别了赵平鹤他们,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连主张和赵平鹤同行的楚少颐都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倒不是因为赵平鹤,完全是因为他的朋友辛直和鲁优。
除了小翠,她似乎有点依依不舍。
想到路上发生的不愉快,楚少颐的脸上至今还是会浮起愠意。
快到彭山时,途经一处风景优美的山涧,一旁还有一大片翠绿的竹林沿着溪水生长。
“山涧依晓塉,竹树萌清源。好一人间美景!”赵平鹤见此美景,不自觉又掉书袋。
小蝶还有辛直、鲁优闻言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他。
车内的女誊看见了这人间仙境,也都顿觉心怡神悦,说要下车来。
平时都是小蝶去扶曲霜和花不语下车,今天辛直却先—步抢到车门前,曲霜伸出的手来不及缩回,就被他牢牢捉住。
“辛公子你……”曲霜抽不回自己的手,心里又急又怒,但是又不便直接给辛直难看,她的眼光忍不住扫过楚少颐。
小蝶看见曲霜被人轻薄,马上要和那姓辛的翻脸,却不料大师兄比他早一步发作。
“辛兄弟,男女授受不亲。”楚少颐不知何时巳欺至辛直身边,冷冷开口。
辛直却还抓着曲霜的手不放,嘻皮笑脸说:“我只是好意来扶曲姑娘下车而已,楚兄弟何必大惊小怪?”他自恃生得俊,至少比这楚少颐好看上数倍,料定在曲霜面前必定不会输这姓楚的。
“我不要你扶,请放手。”曲霜见楚少颐来帮她,不再隐藏自己的怒意,声音已不悦到了极点。
辛直还没说出下一句话,楚少颐看着他那放肆的手已经再也忍不住上伸手就去扣他脉门。辛直毕竟也是个练家子,手腕一转闪过楚少颐的爪子,但楚少颐也立刻翻爪成指,大拇指眼看又要点到他阳池穴……这样几手下来,辛宣招招处于劣势,知道技不如人,不得以只好狼狈缩手。
“哎呀呀,辛、楚两位兄弟怎么动起手来了?”赵平鹤见他两人恶狠狠瞪着对方,忙出面调停。“辛直,这件事依我瞧是你不对,你该跟楚兄弟赔罪才是。”
一旁的鲁优见赵平鹤迂儒,竟不帮自己人,跳出来说:“平鹤,依我看却是楚少颐故意找辛直麻烦才对。”小蝶听他这一番鬼话,心里有气,正要开骂,却教楚少颐挡下来。
楚少颐当初接受同行的提议也是因为对赵平鹤的好感,现在见他两个朋友一路上净找机会要轻薄曲霜和花不语,心里后悔,当下也不再顾情面,转身对赵平鹤说:“赵兄弟,相逢自是有缘,很高兴一路结交了你这位朋友。”他看也不看辛、鲁两人,显然把这两人屏除在朋友之外。“我们几人这些天来也麻烦你太多,大家不如就在此地分手,免得还要发生更多不愉快。”
“楚兄……”听到楚少颐一行人就要分道扬镳,赵平鹤心里有几分不舍。
“就此别过。这马儿就归还给你了。”说完楚少颐和小蝶都重新钻进马车,要车夫迅速驾离此地。
过了彭山,几声雷响,天空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滂沱之势教马车的速度不得不缓下来。花不语稍稍掀起帘子,就看到大雨落得车窗外净是灰蒙蒙一片,照这样的速度,要到镇集恐怕已是入夜。
在她对座的小蝶已经打起盹来,想来他这些日子的奔波也累坏了。下巴有些许青髭,少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笑容,熟睡的他有一张男人的脸。一增发丝落在他脸上,随着马车的摇晃左右搔着他挺直的鼻梁,他皱皱鼻子仍是熟睡,那一刻他又变回孩子气的小蝶……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突然竟觉得已失去勇气再注视这张杂合男孩与男人气息的脸,狼狈地把视线又转向窗外。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然后停了下来。这一晃差点把正在打瞌睡的小蝶给摔到地上。
“唉?怎么了?”小蝶一脸惺忪地问,还不忘打个大大的呵欠,让人把他的一口白牙看个清楚。
“不清楚,可能是马匹受到惊吓还是怎么了。”小翠接口,一面掀开帘子想看看发生什么事,可是窗外的视线仍因大雨而朦胧,什么也瞧不见。
大伙儿又等了一会儿,车子仍然没前进的意思,也不见车夫来通报,这才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你们在车里等着,我和羡飘出去看看。楚少颐吩咐过,就要推门出去。突然一只纤白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是曲霜。只见她温温笑着,递给他—把油伞。“外面雨大,撑把伞吧!”楚少颐心里刷过一道暖流,正谢过,曲霜便已转头同样为义弟递上一把伞。
明知道这样的情绪十分无理,他心里还是涌上一分失落。马上又责备自己竟在心里轻薄了曲姑娘,只是一个友善的举动便以为曲姑娘对自己特别。楚少颐啊楚少颐,你下山不过数月,何时竟变成一个如此轻浮之徒?
不再想下去,他推门下车。
在车子周围绕了一圈,楚少颐和小蝶巳知道大事不妙。原本随行的护院和车夫已不知去向,车轭也遭人破坏,再迟些出来,恐怕两匹拉车的马也要被人放走。荒郊野道,只怕是遇上了劫匪。
楚少颐不禁心中一凛,如此容易受惊的马儿竟然都没有露出任何异状,可见来人若非深谙马性,就是有极高的身法。与小师弟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
良久,仍没有任何动静。
“小少爷,到底怎么了?”
听到小翠的声音,楚少颐和小蝶头也不回同时喊道:“进去!不要出来!”
几乎是同时,雨幕中有四个人影分别由不同方位窜出,其中两人疾攻楚少颐和小蝶,另外两个人则直接冲向马车,小翠关门不及被其中一人一把拽到地上。
明白了拦路人的目标其实是车内的女眷,两人心中暗叫不妙。可是愈想脱身去营救她们,对方的攻势便愈凌厉。
女子的惊叫声由马车内传出,接者就看见曲霜和花不语已被人拖下车。楚少颐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师父曾交代不能伤人,出手便直打对方的几个大穴。对方本见这个青年出手多有保留,便知他必是江湖经验不足,不敢真的伤人,却不料他会突下杀着,一时闪避不及已被结结实实打中,“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楚少颐见敌人已败下阵,无暇去管对方死活,立刻要去救曲霜和不语,可还是迟了一步,挟走她们的人巳跳上预先藏好的马匹分两路逃走。不作二想,他也纵身上马。看了小师弟一眼,他一咬牙往曲霜的方向追了出去。
正和小蝶交手的绿衣汉子见同伙已得手,突然由袖中翻出一管机关。连发了几只袖箭。小蝶初出江湖,怎料得到对方会使这下山烂的手段?再加上看到不语被劫他已心神大乱,纵然他轻功佳,连变几个步法勉强闪过,可是右臂还是被擦破了一个口子,绿衣人也早已乘机脱逃。
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伤势,小蝶也跨上马背,策马冲进雨幕。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要把不语平安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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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雷雨说走就走,天气已晴朗得像刚刚的雨根本没下过,只有满地的泥泞算是这场雨的见证。
掳走曲霜的人似乎十分熟悉这一带的地形,钻进树林一路左弯右拐,楚少颐好几次差点就要追丢了。好不容易追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他见机不可失,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运劲打向对方的环跳穴。
马上的人脚上一阵酸软,抱着曲霜一起跌下马。
“可恶!老子今天真是走了霉运。”那瘦高的汉子一面从地上迅速爬起,还不忘把曲霜挡在身前当护身符。他正是那天和小蝶在碾峪起冲突的地痞之一。
他和劳行天已经带着两名黑风寨的好手暗地跟踪那个叫齐羡飘的粉面小子好一阵子,没想到这小子身边还带了两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其中一个他认得,是去年才从天香苑消失的京城第一美人。他和劳行天商议过,杀了姓齐的小子和他伺行的男人,再把这两个美娃娃献给大当家和四当家。今天这场大雨来得正好。
可是他们却没料到这两个男人竟这么难料理。
“你快放了这位姑娘!”楚少颐一字一字冷冷地说,但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老子已经赔上一条兄弟的命,要放了她是万万不行。”汉子坑坑疤疤的脸上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猥亵说道:“小兄弟,大哥我今天要将京城第一美人押上山去做压寨夫人,从今以后只服侍大当家一个,全寨弟兄敬她如母,有什么不好?你犯不着为了个女人,还是个婊子,白白送上宝贵的性命,不值得啊!”
京城第一美人?婊子?楚少颐听了这番话只觉得心头一震,曲姑娘……曲霜,她就是他曾听人说起的京城名妓曲霜?怎么会?她的气质,不像是一个欢场女子……他将不置信的目光移到曲霜脸上;发现她也正直直地盯着他,在他意识到之前自己竟然已别开了视线。
不会的,那样澄净的眸子,怎么会属于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你放了她!”他只觉得心烦意乱,声音中已有浓浓的怒意。
曲霜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对世人的眼光麻木,但此刻楚少颐脸上的阴暗不定却不知怎地教她有种心灰意冷的孤绝。她真想大喊,不是她想要生来这样的命啊!
可是她只听到自己平静地开口:“楚公子,你快走吧!”
曲霜平静的声音仿佛一记重捶敲在楚少颐的心坎上。
楚公子?她不是一向唤他大师兄的吗?
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在他心中迅速搬演了一遍,那些心情也跟着又经历了一遍。巨大的矛盾让他的胸口发疼,那疼痛渐渐转变成巨大的忿怒自心底爆发,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盲目地冲上前只想杀了那个口出秽言的浑球。
一阵锐利的风声从楚少颐身后传来,原来是刚刚从小蝶那里脱逃的绿衣汉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后。“老三,我来帮你广说话的同时几支袖箭巳飕飕射出。
楚少颐倏地转身硬生生接下疾射而来的短箭,同一时反手射出出,绿衣汉子还来不及看清,刚刚打出的袖箭巳没入他自己的咽喉。
挟着曲霜的瘦高儿见楚少颐大开杀戒,心里暗叫不妙。保命要紧,他丢下曲霜待要逃跑,楚少颐已飞身挡在他面前,他眼里布满血丝像只发狂的野兽,瘦高汉子见着只觉得心里一惊,竟忘了移动脚步。
因强接袖箭而受伤的手沾淌鲜血,一把扼上了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的脖子,他无法克制心中的怒意,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不断加重……突然,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变成他自己的,那是他心中的野兽,该死、该死
曲霜的叫唤将楚少颐的神智唤回。他转头看正抓着他手臂的曲霜,她眼里已盈满泪水:“楚公子,他已经死了。”
楚少颐松开双手,已失去生息的尸体重重落地。
良久,他只是瞪着地上这具没有温度的血肉。
这就是江湖吗?这就是行侠仗义吗?而现在,没有半分铲奸除恶的快意,他只觉得……空虚和懊悔。其实他真正气恼的是,为什么刚刚他只觉得满腔的忿怒无法思考?师门的训诫、庭训的规范都在那一刻被遗忘。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青楼女子。他楚少颐一辈子也没想过要去沾染的女人。
他知道这样想并不公平,但是、但是……喉头涌上一阵酸楚,他没办法再思考下去,他惧怕隐藏在这些情绪背后的答案。
曲霜望着楚少颐空洞的跟睛,心里一阵不忍。她明白这个人的心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现在半天之内却连续杀了三个人为了她,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她找不出话语可以安慰他,只能陪着在一旁默默掉泪。
心中还翻腾着理不清的情绪,楚少颐恍惚地将目光转向在他身旁流泪的女人。她为什么要哭泣?她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多么可鄙,人是他亲手杀的,他却将一切的过错推给这个女子。一阵羞惭,他将脸别开,不再看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木然地转过身,走进浓浓的树荫中。
一切的感觉突然都消失了,空气中只剩下他心跳的声音。
跟马蹄印追了好一阵子了,四周的景物愈来愈荒僻,却还没见到掳走不语的那匹马,小蝶心中的忿怒逐渐被恐惧取代他好怕,怕自己会这样失去她,怕她会受伤害。
这样的恐惧太真实,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已流泪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很显然这里有人刻意整理过的痕迹,远远的竟似乎有牌楼的影子,这荒山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明知道前有虎穴,他没有退路,只能夹紧马腹又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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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娃儿要孝敬我?”接下来的两声冷笑教听者不禁打了个哆嗦。
劳行偃冰冷的目光扫视过自己的堂弟。悲哀,人长得猥琐连干的事儿也会跟着难登大雅之堂吗?当年祖父临终前要他一道得找回自小流落在外的劳行天,他却没想到找回来的竟是一个如此没用的东西。
他的目光转向堂弟身边那个眸如星子的女人——很美,但是不值得为了她暴露黑风寨的位置。
“你跟我要了两名弟兄去报仇,我给你。现在弟兄的死活不知道不打紧,你明明知道人家在后头追你,竟然还带着这个女人上来。”
劳行偃的语气平淡得像话家常,可是一旁的劳行天已经吓得汗湿,虽然害怕,可是心中不服气堂兄不留余地的嘲讽,劳行天大胆反驳:“那小子就一个人,我寨中那么多兄弟还怕他一个吗?”
劳行偃英俊深沉的脸上终于浮现怒容,这头蠢猪竟还和他流着同样的血脉!
你不是查过了那个姓齐的家世,难道你不知道他家里的后台吗?我说过要做就做得干干净净,你这样跑上山,那姓齐的笨一点上来送死就算了,如果他够聪明回去找救兵,到时候牵扯到中央的官府,我十个黑风寨;也不够你玩。”
劳行天这才知道厉害,双腿发软。倒不是怕官府,而是怕这个阴沉的堂兄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折磨他。他看着劳行偃,眼中带着乞求。
门外一名弟兄来报,在劳行偃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只见劳行偃由怒转笑,转头对样于比鬼还难看的堂弟说:“算你走运,那小子没有我想象中冷静。”
他的目光再次投注在花不语身上,他注意到她刚刚一听到姓齐的的事情便一脸惊恐担忧,思索了一会儿,叫了两名弟兄进房。“把这女娃儿带到大厅去。”
在最坏的情况下,她还很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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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知道这不是一声场好打的仗,他却怎么也没料到竟会是现在的景况。他的身上溅满了血,别人的、他自已。头一次身上有这么多伤回,那些疼痛的程度远远超乎他经验能理解的范围。
他觉得自己的动作愈来愈迟钝,然而眼前还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支持到找到不语。
二哥说对了,打打杀杀不但不好玩,还很痛!怪不得二哥对练武一直没什么兴趣,他一向怕痛的。想到这里,小蝶竟然笑了,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一把长剑齐眉削来,小蝶向盾踏出一步险险闪过,眼前散落的发丝提醒他自己刷刚离死亡有多接近。他心一惊,突然一腿踢出,直扫那人的阳池穴,不等招式用老已反手夺走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将那人逼退了两步。手握长剑,小蝶的神情不变——剑是伤人的,现在的他与使太极拳时的圆融无争已是两种心情。
黑风寨里一帮人众见这少年的神情变化,都不禁心中一凛。
江湖人称“少林棍、武当剑”,意谓在武器功夫上,棍法当数少林天下第一,而剑术则当推武当为武林之首。小蝶的武术路子一望即知师出武当,现下他以长剑应敌,一些较有江湖经验的人都不自觉握紧了自己手上的武器。
看出众人的不安,小蝶忽地大喝一声,脚下使出梯云纵向前窜出,一路击、截、刺、抽、劈、洗、格、带……剑势之刚、去势之疾。一些武功较不济的还没看清楚招式已被人划破手腕,鲜血狂流无法再战;一些看得出小蝶使的是纯阳剑法的人,勉强接褐上乱招,却不料小蝶脚上功夫也甚了得,手上绵绵出招;脚下也一面吊、僻、踢、扫,竟没有完全照纯阳剑的步法在走;但是却又与手上的剑招相辅相成。
只听得一声声中招的闷哼、惨叫伴着武器脱手韵金属碰撞声此起彼落,小蝶已抢过百余人,杀到黑风寨的厅堂之外。
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在此时稳稳落在小蝶眼前,挡住他的去路。
原本喧闹的校场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原本受伤呻吟的人都悄悄噤声。
小蝶也感觉出整个气氛的不寻常,踏出的脚步竟犹豫了,再加上眼前的人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教他握剑的手也微微冒出汗来。
小蝶谨慎地打量对手——这个人的脸上竟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体型较小蝶要高上一些,身上似乎没带武器,双手背在身后,让小蝶无从猜测对方究竟练哪一门武功。
蔚紫林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年,冷酷刚硬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刚刚进了寨门便见到这场骚动,也目睹了这少年精彩的武艺。
每一套剑法的步法和吐纳皆是互相配合,若随意改变,不仅剑招可能变弱,更可能会导致气血无法运行,轻则内伤重足致命。可是这少年刚刚脚下的变化不仅没有犯这样的错误,反而都巧妙地加强了纯阳剑的威力。若不是缺乏经验,恐怕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解决这群乌合之众。以他的资质和小小年纪,假以时日必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号。
他并不想问跟前的少年为什么要来黑风寨撒野,这样一个孩子只身闯人强盗窝,绝对有很充分的理由。
“大当家,他……”人群中有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却换来众人一齐投以杀人的目光。那人被大家一蹬,裤裆竟流出骚臭的液体。
蔚紫林和小蝶却没有被这个插曲扰乱,他们现在眼中只有彼此,再没其他。
就这样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刹那,也许已过了半天。眼看对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想到不语,小蝶再也沉不住气,加上深知自己再打下去恐将体力不济,立时将手中长剑一抖,使出一式太极剑“长虹贯日”直捣蔚紫林大开的门面。
后者脸上似乎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蔚紫林突然从腰上抖出一柄软剑,顺势做抽,软剑的弹劲加上他本身的力道,使这一抽威力无比。只见两剑相交星火四溅,小蝶手上的武器竟差点被这意料之外的劲道弹飞出去,虎口已渗出血丝。
蔚紫林应该是胜了,脸上却没高兴的表情。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突然缓缓吟道:“彼如此来,吾如此应,有感而动,不在人先,不落人后。”
小蝶的额上冒出汗珠,这个人吟的竟是武当入门的剑诀,而且没做到“不在人先,不落人后,”正是他刚刚沉不住气所犯的错误。
他忽然眉锋一敛,稳稳打了一个太极剑起剑式。
蔚紫林见少年的举动,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而他冷酷的脸竟在微笑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非常可亲,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动起来。
只见小蝶一样脚下手上各自成招,蔚紫林也不慌不忙相敌而动。
在场的大部分人,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精彩的一场打斗,而且这也是大部分人第一次亲眼看到大当家出手。
小蝶一招“凤凰三点头”疾点蔚紫林手腕,后者一翻腕剑尖已到小蝶尺骨,逼得他不得不缩手。蔚紫林剑势转守为攻劈向,小蝶右腰,小蝶一转身鲥身连洗带搅,化去软剑的攻势,跟着脚下连环蹋出。蔚紫林虽知小蝶腿法甚佳,却也没想到这少年身法变换如此敏捷,向后疾退三步才恰恰闪过。
小蝶深知此时恐怕是敌人惟一的破绽,反手一剑就抢对方咽喉。
但是蔚紫林冰冷的剑尖却先触到小蝶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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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语的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即使在厅堂之中,她也能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打斗声。她一直侧耳聆听,想分辨其中有没有小蝶的声音,但想在杂杳的人声中听音辨人对她来说根本是徒劳。好几次她都想冲出去,可是身后那个阴侧侧的男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她四肢酸软无力,只能软绵绵倚在他怀中,无法移动。
阴柔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你很心急吗?你的小情人武功似乎不错,支持了这么久。”劳行偃也在倾听门外的声响,不同的是,他的耳力比不会武功的花不语好上数十倍,所以他没有错过蔚紫林的声音。“唉!大当家回来了,姓齐的恐怕凶多吉少。”。
花不语闻宵只觉得胃揪成一团。
时间的流动变得愈采愈缓慢;突然,外面爆出一阵响亮的欢呼。
她的心倏地凉透了。
“看样子大当家已经解决了他,不过姓齐的真的够有面子了,让大当家花了这些时间。”他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女子,大眼已经失神,腔上也没了血色,只有一张丰润的唇还在苍白的脸上兀自红艳着。
好美,那样子,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娃娃。第一次,劳行偃有点喜欢堂弟送给他的礼物。
过了一会儿蔚紫林在众人簇拥下进入黑风寨的大厅。
劳行偃拥着怀中的花不语,未起身迎接,只是带着笑意开口:“看弟兄们如此振奋,大当家刚才必定是大展身手了。可惜,二当家不在,不能亲眼看见自己未来夫婿的英姿。”
蔚紫林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心思还沉浸在刚刚的打斗中,没看劳行偃一眼便直接走到首座坐下,口气严厉地开口:“怎么回事?怎么会惹上那个少年?”
劳行偃状似无意地瞥了站在一旁的堂弟一眼,劳行天早巳吓得魂不附体。他不怀好意地微笑,闲闲开口:“我的堂弟想送我一个美娃娃消遣消遣,却不料这娃娃的小情人追上了山,而且也没料到他的功夫竟如此了得。”他的表情转为严肃:“我这堂弟做事如此鲁莽,连累了十几条弟兄的性命。大当家,这个罪人怎么留得?我今天就自清门户。”
语音方落,没有人看见劳行偃何时出手又如何出手,劳行天竟已口吐鲜血直挺挺倒下。
蔚紫林对此不置一词,他对劳行天本来就没好感,也知道四当家其实一直想找机会摆脱这猪猡,所以也就任由他去演一场大义灭亲的戏。
只是他突然对劳行偃怀中的紫色身形有了兴趣。那少年,就是为了这个女子奋不顾身涉险吗?
他起身往劳行偃走过去,目光锁住他怀中的女子。
四当家的脸上无法掩饰讶异,因为大当家对二当家以外的女人一向没什么兴趣。
蔚紫林拨开那女子脸上的头发,看到一张苍白无神的脸。她失神的大眼突然迎向他,他莫名地心里一震。良久,他才发现她眼中根本没看见自己,只有虚无。他对劳行偃说:“解开她穴道吧!她已经跟死了没两样。”
转身要走时,蔚紫林心中竟有点不忍,他止步,回首。
他的四当家,办事毒辣但心思缜密,狠得有格调,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今天劳行偃要了这女子,表示他也颇喜欢她,这女子跟着他应该不会太差。可是看到她此刻已如槁木死灰,蔚紫林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不舍,令他自己意外,他又走到这女子身边,开口说:“他没死,不过伤得很重,现在正在医坊里疗伤。他没死,你听到了吗?”
劳行偃闻言再也忍不住,惊呼:“大当家,你……”看着蔚紫林的表情,他竟说不下去。
大当家看这女人的眼神,竟是……温柔的。
劳行偃的表情逐渐由惊讶转为饶富兴味。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哺,好熟悉,好遥远。他不断告诉她,他没死,他没死……小蝶没死吗?花不语的眼睛终于慢慢找回光彩,眼前模糊的影像也愈来愈清晰。
“他没死?”她傻傻地复述那男人的话,盈眶的泪水再次模糊她的视线。好不容易眨掉眼里不断泛滥的泪水,眼前终于清楚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有一刻她以为自己在发梦。因为那熟悉的眉,熟悉
的跟……
她的眼睛里一瞬间掠过许多情绪,不置信、痛苦、欢欣、矛盾……怎么跟前这男人的脸,竟与她记忆深处里的一张面容重叠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蔚紫林及劳行僵都措手不及
那紫衣女子竟扑进蔚紫林的胸膛,不能自己地哭了起来。
“墨大哥?墨大哥?”唤出了在心中在梦里嘱过千万次的名字,花不语只觉得全身的气力似乎都跟着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叫唤一起溢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