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前小语:以言语说爱,并不费力气,但是要以行动证明爱,却需要真心
车子在路上行驶,安絮雅车速平稳,不敢开太快,心疼他会晕车,要他休息,由她来开车。期间,不时转头留意闭目养神的他。
「还好吗?」他今天没吞晕车药。
「可以。」
「要不要吃颗梅子?」她没晕过车,不晓得有没有用。
而他,也确实泼了她冷水。「那是怀孕吃的,事实上,对晕车一点效果都没有。」
「噢,那你不舒服要说,我们可以在半路休息一下。」
他失笑。「放轻松,你太紧张了。」他哪有那么娇弱?偏偏她老是小心翼翼,怕他这里欠安、那里不适,出去约会绝对不挑空气指数差的地方,因为他气管不好;吃饭绝对挑清淡的食物,因为他胃不好;如果离家不是太远,宁可陪他走路,因为他会晕车;天气冷时,身上随时准备著热饮药茶,就怕他又生病……
从没想过,二十八岁之后,还会有人这般呵护他,一份来自深爱女子的疼惜,点点滴滴他都用心在感受。
爱,不在於说,而是在於每一记眼神交流,每一件为对方做的事。
他撑起眼皮,凝视她专注开车的侧颜。「雅,等会儿──你要有心理准备,场面不会太愉快。」父亲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去郊游。」
「如果──情况不是太糟糕,我不会出面,这一点,我希望你谅解,自己要坚强些,好吗?」再怎么说,父亲的爱与苦心是不容抹煞的,在他心里,他的儿子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也值得一切最好的事物,他会反对絮雅并不难想像,他又怎么能够去反抗一份心疼儿子的父爱?太伤爸的心了。
一直以来,爸总想著要把所有的都留给他,但是他却逃了,他始终在辜负父亲的心意,让他伤心失望,心怎能不愧疚?
安絮雅回他一记安定人心的笑容。「你不要担心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我不要你再为我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该是换我为你而努力的时候了,我会让你爸妈认同我的。」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凝视她坚毅的神情,裴季耘甚感欣慰,他没有爱错人。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其实只要半小时,但她开得慢,多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达,虽然不到一个小时,脑袋还是有些许晕眩,因为前阵子闹胃炎,昨天又晚睡,现在健康状况不是很理想。
「耘,你还好吧?」
「没事,胸口有些闷而已。」握她的手紧了紧,要她安心。
车一开进大门就有人通报,裴昌彦站在大厅口,看他们行经中庭,朝他走来。
「爸。」他率先开口喊。
裴昌彦心里头正呕,轻哼了声,爱理不搭的。
裴季耘与她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又续道:「她是安絮雅,您要见的人。」
「伯父,您好。」
裴昌彦上下扫了她一眼,态度更鄙夷。「不怎么样。这就是你的眼光?季耘,我话说在前头,裴家大门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都进得来的,你玩玩就算了,自己最好要懂分寸。」
「亲爱的老爸,你的观念还真是十数年如一日。」轻快的口气由身后传出,冷冷嘲讽。
「哥。」裴季耘顺著声音,轻喊。
咦?他就是裴宇耕啊?
没想到连逢年过节都不见得看得到人的难驯野马也在。
哼哼,谁不知道他是回来看热闹的,光看他那一脸凉凉等著看戏的表情她就很有意见。
「裴季耘,你是奇葩,出『淤泥』而不染,青莲一朵。」
听出言下之意,裴昌彦皱眉。「你说我是一滩烂泥?」
裴宇耕笑哼。「比喻失当而已,老爸别反应那么大,这样会像是迫不及待对号入座。」
「你──」裴昌彦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能不能收收劣根性,有你弟弟十分之一就好?」
裴宇耕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大概我也是一滩烂泥吧,涂不上墙的。」
够了!才三分钟,她就能够完全体会裴季耘处在这个家的苦难与无力感,而他居然忍受了二十多年。
她决定她受够了。
「停!我知道你们对我颇有微词,要批判、要内哄都请等一下好不好?有没有人发现你儿子、你弟弟气色很差?他需要休息!」
「啊,怎么全站在门外,季耘身体不舒服吗?快进来!」刚走近的纪慧嬗,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连忙探问。
「有点晕车而已。」裴季耘安抚地给予一笑,缓步进屋。
「搞什么!不会开车就不要开,害季耘晕车!」裴昌彦随后发难,针对安絮雅,反正就是看她不顺眼!
他又不是今天才会晕车,难道开车技术好就不会晕车了吗?够离谱的欲加之罪了。
裴季耘完全无力表达意见,直接转移话题。「妈,她是絮雅。」
「你就是我儿子喜爱的女孩?笑容很甜,人也清秀,和季耘很配。」难得裴夫人亲切温和,没刁难她,她小小地受宠若惊了一下。
「谢、谢谢伯母。」
裴昌彦瞪住窝里反的妻子。这什么鬼话!
纪慧嬗接收到了,为难心虚地看了眼裴季耘。
难得季耘会为一名女子动心,他喜欢的,她也想爱屋及乌,可是……
她不晓得丈夫到底在想什么,这女孩看起来很乖巧,是孤女、交过男朋友又怎样呢?谁没有过去?家世好不好又怎样?季耘都不介意了,当老爸的还拘泥什么?
裴季耘理解母亲立场为难,谅解地轻摇了下头,表示无妨。
爱情,能够怎样影响一个女人,由纪姨身上就看得一清二楚,她追随著父亲,无怨无悔了一辈子,凡事温顺恭谦,几乎没了自我,下意识里,他握了握安絮雅的手。
他不要他们也变这样,爱情,应该在对等的立场下,互相包容,也互相体谅,没有谁该迁就谁,也没有谁该占优势,有时,他觉得父亲根本不懂爱。
彷佛感应到了他的心情,她回应的抬眸浅笑。
只这样一记眼神交会,他的心,踏实了。
「不要在我面前眉来眼去,裴家不需要这种不端庄的媳妇。」裴昌彦脸色难看,冷斥道。
安絮雅表情一僵。「伯父,您──」
裴季耘指腹按了按她手背,要她别介意。
「你想反驳什么?眉来眼去,还是不端庄?私生活不检点的人,还能要别人怎么看你?」
她吸了吸气,告诉自己:忍耐,安絮雅!为了季耘,再难堪你都要撑过去。
「伯父,请解释什么叫私生活不检点?」
「你有脸问,我还没脸说。我不要求你有多好的家世,起码清清白白就好,动不动就和男人同居,要我相信你会是多规矩的女孩?你自己说,你哪一点配得上季耘!以他的条件,再好的女人都要得起,不必接收别人不要的!还要我再说得更难听吗?」任何一位有一点羞耻心的女人,都该知难而退!
「父债子还吗?」裴宇耕有趣地挑眉。谁教当老子的爱玩女人,造了太多孽,害儿子担罪愆,老天真公平。
裴季耘忧心地望住她。这番话太伤人了,她承受得住吗?
然而,安絮雅没退却,清眸沈笃如昔。「这些,季耘都知道的,我没瞒过他。我承认,就算再好的女人,季耘都够资格拥有,可是他选择了我,虽然我不知道我凭什么得到他这样的眷怜执著,但我会用一生一世,去回报他这份心意,我不自卑,因为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他会快乐,而我比谁都希望他快乐。
「你们都说爱季耘、为季耘好,可是请你们摸著良心,问问自己,你们谁给过他真正的快乐?容我无礼犯上,伯父,我肯定您对季耘的父爱,可是,继承家业是他要的吗?在您一厢情愿想把一切都给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您给的这些,会造成他多大的心理负担?您知道,他爱艺术文学,胜过企管商学吗?您知道,他多努力想建立手足情谊吗?可是您的专宠偏爱,却毁了他所有的努力,在您面前,他不快乐。
「伯母,您关心季耘,这点我也知道,就因为不是亲生的儿子,所以才更加倍的想要对他好,也许您觉得,自己是入侵他家庭的外来者,觉得亏欠了他什么,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儿子逼走了他,内疚、想补偿,在您面前,他觉得有压力,他还是不快乐。
「再来就是你,裴宇耕。我不是你,当然也不会懂你的心情,无法为你的行为评断什么,也许,长久活在过於出众耀眼的弟弟的阴影之下,你也是喘不过气的,但是这一切并不是他乐见的,他很努力的想为你做点什么,用他的方式在保护你,你感觉不出来吗?我相信,你对他是有感情的,因为季耘是那种让人无法不疼惜的人,要恨他太难了,只是,你做不到坦然相对,只会以冷言讽语包装自己,在你面前,他又怎么快乐得起来?
「不管是伯父、伯母、大哥,还是这个家,都给不起他真正的快乐,那么,再去阻断他唯一能得到快乐的地方,是不是太残忍了?在我面前,他很轻松、很自在,无须背负什么压力,我看得到他真心的笑容,单凭这一点,我就够资格留在他身边了。」
现场,一片死寂。
两个年纪加起来过百,再加上一名商场冷面笑匠,全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给堵得找不出话应对。
不知过了多久,裴宇耕扬手拍了两下。「了不起,裴季耘。」原来他眼光不差,起初还以为只是个娇娇弱弱,没什么个性的温室花朵呢。
裴昌彦僵著脸,生硬地哼道:「好狂妄的口气!」
「不是狂妄,而是自信,我的自信,是季耘给的,他相信他的眼光,所以我也必须相信,他的选择是对的。」
纪慧嬗早就感动到不行,根本顾不得丈夫怎么想了。「我也相信,他的选择是对的。」
众叛亲离吗?裴昌彦乾瞪著眼。
就在这时,管家备好晚餐,却没人敢动──只除了向来行事狂妄的裴宇耕。
「爸?」裴季耘尊重地询问。
「去啊,我又没叫她不要去吃。裴家的待客之道还有!」这话答得很不甘愿。
裴季耘轻吐了口气,一群人这才移师餐厅。
安絮雅由随身的背包中取出胃药,请管家倒来温水。
「耘,你药还没吃。」
「什么药?」纪慧嬗关心地问。
裴季耘正在吞药,由她代答:「他前几天胃痛,医生交代饭前半小时吃。」
裴昌彦一听,立刻不爽地瞪她。「你怎么照顾我儿子的?」
哟,你有把儿子交给人家照顾吗?怪罪得倒理直气壮,又不是你儿媳!
他自己没留意,旁人倒暗自好笑。
安絮雅也没计较,回头审视他的气色,轻问:「有没有好一点?」
「不太有食欲。」
她看了看餐桌上的菜色。「宫保鸡丁太辣,你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五花肉太油腻,不如我煮些清粥,你多少吃点,好不好?」
一等他点头,她要大家先吃,然后借了厨房,利用现有的食材,煮了粥和两样清淡的菜色端出来,再加上餐桌现有的荷叶清蒸鱼,应该够了。
她将鱼挑了刺,拨到他碗中。
他浅笑。「你吃啊,我可以自己来。」
「放心,我比你好养。」
「我很难养吗?」他反问。
「你才知道!怎么喂都不长肉,浪费国家粮食。」每次抱著他清瘦的腰身,心脏就隐隐疼痛,他都不懂她的心情!
不经意的温馨互动,落入其他人眼里,不说什么,心中却已了然。
季耘──怕是再也离不开她了,而她,看起来也很怜惜季耘。
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两个互相疼惜的人,在一起才会有幸福,不是吗?
忘了最初的坚持,裴昌彦心念动摇了。
她并没有夸大其词,季耘的确需要她,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季耘需要什么,清楚他的喜好、留意他的饮食起居、懂他的喜怒哀乐……
什么才是最好的,没有一定的定义,至少在儿子眼中,这女孩就是最好的。
那,他又还坚持什么?世俗的标准,并不一定能保障儿子的快乐,名门闺秀又如何?她说的没错,季耘能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用过餐后,她冲了杯助消化的药茶,让他慢慢啜饮。她会习惯性将几样他常会喝到的药茶事先准备好,分别装进中药袋里,随身携带,要用时拿出来冲泡一下就可以喝了。
「耘,你好像很累?」她无时无刻都细心留意他的状况,他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
「喂,别这么早死,办丧事很麻烦。」裴宇耕点了根菸,烦躁地吸了口,吐出一片雾白的烟圈。
「放心,他会长命百岁。」什么大哥嘛,关心就关心,说几句好听话会死吗?她没好气地。「还有,要抽菸能不能请你到外面去?季耘气管不好,不要让他吸二手菸。」
「雅,没有关系。」他虚弱地靠向纤肩,沈下眼皮。
裴宇耕瞥了他一眼,捻熄菸蒂。
她伸手探他额温,他笑笑地扯下她的手,握著。「没发烧,只是有点累而已。」
「我看今晚住这里,别赶回去了,你需要休息。」看他这样,安絮雅实在不忍心让他再尝晕车之苦。
裴季耘还来不及回应,裴昌彦便冷冷丢去一句。「我这可没客房留你。」
不想她难堪,裴季耘接口道:「那我们还是回……」
她当没听到。「谢谢伯父的暗示。季耘,我想令尊的意思,应该是要我去和你睡。你房间在哪?」
裴宇耕当场不客气地张狂大笑。
裴季耘抿紧唇,清了清喉咙,怕笑意泄出。「三楼。」亏她说得出来!
裴昌彦的脸色也够精彩了,不能赶人,怕连儿子也一道赶出去,可是不反驳又好像真要她去和儿子睡,被一句话给堵得死死的。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他闷哼。
安絮雅根本没心思和他计较,柔声问:「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裴季耘想了想,回道:「妈,麻烦你带她上楼。雅,你先回房,我一会儿就去。」
安絮雅点头,上楼前,突然走向裴昌彦,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裴昌彦脸色乍青乍红,僵硬地别开脸,冷冷哼了声。
一等她消失在视线,裴季耘望向父亲怪异的表情,也没多问。
「爸,我看得出来,您其实没那么排斥絮雅的,是不是?」
裴昌彦冷哼,嘴硬道:「那丫头牙尖嘴利的,我懒得理她。」
裴季耘了然一笑。「我知道您爱我,我无法否定这份父爱,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介入您和絮雅之间的争端,也许爸会质疑,为什么我会选择她?论气质,她没有若嫦的高雅;论家世,她比不上您名单上为我挑的每一个对象;论外貌,她也没有湘羚的婉媚风情,但心动如果有迹可循,那就不叫爱情了。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天之骄子,拥有别人求之而不可得的一切,谁会知道我不快乐?但是她知道,这辈子就只有两个女人说过这些话,因为她们是真正融入我的灵魂,去感受我的每一分悲喜,不是真正用心爱我的人,不会懂得。
「您是否还记得,国小那年,我差点成了被绑架的对象,却错绑了我同学,虚惊一场,如果不是这样,谁能保证我不会被撕票?国中毕业旅行,途中发生连环车祸,死死伤伤多少人,如果不是我前两天感冒,临时无法成行,有惊无险的避过了一劫;还有出国读书那几年,有一回暑假,搭机返国发生空难,你们看到上头的旅客名单,是什么心情?如果不是我临时找不到护照,错过了班机的话;还有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来来回回进出医院,好几次都差点出不来……
「那么多次阴错阳差的在鬼门关前绕,与死亡擦身而过,您还看不透吗?明天的事,谁能够预料?没人能保证,自己今天一闭眼,明天是否还睁得开,那么今天快乐,为什么不能好好把握住?因为经历了比别人更多的事,对於人生的境遇难料,我的感触比谁都深刻,一旦没了呼吸,那些世俗的定义,又有什么用?如果让您失望了,我很抱歉,我只知道,我想和絮雅在一起,我想把握这一刻,不要留任何的遗憾给明天去后悔。」
说完,他起身上楼。
「裴季耘,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的个性。」裴宇耕的声音,冷不防由身后传来。
他停在楼梯口,握住扶手,苦笑。「我知道。」
「是人,本来就有自私的权利,别企图兼善天下,当什么圣人,看了就碍眼。老头要怎么想是他的事,我讨厌你也是我的事,你管好自己就好了,顾忌这么多做什么?认识你的二十多年,就今天看你最有个性,感觉顺眼多了。」
虽然,话还是很不中听,但,心思细腻的裴季耘还是听出来了。
他……心疼他?!所有的别扭行为,只是想逼他反击,多为自己著想?!
他呆愕著,无法消化突来的领悟。
原来,他的大哥,一直都是关心他的,他要他为自己而活,只是他不懂表达,才会选择了最糟的方式……
他回身,动容微笑。「哥,谢谢你。」
裴宇耕一脸嫌恶。「啧,又开始碍眼了,滚上去抱你的女人,我不屑跟你说话!」
裴季耘知他困窘,向来以刚强冷硬的面具武装自己惯了,过於软性的话说不出口,久了,会忘记如何表达感情,让在乎的人明白他的在乎。
他不以为意地浅笑。「哥,喜欢一个人要让她知道,你这样,她会无所适从的,在喜欢的人面前,不需要多余的骄傲和尊严,至少,给她一记拥抱。」
裴宇耕愣住。
他点到为止,转身上楼。能说的,就只有这样了,希望大哥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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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来到他房间,裴季耘正好讲完电话,挂回话筒。
「谁打来的?」偎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随口问。
「是爸。」圈住纤腰,轻嗅她沐浴过后的清香。「他说我有一阵子没回家了,
要我带你回去坐坐。」
「又要坐坐?」每次去都不给她好脸色,不是说话带刺就是爱理不搭,既然看她这么碍眼,干么老要季耘带她回去?这种饭吃多了会胃溃疡耶!
裴季耘轻笑。「他说要看你有没有虐待我。」
「你是未成年儿童啊?还怕我虐待。」
「傻瓜!当长辈的想多认识你,和你培养感情。」
「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人用尖酸刻薄的方式在培养感情的吗?幸好她太坚强了,否则不每次都奔回家抱著被子哭才怪。
「面子问题啊,他一开始那么强烈的反对你,现在要他承认他已经接受你,怎么拉得下脸?只好在嘴巴上逞强,你没发现吗?他现在对你都只是口头上的斗气而已,没有伤人的句子。」
「是哦,我还得叩谢皇恩,感激他只捅我几刀,没让我死。」
裴季耘讶然失笑。「你有吃亏吗?我记得你顶嘴也顶得挺乐在其中。」
「哪有、哪有?我可是温良谦恭的淑女。」
「是哦,温良谦恭。」差点气死老爸的温良谦恭法。
说顶嘴,也不尽然正确,反正就是类似人家赶她,她直接当是要她去和他儿子睡之类的话,不正面冲突,却能灵巧聪慧的帮自己化解难堪,就连大哥也愈来愈爱回家吃饭──想看戏嘛!
他早知道的,絮雅外表柔弱,内心坚韧,正如以前对庄哲毅,她可以无怨无悔,奉献到底,一旦让她寒了心去了断一切,便誓不回头。
也例如对他,一旦认定了,任何的难关她都会勇於面对,执著努力,绝下退缩。
他很庆幸,自己是被她所执著的那个人。
「我能否请问温良谦恭的淑女,你那天到底跟爸说了什么?他表情好奇怪。」
安絮雅抿著小嘴,轻笑著在他耳边低道:「我只不过说──伯父,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谢的是,你生了个这么帅的儿子送给我,还将他教养成这般出色优秀;道歉的是,我捡了现成的好处,实在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季耘闷闷低笑。
难怪爸的表情会那么精彩,内心骄傲得意,又不甘心就这样平白便宜了她,认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
没想到,在商场上老奸巨猾了一辈子的父亲,居然会败在区区二十来岁的女孩手上。
「还笑!你都不知道,每和他斗智一回,脑细胞都不晓得要死多少。」
「你想拿它当成绩退步的理由?别以为我没注意,你最近上课很混。」
咦?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她心虚地傻笑,将脸埋进他颈间啄吻,想以美人计赖过去。
「安絮雅,你在做什么?」
「没有。」反正不是在学校,理他咧!斯磨著他的颈子,继续吻。
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独占,爱上了,就会成瘾,愈陷愈深,再也戒不掉。
「絮雅……」
「不在家。」她孩子气地回他,两手搂得更紧。
「絮雅……」声音很无力。
「都说没听到了嘛。」
「安絮雅,你愈来愈目无尊长了哦!」
「男朋友很大吗?」她皮皮回应。
「男朋友不大,但师长却大到足够当到你毕不了业。你想尝尝被男朋友当掉的滋味,尽管再给我混没关系。」
见识过他的铁腕作风,她绝对相信他做得出来。
「那又不能怪我,人家整个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嘛,哪有心思读书?要怪就怪你太让人迷恋!」
他眉心微蹙,是他让她分心了?
他拉开她。「不然从今天起,到期末考前,别再进我房间了,回房看书去。」
「不要!」那更生不如死。「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会多放点心思在课业上,不抱著你,我会睡不著。」
他简直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道:「再几个月你就毕业了,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让你可以夜夜抱著我睡,好吗?」
「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好。
她舒舒服服地枕著他的肩,把玩他优雅修长的五指,品味恬静相依的温存。「耘,我唱歌给你听。」一根根浅吻他的手指头,她娇慵轻唱──
「I'mthinkingofyou
我有你真好
你能让烦恼变得渺小
我遇见一个最懂我的人
我会提醒自己
把这份爱收好
I'mthinkingofyou
我有你真好
只要牵著你的手就知道
我不是一个人在这世界停靠
因为我拥有你
在我心里……」
──词:陈淑秋
一记温腻浅吻,衔去余韵。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嗯。我一直都感谢,茫茫人海中,遇见了这么懂我的你,我爱你,季耘,有你真好。」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他动容,描绘她的唇,轻怜淡吻。她不会知道,这番话对他的意义有多重大,他一直都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让她委屈,而她,却告诉他,她很感谢遇见他,被他所拥有。
「这无法安抚我。换你了。」
「我?我不会唱。」
「没人要你唱。我说我爱你耶,你要回答什么?」这暗示露骨得连她都不好意思了。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他一本正经地道谢,礼数十足。
「你──」她气鼓了双颊,不期然瞥见他嘴角流泄一抹笑意,他根本是故意的!「很过分耶,人家说了那么多次,可是你从来没说过你爱我!」
她气红嫣颊的样子可爱透了,他由著佳人娇嗔,轻笑道:「你知道就好了,希不说有那么重要吗?」
她轻哼。「我不知道耶,你又没说,搞不好是我自作多情。」
床上都滚好几圈了,还自作多情?那她以为他在干么?闲来没事,测试床的柔软度?
知她在使小性子兼撒娇,他好脾气地包容。「你知道我学不来甜言蜜语那一套,我只知道,爱是用做的,不是用说的。」
以言语说声「我爱你」并不费力气,但是要以行动证明「我爱你」,却需要真心。
「用……做的?!」蓦地,小脸红若朝霞。
光看她精彩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偏了,偏得很远很远。
「安絮雅小姐,你在想什么?」弓起食指轻敲了她一记。「我不是那个意思,净想些有的没的。」
「哦。」她娇憨地摸了摸额头,辩称。「传宗接代是很神圣的事,才不叫有的没的!」为了纠正他的「错误观念」,她身体力行,仰头吻住他。
裴季耘一时失算,不但遭她袭吻成功,还被撩拨得浑身火热。
他低低呻吟,吻与吻的间隙,勉强吐出话来。「明天随堂考,你──」
「我保证及格。」小手钻进衬衫底下,抚触热烫肌肤。
「可是……」他倒吸了口气,咬牙。「安絮雅,你的手在做什么?」
她不予理会,小手忙著消灭他们之间的阻隔。
「不行,我们──」
「你可不可以专心一点吻我?」她索性密密封住他的嘴,火热撩吻,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裴季耘闷哼,舌与舌勾缠撩吻下,他根本无法理智思考任何事,贴缠而来的水嫩肌肤,是最销魂的诱惑,他要抗拒得了就不是男人了!
「你不是想用做的吗?」她娇笑,轻咬他下唇。
「在这之前──」他喘气,要抗拒这样的美丽诱惑,真是要命的折磨。「听我把话说完,保险套没了。」
「那就别用。」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脸上──
「雅!」他沈声喊,捧住她的脸。「万一怀孕怎么办?」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机率而已,不会那么巧的。」
「就算只有百分之二都不行!你总是学不会保护自己,那我就更应该要替你做到。雅,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你没有伤害我。我们会结婚,不是吗?」
「对,但是──」
「我想生你的小孩,季耘。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机率而已,你下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我再也不能帮你生小孩,那该怎么办?我不怕怀孕,能有个你的孩子更好,因为是很爱很爱的你所给予的,所以是最甜蜜的恩赐,而不是伤害,你懂吗?」
裴季耘无言……
他没料到她心里是这样期盼的,她想怀孕,想有他的小孩,难怪每回都刻意撩拨,想让他忘记避孕……
「别这样想,我不在乎有没有小孩,你才是最重要的。」他心疼轻拭她跌落的泪珠。
「但是我在乎。我亏欠你好多,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不要连这点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
裴季耘心折,不再多说,迎身吻住她;她抛却矜持,全心全意的回应,不眠的夜,两心缱绻,浓情正炽。
未来会如何?他们不晓得,也不愿去想,只知道,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世间最珍贵的情感,被对方真切的疼惜著。
两心交会,便是永恒。
【全书完】
注:
*关于范行书的温馨恋曲,请详闽橘子说系列220【姻缘线之一】《寻找真爱的情人节》。
*关于耿凡羿的深情纪事,请详阅橘子说系列230【姻缘线之二】《没有嫦娥的中秋节》。
*敬请期待【姻缘线之四】《错开玩笑的愚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