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夜。
外头春雨绵绵,尽管潮湿的空气使淑女们的头发失去光泽,地上的泥泞也让人不便,却都不影响人们赶赴韦家宴会的高昂兴致。
在这占地百坪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彷若白日。
走进如城墙高的雕花大门,穿越鹅卵石路径,玫瑰花园和修剪整齐的翠绿草坪,在雨夜里宛若一幅画。
走过花园,穿越拱门,映入眼帘的是维多利亚式的白色豪宅,它的门外有著大理石阶梯,门内则是铺著酒红色地毯的宴会厅,在水晶灯照耀下,展现著一股上流社会的豪气与华丽。
韦安德——欧洲商界三大龙头之一。不同于一般富商巨贾的虚荣霸气,他的性格保守、思想传统,像是活在十八世纪的古人。
他的长子继承父志,随时准备接班;次子则投身医界,在外科享有盛名,如今,最让他烦心的只剩么女韦青霓了。
有一头美丽褐发的青霓,十五岁就已经是社交圈中著名的美女了。
白皙的鹅蛋脸上,有著完美的五官。虽从小受礼教的约束,但深绿色的眼眸依然流露俏皮;小而丰润的唇,巧妙结合了纯真与性感。
除了美貌之外,她身材高挑,比例完美,尤其是一双长腿,不知牵动多少男人的幻想呢。
青霓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但她却从不卖弄。
十五岁,她就发誓要像表姊茉莉一样,离家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保守的韦父知道女儿的想法后,不但将她训了一顿,还不断耳提面命,要她遵循家族传统,在二十一岁生日前订婚,两年后举行婚礼。
而为了彻底断绝青霓反叛的念头,韦父除了不让青霓单独外出,更时时举办盛宴,广邀上流社交圈中的适婚男性,好从中挑选她未来的夫婿。
这晚,已数不清是第几次宴会了。
青霓按照惯例,远离大厅,坐在最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抗议父亲的专制。
她独自喝著酒,拒绝任何人的邀舞。
身上这件湖绿色的低胸礼服,是茉莉特别帮她挑的,细致的荷叶边将她丰满浑圆的胸部衬托的粉嫩诱人,微鬈的褐发垂泄肩头,耳上的翠绿色珠子衬著那双美眸,在灯光的照耀下,如星辰般闪亮。
不过这一身令人屏息的装扮,却和她脸上积怨的神情格格不入。
“你还好吧?”穿著银白削肩礼服的茉莉走到她面前,说:“今晚是你的Party,怎么垮著脸像是参加葬礼啊?”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人生的葬礼。”她绝望的叹了一声。
“我的大小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俗语说,既来之则安之,去跳个舞快乐一下。”她拉著她。
“不,我要在这静坐抗议,让他知道我绝不屈服。”她甩开茉莉的手,忿忿的说。
茉莉轻笑一声,优雅的调整脖子上的长丝巾,叹了口气说:
“这样抗议哪有用,你干脆把自己灌醉,然后在场中央跳段艳舞,我保证……从今以后不要说巴黎,全世界的男人都会远远地躲著你的。”
“真的吗?”她扬起脸问道,“我怎么没想到。只要让老爸丢脸,他一定会把我赶出家门的。”
“哎哟,我是胡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真。”茉莉不顾淑女姿态,迳自坐在沙发扶手解释道。“你跟谁过不去都好,干嘛折磨自己呢?看看这些男人,闭著眼随便一指,都能挑到个才貌双全的好夫婿,你这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我很蠢,但人生苦短,我不想在别人的安排下过一生。”青霓抬起脸看她,眼中充满羡慕的说:“我要像你一样。”
茉莉轻摸她的脸,感慨的说:
“虽然我不听从安排,选择跟我爱的男人在一起,那间服装店也经营的有声有色,但……我也有我的烦恼,你不要只看表面啊。”
“我知道,但那些苦跟现在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想过了,与其在这死气沉沉的房子里终老一生,我宁愿用我的一切,换十年的自由生活。”
“你真的这么想离开?”
“嗯。”
“但离开不是唯一的方法,你可以试著跟姨丈说说,别那么早结婚……”
“没用的。”她一脸委屈,“他昨天还警告我,要是再不决定,就要把我送我到圣玛莉学院去了。”
“啊,他要送你去当修女啊?”茉莉忍不住掩嘴大笑。
“茉莉姊,我都快烦死了,你还笑的出来?”她扯著裙摆,脸上有股坚决的神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得找机会逃出去才行。”
“逃?你老爸早布下天罗地网防你这一招,你还是少动歪脑筋了。”
“百密总有一疏,我不信他守的这么严。”
青霓认真的神情让茉莉开始紧张。
“小丫头,你可别乱来喔,有任何决定记得先跟我商量,知道吗?”
“嗯。”青霓点点头,但心里却另有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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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道何时停了。
青霓趁茉莉在场中跳舞时,起身往花园走去。
湿润的空气混著淡淡花香,让人感觉好舒服,她沿著鹅卵石小径走向白色凉亭,忍不住张臂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坐上藤椅,无聊的四处张望。
突然,她撩起裙摆,大步的往墙边走去。
她发现在一棵倾倒的大树后竟有个窟窿。这才想起,几天前,在风雨中被吹倒的巨木,压垮了这一带的墙垣,而重建工程因为连连春雨又迟迟无法进行。
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青霓谨慎的再往四周瞧瞧,确定没人后才脱下高跟鞋,将手攀上残破的墙壁边缘。
只要翻过这面墙,自由就在眼前了!
成功的喜悦让她忘了一切。虽然坚硬粗糙的砖块边缘不断刺痛她的手,但青霓毫不在乎。
确定手抓牢后,她便把脚踩在堆叠的砖块上,然后一撑,三两下就爬上墙了。
但一坐上去,她才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因为外墙没有任何断垣残壁能让她爬下去。她坐在那,望著约一层楼的高度,不敢乱动。
“糟了啦……”她自言自语著,“要真往下跳,就算腿没断,也一定会受伤,这样一来,可能几百公尺的山路还没走完,我就被抓回来了。”
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先回去,等做好了准备再行动。
但糟糕的事情还不只这一样——青霓发现自己没办法照著原来的路爬下去。
试了几次,因为四周漆黑看不到任何立足点,害她差点摔下来,吓得她不敢妄动了。
正当她悬在墙上不上不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
“你……你是谁?”青霓想回头,却又怕失足,只好僵在那。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吧。”男人边笑边走近。
“我……”
青霓知道自己的姿势一定可笑极了,但这会儿她要是松手,后果肯定更惨……
最后她还是抛开窘迫,颤抖的说:
“如果你不帮我……就请你走开好吗?”
“帮是可以,不过我想知道你穿著这么漂亮的礼服,在这个时候爬到墙上,究竟是想干什么?莫非你是要偷偷跑进来参加宴会?还是……”
男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为了阻止他的接近,青霓只好扯著嗓子说:
“别猜了!都不是。”
“那你快说明来意,我洗耳恭听。”
那低沉的嗓音虽然诚恳,但青霓已听出他话里夹杂的嘲笑意味。
天啊!她真是咎由自取呀!
男人见她不应声,便道: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要报警了。”
“ㄟ……千万不要!”青霓大声求饶,“我会说、一定会,但……你得先让我下来才行啊。”
男人考虑了一下,脚踩上堆砌的砖块,无声地贴近她。
在他的手碰触到她时,青霓感觉一股电流穿越全身,忍不住一颤。
他环住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揽进怀里。
那厚实的胸膛一贴上来,青霓就感觉他的体热正席卷她全身的每个细胞,她忍不住扭动身躯。
男人喝斥一声:
“你再动!我们俩都会跌下去。”
青霓一听,乖乖的不敢再动。
当男人将她抱回到地面,一松手,青霓立刻瘫软在地。
靖杰绕到她面前,细细盯著她看。
“韦小姐,原来是你!”靖杰拍拍手上的灰尘,好奇又惊讶的问:“你在这干什么?”
青霓故作镇定地低头不看他,忍著手掌的疼痛,冷冷说:
“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男人只是笑,没有回话。
稍稍恢复体力后,青霓起身,一抬头,才发觉他有点眼熟。
“你没事了吧?”
“没……我很好,谢谢你。”她低头避开他探询的目光,转身想跑。
靖杰却抓住她的手,“等等。”
“你想干嘛?”她怯怯的退了一步。
只见他走到墙边,弯身拾起她的鞋还给她,说:
“走之前……你该解释解释为什么爬到墙上。”
“我说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透气需要爬到墙上?”
“关你什么事?我喜欢坐在墙上,不行吗?”
“你就是在墙上倒立也不关我的事。但我这个人一向讨厌人骗我,有时气一来,就会口不择言,万一不小心被你父亲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敢!”
“这世上还没我不敢的事。”
他的狂妄自大虽然让人听了讨厌,但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却散发一种迷人的魅力。
靖杰见她不语,又逗著她说:
“除了你父亲,我想那些八卦记者一定也很想知道,韦小姐为什么暗夜翻墙。”
青霓抬头狠很的瞪著他,男人也不甘示弱的迎视著。
四周灯光昏暗,几乎看不清身旁的景物,但藉著银色月光,青霓隐约还是发现他原来有张俊美至极的脸。
他整齐往后梳理的发,突显了立体的五官;微蹙的浓眉下,是双澄澈的蓝眸;双颊削瘦的线条拉到下巴,是另一种阳刚的展现;而那融合了坚毅和性感的丰唇,更令人无法转移目光,他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画作里的人,兼富武士的英气和贵族的气质。
“我们认识吗?”青霓上前一步问。
男人退了一步,“这真像是六十年代的老电影里,男人搭讪女人的台词,你在勾引我吗?”
“我勾引你?下辈子吧!”青霓瞪他一眼,气呼呼的穿上鞋就走。
她走了两步,靖杰也跟上来。
这会儿他收起笑,拦住她认真的问:
“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你不说,那我来猜。你爬上墙既然不是赏月,那就是想跳墙了。”
“你……你胡说什么?”青霓嘴上否认,但眼睛已经泄漏所有秘密。
“如果说错你尽管否认就好,干嘛脸红?莫非被我猜中了?”
“我……”
顿时,靖杰发现那抹潮红由她脸颊迅速泛至颈肩,而她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也隐隐勾起他的冲动。
对看过不少绝色佳丽的靖杰来说,评鉴女人,他自有一套高标准。
而非常擅于控制情感的他,曾以为不会再有女人能让他动情,但此刻,他竟被这丑态尽出的小妮子,撩拨起内心深处的悸动。
强烈的好奇驱使他急欲探究原因。
当他正想将她拉近自己时,青霓又说话了——
“算了算了……反正你都看到了,我否认也没用。我是想逃,不过……我求你,能不能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我为什么要帮你遮掩?”
“你想怎么样?要钱吗?”青霓求饶的说:“好,你要多少?”
“价码可以商量,不过你还是先说说为什么要走。”
“说之前,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都能答应,唯独要我娶你……”
“拜托!”青霓不但打断他的话,还严正的声明:“你放心,我这辈子不打算结婚。”
靖杰以审视的眼神看著这标致的小女人——
她若真不结婚,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本来带笑的靖杰见她一脸认真,这才收起笑脸,“只要不谈婚论嫁,什么都好说。”
青霓屏住呼吸,说:
“请你带我走,好吗?”
靖杰望著那不知人间险恶的纯真脸孔,冷静思索她的语意。
“上哪去?”他问。
“哪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青霓怕他拒绝,只好抓著他,大胆的说:“只要带我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是你家,你怎么反而要我带你离开?难道……你犯了什么错,所以被限制行动?”
青霓面有难色的说:
“我……哎呀,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好奇,等离开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他深呼吸,用意志力抗拒从她身上飘来的香气。
但最后,靖杰还是收紧手臂,将她圈进怀里。
在凝视著她的那一秒,他惊觉她身上确实有让男人为之疯狂的魔力。
“你真大胆,竟敢要求和一个陌生男人同行,不怕被我卖了?”
靖杰已有准备她会惊慌的逃开,却没想到她不但不怕,反而甜甜的笑著,一脸天真的说:
“你不会的。”
“你凭什么相信我不会?”
“凭……”青霓咬著唇,被他冷酷的表情给吓到了。
她尴尬的想低头,不料靖杰的食指已经抬起她的下巴,并以唇轻松掳获她娇嫩欲滴的小嘴。
青霓直觉的想转头,也试著要推开他,“你不可以……”
靖杰却趁机将舌尖探进她微张的口中。
青霓轻叹一声,只能用急促的喘息来回应这前所未有的甜美滋味。
靖杰不断在试探她,从舌尖、手掌、到指尖……每一个接触都试图撩拨起她潜藏的热情。
当他把大腿抵在她双腿间轻轻摩擦时,更感觉到她全身像是著了火。
青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臂竟已经攀上他的颈,而整个人也依附在他身上。
她赶紧推开他,努力站稳脚步,双颊的红连夜幕都无法遮掩。
靖杰不著痕迹的将头侧向一旁,花了一分钟才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我们才刚认识,你竟然……”
“是你自己说只要带你走,什么都愿意做。”靖杰恢复镇定的望著她。“刚刚那个吻只是个测试而已。”
“测试……”青霓脸又红了。她不想争辩,只想得到承诺,“好,测也测过了,那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吧。”
靖杰垂下眼,警告自己,玩笑只能开到这。这女人不是他追逐游戏里的昙花。
虽然自己被她那天使脸孔和魔鬼身材所吸引,但理智却警告他不可妄为。
“刚刚只是初试,出去之后……我会要的更多喔。”
“只要你能带我走,我当然还能给你更多。”青霓一口答应。
她不是不怕,只是她不想前功尽弃。
暂时的答应只是敷衍罢了,等出了门,她再找机会脱逃不就得了。她心里这么盘算。
靖杰其实也另有安排。
“好,你去换件衣服,收拾简单的行李,一个小时后在这见。”
靖杰说完,便转身消失在树丛后。
青霓撑著最后一丝力气回到凉亭,这才乏力地跌坐在阶梯上。
“天哪,我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捧著发烫的脸,掉回刚刚的热吻漩涡中,一想到两人紧贴的下半身,她就羞的连眼睛都不敢张开。
不行!不行!一个有教养的淑女,是不能这样思恋一个男人的。
她用从小学得的规矩和礼数来提醒自己,但只到今晚为止了。
一个小时后,她就是自由之身,那些教条礼仪再也不能困住她了。
想到这……她毅然决然的起身,再望一眼皎洁的月,拍拍裙摆,飞快的朝房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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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靖杰走进会场,两个穿著黑色西装的男人面色凝重的迎上前来,身后还跟著主人韦安德。
“王子殿下,你上哪去了?好一会儿没见到你,我以为……”他担心的问。
“喔,刚刚有点闷,所以到花园走走。”他摸摸领结,顺手接过保镳递过来的红酒。
“真抱歉,本来想介绍小女给你认识,但不知她跑到哪去了。”韦父说。
“没关系。”靖杰喝口酒,浅笑的说:“我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就连皇室公开的活动都是我弟弟代表出席,今天会来,纯粹是因为韦老你的盛情难却。”
“你能光临,是我韦家至高无上的荣幸。”
“你太客气了。希望不会因为我在,而让你的客人不能尽兴。”靖杰看看时间,差不多得走了。于是他把酒杯交给保镳,对韦安德说:“关于马场的合作计画,我想约个时间谈谈细节。”
“好,那……”
“这样吧,我会请马场经理跟你联络,其他的下次再聊,我走了。”
“殿下慢走。来……送客。”
韦安德手一挥,佣人立刻清出一条路,恭送靖杰离开。
厅内的其他宾客有的微欠身子、有的低头行礼,淑女们则用爱慕崇拜的眼光目送他离去。
出了门,靖杰一步下阶梯,一辆黑色加长型礼车早等在那了,他立刻上车。
保镳坐进前座,回头问道:
“王子殿下是回寝宫还是……”
“时间还早,绕到俪行宫,我想去看看母后。”
“是。到俪行宫。”
保镳对著司机说完,两个座椅间的隔板也缓缓升起。
靖杰轻瞥窗外,忍不住回想刚刚那激情的吻……
但随著车子渐渐驶离,所有景物和记忆也逐一消失在夜幕中。
就和世界上许多皇室一样,靖杰虽然身为王储,实际上却没有所谓的执政权。但对欧洲许多国家而言,皇室的存在已成为一种荣耀的精神象征。
身为继承人,靖杰肩负的是维持皇室和谐,及展现繁盛国力的重责大任。
虽然生在皇室,他却尽量避免沾染王室专断跋扈的作风,舍弃虚荣奢华的生活方式,选择清教徒般的单纯生活。
他这行为当然被皇族视之为异类。
奇怪的是,尽管行事风格非常低调神秘,靖杰还是吸引媒体的注意。这两年,外界对他的感情生活特别有兴趣,大家都想知道谁能成为他的王子妃。
而当人们越想探知他的感情生活,他就越跟女人保持距离。
尤其是看够皇室千金的任性骄纵,要他浪费时间在那些扭捏作态的女人身上,他宁愿骑著马,整天驰骋在广大的草原上,还来的痛快畅意些。
想到马,他立刻抓起电话拨号——
“杰森,马场周边土地的事情办好了吗?”
“大致上都没问题了,只剩……”
“是不是那个小农场不愿意卖?”他臆测。
“嗯。”电话那头,贴身助理为难的应。
“听好,你就用三倍的价钱全部收购回来。最迟后天,我要看到所有完整的过户资料和地契,知道了吗?”
“可是……那块地不值这么多。”
“它是不值,但要是再浪费时间下去,我的损失岂止这几千万?”靖杰望向窗外,当望见俪行宫的白色围墙,他便急著收线,“好,不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
穿越月光遍洒的石板路,车子一路驶进了俪行宫。
这二十世纪初的建筑,在皇室细心维护之下,仍保有华丽的风貌。两旁整齐的松木高耸挺立,花园里种满了角叶冬青、胡枝子和洋石楠。
绕过喷水池,车子停在两扇白色木门前,穿著黑绿相间军装的皇家侍卫在门口迎接。
靖杰下了车,脚步没停的直往屋里走。
进了玄关,玫瑰色的长毛地毯一路铺到大厅的阶梯前,配上柔和的灯光,空旷的空间中弥漫著一股幽静的氛围。
绕过大厅,走进起居室,便立刻看见一座黑色的拱形壁炉,旁边有整排的红木书柜,里头放的都是皇后珍藏的书籍、古董。
直到靖杰走近,皇后才将脸从书本中抬起,微笑问道:
“你不是去参加韦家的晚宴吗?”
靖杰接过她的手,在手背轻吻一下。
“我只是过去露个脸。您知道我一向不喜欢那种场合,与其在那说些不著边际的应酬话,还不如过来陪您聊聊。”
皇后阖上书本,起身移坐到厅中那古典的沙发上。
在她年近五十的面庞上,依然可见年轻时的美丽风韵;黑色的丝绸裹著她白皙丰腴的身型;浅褐的发虽已见灰白,却丝毫无损她雍容尊贵的气质。
皇后用蓝眸子望著他说:
“你啊,才应该在那多待待。看看靖琦,虽然爱玩,但你要是有他一半的性格,我早就抱孙子啰。”
“您真希望我像他一样,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吗?”
他在皇后的对面坐了下来。
“别这么说你弟弟,他也分担你不少的应酬,你真该学学他,过的轻松自在一点。”
“母后,您别担心,我很好。”
“你是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啊?你这样有什么好?看看你那些表兄弟、堂兄弟们,成天不是打猎、旅行,就是听歌剧、参加宴会、公益活动什么的,你就不能悠悠哉哉,像他们一样吗?”
“那些玩乐事让他们去做,我有马场的事要忙。”
“又是马场。你能不能分点时间为自己打算打算,都二十五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不急,我跟你父王可急了。”
“这种事急不来,我得花点时间挑选。”
靖杰搪塞的说完,便跟管家要了杯酒,靠在椅背上浅啜起来。
“你叔父挑的那些女孩,无论身家背景、气质涵养,哪一个不是上上之选?要你真不满意,就直接开出条件,我就不信找不到合你心意的人选。”皇后握著儿子的手,发出最后通牒,“要不,你觉得贝贝怎么样?我倒挺喜欢她的。”
“贝贝才刚满十八岁,太小了吧。”
“怎么会?我嫁给你父王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
靖杰垂眼望著她手指上那只翠绿的宝石戒指,不自觉忆起一双清澈的绿眸……
“杰?”皇后唤著他,“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他将杯中的酒饮尽,想藉酒精驱散那突兀的念头。
“每次跟你谈到婚事,你就心不在焉——算了。”皇后轻叹了口气。
靖杰手捧空杯,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下个月表妹的婚礼,史宾会来吗?”
皇后原本喜悦的神情瞬间消失,她垮下脸,皱著眉说:
“如果他还有羞耻心,就知道不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他污损皇室的名誉不说,还想来破坏他妹妹的婚礼吗?”
她保持气度,尽量不用尖酸的字眼来叙述,但那话里隐含的鄙夷和斥责,还是让人听了刺耳。
“表哥又不是杀人放火,他只不过爱上了平民百姓。都二十一世纪了,皇族也该有权选择自己爱的人吧。”靖杰不平的说。
“平民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挑个离过婚的亚裔女人,这要皇室的脸往哪搁?”皇后严厉的说,“我只能说他蠢,为这种女人放弃爵位和头衔,实在不值得。”
靖杰虽然理解皇室的保守,但还是不能认同。
“若是真爱也不值?”
“当然。”她微扬下巴,反问他:“难道你认为爱情比维护皇室名誉还重要?”
“母后,时代不同了,这两样东西是可以并存的。”
“外面世界的变迁与我们无关,我们的职责就是将皇室传承下去,任何企图破坏的人,都应该遭受最严厉的谴责。”
“可皇室成员也是人,感情的事哪是教条可以控制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挑眉问:“难道你要带头造反?”
“不,只是古有明训,为了爱,生命都可抛弃,更何况是名利、地位呢?”
“靖杰,你今天是怎么了?不但处处为史宾说话,还……”皇后惊疑的望著他。
“没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靖杰赶忙安抚母后。
“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无妨,但千万别在你父王或其他人跟前提,知道吗?”
“我知道。”靖杰点头。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拉拉蓝色的丝质披肩,神秘的说:
“有件事你父王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还是早些让你知道。就是……他决定要在你结婚的同时宣布退位,让你提前登基。”
“这……”这举国欢腾的消息,靖杰听了却一点也不开心。
“这是个秘密,你放在心里就好,千万别说溜嘴了。”
“父王身体还这么硬朗,不需要这么早……”
“你父王在乎的不是这个,他只想你早点成婚,让我俩早点抱孙子。”
听到母后用少有的严肃语气陈述这事,靖杰心情也不免沉重起来。
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靖杰不愿成为豢养在青翠牧场里,毫无谋生能力的动物。因此他不断试著凭一己之力,另辟一片广阔天地。
马场扩展之事已在商议,明年就要在亚洲的香港、新加坡和澳洲动工兴建。要是此刻继承了王位,他的梦想势必化为乌有,所以他说什么也要阻止婚事的进展。
“好了,时间不早,我看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皇后拍拍他的手,让管家送他出门。
靖杰再次瞥见那颗美丽的绿宝石,突然想起和韦青霓的花园之约。
那个和他一样想飞出牢笼的女孩,是否还在那等呢?
坐上车,他不觉的笑了笑。自己何时开始,会对这种小事认真呢?
严格说来,那不过只是个被惯坏的娇娇女,一时兴起玩的游戏罢了吧。凭那纤瘦的身躯,任性又刁蛮的个性,就算出去,不出三天就会哭著回家了。
就算当真了,也是在她踏入现实世界前先为她上一课,让她记住这教训——千万别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尤其是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