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淮杏小跑步跑进城里,拐进热闹的市集,停在一家糕饼铺子前头,喘得上气下接下气。
“淮杏,到底怎幺了?”
糕饼铺子的老板上前打量她,见她喘得说不出半句话,随即为她倒上一杯凉茶。“怎幺,有人追你吗?”
淮杏用力地摇摇头,一口将凉茶饮尽,歇口气道:“老板,真是对不住,我说了昨儿个要来上工的,但是……”
天,真是要喘死她了。
不能怪她跑得这般急,那是因为花定魁一发觉她乘机落跑,在后头追赶她的缘故,才会教她跑得更急。
谁要他不讲理,同他说,她不过是进城里买些东西,他偏是不信,逼得她不得不偷偷摸摸地跑。
谁知道她前脚才走,他后脚立即跟上,教她不得不快马加鞭地往城里跑。
她想,只要跑进城里,他就会停止追她才是,看来……她应该是猜对了。
淮杏偷偷回身探了一眼,环视拥挤的人潮一圈,发觉没他的人,心总算安定了一些。
太好了。
“我知道你近来忙,毕竟还未查出你家小姐的下落,你肯定放心不下,放心不下自然得两头跑,跑来跑去的,怎能不累?你呀,还是多歇一会儿吧,别把自个儿给忙出病来。”周元拍了拍她的肩。
“这……”她不由得干笑。
她哪里是在忙小姐的事啊!
当然,算算日子,小姐失踪至今,都将近个把月了,依旧没消息,她自然也有些焦急。
但教她愈来愈急的,却不只是要找回小姐,还有赖着她的大人。
呜呜,不是她要说他的坏话,而是他……真是愈来愈得寸进尺,好似吃定她,知道她不会抗拒,遂更是放肆地待她。
搂着她睡,她可以努力地劝自个儿释怀,别同他计较那般多;阻止她卖早膳,教她的收入减少,她倒还有他法可变通,可问题是,他却老足不让她进城里卖饼,这……岂不是要逼她去死?
大人又给了她一块玉佩,说是要同她分担家用,然……她岂能拿这般珍贵的玩意儿上当铺?
她不舍啊,只好咬牙猛干活,就盼能多揽点银两供他花用,又希冀他不会发现,因为他要她拿去典当的金锁片和玉佩都还在她手上。
唉,她何苦把自个儿搞得这般辛劳?
蜡烛两头烧,总有一天会烧尽的。
“我瞧你的气色似乎不是顶好的,你要不要再歇一天?”周元担忧地睇着她有些苍白的粉颜。
“那怎幺好?”她想多揽点银两,再歇下去,日子可真不知道要怎幺过。“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可你的气色不怎幺好。”
“那是……近来睡得不是顶好的。”她笑得很心虚。
要她如何睡得好?每夜都被花定魁霸气地搂进怀里,软她怎幺睡得好。
多亏她身强体壮,要下老早就撑下下去了。
“是吗?”
“就是啊。”
她干笑着,开始对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喊着。
周元侧眼睇着她半晌才道:“我前一阵于想过,城南那儿少有人做糕饼,我打算在城南再弄间铺子。”
“决定了?”她抬眼。
唉,倘若定案了,往后这活儿……她可就没得忙,银两也跟着没得搅,真是伤脑筋。
“弄得差不多了。”
“可这儿的生意也不差啊。”她说这句话绝非是替自个儿着想,而是因为这儿的生意确实是不差,可以说是相当好。
“就是这问题了。”周元不禁轻叹了声。“这儿的生意不差,才教我犹豫,想要把这儿也留下,可怕找不到一个我信任的人替我打理。”
“这样子啊。”看来,她得再想想出路了。
“倘若不是因为你最近事多,忙了些,我倒想把这间铺子交给你去打点,毕竟你跟着我也有一段时日,各式糕饼要怎幺做,气味你也大抵对了七八分,交给你打理,我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就可惜……”
“老板!”淮杏二话不说便握紧他的手,潋滟的水眸直瞅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周元。
她的事一直都不多,只是家里多了个见不得光的男人罢了。
让她多攒点银两吧!近来为了要供花定魁三顿膳食,已教她积蓄见医,再加上她的生意被他帮得每况愈下,遂……她要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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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
夕阳西沉,淮杏捧着两小包热食,止不住笑声。
她的笑声几欲化为曲子,就见她喜上眉梢,好似遇着什幺好事。
她开心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糕饼铺的老板愿意将城北的那家铺子交给她打理。
呵呵,她的运气真是不错啊,遇着这般倚重她的老板,愿意把铺子交给她打埋,还直说只有她最教他放心。
教人倚重的感觉真不错呢!
她笑眯了水眸,满心喜悦地走在回程的路上,然远远的,还未到茅屋,便见着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树旁。
大人……
定眼一瞧,发现是花定魁,她不由得微微地扁起嘴。
大人好似发怒了,可,总不能拿这种事同她计较,是不?
她又不是出身大户人家,不干活是不能活的。
他该要多体谅她一些,而不是老拿一张臭脸对着她……她没希冀他会倚重她,但别老是拿臭脸吓她,她很怕的。
“你上哪儿去了?”
花定魁双眼眨也不眨地将目光定在她身上,直到她来到他眼前,他才微恼地开问道。
“我去铺子。”她无奈地道。
难不成她每去铺子一回,就得要同他报备一回吗?
她每日的作息全都相同,一早上渡海口,过了晌午便到城北的周记糕饼铺,都过了这幺久,他应该都知道吧?
“谁准你去的?”他不禁低声咆吼。
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居然敢违逆他的命令。
最可恶的,她明知道他就在后头追着,她还赶紧加快脚步,好似当他是什幺凶神恶煞来着,一路窜逃进城里。
吃定他不敢人城,是不?她真以为他不敢入城?愚见!
他不过是懒得同她一般计较罢了!
“我……”她拿着热食,敛下双眼,像是个犯错的娃儿。
花定魁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两包热食,没好气地接过手,自顾自的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混蛋丫头,也不想想他隐身在此为的是谁,居然敢放他一人在这儿发闷……真不该原谅她,而且该狠狠地惩治她一番,但瞧她贴心地替他带回两包热食,他倒是可以大人大量地不同她计较。
“大人?”
淮杏微愕地睇着他的举动,见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也跟着放松,不再似方才那般紧绷得难受。
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回到茅屋,她却看见他拐到茅屋后头。
“大人?”咦,他怎幺不进房?
她跟在他后头,跟着拐到屋后,却突地撞上一堵人墙,害她撞得眼冒金星。
“你走路都不用看路的?”传来的是花定魁的嗓音。
他的手自然地扣在她的腰上,早已习惯这般亲密的举动,而她……似乎在他约“调教”之下,也慢慢习惯了。
“我……”她只是想知道他怎会拐到屋后嘛,哪知道他就停在转弯处,害得她想止步也止不住。
“啐。”
见她站直身子,他不由得松开扣在她腰上的手,自顾自的走进茅屋。
淮杏愣在原地,不解地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不懂他怎会松开她……他不是向来最爱逗她的吗?
通常,只要他的手一扣上她,不到天亮,他是不会松手的,怎幺今儿个……难不成大人真是在生她的气?
可……
“你还杵在外头作啥?”茅屋里传来他的低吼声,教她浑身打起冷颤。
她二话不说往里头走,见他将两包热食放在碗碟里,不由得又是一愣。
啊……原来他方才拐到后头,是去拿碗碟……多可怕,大人居然自个儿动手拿碗碟盛装热食。
这算不算开窍?还是该说,大人懂得体恤她了?
“大人,我不饿,你吃吧!”她喜孜孜地在离他约一步远的地方坐下,这是她坚守的礼教,但他通常会很不悦对她。
“过来,谁教你坐那幺远的?”他拿起她特地为他买回来的筷子指着她。
“呃……”她是一般百姓,照道理说,她是不能同他一起用餐的,别说要坐在大人身旁,就连坐在离他最远的一隅都不能。
可,他向来不拘小节……不,该说他压根儿不把礼教放在眼里,他随心所欲惯了,行事只依着自个儿的喜好,压根儿不管他人怎幺看待。
“张嘴。”他夹起一块肉。
“嗄?”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已经将筷子上头的肉塞进她微启的嘴。
他黑眸微眯,教她非吞下不可。
这……今儿个他到底是怎幺着?
大人是不足气过头,所以做起事来有几分吊诡?他该不会是趁她不注意时,在这热食里下了毒药吧?
他居然喂她……这,外头是不是在下雪?
“你那是什幺表情?”见她瞪大双眼,他有些羞恼地低吼:“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这里头下了毒药吧?”
那模样好似他要毒害她来着!
别忘了,这肉食是她自个儿买回来的。
“没,我没这般想。”大人待她极好,她方才只是一时疑惑,绝对没有恶意。
他冷哼一声,迳自夹了块肉咀嚼着。“好不好吃?”
“好吃。”岂是一句好吃说得透?她已经许久不曾吃到这般美味的肉食了……打从她离开傅府之后,便甚少吃肉了,倘若不是他在这儿,她是肯定花不下这笔钱的。
“啐,这也能算是好吃?”倘若这包热食不是她特地为他买回来的,他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改日回花府,我要大厨办场喜食宴,教你开开眼界。”
“喜食宴?”
“一般名门人士想要同人交往,自然得找点名目,就如傅老爷老是喜爱办些赏花宴,不是赏梅就是赏莲,再不就是赏月、赏菊。”啐,亏她待在傅府那般久,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哦。”她知道,因为傅府只要办宴,她通常会到厨房帮忙,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教她练出好手艺。
只是……有必要特地为她办场喜食宴吗?
“再吃一块。”见她咀嚼得津津有味,他连忙又塞了一块肉给她。
“哦。”倘若她不乖乖地张口,他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逼她吞下吧?
“再过来一些。”
“哦。”她乖巧地再贴近他一些,几乎要贴上他的身子了。
花定魁见状,大手一捞,轻易地让她坐在他盘起的腿上,逼得她不得不把背脊贴在他的胸膛上,顿时僵直得说不出话。
但这一回,她只是僵直身子,没再抗拒他。
“你这一回倒是挺静的。”他挺疑惑的。
他以为她会开始高谈阔论,将八股礼教从头再说一遍给他听。
“再吵……也没有用的,是不?”她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管她怎幺吵,他依旧不会改变自个儿的想法,是不?既是如此,她还有什幺好说的?
“你倒是明白了。”听她这幺一说,他不禁勾唇笑着。
看来,同她在这儿耗上近把个月,她似乎有些开窍了、似乎有些明白他对她的心意了。
看在这份上,今儿个她违逆他一事,他就不同她计较了。
“明白?”明白什幺?
淮杏侧眼睇着他,原本想要同他问明白,然一瞧见他难得露出笑意,不由得瞧傻眼,压根儿忘了要问他什幺。
怎能怪她?
他是一个情绪不形于色的人,喜怒哀乐都藏在心底,如今却在她面前毫不遮掩地笑了……不知道怎地,她总觉得心跳彷似漏跳了数拍,教她的头有点晕、眼有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