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太阳很美,在台北的冬天,这样的阳光令人欣跃。
艾晴踩著轻快步履,在台北街头游荡。
你没听错,是游荡!
这是一个强要来的假期,虽然造就了关袖眉头松不开的死结;但她深信,放假一天,「萱草」不会因此倒闭。
昨夜,一场浪漫的流星雨,让她的心情high到顶点。
快乐在她心底欢唱,原来,来不及许愿也会引发一串笑声,没有沮丧、没有伤心、没有遗憾,虽然她错失了七颗流星。
不过,她还是完完整整许下一个愿望——但愿,那个陪她看流星的男人,有几分王子英姿。
很奇怪,艾晴想不透自己怎会许下那样的愿望,从来,她都没打算见他一面,从来,她都只把这种深夜交谈当成游戏……
但显然地,她上戏了,因为这个愿望没经过深思熟虑就跳进她的潜意识里,在她发觉之前许向星星,
打开手机,偏头想想,他还在睡吧!
要不要吵醒他,告诉他,其实看看太阳也不错,不用非弄到三更半夜,等待一闪而逝的小星星?
手机在手中犹豫等待,她幻想著他刚起床,睡眼惺忪的模样。
他是穿衣服睡还是脱光睡?一串电话铃声会不会引来他一串咒骂?然後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憋住嘴,假笑著说:「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三十几岁的男人,应该很社会化了吧?再不高兴,他也会装出一派开心,反正隔著电话,听不出真心。
犹豫间,手机铃响,艾晴把电话拿到耳朵旁边。
「喂!我是艾晴。」
这是千偏一律的抬头话,他听过无数次,却怎么都听不腻厌。
「我是姜贯承,昨夜睡得好吗?」
醉人声音响起,艾晴的双颊染上红晕。
「十一点,我从来没睡过那么晚,第一次睁眼,我看到中午的太阳。」艾晴回答他,
「中午的太阳美吗?」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眺入艾晴眼帘,迎面走来,他是那种走在路上很难不让人注意到的男人。
艾晴多看他两眼,说他帅,还好,说俊朗,算中等吧!但是他走路的样子、拿手机讲话的样子,那样的一派自信与优雅,很容易就吸引周遭人眼光。
艾晴停下脚步,反射性地闪到梁柱旁边,这个动作很诡异,纯粹出自於……她准确度很低的第六感。
「中午的阳光很耀眼,眼睛差点睁不开、你呢?睡得好吗?有没有天使在梦里向你招手?」
艾晴继续和电话里的姜贯承通话。
「天使?不会吧!你还相信这世界上有出淤泥不染的动物?不过昨夜我倒是作了个梦。」
「梦见什么?」
俊朗男人愈走愈近,对著电话,他很专心,大约他经常这样子走在路上受人注目,并不觉怪异。
说不定他是某某偶像明星之类的人物,只不过艾晴电视看得太少,才会觉得陌
艾晴眼睛持续向他行注目礼,这是福利,一个眼睛的假期福利。
「我梦见有一颗流星从天空划下,在我眼前愈来愈大,然後,轰一声!掉到我家院于,撞出一个大洞。屋顶破了,满空星光从破掉的屋顶上方照射进来……」
等等!在男人走近艾晴时,她竟发觉从他口中传出来的音波和电话里传出的相符。
凝望住他,左右耳同时发功,接收两道一模一样的声波,他……他……不会吧……是他?
他从她眼前走来,他和她擦身而过,她不由自主跟在男人身後……她想确认,他是不是他……
是他,没错了……就是他……
傻了、呆了……她的胸口被下知名情绪涨满……
她紧紧跟著他的脚步,不想拉开两人距离、不想错失他的身影。
没想过,这个动作是否叫做倒追;没想过,她是不是该大吼一声,让他听见,身後有个女人,音频和他电话里的人物相仿。
「没关系,你很会盖房子,可以拿陨石当材料,盖一个举世无双的宇宙屋,到时你会大大出名。」她头脑混沌,理解不来自己出口了什么话。
「然後卖钱、卖很多很多钱,在当了世界首富之後,去外太空买一座太空站,太空站里装设一个大型磁铁,把附近的流星吸到太空站,我就可以在地球上盖更多更多的陨石屋,赚更多更多的财富。」
贯承笑著接口她的梦话。
艾晴走在他身後,走著、笑著,原来流星不贪多,有用的话一颗就够,昨夜流星……实现了她的梦想。
电话里的男人长得不爱国也不忠厚,不善良也不抱歉,他……他还算养眼,就算称不上五星级大饭店,至少是、是……是上合屋海鲜料理,七百块吃到饱,鲍鱼龙虾随你挑。
「艾晴,你怎么下说话?」贯承发现她的安静。
「嗯,我以为这是专属关袖和方劲的梦,不会轮到你做。」
「那么,我该作什么薯,梦见我一面盖陨石屋、一面哀怨,痛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也许你该作一个梦,梦见回头一百八十度,看见一个白雪公主对你微笑,你一招手,她走到你身旁,对你说——初次见面,你好吗。」
「这种梦不够真实,我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龄。」
风花雪月年龄过去,但好奇心不死,贯承顺应她的话,把头往後旋转一百八十度,自然身体也跟著回转,因为他不是猫头鹰,也不是鬼。
乍看到她,贯承惊讶得说不出话。
是她!居然是她!那个在乔治亚咖啡厅里让人惊艳的女子!那时,她忙著愤怒,他错失与之交臂。
果然,他的第六感还是灵验的;果然,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艾晴呵……她真的为他送来爱情……
「怎样,看到白雪公主吗?」
龙虾在口中嚼著,她愈来愈觉得物超所值,一通拉错线的电话,帮她牵扯出一个白马王子。
美丽女子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到他右耳再传进大脑中枢,艾晴的声音也自手机送进他的左耳,再跑进中脑。
两道声音在他脑中整合、传送……
恍然大悟,他懂了!
微笑在脸颊上扩大扩大,一下小心,他把「帝王蟹」送到艾晴嘴巴里,满满的甜滋味涨满她胸臆。
一个男人这样子的微笑……唉!美味得太罪过。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第六感很灵验?」
贯承对著电话说话。
眼睛直直盯她,好像她也变成上合屋顶级的鱼肉虾蟹,害艾晴忍不住想问一声——「先生,请问有订位吗?」
「好像有这回事。怎样?你在那家灵异医院挂好号,两人同行,我能享受免费服务喽?」
艾晴轻轻笑开,白雪公主娇妍尽露。
「我想,不用挂号了,我的第六感始终是灵验的。」
「你的遗珠找到了?」
心沉一沉,有点不是太……爽,那种感觉像……像帝王蟹掉到芥末酱里,吃不吃都为难。
「嗯!找到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个女人有多漂亮?」
「有,说过一千遍了,你不觉得在美女面前谈论别的美女,是种非常非常不礼貌的呆行为?」
艾晴口气问出现不耐烦。骗鬼!有多漂亮?不都是一个嘴巴两只眼睛,了不起比人家大粒一点,有啥好骄傲!
「我肯定描述得不够清楚,否则你一定会赞成我。她的眼睛很亮,充满生命力:她的鼻梁恰到好处地镶嵌在脸孔正中央,她嘴唇的线条很优美,没经过口红塑型,却让人垂涎。」
「才回眸一瞥,你就把人家看那么仔细?要是她的鼻梁不在脸孔正中央,而在左边或右边的话,她就可以去应徵异形第五集女主角。」
艾晴的表情摆明憎恨,摆明你再继续多说一句,她马上扭头走开,管他帝王蟹有多美味。
「那天,她很生气,拿电话对别人炮轰,她气得用来当发簪的原子笔掉到地板都下知道。我捡起原子笔,本来想走到她面前交给她,可是该死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们会再见面……後来,你知道的,我後侮了。」
贯承从口袋里面拿出那天捡到的笔;自从几个星期前捡到那只笔後,就再没让它离开过身上,他随时随地等著和「她」再度偶遇。
艾晴遥遥看见他手上似曾相识的笔,想起那天他也在餐厅里……一些不太通的东西有了连系。
「你不是要告诉我,那个举世无双、天下绝伦,美到无人能敌的美女是……就是……艾晴小姐……我?」
问完话,她定定看他,贯承摇摇手中的笔杆,微微一点头。
「我们还要一直用手机说话吗?」他问。
收起笔,他没打算奉还原物,原子笔已和他胸口的钢笔配对成亲,对於棒打鸳鸯的缺德事,他不做。
「在没厘清之前,我想,保持一点距离是有其必要的。」
艾晴退两步,她看到没煮熟的生猛龙虾张著大蝥向她走来。
「想厘清什么?我很乐意协助。」
关上手机,他执意和她面对面。
「我、我……好像已经弄清楚了。」
再退两步,这个男人的绅士风度丢掉,她猜想,要求一只龙虾表现绅士,会不会强人所难。
「我认为,就算你已经想清楚,我们还是有必要深刻谈谈。」他不妥协。
「谈?我们一向谈得不错,不用再刻意寻找特别话题。」
「可是,我真的很想谈谈关於『美丽人生』里面那台轮椅的事情,也许聊聊花色、价格之类也不错。」
她没应,谎话当场拆穿,被男人色诱的下场很难堪。
「我猜想过,如果一屋子都是健全女人,为什么独独要一个残障同学出门买消夜?会不会,你读的是残障学院?」他取笑她。
「或者,我们可以谈谈小儿麻痹口服疫苗,来不及送到医院的问题。」艾晴闷闷回答,色字头上果然摆了一把刀。
「当然!我有认识不错的律师,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向国家提出国赔,理由是行政疏失,戕害民族幼苗。」
下一步,他的手揽住她的腰,强制把她带到车边。
瞬地,艾晴发觉,台北冬天的天空实在不适合出现耀眼太阳。
MAY MAY MAY
他看她,她看他。
尴尬从耳边上升,升到额头,缓缓攀到额顶後,找不到衔接物,只好再度下滑。
额头、眉峰、鼻子,尴尬在两人嘴角化成两朵微笑。
他笑,很迷人;她笑,荡人心弦。
「我一直以为你行动不方便。」贯承先开口。
「你知不知道……嗯……世界上有种名字叫做『说谎』的行动,这种事,全地球有百分之九百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的人类做过,唯一没做过的那个叫做耶稣。」
她用过剩字眼,企图模糊「说谎」举动。
「喔!能不能给我一个比较恰当的藉口,告诉我,有什么道理,需要对一个向你掏心剖腹的老男人说谎?」
「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无解的。」
「所以,你在说谎这个举动上——无解。」
「没错,第一次见面,我发觉你是一个相当相当聪明的老男人,恭喜你,你一定下会被社会潮流淘汰。」她尝试恭维他。
「谢谢夸奖。」
「不客气。」
话题在这个时候断掉,他又看她,她也回看他。
尴尬重新上升下降、上升下降,两朵迷人微笑重现江湖。前人说得好,微笑是国际通用语言。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同居』的行为?」他转换话题。
「嗯!下是太陌生,这是一种很多人正在进行、有点类似结婚又不全然相像的行为,虽然并未被合法化,但在约定俗成的社会定理中,它已经下再是世界奇闻。」
她下晓得姜贯承在这时候提出一个和现况完全无关的话题有何意义,基於她是理亏者心情下,艾晴将就他。
「我,姜贯承,三十三岁,工作是盖房子,年薪在一千万左右。」
「不错,你的行业能保证你在风雨飘摇的政治社会中,不至於成为街头游民。」
他绕著弯儿说话的方式让艾晴很痛苦,她宁可他破口大骂一番,指责她是一个骗徒……呃!是个漂亮的骗子,也不想他一搭两搭,净说些言不及义的鬼话。
「我再次强调,我是个第六感很强的男人,通常只要一经认定,我就会义无反顾去做想做、该做的事情。」
「很好,择善固执的人容易成功。」
接下来她还能说什么?夸奖他英明睿智,说中华民国在他的领导下会走出一片康庄大道?
艾晴掰不下去了,僵在唇边的微笑变成强大负担,假设她提出来想尿尿,会不会让情况比较……比较不难堪?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你,我不知道你是你。」贯承说。
嗯,很好,她确定他是一个口齿伶俐、思绪清楚的男人,笑持续在脸部肌肉上方僵著。
「後来,我听见你说,你在咖啡厅里生气,我马上联想到『她』可能是你,所以我提议要立即赶过去。」
这个男人的记忆力好到不行,发生过那么久的事,早可以掠过去,置之不理了,偏他还能有条有理分析。
「你告诉我,你行动不方便,所以我放弃这个联想。」
喔!太好了,他终於要开始算总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不怕死,只怕拖。
「今天看到你,我很生气,气你欺我骗我,气你待我不真心;相对的,我也感到很意外、惊喜,因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得诚恳真挚。
她再不接口好像有点怪,东挤西挤,挤出几句不像话的话:
「原则上呢……呃……情绪是一种很容易转变的东西,换句话说,你可能前一刻很生气,下一秒就变得开心。」
她在说哪国废话?艾晴绞尽脑汁,想规划出正确的词句。
「然後呢?」他问。
「所以、所以……所以你有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和惊喜决定……不和我的谎言生气?」
他笑了,是真正放松的那种笑容。艾晴松口气,缓和尴尬笑容。
「你放心,我不生气,你的谎言不过想拉开距离,在安全范围内继续我们的友谊。」
他的理解让她感动莫名。好啦!她再次确认他是个体贴的好男人,她欣赏他,没错!
「是啊、是啊!要维持一段友谊很困难呢,我宁愿你是我长长久久的朋友,不想因过度认识而提早结束我们之间的友情。少一个像你这种谈心朋友,我会深感遗憾。」她说得激昂开心。
「当时,我下定决心,再碰到那个让我心动女孩子的话,我将要展开强烈追求 。」
缓和笑容垮台,两条皱巴巴的脱水毛毛虫爬上她眉梢。
「你说强烈……有多强烈?」
「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你想有多强烈?」
「为……什么要这么强烈?」婚姻,让艾晴头皮发麻的两个字。
「因为我年纪不轻了,因为我认定你就不打算改变。请问你,我能和艾晴同居吗?」
同居?她被雷劈到,头壳破成两半,脑浆四散。
一个见第一次面的男人向她提出同居要求,而她,竟然反对的意志薄弱……该下该感激老天给她一副好皮相?
「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请求对方上床的吗?」艾晴问。
「有,比例还下算低。」他说得沉稳笃定。
「为什么要提出这么、这么惊人的建议?也许有更好的交往方法也说不定。」
她呐呐回答,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逃;你的嘴告诉我,你唾弃婚姻;你满头满脑都在想办法离开我远远,我猜你已经在後悔出声认我。要是我不够积极,让你顺利溜之大吉,我能预言,明天你会到电信局要求更改电话号码。」
还真了解她!难怪他会成为她的知心好友。
深吸气,她挂上虚伪笑容。
「姜先生,我已经知道你的诉求,请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被说服?」
姜先生?真陌生的称呼,他没想错,她正打算逃跑。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拼死拼命赚一大堆钱?」
他四处搜寻绳子,妄想将她绑住。
「不是我爱赚,我是让关袖逼的。」
「有没有打算过,这些钱将来要留给谁?慈善机构或继承人?」
「没想过,还不用做这么长远的计画吧!」她抓抓头发,这男人在想什么?
下一步,他大概要告诉她,二十八岁的女人够老了,有空要立立遗嘱,以备下时之需。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说。
「说说看你的忧虑。」
「我们谈过的,万一,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结婚人选,我想生个继承人,依我想要的方式教育他长大,期待他青出於蓝,优秀度胜过他老爸。你不会这么想吗?」
「生孩子是件很麻烦的事,尤其对女人而言。何况它是有风险的。不是吗?」
「你说的对,所以一定要谨慎挑选合作对象,若不小心生出来瑕疵品,你要确定这个男人不会跑掉。艾晴,我向你保证,我是个负责的好男人。」
他推销自己不遗余力。
「拜托!我们在谈生孩子,又不是在谈婚姻家庭,你不要模糊焦点。」
「不管怎样,你总是要有一个合夥人,才能生出小孩,我建议你考虑我,我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生小孩……这种事,你的决定下得太快,似乎有点草率,也许我们应该……」
「也许我们应该先试试看,两人一起生活,会不会有太大的隔阂和不适应。」
他接下她的话,接得完美无缝。
「我们毕竟才刚认识……」
「不对,我们认识很久了,我自认为对你的了解,不会比你身边的朋友少。」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在聊天。」她回答。
他当然不只是普通朋友,但离同居人——还有很远一段。
「你不能否认我们心灵相契。」
「可是……」
「当然,大部份的爱情都是先由顺眼的第一印象开始,借由交往相互认识,再慢慢心意相通,最後决定走上红毯,虽然我们的步骤错置,但不能否认,我们有个完美的开始,自然要有个完美的结束。」他说得合情合理。
「可是……」她想反驳。
「可是,生活并没有小说家笔下那么容易。」贯承接下她的话。
「对对对!我赞成你的说法。」他这句,艾晴举双手赞成。
「所以,我们先同居,再谈婚姻。」他的计画天衣无缝,挑不出瑕疵。
「可是……」
「我明白,对女孩子来讲,你需要一点时间。」
「没错,我……」
他不让她把话说齐,「所以,我愿意给你两个钟头时间考虑,等这顿饭吃完,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够民主吧?早就说他是跟得上潮流的好男人,一点都不沙文。
「两个钟头会不会太短?要不要拉长……」艾晴急声抗议。
「试试这里的松子露义大利面,我觉得味道很棒。」
他坚决改变话题。
「姜贯承,你不能这样……」
姜贯承?连名带姓?这女人需要惩罚。
「这里的提拉米苏味道还不错,但是没有你推荐的那家好……」
他执意不听她。
「我认为……」
「你快点餐,不要让服务员等太久。」
整个晚上,他们不断僵持,谁都料想不到结果会是怎样,因为鹿死谁手,要看看最後开枪的人是哪一个。
MAY MAY MAY
弄到最後,艾晴还是从她的小小公寓搬到贯承的花园洋房里。
为什么搬家?不知耶!
他用什么话说服她?忘记了!
她怎认为他是个繁衍後代的良好夥伴?想想……嗯……她想不起来。
那个晚上,他们吃饭吃得很愉快,在他制造的话题里,他们像往常一样快乐,然後他们喝了一些酒,薄醺染上眼底,她有点点醉意。
接下来,他陪她回家,打包行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如果真有埋怨,艾晴大概要埋怨他超灵的第六感和坚持固执的心意。
总之,她搬家了,从快乐的单身女郎跳级到同居妇女,至於快不快乐,留待後续发展。
趴在他身上,很喘,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在胸腔里敲击著相同节奏,他激狂、她热烈。
「你刚刚终结了一个三十岁处男。」贯承说。
「我很荣幸自己是纪录创造者。」艾晴懒懒回答。
「你缔造我的纪录,所以你成为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份子。」
她笑笑,脸在他手臂里挤出两道纹路。
「你生命中会有许多重要份子。」
「你是最特殊、最重要的一个。」
「不感人,讲这种肉麻的恶心字眼,你要多看言情小说,比较学习才会进步。」
「有必要的话,我不反对。」
「很奇怪,我们不是才决定了交往,怎么就定到这个程度?」艾晴疑惑。
「只要决定正确,不管时间快慢,我们都会走到这个程度。」
「人不能放假,一放假就会出错。」艾晴叹气。
摇摇头,多少年没在上班时间在外溜达,为一场浪漫流星雨,她选择让自己懒散,果然懒散会让人出问题。
想到老妈老爸、想到关袖、小米的怀疑眼光,再想到艾珈把老百姓当犯人的审问方法,艾晴头痛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突如其来一句话,艾晴瞠目结舌。
「你在说……」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把话复述一次。
「你别开玩笑了,我只说——好吧!我们交往,我甚至不同意同居、上床,把问题搞得那么乱,我觉得……」
她手足无措,拼命想把一篇道理说得明白完整,却愈急愈语无伦次。
她抬眉望贯承,在他眼里找到一抹兴味。
「你在玩我?」
艾晴脸色垮下,他把她吓得半死。
「你知道你刚刚失去什么?」
「什么?」她脸色还是潮红的,难怪老一辈说,等女人一上手,坏男人就会把恶劣本色尽露。」
「你失去了千年难得一见好机会——你把好男人拱手往外推。要了解,男人是野雁不是家鸽,不会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等你。」他出言恫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的福气自从有他进驻,变得稀薄。
「要不要再给你三秒钟,好好思考,说下定你会出现不同答案。」
「给我三十年吧!到时候,或许真会有不同答案。」
打个呵欠,她好累了。
人家不是说,做爱後,男生会累得喘不过气来?这男人是异类或是平日拿威尔刚当糖果吃?为什么精神奕奕,一点倦态都不见?
贯承拍拍她的脸,把她重新带回怀中。
「睡吧,明天将是崭新的一天。」
是吗?艾晴在他怀中嘟囔,她倒宁愿明天永远不要出现。
MAY MAY MAY
趴在床上,艾晴没有裸睡习惯,昨晚累翻了,累到没力气起床穿好衣衫,只好窝在那个陌生男体上面,偎取温暖。
认识一天上床……唉!反正在数据内,没关系啦!做都做了,懊悔对事情没多大帮助。
艾晴的合理化想法让她获得一夜好眠,压著他宽宽的胸膛,其实,有个人体软垫真不错。
婴仔囝囝困,一瞑大一寸……她不会再长大了,能睡得像个婴儿,是种莫大幸福。
艾晴的起床是从一声呻吟开始的,痛……酸……噢!要命,性是最累人的运动。
半眯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缝,他的大睑迎向她微笑,艾晴有气无力道声早安,怀疑他楕神怎会那么好。
「醒了?要不要再多睡一下?」
「不要,我要上班。」
她能想像小米打电话找不到她,会怎样抓狂。
「可不可以再请假休息一天?」
手抚过她的脸庞,细腻肌肤让他爱不释手。
「你去跟关袖吵架,吵赢的话我就在床上多赖一天,」她回答得模模糊糊。
「好啊!她电话几号,我找她谈。」
说著,他真的顺手把电话拿起来。
「不要啦!你想让我们的事情曝光吗?」
挥挥手,她把他的电话挥掉。
「为什么不能曝光?」
他抓起她的头发,在她睑上搔痒,滑滑柔柔的长发,这样一头黑发要花很多时间保养吧?
「当然要保密!哪个女人会四处宣告,她和某某男人同居?又不是得诺贝尔奖,有什么好讲。」
艾晴离开床铺,随手抓起衣服穿上,她在他的浴室里闻到熟悉感——他也使用她最喜欢的迷迭香沐浴品。
「曝光有曝光的好处。」
他在她身後起床,穿衣服,摺棉被,挤到浴室和她用一盆水洗澡。
「什么好处?到处让人指指点点,说我们跟得上时代?」背过他,她加快清洗速度。
「至少,周遭的人不会再逼我们相亲。」
「对!没错,但他们会天天问——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生小孩?哪一天有空把对方带到家里吃个便饭?」
「弄到最後,你下得不拨出时问应酬我的亲友,我也不得不装出一张假脸面对你的家人,那样的同居关系太累人,我不想。」
放下牙刷,她拿起梳子,一梳两梳,将黑发在脑後方盘个髻。
轻松走回房间,艾晴在行李中挑出一套T恤、滑板裤套上,然後顺手把剩下的衣服整理到他的衣柜一角。
打开柜子,在一堆子的白衬衫、西装裤之後,艾晴看见两套自己向他建议的品牌服饰,噗哧一声笑开,他没把她的话当马耳东风,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很……舒服……
「我送你去上班?」
贯承从浴室走出来,腰间只围一条白色浴巾,艾晴看多了赤裸模特儿,并不觉得怪异。
她走到衣柜旁,挑出鹅黄的针织休闲服,和一条浅灰休闲裤,递到他手上。「穿给我看看,看我的眼光准不准。」
「肯定准的,我第一次穿这套衣服去公司时,秘书小姐说办公室的春天到了,还有男同事建议去买这套衣服当制服。」
他接手衣物,在穿衣镜前换穿起来。艾晴很有风度地背过身,从窗户往外望。
他有一个二十坪大的花园,不是太大,可是布置得很雅致,右边钉了一个白色架子,四个角落种几株葡萄。时值冬天,没几片叶子在风中招摇,孤伶伶的,带著淡淡萧索……
架子下面有一组铜制桌椅,造型很特殊,原住民的图腾镶嵌在椅脚上,自成趣味。
花园另一边种几棵老树,艾晴不太认得,她是标准的都市小孩,只认得椿树、椰子树之类的校园常见树种。
「北较大的那棵是阿柏勃,夏天会开出串串嫩黄花朵,结出一条条棒状果实,等结出来後我拔给你吃吃看。」
他走到她身边,环住她的纤腰说:
「尝起来是什么滋味?」她反身,很自然地替他整理起衣服。
「甜甜的,有点像焦糖的味道。我父亲说,他们小时候很穷,每次看到这种树就很开心,季节一到,免费的小点心挂在树梢,引人垂涎。」
「另外一棵呢?」
「猜猜看?」
「我是植物界文盲,别欺负我。」
「那是棵老杨桃树,结出来的果实很小,又酸涩,但腌过後,拿来泡杨桃汁,味道一级棒。」
「你会腌?」她怀疑地看他。
「不会,但我老妈很厉害。夏季来临时,哪天回家,你看见一个中年欧巴桑拿长竿子在打杨桃的话,别怀疑,那个闯人者不是别人,就是我老妈。」
「好!到时我不会将她当成非法闯入者。走!上班去了,你先载我回去拿车。」
艾晴说。
话题结束,正式生活开始。
「你穿这样上班?」
他不苟同地看挂在她身上的那堆「随便」。
「我今天要跑几个厂,看看成衣制作进度,穿这样子最方便。」
「我以为你们有自己的衣眼工厂。」
「有!可是员工只有七十几人,我们把比较精致、成品较少的衣服留在自己的厂里做,把要外销到大陆、韩国的部份交给外面的工厂,不然我们自己消化不了那么大的生产量。」
「是我太主观吗?我总认为所有的服装设计师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
「服装设计师是用来打扮别人,让别人光鲜亮丽,不是用来打扮自己。好了,再说下去,关袖的夺命催魂铃将马上响起。」
「确定不让我载?」
「我是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快走。」
「我弄早餐给你吃。」
「下次吧,我早上还有个会议要开。别告诉我,同居之後,你就不用再工作赚钱,」
拉起贯承,艾晴急急住外,她需要多一点时间,才能把满脑子浆糊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