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赶路下来,阿扎兰已经筋疲力竭,不听使唤的四肢使她只能勉强维持坐姿,任由马载着自己进入尔诺伦多——内蒙进入京城的第一站。
两匹马顺着小镇的环形大道停驻在名为“富莱”的客栈前,从玉旸毫不迟疑的动作看来,他肯定到过这里。
“天快黑了,今晚咱们就在这里落脚,你顺便沐浴洁身,你身上的那股马骚味令人不敢恭维。”
阿扎兰血气顿时直冲脑门,立刻着火似地垂下脸庞。
不是因为切身问题被不留颜面的拿出来奚落,而是一幕幕赤身露体的影像,从她眼前闪动而过,那正是他沿途在溪湖中沐浴的景象。
这一路上,他不晓得多少次当着她的面将自己脱得精光,就这样豪放不羁的在她面前洗起澡。
一个完全凭直觉做事的男人!一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找块隐密的地方,缩起身子将自己藏匿起来,藉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及困窘。谁晓得他荒唐到这种地步,她躲他就找,老是一本正经的教训她别乱跑,他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难道他看不出来,她已因闪躲不及,羞窘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吗?她讨厌他!“手给我,下来了。”他轻声叮嘱,作势要抱她下马。
“不要碰我!”阿扎兰努力缩护自己的手腕,并挣扎着想自己下马,她不需要他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的手被绑住,没办法下马,还是让我扶你吧。”
“我说了,不要碰我!?在羞辱与疲倦的交相攻击下,使她的脾气终于崩裂。她只感到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地跌在地,身上沾满泥尘,脆弱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怎么忍都忍不住。
“今晚好好睡上一觉,你累坏了。”
玉旸唯恐她受伤,因此蹲到她身旁,用两手轻探她的身子,确定她没事后,淡淡交代了句,遂径自进屋,压根儿就不把刚才她使性子的事放在心上。
他的温柔使阿扎兰整个人震了一下。
眼泪木然无神地掉落,凝聚了不确定的感触,她无法阻止自己随着他身影追寻而去……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被迫与他紧密相系的时光,玉旸对她的态度并非绝对的疏远或冷漠,她对他的认知更是复杂,几乎每天都有着微妙的变化。
最初两人间的关系,因她对他的恐惧和她心痛欲绝的心境,而完全无法搭轧在一起。他任何的举止,哪怕是一个递食物的小动作,都会让她有如惊弓之鸟。
但随他率性而为、游戏人间的逍遥作风,随着时日的增长,开始在他周围投下缤纷的色彩,使他焕发出纯真而不矫饰的天性。
犹然记得,有一天他一时兴起了捕捉山鸡的念头,立刻大刀阔斧追着鸡只满山遍野地跑,但到最后他终于明白放进他嘴里的烤鸡腿肉,是人家畜养的家畜,而山鸡的主人也气急败坏地拿着藤条来找他理论。
他几乎想都没想,鸡腿一扔,将她扛在肩上死命地跑给对方追。
当他十足把握对方追不上他,便笑得好淘气、好开心,脸颊泛起两个深深的大酒窝,刻划出他原是这样一个笑口常开的男人。
无数满天星斗的夜晚,他们睡在搭建起的帐篷中,他会刻意让她睡在柔软布垫上,自己则随便凑合地睡了。
孤男寡女同睡在一座帐篷里,她当然坚决别过脸,不让自己浸润于他的男性气息中,常常是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然而情况总在不知不觉中失控,天一亮,睁眼一看,她不晓得有多少次在他怀中浑身僵直。
她似乎有往他怀里靠去、睡在他肩膀上的糟糕习惯,但只要觉察到他的睡容就熨在她的头顶,飘送着规律无邪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平静,有种崭新的感觉在胸口蔓延,而她的防备也只有在这一刻能卸下……
阿扎兰疲乏地站起,抬头搜寻客栈,心情沮丧而虚浮。
“哟!玉旸大人,日前咱们萍水相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大人呢!没想到数日后你会再次光临本店,逗得人家心中真是感动极了!”
当她走到客栈门口,玉旸与老板娘亲密的模样,立刻清晰地映入眼帘。
玉旸坐在角落的位置,风韵犹存的客栈老板娘,两只玉手由他背后往前缠绕上他的脖子,就这样恣意地巴贴在他身上。
玉旸饮尽茶水,开心地笑道:“老板娘,这里的食客大半是你的仰慕者,你继续这样礼遇我,我怕晚上教人用乱刀砍死在床上。”
“叫人家万大姊,说了你几次了,就是记不住!”万大姊宠溺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灵活坐上他的大腿,正面倚抱住他的胸膛。“明眼人一看你腰上的大刀,就知道你是狠角色,谁敢动你?”哎哎,她爱死了这张英俊的脸庞,再多磨蹭一下!“替我弄点吃的来、安排两间房。”
“借过!借过!”
五短身材的矮胖男子,对这挡路的门神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
“对不起。”阿扎兰这才记起自己傻傻瞠着大眼,已经在门口堵上好一阵子了。她垂下眼帘,默默走进去坐下,表情却始终如一的沉重。
她不懂为什么她觉得讶异?“她是谁?”万大姊轻蔑地打量着眼前面色有些凝重的女子。
“同伴。”玉旸泰若自然地说道,随性瞟了一眼和他距离颇近、蓬头垢面的阿扎兰,这一瞧发现她的鼻梁晒伤了,不痛吗?他不禁好奇。
“同伴?”万大姊复述他的话,来来回回挑衅地审视她。“同伴用得着捆绑脚吗?”她注意到了。
“秘密喽。”他耸耸肩,坦率地道。
“该不是你为抱得美人归,不择手段把小姑娘锁在身旁,强迫人家跟你培养感情吧?”万大姊轻捏玉旸的脸颊,暧昧地说。“如果还是行不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
阿扎兰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我是很渴望用一片赤忱感动她,可惜像我这样的浪荡子,她大概看不上眼吧!”他支颐,斜咧嘴角露出一抹既纯情又可爱的笑容。
“那你最好放弃她改来感动我,我一定对你服服贴贴的。”
“是吗?”他格格发笑。
“姊姊向你保证。你这大色狼根本配不上人家小姑娘,小姑娘守身如玉,哪懂得服待男人?这种男欢女爱的事,还是让我来……”
“请你们适可而止!”
万大姊打住笑语转向出声的阿扎兰。
阿扎兰双颊怒红,双拳紧紧掐住了膝上的裙料。“你们不在乎别人用何种眼光看待你们,但
我在乎,并非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行为放荡不检!”
虽然阿扎兰当众给他难堪,但玉旸嘴角仍旧保持戏谑的笑容,大而化之的对万大姊说:“别玩了,同伴在抗议了。”
“我不是抗议,而是提醒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你自以为是、霸道无礼,仗着自己力量大就欺负人,我又不是你的阶下囚,凭什么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而我就该任你摆布……”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讨厌你!我瞧不起你这种男人!”她好累,她真的好累!累得不想再面对任何人,累得想干脆就此死去。心里平静又如何?和他在一起新奇又如何?她还是好累,可不可以不要再走了?“玉旸大人,她……”万大姊瞪大眼睛。
阿扎兰啮着下唇,两眼终于盯着微微发颤的膝盖,知道他一定生气了。她等了很久,但一直没听到他有任何回应,当她狐疑地抬头望向他时,迎上的却是平平静静的一张脸。“吃饭吧!”
平淡如昔的一句低语,穿透紧张的气氛。
她怔住了,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心乱了,他为什么每次都这样?顺着那移向她腿上的黑影,她心不在焉垂眼瞪着,等她愕然回神才看清那双拙劣的大掌无声无息覆住了她的手。“不要!”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就在她厌弃地甩开时,一把银色的小刀迅即飞弹到玉旸脸上,刀柄击中他的颧骨再掉到地上,这下子连她都震惊了。
“嫌我肮脏、嫌我是无耻之徒,但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耍诡计害人。”玉旸眸光冰冷,毫无笑意,拉着万大姊便相偕离开饭桌,留她一个人沉浸在丑状百出的阴霾中。
阿扎兰哑然失声,在错愕之间眼泪已然滚滚而落,现在别人讥笑的不是他,而是她,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 *** ***
“大人!啊,大人……”
卧榻外的纱帘,一边整齐的束绑床架上,另一边却已因激情的欢悦,凌乱地扯散开来,隐约遮盖住床上人影交缠的情景。
当万大姊跨坐在玉旸雄健的腿上,反复主导对方融入她的生命里,玉旸按住她细滑的背脊,将她压向他的唇际。
“大人,爱奴家多一些!”
玉旸时而温柔地圈舔她的乳晕,时而粗暴地吸吮她深色的乳峰,当他以锐利的牙齿咬住,万大姊禁不住呻吟出来,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将自己更贴近他的唇一些。
“大人!大人!”
“张开嘴,让我吻你。”
万大姊服从的靠近他的唇,玉旸让她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立刻以激进唇舌吞没她的气息,向她予取予求。
当他突然粗野地扳开她的双腿,改被动为主动地契合她的动作,万大姊当场倒抽口寒气。“大人!”
“在这里呢!”他不由分说的攫取她的唇,捧住她圆润的臀部,将她压倒在床上。“今晚你喝多了,大人。”
“不好吗?”他迫切地架开她双腿,手来到这里,揉搓着她温暖的领域,以几近半凌虐的方式刺激她的感官,左右她脆弱的感觉。
“好,好得不得了!”她在呻吟中勉强吐出话来,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在她体内燃起的火焰燃烧殆尽。
玉旸没给她想要的结果,而是冷静地克制住欲望,以双手罩住她的双乳,审视她神情的同时,狂野地爱抚着她的胸脯,使她的乳尖紧绷成小小的果实。
“不要再折磨我,求求你!”万大姊将他抓得更紧,下意识地摩擦他腿部结实的肌肉,再不占有她,她就快要爆炸了。
“像这样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破碎、嘶哑,毫不怜香惜玉地冲进她的体内。“大人!”万大姊霎时中断话语。“对,就是这样……”
充满她体内的巨大火源,使她逸出满足的呻吟声,两手感激地扼住他的腰干,沉迷在他所带来的无尽喜悦里。
“那这样呢?”他用一记吻封住她的话,整个身躯突如其来地冲刺起来,凶猛得像残暴的野兽,一波波掠夺她的感官,侵犯她既脆弱又热情的核心。
“啊……啊……”
万大姊在他狂猛般地进进出出、不断地撞击之下,失控地娇喊出来,她的全身都感到正濒临在粉碎的边缘,但她不在乎,她需要更多的体温、更多的激情、更多的力量盈满她的体内。“求求你,不要停,不要停……”
墙壁的这一边,充斥男欢女爱的魅惑气氛,浓腻而低沉的喘息声不绝于耳;而墙壁的另一边,除了澡盆里晃荡的清水声外,是一声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啜泣。
苦涩灼烫喉咙,化为不绝的泪水淌下脸庞,阿扎兰在水中缩成一团,背对着墙壁哭得完全不能自己。
她讨厌自己的无理取闹……
*** *** ***
淳亲王府·梅阁笔直的月光蕴照在地面上,浅琳套上一件质地细致的薄衫,向女仆们要来了一盆冰水,略微拧干里头的巾帕,在她热得发烫的手臂上抹着,渗出的水分早将轻薄的衣衫浸湿。得到少许清凉的解脱,她随即懒洋洋地倚在窗台边,向慕玄绽出最受欢迎与极度妩媚的微笑。“干么这样看人家?”
“有吗?”慕玄和颜悦色地笑着。他底衣襟口是敞开的,泄漏出他硬朗的胸肌和迷人的锁骨。是欢爱方休,是和风清香,此时的他将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沉沦的俊美天赋,表现得淋漓尽致。
浅琳飞奔到他怀里,轻盈地笑道:“当然有啦,刚才你盯着人家时,眼里明明写着赞许,休想否认。”
“真糟糕,一不小心竟然让你瞧见了心思。”慕玄微微倾着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喊不妙。
“近来传闻皇上亲手下谕,指示你务必将辅国公尚守失踪已久的女儿——兰格格找回,他这些动作我自然看出端倪。你可千万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将来娶了少福晋就不要我这包衣小情人,否则……”
“否则如何?”他略转头,轻贴她耳际呢哝地问。魅惑的热气,逼得人心痒痒。“难保不再有第二个海萍出现!”她两手交叠搭在他肩膀上,露出难缠狡黠的神色。“是吗?”
“没错!”她扬起眉毛,拍了他脸颊几下。“况且,我家老爷近来动作频频,你是他的头号敌人,不巴结我探些秘密情报,小心你一转身他就在你背后捅上一刀呀,贝勒爷。”“九门提督许宝华,许大人吗?”慕玄兴味地应道。
“近月来,他下了值,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内,案上堆满了些书案资料,奏事匣子改改涂涂写了五、六份。他行径如此古怪,我自是好奇,于是趁他入歇后,溜进书房拣起那些奏事匣子一篇篇瞧去,不料那老杂种,写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啊!”
“我跟他是有点过节。”
“有点?我怕是一‘大’点!”她苦笑不已。“他将你封爵十年所犯的罪状一条条批列出来,大从你密商参奏,贻误军机,小至你治事不能敬谨,请夺爵等等弹劾你几十大罪状。看来他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你永无翻身之日!”
慕玄格格发笑,笑声幽远而邪浪。“我有几十大罪状让他弹劾,他未尝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喔?”
“小心哪!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去了。”浅琳穿上衣物,绾齐发髻。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铲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他浅浅笑吟,一首《菩萨蛮》念来,细腻真挚,绵意无尽,但又觉阴沉诡谲。她抬眼望他那张痴魅脸庞,慧黠地笑道:“和你这种坏男人在一起,等于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我们先把话讲开,哪天你真被斗下来,千千万万别把我和你的事托出去,我还想过几年少奶奶的日子。”
“好势利呀!”他淡淡一声。
“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有夫之妇嘛!”她妍媚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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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种植了几棵高大的村木,茂密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回旋。玉旸两手环胸,紧闭双唇,一语未发地斜靠在窗前墙壁。
啊——整个人像掉了魂,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罪恶与懊恼的感觉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从来没人敢在他眼前放肆,包括贝勒爷在内,但今天那女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战他的傲慢给他难堪,扯散他所剩无几的耐性。他真的这么肮脏吗?在那一刹那,她的表情是如此的反感。
她这样装模作样、自命不凡的女人,活该她受点教训,教她认清外头世界并非照她的规矩在进行,他可不是那些专门对她哈腰敬礼的憨厚下人。
惹火了他,小心他是会反扑的。
但为何每次他一回想起她楚楚可怜、孤独无助的样子,他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怜惜起……
怜惜起她吗?他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视线在幽暗的光线中垂下,他不禁回想起无数个夜晚以来,阿扎兰总在半梦半醒间,挪动身子往他怀里靠,一寻觅到他结实的臂膀,唇瓣吐出一串细柔的呓语,肩膀便放松地垂下。这小小的动作,触动着他的心弦与由衷的满足感。
他已不止一次,将额头贴在她弯弯的刘海间,趁她熟睡之际,搜寻着她的容颜,轻轻拂拨她的发丝。她看起来好动人,椭圆形的脸蛋、小巧的眼睫、柔美的鼻梁……营造出一种脱俗的气韵,将她衬托得宛若一颗白皙玲珑的珍珠。他嘴角甚至因而毫不自觉的扬起。疯了,他八成疯了……
他闭上深沉的眼神,决定将方才奔流而出的愚蠢念头,打到心底最冷的角落去。此时,空寂黑暗的客栈庭园里突然传出一阵皮靴踏在石铺地面上的声响,将玉旸拉回现实。“谁?”他定睛从枝叶间隙中望去。
一名身着胡服、两腿套着一双长靴的男人忽而飞健穿过。她肩上扛的物体看起来似乎是个女人……
他瞪大眼睛,一股不祥的预感赫然袭过心头,刻不容缓冲向隔壁房间。
室内卧床上的寝具及细软乱成一团,明显是阿扎兰遭遇歹徒攻击,挣扎抵抗所留下的痕迹。对方以大掌捂住阿扎兰的唇,残暴地制伏她身躯的情境在脑中一闪而过,骇眎在刹那间爆发。“阿扎兰!”
他无法思考地追出去。大老远就听见马匹应声狂奔而去的蹄声。
“可恶,连我的人都敢动,饶不了你!”
他的语调冷得可以杀人,眯起的双眸尤其怨毒。赶出客栈,迅捷如雷地一跃上马,甩缰呼喝,朝远方那规律的蹄声冲过去,马蹄在他身后扬起一阵漫天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