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足陷在污浊的沼泽地中,稠糊的泥浆将她紧紧缠住,使她不利于行,仿佛连要抬腿走路,都要费尽她所有力量。
这里究竟是哪里?
她突然变得惶恐不安的张望四周,然而映入她眼帘却是令她一颗心直沈谷底的景象──一望无际的沼地,幽暗无光的世界。
即使她竭力由这一头望尽那一头,也看不到一丝光影,看不到尽头。
这里……这里是不是万魔盘据的鬼窟?
一闪而过的念头轰空了她的脑袋,她开始觉得四周除了泥沼外,还有数都数不清的妖异鬼影,在她面前、在她身后、在她四周,正朝她发出笑声、扮尽鬼脸。
不要……不要……
走开!
她的眼神忧虑又畏缩,只能激动的哭喊出来,漫无目的往前跑,穿梭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
但半途中她倏然跌倒了,脚下有东西缠得她动弹不得,她凝神一看,竟是两条纤弱的手臂扼住了她的脚踝,而且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放开──放开──
尖锐的哀叫声不断回响著,几乎使她震耳欲聋,忽然那双手将她拖入了另一个空间,那是个更深、更暗、更不见天日的世界。
站起来,快站起来!她告诉自己要奋力冲出这片黑暗,可是眼看著她即将成功,一阵寒意竟油然而生……是她?!
真的是她!
“她”平躺在泥沼中,看著她,双眼噬著恨意直直地看著她。
快……谁快来救她离开这里?
霍地──
“已经五天了,五天来她一直受著良心谴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你想她熬得过来吗?”
“杀人不比杀鸡杀鸭,能不能熬过得看她自己。”
“其实怪来怪去都要怪那名女刺客,都已经给她活命机会了,还不懂把握。若不是她想暗算将军,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虽然我们和松羽姑娘不熟,但看她这样子,大伙儿心里也不好受。”
“可不是吗?”
“唉……”几个人感慨的摇摇头。
“好了好了,该走了,咱们还有事待办,杵在人家房门外干啥?”
“感情氾滥喽!”
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就宛如她急于寻找的避风港,可她尚且来不及向他们呼救,就被他们的离去震傻了眼,希望就此破灭。
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走!
咯……咯……
这个声音是?
松羽瞪大眼飞快地回头。
不要──
她突然撕心裂肺的喊叫,因为不知何时躺在这片黜黑液体中的女尸站了起来,并且正浑身是血地朝她走来。
咯……咯……
没有犹豫的时间,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她奋力爬起,没命似的往前冲,只是她的速度还不及她,一眨眼的工夫,那女尸竟然趴上了她的肩,形如鬼魅般地缠住了她。
她以含恨的眼睛瞪著松羽──
咯……
松羽倏地掩耳。不要再发出那种怪声了──
一瞬间,她掀开了眼皮。
松羽连眨了两次眼,才确定自己已回到了现实世界。
背上的鬼魅已不见踪影,而胸前只有沉沉将她压住的被子,但是尽管摆脱了梦魇,她清澈的眼瞳仍迅速在凝聚泪雾。
额上的冷汗滚落,无声无息消失在发际。
她知道只是暂时摆脱了这场梦魇,一旦她闭上眼睛,它立刻又会重新回来,挥之不去,没有终止。
“你的手好冰。”
松羽心一震,瞪大眼反射性地抽回手,蓦然看清床畔坐的人是东英,她才松了口气。
“东英,是你……你进来多久了?”
东英凝视著她,轻声细语地道:“我看你睡得很沈,所以没叫醒你。”
松羽起身下床,替自己倒了杯水,苍白的容颜依旧苍白,紧握著杯子的手抖个不停。
她深呼吸,硬想压下心头那份软弱,偏偏她就是办不到,喉间一阵哽咽,当场泪如雨下。
“东英,我办不到,我真的办不到!”她突然情绪激动的转身。“我的手洗了不下数百遍,可是那些血就像魔咒一般永远缠在上头,虽然看不见它们,但它们就是在那里,我好怕……”
东英走向她,轻抚她的泪庞。“你必须熬过来,松羽。”
松羽任性地摇头,拒绝他温柔的碰触。
“我真的睡得很沈,就因为睡得沈,所以害怕醒不过来。在梦里,我置身在深渊中的泥沼,和我同处的是那个人,我想逃,但却逃不了,越挣扎只会沉得越深,而她只是反覆发出临终前的怪声,就足以把我逼疯!她在提醒我,是我残忍的将刀刺进她体内,害她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她的声音轻细模糊,旧的泪水才淌落,新的泪水又涌出。
“你没错,敌我之间本是如此,今日若非敌死,就是我亡。”
“既然我没有错,为什么我会这么恐惧害怕?”
“因为善良。”东英温柔地道。
松羽看著他,并伸手盖住他贴在自己脸庞上的大掌,以虚弱的声音说:“我觉得自己好天真,曾经说得信誓旦旦,以为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深深敛住眉心,他知道她即将求去,杀人的恐惧让她想就此从他生命里消失。“别忘了,我的命是你救的。”
他知道她将如来时般,突兀地自他生命里消失。
“东英,我办不到对你许下的承诺,让我走,让我回去过我的生活。不论是你或是这些纷争,它们都不应该降临在我身上。”
松羽细声说著,只是东英已无心听她的倾诉,他伸出双掌捧住她的脸庞,整个人陷进去了──
不要走!
这是他欲脱口而出的答案,然而他只是俯向她,一反常态以唇悍然攫住了她的嘴,以舌尖启开她的唇瓣,将浪潮般的激情送入她口中。
为一个不知好歹的人逃离我,值得吗?
他在心中严厉地反问,片刻间,所有自制力化为碎片,他强行吻著她,用自己的唇在她双瓣上坚决的移动,感觉她脆弱的悸动。
松羽眼中有讶异,但没有抗拒。
你的双手有血,我替你擦去它们,别退缩──
他牵起她的右手,用温润的唇吻著她每根手指的指节,而后亲吻她两掌的掌心,不著痕迹的抚慰她的心灵,填补她心中的那一个缺角。
松羽轻咬下唇,注视他专心的模样。
心在狂跳,迷醉在他的面容下。
东英再度袭上她的红唇,热切狂然地刷弄著她。
你睡得很沈,若醒不来,那就由我叫醒你──
他的手贴在她背后,抚过她的发丝、她的背,最后有力地搂住她的腰。
松羽闭上眼睛,在他胸前深吸了一口气,她学会了他的吻,所以她试著抬起手臂围在他的脖子上,张开双唇迎合他的吻。
她颤抖的抽息,心里有了决定,她要将自己交给他。
可能是因为他的怀抱特别有力,可能是因为他们即将分离,也可能因为这双臂膀有著她贪恋的暖意与安全感,所以闭上眼,她便情不自禁的想和他在一起。
东英……
你的心里有鬼,我陪你一起堕入地狱,不好吗?
千言万语梗在彼此胸中,谁都没说出口,他们只是不停地吻著,渴求地吻著。
序幕已拉开,东英忽尔打横抱起她,走向床边。
松羽在他的安排下坐入床铺,他此时又贴上她的唇,下意识让吻落在她的嘴边、脸上、颈上,一点一滴散布开来。
松羽体内掀起了阵阵酥麻的欲火,在他不忌讳的吻上她颈项的根部时,她顺势滑躺在被褥间,导引著他来覆在自己身上。
东英展开他驰骋开来的欲火,他的唇在她柔细的颈窝上吻著,粗厚的大掌从她的腰际往上回溯,攀住了她的胸脯,进而以指尖狂浪地挑逗松羽的蓓蕾。
松羽细哑的抽气,承受他指间带来的敏锐感觉。
东英接著吻她的下颚,来到她的耳边,呢哝低语:“我答应你,事情到此为止,我送你回去,送你回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他在她身边坐起,垂眸看著她,继而褪去身上的衣物,袒露出他充满阳刚之美的胸及腰。
松羽意识到时候到了,在并不害怕的情况下,伸手主动去解衣钮。
不过她的动作看在东英眼里,始终慢了一些。他移开她的手,亲手为她解脱罗衫,没多久的工夫,层层的衣裤已整个褪至地上。
她一丝不挂的裸裎在他面前。
松羽一颗心为之震荡,所幸在因她羞涩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时,他结实的胸膛及平坦的腹部已熨合在她身上。
东英将脸埋入她饱满的双峰间,忘形而恣意地掐弄吮吻,挑战她感官神经的最极点,使她呻吟不已。
松羽抓紧了被单,清楚地感觉到他持续品尝她光滑柔嫩的肌肤,他两手扣住她的腰,更进一步吻抚她的下腹,吞噬她的低哼、她的战栗,以爱抚梭巡她的每寸肌肤。
东英的手往下移,大胆分开她的双腿,冷不防地探索她的秘地。
松羽难以承受的仰直脖子,娇弱的声音同时从她唇间逸出,情欲彻彻底底被激起。
“啊……”
那带给她的是痛苦的感受,尤其是当他的抚摸不再温柔,那已近乎折磨,但她却不希望它结束,甚至祈求他再多点碰触。
感受,已经超乎她想像的范围,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情潮快感,但她为什么还开心不起来?
“东英……”
喊著他的名字,扶住他的肩膀,两人肌肤相亲的领域像火在烧,她的心却空虚冷凉。
东英欣赏她迷乱的艳容,刹那之间,将长指深入她的深处。
松羽赫然喘气,在她来不及回应时,东英已纵情在她体内移动起来,将她的灵魂往云端推去,为她开启另一种全新的渴望。
她不住呻吟,浑身上下挤满了疯狂的欢愉。
“张开唇,松羽。”
他猛然凑上她的唇,贪婪地以舌头拂弄她,并且加速他的侵犯,炽烈而不由分说的没入她体内,在那秘地中暴烈地席卷。
松羽已无从叹息,试著伸手抓他的手臂,企图阻止他再进入她,终究原始的快感已攫住她的全身,她不知道继续下去,她会变得如何?
“你要什么?”
松羽只是摇头。
“你不知道,我知道。”
东英在她耳际低吟道,缩回手除去身上残余的长裤,才让自己完完整整地置身在她的两腿之间。
松羽静待著他,等著那一刻发生。
东英好整以暇抬起她的腿围在自己腰上,终而奋然冲进她体内。
痛楚立刻贯穿松羽全身,她紧蹙眉心,仰头抽息。
她一动也不敢动,东英给了她时间适应,直到她有了略微放松的神情,才再驱策撞进她娇弱的世界。
松羽咬唇,觉得自己在瞬间被他撕成碎片。
“会过去的。”东英道,一面挤压她,一面揉抚她的欲望核心,使她难以压抑地爆出忘情娇吟,重新点燃灼烫的火焰。
松羽双手攀紧他的手臂,随著他的冲刺,身躯在他身下扭动、挪移。
他的占有不再放松,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凶悍奋力地挺进她的温暖里。
欢愉索性随著一波波的攻占逐渐高筑,松羽先前夹著痛楚的惊愕,已在他销魂的节奏中得到纾解,一颗心怦然跳动不停。
东英掐紧她的丰盈,使他们的结合一次比一次紧密。
“东英……东英!”
沙哑的叫著他的名,松羽没办法说出自己的感觉,她体验著前所未有的感官情挑,他的亲吻、他的爱抚、他的占有,无不令她涨满狂野的激情。
她在他怀中痉挛,接纳他的生命。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的唇,满足的发出喘息声。
天上的银河渐渐移转著,在门窗紧紧掩著的小小斗室里,有意乱情迷的身影缱绻不分……
※ ※ ※
隔天清早,松羽便坐上马车上路。
两名护送的士兵、一名马车夫,简简单单的旅伴,陪她踏上行程。
“你们好了吗?要出发喽。”车夫道。
“行了,走吧!”
“驾!”
两名士兵轻踢马腹,缓缓尾随马车启程。
自伊犁出发到疏勒,前前后后两千多里路,泥土小路上到处是甜瓜田,谁都没有回头看,只是静静、慢慢地行走。
甜瓜田过后,是旷野牧场。
牧场过后,是干巴巴的湖盆。
继续走,就是黄土台地。
黄沙滚滚,马脚下扬起的尘土、路边坍方的土墩,塞外江南至此只是一片干旱、风暴无常的沙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