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她。
嵇律坐在书斋里,那双深沉的黑眸盯着书页,俊逸非凡的脸庞有丝凝神,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专心在看书。
但是书页久久才被翻了一页。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究竟和老祖宗在玩什么把戏?
他奶奶分明第一次见到蒙贞,为何要把她塞在自己身边?目的是什么?又是逼婚的伎俩?
不,不太对!
他眯起黑眼,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老祖宗对方家的承诺念念不忘,所以才会一再拿她的身体状况来施压,叫他早些娶方语柔。
语柔……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
他刚毅的嘴角因这名字的出现而放松了,原本波光不兴的暗眸闪过几道复杂光芒,那里头掺杂着怜惜、痛心、无奈以及一些旁人根本解读不出来的情绪。
十年了,他在那个懵懂青涩时代所犯下的错误,始终蛰伏在心中最晦涩的角落里,那些痛苦的片断不因时间的流逝而稍微释放,有时反倒鲜活过了头……
“世子爷。”
蓦地一声喊,将他深陷回忆的心绪猛地拉了回来,抬眸一看,蒙贞正站在他眼前。
嵇律嘴角嘲弄地扯了一下,那声“世子爷”她喊得别扭,一定是贡永的叮咛,否则这丫头宁愿连名带姓地喊他。
他黑眸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调侃味十足地睨着她。
她仍是一身男装,只不过不是方才那一件,却是一样的破旧不堪,看得嵇律稍稍皱了皱眉头,庆幸她把自己洗干净了。
她的发型也很独特,为了配合她男装的妆扮.一头乌丝只留下两鬓旁的发丝,其余全扎成一束,绾到头顶后方直直垂到腰际,还挑起一络发丝缠绕马尾.形成天然发饰,这中性却不失俏丽的发型,刚巧镶出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蛋,两颗犹如星星般迷蒙的乌眸,配上小而挺的俏鼻,整张脸显得可爱又俏媚,长睫下不时跳跃的眸光,提醒别人注意她的独特之处
唔,还不错。嵇律在心底赞了一声。
她吸引别人目光的最大本钱正是她的与众不同。
可是她好是好,却还没好到足以让他奶奶放弃与方家联姻的诺言。
老祖宗到底在想什么?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光可鉴人的桌面。
蒙贞站在他面前,身子愈来愈僵硬,她搞不懂他究竟在瞧她什么,是她的衣服有问题吗?
不会啊,她进门时才在那块刻有“琼玉堂”的木匾下检查过一遍,这衣服绝对是干净的,是她少少几套中最好的一套。
虽然被如此英俊倜傥的男人注目也不是件坏事,可是她就是觉得有压力。
“如果你让我来只是为了一直看我,那我还不如到老祖宗那里去!”她受不了了。
嵇律性感的眉毛挑得老高,“为什么?”王府里没几个奴仆敢如此泰然自若地和他讲话。
蒙贞耸耸肩,“我会感到自在些。”
真诚实。嵇律微微一笑,软化了那身拒人于千里的矜冷。
“老祖宗叫你来就不会再把你叫回去。”他不计较她用和他平等的说话语气。
“那我要做什么?”她张大眼睛左顾右盼,环顾整个屋内。
这屋子真大,光是这书斋的正厅就够住五口人家了,屋梁也好高,足足有她老爹家的三倍高,横梁上还都雕着细细的花纹,蒙贞差点吐了舌头,在那么高的地方雕刻也没几个人瞧见啊,真是浪费!她在心底摇摇头。
这屋子看来窗明几净的,连地砖都抹得一尘不染,她要做什么?
“你只要待在这屋里就行了。”
蒙贞困惑了。“只要待在这屋里?”她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我什么事都不用做?”
“你看我需要什么就做什么。”他暗自叹口气,这妮子八成没服侍过人。
蒙贞的俏脸垮了下来。“你的心思我猜不出来,如果你没有开口,我跟着你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啊?像我就不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嵇律把身子往后一仰,可以穿透人心的黑眸凝在她脸上。
“你为什么要猜测我的心思?”
如果让贡永看到这一幕,他绝对会吃惊到下巴掉下来,这是嵇律除了吩咐事情外,对下人讲过最多话的一次。
“你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你的想法?”她大胆的回话让嵇律倏地眯起眼。
“你又生气了?”蒙贞回瞪他不悦的表情,“我告诉你,我可是老祖宗叫我来的,你不喜欢也得认了,谁叫你自己要答应。”她聪明地拿老祖宗来压他,这绝对、绝对是王府从来没有人敢做的事。
“你最好收敛一下你的舌头!”他沉声道。如果阴沉的脸色还不算是暗示的话,那么嵇律隐隐抽搐的脸颊应该是将怒火传达得够清楚了。
蒙贞识时务地闭上嘴巴,才来不到几分钟就被人轰了出去,怎么说都没有面子。“那你派点事情给我做。”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他烦了,随手一挥。“你把那些饭菜收拾一下,然后就自已看着办,有需要我会叫你。”他低下头去看他的书。
蒙贞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哇!有食物!
她两腿虚软地走到桌旁,连续咽了好几下口水。
“你不吃吗?”
“把它们收了。”
“可以给我吃吗?”瞧见丰盛的菜肴,她的肚子早已经可怜地哀鸣起来。
嵇律嗯了一声。
蒙贞忙坐上去,端起饭碗,毫不客气地当场狼吞虎咽了起来。她心中对权势富贵没有丝毫介意与芥蒂,所以压根儿没想到下人是不能坐在主子的座位上大吃大喝的。
正因为她没有这种心思,所以她不畏惧嵇律,面对第一次见面的王府老祖宗也能坦然应之,此刻当然也没留心到嵇律那双深邃的剔亮黑瞳正瞧着自己。
她大口大口吞着美食,直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呃?”她骤然抬起头来,嵇律不知何时已走到她面前。‘他弯下腰,向她伸出手,当下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他……要打她吗?
口中塞满的食物让她发不出声音,她紧张地憋着气,直到嵇律手指拈起她脸颊上的饭粒时,她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他皱了皱眉头,“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她正伸出小舌头舔着嘴角,浑然不知这是极具挑逗意味的性感动作。
嵇律也不认为她在诱惑他,以她单纯的个性她也不懂得这些,虽然她的动作的确很撩人。
“从昨天到现在。”蒙贞用筷子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昨天一整天只吃了一个馒头,然后就到现在。”
“你到抛绣球的地方去干什么?”他两手撑住桌沿,微倾身子,盯着她红潋柔软的绛唇。
“我只是朝人多的地方走而已,我想人多要打听事情也较容易些。”她耸一下肩。
嵇律的眸子从她的红唇挪到上方的星眸。“你想打听什么?”
蒙贞警觉地闭上嘴。他深邃的眼眸带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蒙贞喜欢看他带着调侃眼光睨着自己的模样,可是如果换成咄咄逼人的精光时,那锐利的眼神可是会割伤人的。
见她不再说话,嵇律直起身,矜淡道:“你吃吧.我要出去。”
“要我跟着你吗?”她急忙擦着嘴巴站起来。
“不用,我让贡仁跟着。”
喔?贡仁?就是一直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吗?他刚刚看蒙贞在门口整理那身奇怪的仪容时,活像是见到了鬼,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嵇律离开后,蒙贞突然没了食欲,她看着桌上还剩很多菜,想着要丢掉好可惜,突然间她想到了阿和,他一定还没走,把剩下的菜让他带回去他一定会很高兴,反正丢掉也是一种浪费嘛。
她四下找寻打包食物的东西。
这天晚上,嵇律和清巽、天昊三人聚在一块,直到很晚。
风清巽明早要启程上嘉峪关视察西北防务去,他这个右都察史和天吴三人交换着最新探知的情报,三个人在一起抬杠聊天,直到尽兴才各自回家。
嵇律进了王府前院,才刚甩下缰绳丢给贡仁,贡义就迎了上来。
“不是吩咐了不用等门的吗?”嵇律转头瞧见他。
“是,小的晓得。”贡义垂首答道:“可是有一点小事,总管叫我在这儿等爷回来。”
小事?嵇律抬抬俊眉,小事还会专程等他回来?倏地,他心一惊。“老祖宗身体又不好了?”
“不不!不是。”贡义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刚来的蒙贞偷了东西……”
蒙贞偷东西?嵇律皱了皱眉头,她的状况还真多。她人呢?”嵇律沉声问道。
“回爷的话,在书斋。”
嵇律举步走向他的“琼玉堂”,人还没进书斋。即被里头的吵杂景象弄得有些错愕。他的书斋从没如此热闹过。他拿眼把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屋里除了五六个仆佣、老总管和罪嫌蒙贞外,另外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满脸愁容,背上背着周岁婴儿的孕妇,以及二个争吵不休满屋乱跑的孪生男童。
“总管,这么晚了,你先让阿和回去嘛,我都已经讲了那么多遍了,又不是他的错,要罚,罚我一个就行了。”蒙贞叫道。
“不!”阿和挺有义气地摇头,“你是为了给我弟弟加菜,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处罚!”
“你们二个都闭嘴!”贡永状似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前额,他的头被吵得痛死了。
“娘,您先带弟弟们回家吧!”阿和向他娘道。
因为担忧这么晚还没回去的大儿子,王母带着孩子到王府来探究竟,一问之下才知道出了事儿。
她原本要儿子到王府来找一份差事做,没想到却惹上了这么大的事,忧心儿子的安危,她说什么也不肯先回去。“我陪你。”她才刚摇了头,背上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忙着哄啼哭的婴孩,双胞胎的其中一个跑过来拉她的衣角。
“呜……娘,阿典打我……呜……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
“阿铭乖!再忍耐一下,不要哭了,乖。”她转身安抚小男孩。
另外一个男童紧抓着蒙贞的手,高声反驳道:“我才没有打他,他牵蒙贞姐姐的手牵了那么久,本来就该换我了!”
屋里一团乱,偏偏蒙贞又开始桀骜地叫道:“总管,你快点放人好不好!我告诉你不下十次了,我只是不想浪费那些菜而已嘛!又不是故意要拿那块布的,如果我知道那块啥捞子破布这么重要,我就不会把它拿来包菜了嘛!”
“你住口!”贡永骂道:“那是皇上御赐王爷的百兽献瑞湘绣图,你竟敢擅自偷了它,谁知道你是不是要交给这个小子送出去变卖?!”
偷王府御赐的东西?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王母吓得脸色都变绿了。
嵇律在心底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脚跨进屋里。
“啊?爷,您回来啦?”贡永急趋向前哈腰问安。
王母和阿和见到威凛慑人,矜贵非凡的嵇律。~把拉了双胞胎,一家子慌忙跪了下去,连背上的婴儿不知怎么的也止了哭声。
满屋子的人全矮了一截,除了蒙贞。
贡永开口道:“爷……”
嵇律淡淡地扫了一眼满脸悻悻然的蒙贞,举手制止了贡永的报禀。
“让他们都回去吧。”
“啊?爷?”贡永见嵇律连问都没问就放人,惊愕道:“爷,您还没问这件事……”
嵇律微蹙眉头,一双睿眸瞟着他。“你非要等我回来处理,不就是要借我的口说声放了他们?至于事情的内容应该不是什么重点。”
被嵇律一语道破,贡永一张老脸腾地涨红。府出这种事其实他有权处置,根本不必惊动到嵇律,留着等主子回来定夺,正因为他私心不想办蒙贞,只是碍于众目睽睽,他得考虑日后处事的公允与带人的公正。
“这……属下……”伎俩被世子一眼识破,他实在汗颜。
嵇律挥挥手,“全下去吧。”
见世子爷不降罪,王母和阿和喜得连连磕头跪谢。
正当他们要退出去时,蒙贞却蹭到嵇律身边。拉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哎……爷,阿和需要工作,他们家人多,他爹又没法子赚钱……”
“蒙贞!放肆!”贡永急斥一声。
见蒙贞突然来这一手,惊得贡永简直要昏过去,她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吗?窃取王府之物、毁损御品这是要判多重的罪啊!好不容易主子不追究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又在惹新麻烦了,她难道不知道世子最讨厌人家拿这种小事烦他吗?
嵇律瞄了一眼扯着自己衣袖的白皙小手,抬眼看她,颇感意外地在那双晶滢灿亮的眸子里头看到了一丝恳求之色。
这么倔强的女孩竟然可以为了帮助别人而丢下傲气,低声下气求他?
嵇律二话不说,朝贡永道:“你看着办吧。”
“是。”
这声嘱咐无疑就是要他给阿和安排个工作了,贡永躬声应了声,领阿和一家子退出屋去。
蒙贞见嵇律这么干脆就答应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呐呐地道:“呃……谢谢你。”
嵇律感到有点啼笑皆非,她只有在求他的时候称呼他称得最恭敬。他不经意瞧见她胸前一大片油渍,皱了下眉头道:“你这是怎么搞的?”
“哟,我忘了。”蒙贞掏出放在衣襟里的鸡腿。“这原本也是要拿给阿和的,总管一看见我手上的东西后就一团混乱,搅得我都忘了还有这只鸡腿。”
鸡腿放太久,沁得衣襟一大片油渍,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浪费了一件衣服,她已经没多少衣服可以换了。
她还有脸叹气?嵇律匪夷所思地瞧她一身破旧的男装,愈看愈不顺眼。
“把衣服换了。”他没好气道。
“我知道,还用你说!”拎着鸡腿,她转身要走。
她的没规矩让他攒起眉头。她可以为旁人软言相求,面对他的态度却是十万八千里,他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很不是滋味。一种被轻忽,不受重视的感觉冒了出来,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相当陌生。
“我是说,正常的衣服。”他心中蕴起一股愠意,不快地沉着嗓音。
“什么意思?我这衣服不好吗?”蒙贞转回头。
“不男不女的,你说好不好?’’他冷冷地道。
蒙贞倒抽一口气,顿时也被他的口气惹恼了。
他一会儿好说话,一会儿拉长脸,想要跟上他的情绪简直难上加难。
“那你自己呢?阴阳怪气!”她口快地顶他一句。
闻言,嵇律两道浓眉倏地聚拢,一股怒焰陡地窜升。
“你说什么?!”他低沉且危险地问了一句。
“我就爱穿这样,你看不惯就不要看,我又没强迫你一定要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她对危险的敏感度实在不高,更不知道挑衅混世太子的下场。
“可恶!”嵇律暴怒,‘‘唰’’地一声站起来,揪着她纤细的手臂向外走。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从没见过比她更不驯的仆人,他对她的顶撞与不恭也已经不再感到新鲜,毕竟是一呼百诺习惯了,她挑衅的次数一多,他就受不了了。
“啊——”蒙贞低叫一声,手臂被鹰爪似的手指箝住,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走。“你干什么?放手!”她大叫。
嵇律丝毫不理会她的叫声,朝仆人住屋大步走去。
“你抓得我痛死了!你没听到是吗?快放开我!我早就说了嘛,你的情绪阴阳怪气,谁知道你现在又是那根筋不对了,你生你的气,干嘛要把气出在我身上!”她一路叫骂,还用手指去扳箝制她的大手。像钢条般的手指连动都没动一下。
蒙贞的声音愈大,嵇律隐在夜色中的脸色就愈阴鸷,下手的力道也愈来愈重。刚开始她还只是穷嚷痛。到最后她的手臂真的被掐出了一圈瘀血。
嵇律抄快捷方式挟持她穿越一处园子,来到一排小屋前。
“你的房间是哪一问?”他低嘎的嗓音融着沉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语音刚落,她随即“哎唷”哀叫了一声,嵇律毫不留情地朝她纤柔的手臂施力,痛得她整张小脸皱了起来。蒙贞眸中开始蓄起了雾气,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是觉得心灵受到创伤。
他如此粗鲁地对待她,全然不在乎她自尊心会受伤,还不是因为她是个下人,一个身份卑微,无足轻重的奴婢,高高在上如他,并不需要特别去关照一个奴婢的感受。心酸、难过、怨怼在她心里逐渐泛滥起来……
嵇律看到了她眸中欲滴还忍的泪珠,却不为所动,他冷酷地觑着她道:“痛吗?痛就告诉我哪间是你的屋子!”蒙贞选择了沉默,一对漾漾水眸倔强地瞪视他。
这是一种无言的挑衅。
嵇律下颚绷得死紧,眼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尽诉他此刻恶劣的情绪,但是他的嗓音却转为阴柔,低低地在蒙贞耳旁道:“别怪我没给你留面子。”
说罢,他松开她的手,大吼道:“舍监是谁?出来!”
这一叫,原本大伙都休憩了的寂静屋舍,已经有几间亮起烛灯。
蒙贞见状,急嚷:“别……别这样。”她不情不愿地指出她的屋子。
“哼!”嵇律举步走去。
此时睁着一双惺忪睡眼,随手披着一件外衣,胡乱趿着鞋子的女舍监胡嫂已经走出来了。
“啊?世子爷?”她惊讶从没出现在这里过的嵇律竟然会在深夜里出现。
嵇律回眸一瞪,“没你的事,回去睡你的觉去!’.
没事被人从床上喊起来的胡嫂,傻眼地呆在原地,一头雾水地看着主子大步踏进蒙贞的屋里。
世子爷和蒙贞?胡嫂睡意一下子全没有了,整个人清醒过来,侧着耳朵对着蒙贞的小屋仔细聆听。
“把你这身衣服换掉!”嵇律霸道地下令。见蒙贞杵着不动,他干脆走向屋子里唯一的一只柜子,用力拉开抽屉,动手丢出她的旧衣服。
“喂!你干什么!”蒙贞冲上前制止他。“这是我私人的东西,你无权动它。”她怒叫道。
“是吗?”嵇律冷冷地挑起一道眉,漂亮的唇角噙着嘲弄的笑弧。“我不知道在这王府里,竟然还有我不能做的事!”
蒙贞娇弱的力量根本无从阻止他的举动,见他肆无忌惮地翻她的衣物,她气得跺脚,“你!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霸道!”
嵇律低头丢给她一个邪魅的笑容,讥讽道:“恭喜你,总算认识我了。”豁达不羁的放浪调儿完全显现在那张英挺过了头的俊容中。
蒙贞怔忡地望着他,他玩世不恭的邪肆笑容十足的无赖,也迷人得令人窒息,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充满了要命的吸引力。
蒙贞不知道为何这个可恶又专制的男人正在对她做出讨厌的事情时,她还觉得他很好看?
嵇律随手将他认为该丢的衣物抛出门外,突地,他眸中掠过一道精光,迅如星火地将手从柜中挪进自己口袋里,动作快到连盯着他看的蒙贞都没察觉到。
嵇律拣了一套女装一把塞进她怀里,“换了它。”
“我才不要……”蒙贞一开口就接收到嵇律阴鸷的警告眼神,她悠然住了口,被他掐痛的手臂还在提醒她,跟他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好处。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她没好气地说。”
“我看着你换。”他强硬的语气里没有含多少商量空间。
蒙贞倒抽一大口气,脾气又上来了。“你凭什么看我换衣服!我只是做你的奴婢又不卖身给你!”她将衣服抱在胸前,仿佛此刻自个儿已经赤身裸体似的。
嵇律瞧她讲得激动,倒起了促狭之心。“我让你背过身去换。”他一副格外施恩的口吻。
他……他有没有问题啊?蒙贞一张可爱的菱唇张得老大,惊骇莫名又匪夷所思的心绪全写在脸上。
嵇律从没看过反应如此直接又诚实的女孩,他强忍着笑意踱上前。“我没空跟你穷磨蹭,你再不换,我就替你脱了。”近看她,她那对清澄剔透的双眸更觉灵澈,凭良心说,他有多久没真正欣赏过女孩子了?
不是他不近女色,而是那些女人让他觉得无趣,而眼前这个显然有趣多了。
“你你你……别乱来!”她抱着衣服向后退。
嵇律坏坏地靠近她,磁性的嗓子挑逗地压低道:“难道你不知道奴婢的身子,都是主子的吗?”
蒙贞又惊又怒,奋力想推开他,没料到才出手就被他反箝住双手,手中衣物全掉落在地上。“放开我!”大惊之下,她叫得激烈,也扭得激动,提脚用力踢踹他的小腿。
原本嵇律只是抱着戏弄之心,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剧烈,小腿被踢了好几下,他手上一带劲,蒙贞整个人被锁进他怀里。他抓着她的衣服,将她牢牢箍在胸前,防止她再使泼劲踢他,蒙贞却不认命地拼命扭来踢去。
没想到她的衣服本来就洗得又破又旧,双方这一拉扯,顿时听到“嘶”地一声,她的上衣应声被撕裂了。
“啊——”蒙贞低头瞧见自己的肌肤裸露了一大片。惊喘出声。她简直是半裸地被他搂在怀里,肌肤感受到他结实平滑的炽热胸膛,鼻尖吸着他的气息,早先被他抱过的残留印象又钻回她脑中。
嵇律身上有股干净好闻,属于他个人的独特味道。她不由自主地屏着呼吸,怕吸进太多让她心慌意乱的气息,一张红烫的小脸窘得发热,困愕无措。
蒙贞的肌肤滑腻如丝,嵇律强健的臂弯抱着她,感受到怀中娇胴的温软香馥,见她半敞半露的贴身肚兜上那抹雪肤如凝脂般白嫩诱人,他不由得心旌一荡,低头往她微启的樱唇吻去……
“呃……”
蒙贞在两舌交缠的刹那间惊醒了过来,她从未与男人有过如此亲蜜的接触,尽管她的心脏跳动得杂乱无章,缺氧直让大脑昏昏沉沉,但是她还是猛地奋力推开他。
“混蛋!你凭什么吻我!”她怒吼,想扳开他铁臂的圈箍。
嵇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的抽离让他心底陡升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别动。”他沙嗄道,努力想调整呼吸。
蒙贞激动了起来。她自幼孤苦伶仃,所幸有义父疼她,养育她,而当义父撒手人寰时,她又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她委身当奴婢却又被他毫不尊重地任意欺辱,自尊心受创,悲苦、自怜、忿恨五味杂陈,一齐涌上心头。一时间竟让她激动不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叫我别动好让你可以欺负我是吗?”她边叫边扭,“你为什么要吻我?是不是认为我是低三下四的下人,反正没什么依靠,被欺负了也没法申诉,所以你才这样随随便便羞辱我?因为我是一个卑贱、微不足道的奴婢,是不是?你……你可恶!”
尽管嵇律没那个意思但是蒙贞愈讲愈激动,心酸激越下,仿佛连她的孤苦也是他害的,而这个罪魁祸首,正在变本加厉地欺凌她!她连考虑都没考虑,倏地张口往箍住她的手背上狠狠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