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下得好大好突然,令人错愕极了。铺天漫地的白雪层层叠叠地飘落,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风飞舞,随性地将天地妆点成一个无垠的银白世界,白得令人心慌,也美得令人心慑。
美丽的景致应该从有点距离外的地方欣赏,像这般身临其境,亲身感受它强大威力的旅人,是完全没兴致去领受它的美。
蒙成惠一手抱着药箱,吃力地拨开垂挂在睫毛上的雪花,努力地在一片白茫茫中分辨屋子与道路。
前方的路几乎全被雪披覆得看不清东南西北,这路如果再赶下去恐怕也枉然。
他走向前方不远处的小庵庙,心里明白尼庵向来不收男客,闭门羹恐怕是吃定了。可是在这种要人命的天气里,叫他上哪里去寻觅收容之所?
“咚咚咚!”蒙成惠上前敲门,在大雪纷飞中等了半晌,大门终于“依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女尼站在门缝中瞧他。
“嗯……在下蒙成惠,因为外头的风雪实在太大了,想在贵庵里避一避,不知道……”
“你是大夫?”门里的女尼两眼盯着他身上背着药箱,打断他的话。
“呃?是……是,在下是个大夫。”他惊愕地看到女尼突然把门打得大开,迫不及待将他拉进门内。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正一筹莫展,这种天气大夫是不会出门来看诊的,你正好赶来救命,快!” 女尼飞快往里面走,蒙成惠跟着她左拐右绕来到一间后堂。
堂里平放着两具覆上自布的躯体,蒙成惠愣了一下,这……这太夸张了吧?!他医术再怎么了得,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啊?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女尼向他一招手,“蒙大夫!这边请。”说着,她率先走进侧边的一间房间里。
蒙成惠看到他的病人了。
躺在床上的妇人发出浅而急促的微弱喘息,面容隐隐透着不寻常的黑气,他急忙趋上前去搭脉细诊,而后翻看她的眼睑,他在心底暗暗摇头,太晚了,她只不过是拖着一口气不肯闭目而已。
奇的是这妇人怎么会身中剧毒呢?
蒙成惠抬头看向围在床榻旁的女尼,除了原先带路的那位外,另外还有位较年长的女尼正手持念珠,不断低声默诵着经文,看来这间小庵里就只有这两位尼姑在。
他向她俩摇摇头,正准备放下病妇的手臂,不想那妇人反而一把握住他的手。
他低头瞧去,妇人在他手里塞了一包东西,开口的声音低不可辨,他将耳朵贴在妇人嘴边。
“……洛阳嵇家,另一只麒麟在嵇家长子……嵇祺身上……她……终身信物……”妇人断断续续说完,无力地松开紧抓着的手,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通知她家人吧。”蒙成惠无奈地站起身。
带他进来的女尼摇了摇头,指指墙边一个人影。
蒙成惠这时才注意到床脚旁还缩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两只水亮的黑瞳紧紧看着自己,仿佛知道发生了大事,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蹲在角落里瞅他。
“他们是昨天到的,前头就是她爹娘。”女尼压低声音道:“三个大人全是拖着气来这里,那对夫妻到昨夜就去了,这个女人似乎是女孩子的奶娘,也不太能说话,只知道是过路客,也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
蒙成惠再度瞧向女孩,浓浓的哀愁气围似乎吓着了她,一张小脸蛋上尽是木然的神情。当他不经意看到那双晶莹大眼下有一圈淡淡黑晕时,心里陡地一惊,趋前执起女孩的手腕把脉……果然……
“她也中毒了。”
“啊?那怎么办?”两个女尼均心焦地看着他。
“我药箱里没有可以医治她的药材。”他无奈地摊着手。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外头,漫天呼啸的雪花正狂打着窗棂儿,蒙成惠抬眼看着窗外,灰漾漾的天色把人的视线逼得只剩下一两尺,沉思了半晌后,他再度转头瞧向女孩,然后重重吁了口气。
“好吧!看你的造化了,如果能穿越这场风雪,我就可以救你一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