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芳草春云乱,
愁在夕阳中,
短亭别酒,平湖画舫,垂柳骄骢。
一声啼鸟,一番夜雨,一阵东风。
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门掩残红。
──张可久.人月圆
小溪,竹篱,茅舍。
景物依旧,纤尘不染,却感觉不到有人居住的气息。
“再过十天就半年了,表哥却还没回来,他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打算把我一个人留在南京?”
郭甜甜站在寂静的屋里,不禁难过起来。其实,表哥是个不多话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虽谈不上热闹有趣,但是,他有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彷佛什么天大的事落到他手里,都能很快地解决,因此,她一直以来都很依赖表哥。
虽然金鹰说要娶她,然而,没有表哥点头答应,一切都是空谈。
“老鹰不了解表哥的厉害,而表哥又不准我告诉别人有关他的事。这……真是教人苦恼啊!”
不过,真正让郭甜甜感到头痛的是,金鹰已经不耐烦地对她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你跟你表哥约定的半年期限一到,他还不现身,我就当作没这个人,开始准备成亲事宜。反正你已赢得我亲手打造的铁嫁嫁妆,凤冠、首饰皆备,你只要试穿新嫁衣就够了。”
只要她开口反对,他就吻得她什么都忘了。
呆坐在溪畔,郭甜甜兀自苦恼着。
“郭姑娘。”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孙奇遇。
“孙大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郭甜甜站起身,很高兴能遇到旧识。
“很好。”孙奇遇简单地答道,他审视着她,唇边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半年不见,郭姑娘春风满面,更形娇艳,想必好事已近?”
“我还以为自己一睑苦恼的模样呢!”她摸摸自己的脸,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
他露齿一笑,“是吗?可否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
“表哥和我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却还没回来。”她老实地说。
“之铁兄即使晚几天回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若是郭姑娘度日有困难,我这里有些银两——”
“不,不用了,我有钱。”表哥给她的那一大叠银票根本没动过。“我担心表哥这一回去,就来不了南京。”
“我想,之铁兄不是那种会任人摆布的人,他既然答应你会回来,那他就一定会回来。”孙奇遇微笑地说:“之铁兄在离开南京的前一晚,曾与我秉烛夜谈,他托我在你有困难时伸出援手。难得他如此看重我,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会尽我所能的为你排忧解难。”
郭甜甜见他态度那么真挚诚恳,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情绪一放松,很自然的便说出金鹰欲与她成亲,她却希望等王之铁回来主婚而左右为难的情况。
“先恭喜郭姑娘觅得良缘!”他愉快地笑着,像是早已料到这结局似的,随即又低声道:“那么我问你,你想答应金鹰早早成亲,抑或是想等之铁兄回来主婚?”
郭甜甜秀眉微蹙,理不清自己此刻纷乱的心情。
“表哥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若顺了老鹰的意,只怕到时表哥饶不了老鹰。”
孙奇遇朝她一笑,“那么就等你表哥回来。”
她叹息,“问题是我说服不了老鹰,他跟牛一样固执。”
“我明白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不用烦恼,我会达成你的心愿的。”
她头一次注意到他的嘴唇薄而坚毅,跟表哥很像,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似的。
怎么回事?孙大哥只是个文弱书生啊!
孙奇遇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眉峰一扬,轻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吉人自有天相,记得之铁兄常说:‘甜儿是有福气的!’,所以,我相信你总能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表哥护短,那是作不得准的。”
孙奇遇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起郭甜甜在“金嫁山庄”过得如何?
她侃侃而谈,笑言金家四兄弟比赛做金、银、铜、铁嫁嫁妆,预备用在各自的新娘身上之事。
“那些嫁妆很贵重吗?”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些嫁妆具有特殊意义。”价值若干,她不清楚,只知“金嫁山庄”上下都十分看重那些嫁妆,当成是四位庄主的杰作。
“可惜无缘一见。”
“老鹰带我去看过,就展示在‘景蠡厅’,平常人的确是进不去。”她异想天开地说:“不如我回去告诉老鹰,让他带你和美心去参观。”
“不用了,我怕他多心,造成你的困扰。”牛首山之行回来,孙美心频频向他抱怨金鹰的霸道,要他去“拯救”甜姊姊。孙奇遇是在情场中闯过的人,当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心中已有了决定。
* * * * * * * *
等不到王之铁,郭甜甜只好先回山庄。
一进后院——
“你又跑出去了!”又被金鹰逮住了。
“我跟你提过,我要回家一趟。”她无奈的看着金鹰。
“我没有答应。”金鹰凝视着她,语气有些不悦。“有事吩咐下人去办就行了,你何须自己跑一趟,若是中暑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关爱的语气让郭甜甜的颊畔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我想看表哥回来没有,不方便叫旁人代劳。”
金鹰的心跳乱了一拍,她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你怕人家笑你急着想嫁给我啊?我明白了,下次我陪你回去。”他露出自得的笑容。
她赏了他一记白眼,“谁急着嫁给你来着?少臭美了!”
“你不急可不行,因为我急着要娶你,所以你也该急着要嫁给我才公平。”他一把将她揽到身前,在她的睑颊上偷亲一下。“甜儿,我不管你表哥要拖到几时才回来,总之我们要快点成亲。”他直视着她,炯然的双眸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我怕自己等不及,会直接把你吃了。”说着,还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这个恶霸,再说这种不正经的话,我就不理你了。”她嗔骂道。
“怎么会不正经呢?孔子不也说‘食色性也’?”
“这时候你倒记住孔子说的话了!”她捶他一记。
金鹰哈哈大笑。“我能够举一反三,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女夫子。”
“我不敢当,那是你厚脸皮的本性使然。”她嗤笑道。
他眯起眼,贼贼地笑了。“既然被你看穿我的本性,我更应该好好的发挥一下,以免辜负你的期待。哇啊!”他朝她扑过去。
她忙躲开。“不要脸!我才没有期待呢!”她只有在这时候跑最快了。
两人就这么边笑边玩闹,好不开心。
郭甜甜不得不承认,跟表哥在一起从来没这么好玩过。
金鹰手长脚长,一个纵身飞跃,便将她扑倒在矮花丛里。
他奸笑道:“我捉到了!嘿嘿嘿!现在我要好好地发挥一下我的本性。”他开始吻她的额头、眼和鼻子,最后落在期待已久的红唇上。
郭甜甜有些害怕,却又有些兴奋,心跳快如擂鼓。
“老鹰,你快放开我!”她突然用手捂着脸,又羞又臊地低喊。
“甜儿?”金鹰低头想看她。
“你走开,别看我。”她低叫着。
他恍然明白她是在害臊,朗笑一声,抱起她相偎而坐。“把手放下来,甜儿,我比较喜欢看着你的脸说话。”他把她抱在怀里,好似抱着一个小娃娃般轻松。“乖,听话,不然我要呵你痒喔!”
他才呵一口气,她的手已抓住他的魔掌。
“你真小人,明知道人家怕痒还这样!”
“就是知道你怕痒才好玩。”他笑得挺得意的,看她脸红成那样,连耳根子都红了,等到洞房花烛夜时,岂不红到脚趾头去了?哇!光是这么一想,他就快流口水了。“甜儿,我真的好爱你!”他猛亲她的小嘴一下。啧!当君子真痛苦啊!
“你又来了!我们还没有成亲,不可以这样!”她瞥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万一被人瞧见,教我怎么做人?”
“别担心,有人靠近,我会听到脚步声。”他眉一挑,狡黠地笑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鹰,”郭甜甜吐了口气,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央求道:“我们等表哥回来,在他同意我们的婚事后再成亲好不好?”
“如果他不同意呢?”金鹰凝视着她,不喜欢她这么在意王之铁。
“表哥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会成全我们的,只是,你不能先斩后奏,那等于在挑战他的权威。表哥最无法忍受有人向他挑衅,一旦惹毛了他,那是非常恐怖的。”
“有事你的相公会顶着,怕什么?”
“你不懂,其实表哥并不是南京的人所认识的表哥。”她主动依偎着他,低声却认真的说:“你还记得黄大虎吗?在他调戏我的那天半夜,他被人绑在城墙上,赤身露体地冻了一夜,到现在仍查不出是谁所为,不是吗?我告诉你,那是表哥做的。”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说出实情。
“此话当真?”金鹰吓了一跳。
郭甜甜早料到他的反应,无奈又好笑地轻叹道:“我知道表哥很爱护我,绝不会任我被人欺负,所以,我本来打算瞒着他,不料美心说溜了嘴,表哥才会对黄大虎采取报复行动。”
金鹰哼了声,“他是不是对你怀有情意,才如此维护你?万一他回南京,反过来阻拦我们的婚事……不成!我得赶在他回来之前把你娶进门!”
怎么会适得其反呢?郭甜甜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
她瞠视着他,“你少胡说八道了,表哥与姊姊才是天生一对,他对我从来就只有兄妹之情。”
金鹰却不相信,“你姊姊行踪不明,也不见你表哥去找她,反而成天守在你身旁,说他爱的是你姊姊而不是你,骗鬼啊!”
“那是因为姊姊……”唉!该怎么说呢?
金鹰接着又说:“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十天后就成亲!我不想冒着被抢亲的风险,尽早生米煮成熟饭,我才能安心。”
“你……我不嫁!”她气得冒出这一句。
“你敢说你不嫁?”金鹰冷锐的眼神冷飕飕地扫向她。“我话先说在前头,你肯乖乖跟我拜堂成亲最好,若不肯,我干脆一棒子打昏你,先和你入洞房,再祭拜祖先,也算名实皆有了。”
恶霸!土匪!强盗!他把她当成什么啦?郭甜甜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眼泪开始往下掉,嘤嘤啜泣起来。
“要命!你怎么又哭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哭,哭得他心乱如麻,哭得他乱了章法。
“你欺负人,又不许人家哭,哇……”她愈哭愈大声。
“我哪有欺负你?我爱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欺负你?”他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般温言安慰她,“别哭了,我不会真的一棒子打昏你,逼你进洞房的啦!我只是吓吓你,让你明白我娶你的决心有多坚定……甜儿,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有多讨厌你在乎你那个鬼表哥!”
“表哥才不是鬼!”她在啜泣中仍不忘维护王之铁。
“我知道。”他忍耐的叹口气,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用手指揩去她的泪水。“不许再哭了!”他无奈地在心中叹息,她怎么不世故一点、精明一点?那他也不用爱她爱得那么累了。不过,他偏偏就爱她这有点笨笨的憨傻模样。
如此说来,他也不太聪明嘛!
眉梢一扬,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你笑我?”她嘟起小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不是,我是笑我自己。”他一手轻抚过她的长发,诱哄地问:“等成亲之后,你想不想去扬州?我记得上回你念了一首有关扬州的诗,听起来扬州似乎是个好地方。”
“‘目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是杜牧的诗,里头提到了扬州二十四桥。”她已经忘了哭泣,脑海里开始想像扬州的明媚风光。“他另外还有一首扬州诗非常有名,‘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自古繁华,是有名的销金窝儿。”
“很好、很好。成了亲之后,咱们就‘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难得他嘴里能溜出两句诗,连他自己也感到很得意。“甜儿,你可以开始翻翻扬州的史料,到时我等着听你讲扬州的故事喔!”
“我们真的要去扬州?”她眼神发亮。
“莫非你不想去?”他哂然一笑,反问她。
“我当然要去!”她忙站起身,欢喜地叫道:“我这就去藏书楼找资料。”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很好,你答应去扬州,就等于答应了跟我成亲。”金鹰一脸鬼计得逞的表情,喃喃自语,“我这就去准备婚礼,甜儿,你可不能反悔喔!”
* * * * * * * *
翌日清晨,打扫“景蠡厅”的仆人赫然发现金、银、铜、铁嫁嫁妆全数遭窃!
四位庄主和金算总管紧急会商,决定不报官,因为窃贼在现场留下署名“玉面神偷”的字简——
婚期延后,等时机成熟,自当原璧归赵。
“是他!”金算失声叫道:“他是江南第一神偷的徒弟,人称‘玉面神偷’!此人不但神出鬼没,而且精通易容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因有一回老神偷被灌醉了,漏了口风说:‘我徒弟俊得很!’,从此他便被人封为‘玉面神偷’。奇怪,已经好几年没听到他作案了,而且,听说他定居京城,几时又回到江南来?金、银、铜、铁嫁嫁妆若真是被他盗去,那只有等他送回来了,报官无益。”
什么叫“等时机成熟,自当原璧归赵”?“金嫁山庄”的四位庄主要成亲,又碍着他什么啦?为什么要求婚期延后?一个又一个的谜题教四位庄主既不解又恼怒。
不过,既然有“原璧归赵”的一天,只有暂时隐忍,否则,若是风声传了出去,其他偷儿以为“金嫁山庄”很好下手,到时只怕鼠辈横行,永无宁日,所以,四位庄主下令严禁庄内的人说出去。
不过,庄内的仆人少不了窃窃私语,忧忧惶惶地过了几天。
唯一不受影响、依然老神在在的只有郭甜甜,她镇日埋首在书堆中,都快成了扬州通。
这天,郭甜甜起身又往藏书楼走去,留下桌上的一堆书,随意地叠在一块儿。
进来打扫房间的香菱顺手想整理,却不小心碰落了原本搁在桌角的书,一张纸顺势掉了出来。
香菱捡起来,想夹回书中,却蓦然睁大了眼。虽然她识字不多,“壹千两”三个大字却还看得懂。
“不是骗人的吧?一千两耶!”香菱的声音有点颤抖,翻开书再看,天哪!好几张银票都夹在里头。“她……她不是穷人家的姑娘吗?哪来这么多钱?”
香菱很快地将银票的数目点清,又把书放好,赶忙去找金鸰。
“六千六百两的银票?!”金鸰大吃一惊,这笔钱足够平常人丰衣足食地过一生了。“你没有看错?”
“没错,奴婢记得清清楚楚。五十两的两张,一百两的五张,五百两的六张,一千两的三张。”香菱照实说。
“你服侍郭姑娘半年,都没见过这些银票吗?”金鸰沉吟地问。
“没有,今天才发现。”香菱自然不会承认她平时有些偷懒.
“太不可思议了!”金鸰看向坐在一旁的贺岚,“依岚姊姊之见……”
贺岚冷静地道:“你怀疑她盗走金、银、铜、铁嫁嫁妆变卖?不可能,她没那本事。”
“如果是内神通外鬼呢?”香菱多嘴地道。
贺岚瞪了她一眼。
金鸰却半信半疑的说:“有可能,不然‘玉面神偷’怎么会知道金、银、铜、铁嫁嫁妆就放在‘景蠡厅’?而且,嫁妆被偷之后,只有她完全不在乎,再加上现在又多出了六千六百两的银票——”
“鸰儿,不要瞎猜,就算要做内应也不用半年的时间。”贺岚实事求是地说。
“我快受不了了!”金鸰激动地道:“四哥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浑身是谜的女人?先是害死姊姊、欲夺姊夫,如今又涉嫌偷窃嫁妆,四哥怎能娶这种不清不白的女人进门?!”
“对啊!她根本就不配当四奶奶!”香菱顺应主人的心说道。
贺岚骂道:“你这丫头,当心四庄主割了你的舌头!无凭无据的胡乱栽赃,说不定那是人家原本带着的私房钱。”
香菱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金鸰却不服气地道:“一个姑娘家有六千六百两的私房钱,怎肯屈居竹篱茅舍?何况自她进山庄后,生活用度都十分简朴,稍为华丽的衣裳都说穿不惯,分明只是普通人家姑娘。”
贺岚劝道:“鸰儿,别多事,不管如何,她总是四庄主一心想娶的姑娘,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她若是内贼,只怕四哥也无法维护她!”金鸰起身就要离去。
贺岚忙追上前问:“鸰儿,你上哪儿去?”
“我要去问个明白!”
金鸰很快地来到郭甜甜的房间,里头传出男女说笑的声音,原来金鹰也在。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金鹰讨厌有人打扰他和郭甜甜独处。
“四哥,你在也好,做个见证。”
金鸰的态度很坚定,叫香菱找出那本藏有六千六百两银票的书,将银票全取出来放在桌上。
郭甜甜不悦地道:“为什么要乱动我的书?”
金鸰狐疑地瞪着她,“我倒想请教你这钱打哪儿来的?”
“表哥给我的,一直没用,我都快忘了。”
“有六千六百两呢!怎么会忘?”金鸰一脸的不相信。
“有那么多吗?我没数过。”郭甜甜觉得她们好奇怪,乱动她的东西,又一副质问的口吻,好像当她是贼似的,令她浑身不舒服。
“你表哥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金鸰听说她表哥只不过是个无名书生,哪来这么多银票?
“够了!”金鹰猛地站起身,压抑着愤怒喝道:“我说鸰儿,你不去找其他兄长的爱人麻烦,专找甜儿的麻烦,你是存心和我杠上是不?!”
“四哥,我是对事不对人,这些钱来得十分可疑。”金鸰。
“甜儿说是她表哥给的,就是她表哥给的,她不会说谎!”金鹰坚定地说。
“我也希望如此。但金、银、铜、铁嫁嫁妆遭窃,而她身边又突然多出这么一大笔钱,怎不令人起疑?我也只是想问个明白——”
“不!”郭甜甜低喊,“我没有偷你们的东西,不要冤枉我!”她真是受够了,先说她是女凶手,又说她引来姊姊的鬼魂,如今又诬指她盗走那些嫁妆!她郭甜甜何德何能,竟蒙人如此看重!
金鸰冷冷地道:“假使她是‘玉面神偷’的内应呢?她分得了赃款——”
“够了!够了!”郭甜甜捂住耳朵,拒绝再受辱,两行清泪缓缓地滑下她的面颊,她看着金鹰,哽咽地道:“这里我是不能再留下来了!我们的亲事也就此一笔勾消,我再没志气,也不能容许人家看轻我的人格!我要回去找表哥,如果表哥不在,还有姊姊……”她掩面奔了出去。
“甜儿!”金鹰立即追上前。
“四哥!”金鸰抓住他的手臂。
金鹰怒火熊熊地咬牙切齿道:“我恨不能打你一巴掌,滚开!”甩开她,追了出去,也不管她一跤跌在地上。
“哎哟!好痛!’金鸰哀叫。
“你活该!”贺岚扶起她,一点也不同情的说:“看四庄主气成那样,你可闯下祸事了!”
“好了,别骂我了,我们快跟去看看。”金鸰拉着她就往前追去。
才出临春苑,便听见一声声尖哨声响起,仿佛要穿透云霄般。
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只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在屋檐上纵跃,如入无人之境。
金鹰追上郭甜甜,正欲开口劝她回心转意,听到那叫声,又看见那红影,正想上前捉下那大胆闯入“金嫁山庄”的歹徒时,却听见郭甜甜哭叫道:“姊姊!姊姊!”
那火红的人影顿住身形,转过身,娇脆的声音响起,“甜儿!我可找到你了!”红影飞身来到郭甜甜面前,摇头道:“小笨妹,你又在哭什么啦?”
郭甜甜索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抱住那一身红衣的姑娘。“你到哪里去了?我跟表哥都找不到你……”
“想找我?没那么容易,不如乖乖等我回来找你。”红衣姑娘把郭甜甜稍稍推开,叹道:“小笨妹,不要把鼻涕、眼泪擦在我的衣服上。”
“我不管!谁教你突然不见了,大家都说我害死你……”
红衣姑娘嗤笑一声,“那些人全瞎了狗眼吗?凭你这绣花枕头想害死我?”
金鹰听到这里,已有些明白这红衣姑娘的身分,不过他仍是问道:“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红衣姑娘眉头一蹙,“小笨妹喜欢的对象果然也很呆!你不是听到她叫我姊姊了吗?”朝四周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周围已聚集了一群人。她朗声道:“本姑娘就是传闻中已经做了湖中冤魂的郭清清!”
众人一阵哗然。
郭清清不是被郭甜甜推落莫愁湖,成了美丽的冤魂吗?
可她不但没死,而且还神气活现的立在大家面前。瞧她方才露的那一手,别说郭甜甜想害死她,就算十个郭甜甜都不够她打着玩儿!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人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