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定以的高中毕业典礼上,色彩缤纷的鲜花将一个个毕业生团团包围住。
童言真手里捧着玫瑰花,和范明茜守在校门口,就等着童言真心里朝思暮念的韩定以。
那一天她失神的跟着韩定以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幸好当天下午只有体育和自习课,在老师没有发现下,范明茜直接帮她把书包送回家。
「妳呀,真是脑子坏了。」范明茜在知道童言真疯狂的行为后,三不五时就要叨念上一句。
童言真不以为意。年轻的时候就要有一些疯狂的行为,她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她只想单纯的喜欢他,没有踰矩,也不求回报。
「他出来了。」童言真踮高脚尖看着被一群女同学簇拥的韩定以。
「人太多了,妳确定要挤过去?」范明茜哀怨自己的三生不幸才会交到这样的损友。
「我们跟着他,等人少一点时,我再还他钱。」
「我才不要跟!那多丢脸,要跟妳自己跟。」
「不要这样嘛,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今天。
范明茜没辙。「真不知道他哪里好,值得妳这样子。」
「妳自己还不是超迷小虎队的。」
「我迷也不是妳这种迷法,还要去跟踪人家。」
「我哪有跟踪!我只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还他钱嘛。」
「少啰嗦啦,他快要走掉了。」
童言真拉着范明茜跟着一群人定出校门口,一些女生在公车站牌前和韩定以挥手再见,只剩下三五个女生还围在韩定以四周。
韩定以和那几个女生走进学校旁一条专卖吃食的巷子里,再走进一家海产店中。
童言真和范明茜在店门口探着头,店里还有一些韩定以的同班同学,看来他们是打算来个毕业后的午餐聚会。
范明茜有些不耐烦。「走了啦!难道妳要守在这里看别人吃东西?」那是丢脸加三级的事。
「要走妳先走好了,我今天一定要把钱还给他。」童言真固执的坚持。
「真受不了妳。」范明茜想了想,「我去帮妳把他叫出来,我才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外加丢人现眼。」
「不要啦!那这样每个人都知道了。」
「妳还会怕丢脸?」
在她们争执的时候,韩定以悄悄来到她们身边。
「嗨!」他亲切的同童言真打招呼。
童言真吓了一跳,拍拍自己的胸口,扬起笑容。「嗨!」
「找我?」这个学妹前几天的一路相伴,让他终于记得她那张可爱的小圆脸。
范明茜一看到韩定以突然出现,不知为何,却一溜烟的往另一个方向跑掉了。
童言真想喊住范明茜,碍于韩定以在场,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我……学长我……这花送给你。」她将玫瑰花束推到他胸前。
他的笑容里有些苦恼。「谢谢妳的花,可是我拿不动了,妳看……」他比了比海产店里的一张桌子。「那桌上的花全是我的,我待会儿都不知道要怎么拿回家。」
「那--」她看看自己手上的花,尴尬的想学范明茜实时落跑。
但他还是收下了她手上的花。「跟妳开玩笑的。要不要一起进来吃东西?」
「不用了!」她连连摇头。
「没关系,除了我同学外没有别人,一起进来吧。」他领头走回店里,她只能呆呆跟在他后头。
她是来还他钱的,怎么会被他拉进来吃东西?况且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心里忐忑不安,却没法拒绝他的好意。
「她是吉他社的学妹,我请她一起进来吃点东西。」韩定以为大家介绍她。
在场的还有五男四女,童言真认得都是韩定以班上的,谁让她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着他的举动,连带着他周围的人,她也摸得一清二楚。
「韩定以,不容易哦,你还会请学妹?」
「我们还以为你为了翁晓欢,打算要上山吃斋念佛。」
「学妹,妳得小心这个学长,他是没心没肝的人,妳千万别喜欢他。」
「学妹这么可爱,一定有很多人追的啦!」
同学们你一句我一言的亏着韩定以,他只是浅笑,没有多解释。
一人一罐啤酒庆祝脱离高中三年的苦日子,青涩的十八岁,还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未来的日子会如何,大部份的同学都还是茫茫然,只能抓紧眼前的快乐,尽情的干杯。
酒足饭饱后,同学们都鸟兽散的离开,童言真跟在韩定以身边找着适当的时机想将钱还他。
他脸上有着烧红的酒意。「学妹,妳可以回家,不用再跟着我了。」他将那一大堆花分送给同学,手中独留下她送的那束。
「学长,我要还你钱。」她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皮夹。
他迷蒙的眼神低低的看着她羞怯的样子。
「不用了,这样多俗气呀,就当作我们之间的友情。」
他的步伐缓而慢,有些飘飘然。
「学长,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几瓶啤酒,怎么可能会醉?」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醒。
她比了比人行道上的凉椅。「学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照她的意思坐下来,将花束搁在一旁,也拉她一起坐下。
沉默了一会,他有些感慨的闷闷笑说:「很多人喜欢我,可是我喜欢的人却不喜欢我。」他的脸忽然贴近她的小圆脸。「学妹,妳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酒气迎面扑来,她差点被呛到。「因为--因为--」
「妳也说不出来对不对?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她明明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明明姿态摆得高高的,可我偏偏就是喜欢她,妳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贱?」他的气息几乎都吐到她脸上,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又有学生当街在亲热。
学长有点醉意了,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很苦涩。「学长,你不要说自己贱,她不喜欢你没有关系,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放心好了,我韩定以也是有骨气的,我不会再去打扰她,也不会再去追求她。天涯何处无芳草,学妹,妳说对不对?」他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像是要得到她的认同。
「对、对!学长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女生!」她拚命点头附和,感受着他十指指尖在她肩膀上所施加的力道。
「学妹,妳很可爱,肯在这里听我说一大堆废话。」
「学长,有什么不舒服的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这样心里会好过些。」
他的唇角似笑不笑的,眼神晃了晃,整颗头颅就这么九十度的摆在她肩膀上。
啊!她被他的动作吓住,看着他黑而亮的发丝,没想到她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学长……」她喃喃喊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双手环过她的腰际,轻轻的抱住她。
啊!又一声惊呼被她含进嘴里,学长真的喝醉了。
她动都不敢动,像个雕像般挺立在夏日午后的微凉中,路过的行人匆匆,都投来好奇不解的眼神,她没有伸手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他,不管别人的异样眼光,她的小圆脸笑起如花般灿烂。
多年后,童言真才明白为什么韩定以会对一个陌生的她道尽心事。因为男人的自尊与面子,不容许他在他所认识的人面前吐露失恋的痛苦及挫败的忧伤。
而他和她原本就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并行线,过去不曾相识,未来也不会有牵扯。
因此他从来都不想知道她是谁,连问都没问她的名字,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刚好路过的陌生人,一个暂时给他慰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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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车发表会不但成功,还在小小的台湾刮起一阵旋风。限量的XCR600成为政商名流间抢购。
营业处的每个人都眉笑眼开,因为不用出门拉生意,生意就自动上门,这一切都归功于韩定以的运筹得当,使得活动造势成功,也让每个业务员都赚进了可观的业绩奖金。
所以尽管韩定以讲话依然不留情面,做事依旧铁腕手段,不过大家都折服于他的做事能力,对他也有了肃然的敬意。
庆功宴选在「水之恋」举行,上自董事长总经理,下至营业处的每位同仁都获邀参加。这个庆功宴由董事长亲自招待,足见这款XCR600为建隆集团所成就的名声与利益。
由于选在周一晚上的冷门时段,「水之恋」里并没有太多的外客,在正式的餐会过后,就让参与庆功活动的同仁们自由活动。
童言真避开了韩定以,一溜烟的拉着邱苹打算躲入女汤里。
自从韩定以发现了那条他原本要送给翁晓欢、却转手送给她的项链后,他的眼神就不时透露着古怪,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思绪,好象是做了坏事被抓到一般。已经十年了还带着一条不属于自己的项链,让她心生愧疚和难堪,她开始有意无意的躲开他。
邱苹也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像是有志一同的要闪离热闹的场面。
「妳在躲谁?」童言真问着还不肯进入女汤的邱苹。
邱苹直截了当的回答:「侯禹呈。」
「侯禹呈?」童言真不明白,「妳为什么要躲他?」
「那妳又是在躲谁?」邱苹反问,「不可以打混过去。」
「经理。」童言真老实招了。
邱苹双臂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妳为什么要躲他?」
童言真话到嘴边,却不知从哪段说起,只好放弃。「没什么啦!」
「经理已经有老婆了,妳可别去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
「妳想到哪了!」童言童翻了个白眼。「我要身材没身材,经理不会看上我的。」
「妳别忘了妳是枝纯情的小百合,男人若要偷腥,最喜欢找妳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这样他们比较好欺哄。」
「我是不懂,但我还没有失去理智。况且经理下是这种人。」就算她喜欢他很多年了,那也是她自己心里头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就是那种人,不然他干什么对妳特别的好?」
「我天天被他大声小声的吼,他哪有对我特别的好?」
「他怎么不天天陪着我吃便当?不天天送我回家?不帮我注意外套拿了没?钥匙拿了没?」
「妳的想象力真丰富。那都是公事上所需要的,妳总不能让我加班加到没捷运坐了,还得自己搭出租车回家。」
两个女人在女汤前聊得浑然忘我,直到韩定以和侯禹呈来到男汤前,她们才警觉两个男人的存在。
侯禹呈像看到稀奇珍玩,直勾勾的看着邱苹。
韩定以没有表情,兴味的眸打量着童言真。
邱苹一看到侯禹呈,心头就有把无名火。
童言真为掩饰心虚,一张小圆睑笑容盈盈。
「邱苹,妳来一下,我有话跟妳说。」侯禹呈彬彬有礼中有不容忽视的霸气。
火辣美人邱苹马上给侯禹呈一个软钉子,「有什么好说的?我和小童要进去泡汤了。」
「还是妳要让我在这里说?」侯禹呈贼贼的笑起。
「侯禹呈,你敢?!」邱苹都快变成喷火龙了。
「那妳跟我走呀,还是妳怕?」
邱苹就是激不得,当初就是被激了,才会落入侯禹呈的陷阱,可是这会儿她还是被激得站到了侯禹呈面前。
「谁怕!走就走!」
侯禹呈有着得逞的笑意,他拍了拍韩定以的肩。「邱苹借我一下。」然后大方的牵起邱苹的手,不顾另外两双诧异的眼睛。
「邱苹……」童言真喊了她一声。
邱苹回过头来。「小童,等我和他算完帐再回来找妳泡汤。」
「这是怎么一回事?」童言真自言自语的,根本没想到会要谁回答,不料还在一旁的韩定以倒是接了话。
「别管他们。以邱苹的个性,她不会吃亏的。」才怪!这是安抚童言真的话,遇上侯禹呈这只老狐狸,邱苹就得等着被拆吞入腹。
「经理!」她像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该在这里,那我应该在哪里?」
「你该去陪董事长或总经理的。」
「他们自然有人会抢着去陪,我何不落个轻松。」
「那……我进去泡汤了。」还是快点闪人,「经理,再见。」她弯身鞠躬当成退场的结束动作。
「等等。」他怎么觉得她在怕他?以前不管他多疾言厉色或凶恶狠样,她都不曾怕过,可现在她怎么像只惊弓之鸟?
她杵在原地。「经理,还有事吗?」
「妳不是要泡汤吗?我陪妳一起泡。」自从知道她是那个曾和他有过短暂交集的学妹后,他看她的角度就开始在变。
那年有个小小身影陪他走一段长长的路,他虽然记不得女孩的长相,但这件事情却教他永难忘记。
有个女人偷偷的喜欢他十年。被爱果然是幸福和骄傲的,他心里头的滋味,就像尝了果糖似的甜蜜。
「经理,你别开玩笑了,这是女汤,你不能进来的。」呵呵,她傻笑。
「我们去开房间,在房间里泡温泉。」水之恋里有很多的套房,专供家庭或情侣泡汤。
「经理,你在说笑吧?!」
「我这个样子像在说笑吗?让妳以身相许妳都不怕了,泡个温泉,妳何必这么害怕?」很好,他总算小小的扳回一城。
「我是为经理着想。万一传到经理太太耳里……」她怎么从脚底开始冷了起来?之前敢说大话,是因为她相信他不敢,可是自从揭穿了那条项链的存在后,他的脸虽然还是一样的严正刚毅,可是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分诡谲的暧昧。
「我结过婚的都不怕了,妳怕什么?」他用她说过的话来回堵她,「况且,妳说过要报答我的。」
就算要泡温泉,他也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坦胸露背,在隐密的地方才能完全的放轻松,继而享受泡温泉的乐趣。
她只能硬着头皮乖乖就范。他是故意要吓她的,不会真要她的报答,她苦着小圆睑,只能在心里祈祷着。
看她一副要上断头台的模样,他是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他不是黄金单身汉,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很多女人想要也要不到,她却这副德性,让他感到有损男人威风。
他大方的带着她在柜台前要了房间,并请柜台送一些酒类的饮料进房间。她却缩抖着身子,拚命躲在他背后,就怕被人认出来是她。
完了!她的名声在一夕之间全给毁了,以后她要如何在建隆集团里立足?虽然盖棉被也是可以纯聊天的,但是有谁会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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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童言真的尴尬,韩定以一屁股的就在双人床上坐下。
这样小小的捉弄她,让他的心情愉悦到极点。
她立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好握紧随身的背包,怯怯的在沙发椅上坐下。
服务生送来香槟类的果汁酒和一些小饼干后,替他们关上那扇暧昧的房门,杜绝了门外的一切。
要是让邱苹知道她和韩定以来开房间,邱苹一定会对她破口大骂。她一向没有那种脑筋,猜测不出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况且光从他那种寒冬似的表情,她也窥探不出什么名堂的。
「妳不是要泡汤吗?」
他一出声,她就直挺挺的被吓得跳了起来。「我--我不泡了!」
「妳天天嚷着说这里的硫磺泉可以养颜美容、消除筋骨酸痛的,不泡那多可惜,下次妳不一定还有这个机会可以进来水之恋。」
「你--你偷听我和邱苹说话?」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一定是偷听来的。
「我需要偷听吗?就像邱苹要妳小心我这个会偷腥的男人,我也没有否认呀。」他从双人床上坐趄,不顾她红苹果似的脸蛋,像是没事人般,走到浴室门口。
他一定是顺风耳转世的,不然她和邱苹的轻声细语,他怎么也有办法听见?不能坐以待毙,心头愈乱,愈会处于下风,愈会被他亏。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他根本从来也没正眼瞧过她一眼,十年前她就知道了,她何必这么穷紧张?
她从沙发上站起,走到他身边。
「经理,你要一起泡吗?」
「妳愿意跟我一起洗鸳鸯浴?」他的表情有些软化,不再硬梆梆的线条。
「你是我崇拜和迷恋的偶像嘛!」
「真的?」他考虑着她话里的真假。
她一脚跨进浴室里,对他扬起天真的笑靥,再出其不意的将还挡在门口的他往旁一推,然后用力将门给关上,快速的落上锁。
她的动作漂亮一气呵成,没给他丝毫阻挡的机会。当然啦!他也是故意顺势而为,不然娇小的她想要推开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不过她还能处变不惊,还能用话拐骗他,他倒要对她一向胡涂的脑袋另眼相看了。
「小童,妳不能一人独享温泉,让我进去。」他还在门外说着风凉话。
「经理,我先帮你把浴池洗干净,待会儿你就能进来泡了。」童言真背抵在门板上喘着息。她是真的很想泡温泉,谁让她这么怕冷,泡完温泉后可以让她热呼呼一整个晚上,她只好出此下策,先将他拒于浴室外。
「小童,妳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想和妳洗鸳鸯浴,让我进去。」幸好隔着门板,否则他这么辛苦的憋忍住笑意,一定会在她面前穿帮。
「好呀,等下就让你进来。」等她享受完就让他进来。
足足有五坪大的浴室,里头有着石头砌成的浴池,还有三温暖设备的烤箱,她扭开水龙头开始放水,让水声掩饰自己的心跳声。
不管了!她要好好享受这么高级的地方,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做温泉SPA,关于经理的情绪,等她泡完澡再来伤脑筋。
韩定以走回大床,然后和衣呈大字形躺下。
被董事长总经理轮流的灌酒下,看来今晚的酒是喝多了,不然他怎么会调戏起小童?
揉搓着发胀的太阳穴,烈酒的后劲开始发酵。
小童用十年的时间崇拜他,他却用十年的时间在一个不值得的爱情里和挫败的婚姻里打转,他怎会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这么不堪的事情上?
一直舍不下的感情,其实又有什么好眷恋的?
要离婚,翁晓欢不肯,宁愿让两人相敬如冰、分房而眠,也不愿放两人自由。
禁锢的心何时才能解脱?他和翁晓欢都是好强之人,就算婚姻走到这步田地,周遭的亲朋还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危机。
他该如何做?才能彻底和翁晓欢有个了断?是不是心要够狠,才能换得心灵上真正的自由?
当童言真从浴室走出来时,已经换下一身参加宴会时所穿的正式服装,改穿上放在背包里的运动衣服。
本来她还忐忑下安的想着要如何面对他,却在大床上看到沉睡的他。
怎么连被子都没盖?
她将背包搁在电视柜上,走到大床边,掀起棉被替他密密的盖上。
细数着他长长的眼睫,游移过他挺立的鼻形,来到那两片优美的唇畔。他还是这样的迷人,依然令她心动万分,只不过昔日小女孩似的盲目崇拜,如今已变成说不出口的暗恋。
对!她在单恋他。自从他莫名其妙的在营业处上任后,对她的生活就像投下一枚超级炸弹,炸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乖乖的弃械投降。
这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的心还能承受多久和他朝夕相对,却要装着毫不在意?
她喜欢他已经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就算他现在还是单身汉,也是个镀金的单身汉,绝不会看上平凡的她。
作作白日梦可以,毕竟他已经有了翁晓欢。
真想知道那年翁晓欢拒绝了他之后,他是如何挽回翁晓欢的芳心?
十年来,因为范明茜这个死党的交友广阔,都会听到多方人马的八卦消息。因为范明茜知道她超级迷恋韩定以,于是都会将无意中听来的关于他和翁晓欢的讯息转述给她知道。
人就是这样,一旦将某个人的身影烙进心底后,就会特别的想知道那个人的近况,甚至想知道那个人过得好不好。
看来她是很难自拔了。
在她陷入沉思的同时,韩定以早因为她盖被子的动作而清醒了过来。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忍住不去张开眼睛,就是想等着她还有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结果等呀等,她并没有扑上来,也没有偷偷对他不规矩,他能感觉的只是那道注视着他的柔情眼神。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她像恶虎?还是期待她的骚扰?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掀开单眼皮大眼,却看见她如入了定的僧,一动也没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牵引着他的嗅觉神经,混合着脑子里的酒精作用,起了不知名的化学变化,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一拉,带进了他的怀里。
「啊!」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叫。
他翻转过身,隔着棉被,让她在下他在上,他全身的重量都在床铺上,只有一条手臂横放在她腰际。
「妳在看什么?」他问得柔情款款。
「没有!」她急急否认。
温泉的热度让她全身血气通红,现在更因为他的拥抱而火上加火的灼烫着她。
「我以为妳想吃了我。」
「经理,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那么几瓶酒,我怎么可能喝醉?」
「威士忌不比啤酒,酒劲很强的。」她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却是连动都没动。
他的手不安分的游移过她的脖子。「项链呢?」
「我收起来了。」
「为什么?」
「本来就不是要送给我的,我没想到你会发现,再继续带着好象有点说不过去,如果你要要回项链……」被他发现的难为情,让她那天回去后,就将项链深锁在抽屉里。
他晃了晃脑袋,「要回项链做什么……」他的眼神有着迷蒙的光圈,就如同那年一样,他静静的看着她,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以为她会跟我在一起是被我的真爱所感动,」他苦笑两下,「谁知我只是她排遣寂寞的宠物。」
「经理……」她呢喃。
「上了大学后,在一次的校际联谊会上我们又遇见了,她对我微笑、对我示好,对我表示她只是女孩子家的矜持才会拒绝我……」他抬起手臂,手指轻拂过她额上的刘海。「我重新燃起希望,又开始追求她。」
「经理……」
「我们谈了一场恋爱,可是她眼里始终看着条件比我好的男人,我知道她在骑驴找马,她一直在找她心目中有能力的男人。」他的声音飘远而淡薄,听不出曾有的爱恨情仇。
「经理的条件这么好,又会念书又会玩乐又能体贴别人又风度翩翩……」她气自己的口拙,平常怎么不多背一些四个字的成语!
「妳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才不是呢!」她难为情的撇了嘴。
「她的眼里只有医生、音乐家、律师、会计师这种有身分地位的人,才配得上她高贵的格调。她一直游说我转系,可是我偏不想去念我不喜欢的东西,于是大学四年,我们分分合合多次。」
她不平的说:「你学的材料科学工程是现在最热门的高科技产业,一点都不输给医生、音乐家、律师、会计师的!」
「那是近几年才流行的,十年前材料科学工程是个冷门科系。」
「那后来……」她实在很想知道接下去的发展。
深沉的睡意袭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后来……她被更好的拋弃……」他的话断断续续,最后隐没在他半启的唇瓣里。
这一夜,他躺在她身边叨叨絮絮的说着许多话,最后在她呼吸的包围下安稳的睡去。
她睁亮着眼看着天花板,却不知该怎么入睡。
幸好家里没人在,爸妈趁着特休,带着两个正在放寒假的妹妹到日本旅行去了,否则她的夜不归营,可能会急坏一家子人
她可以现在就走人,可她竟舍不得他,更心疼他一路走过的感情路;不用他明说,她的脑子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他和翁晓欢之间的暗潮汹涌和冷若冰霜。
他是不快乐的,才会让他的情绪一直处在暴戾边缘,他需要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于是他将全付精力用在工作上,之前的她不明白他的个性为何会改变这么多,现在终于明白,十年的时间是可以磨损一个人的好性情的。
偷偷瞧他一眼,她心跳如战鼓般的响彻云霄。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情?
是因为她是值得他信任的人?还是仍然把她当成陌生人在诉苦?或者他已经醉到胡涂了?
她不敢去细想,也无法细想,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给他稳定支持的力量,给他满满的关心。
拿开他搁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翻身下床,先替他盖上棉被,然后走到沙发上半躺着,再替自己盖上厚外套。
今夜能够这样看着他,或许是她最幸福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