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紫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彩衣,将谨儿哀哀呼饶的模样想象成是她。
舅母向来没有容人的雅量,彩衣又是个不会谄媚奉承的丫头,独自一人待在孟家,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不知道她被责罚时,有谁能够去救她?
若是能将她接来同住就好了,只可惜她至今都还没有机会见到侯爷一面,又如何能对他恳求呢!
老夫人对她又甚有成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铁定是不会答应她,该怎么办呢?
该如何才能知道彩衣的情形,两人才能够再见面?
轻轻喟叹一声,她坐了起来,随意披上一件衣裳。
今夜真难以成眠啊!
更想出去走走。
回眸望了望侧边的小房间,春花、秋月必定正热睡着,或许她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到外面走走再回来也说不定。
况且现在已经是二更时分,府里的人应该都睡下了,没有人会发现。
上次去的卉园,百花争艳,景致绮丽,不知道夜,晚的景色如何,是否别有一番风情呢?真想再去一次。
难得的,她提起生平最大的勇气,瞒着春花、秋月,小心翼翼的打开房汀,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如轻蝶飞舞般奔向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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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在卉园的花海中,纪轩仰望着星空,想着数月前在这里遇见的女子,她像突然掉落凡尘寻找羽衣的仙女,找着了霓裳就翩然回天界,任他怎么也通寻不着。
虽然有缘再见,却是匆匆一瞥,连带走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而询问柳双双,她也推托没有瞧清楚,更直言不认识其他人。
可是从她闪烁的神情,纪轩可以断定,她不是完全不知道,而是不愿说。因为她怕找到那名美丽的女子之后,他会喜欢上那名女子,而冷落了她。
但是,不管她肯说与否,他都一定要找到她,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找出来,禁锢在身边生活一辈子。
突然,寂静的卉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梦里才能相见的仙子出现在园里,那纤纤身影轻盈的漫步在百花中。
美丽的她并没有发现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她展开双手尽情的飞舞在这寂静的卉园里,享受百花绽放的花香,直到一只骤然钳住她的手,她才骇然的惊醒。
“啊!”紫萝惊惶失措的想逃开。
无奈被他紧紧抓住,拥在怀中。“又遇到你了,我以为仙子回到天界,再也不会下凡来了呢。”
他的脸轻浮的欺近她,汲取她身上沁人的香气。
“我不是仙子,公子记错了。”她是偷跑出来的,只想觅得一时的自由,却不料陷入这名恶徒的手中。
这该如何是好?
上次的一幕历历如昨,教她久久难忘。
“是我记错了吗?那更该好好的抓住你,不再让你逃走才对。知道吗?自从上次见你一面之后,我就常常等在这里,就为了再见到你。”为了确定这次是真实的,而不是在梦中,他霸道的吻住她。
“公子,别这样。”紫萝努力的闪躲。“若是让旁人看到,有损公子名誉。”她想以此来喝阻他。
纪轩狂声大笑,她怕别人瞧见,他可不怕。
最好是把府里的人都吵起来,让所有人帮忙看住她,那就不怕她再跑走了。
“住口……快住嘴。”怕他吵,又怕他笑,孟紫萝慌忙的捂住他的嘴。“求求你公子,别出声,吵醒人就不好了。”
她禁不起出事,也不能出事。她不想惹祸,但祸偏偏招惹上她,她只不过希望平平静静的过日子而已,却总是无法顺遂心愿。
“好,不笑。”他反手握住她的玉手,将它放在嘴边轻啄,眼神则放浪不羁的直盯着她。
那眼神教她心荡神驰,连忙将手抽回。“公子,你快走吧!”她忙不迭的转身离去。
但没走几步,又被他拦腰抱住,抓回怀里。
他为什么总是缠着她,不肯放开她呢?紫萝又急又气,“公子,求求你让我走吧!”
若是让人看见她跟一名陌生男子在一起,一定会招来闲话,还有老夫人的责罚,到时恐怕就不止被软禁在霓霞馆而已,也许被赶出去也说不定。
届时苏州孟家她无法回去,那又该上哪儿去才好呢?
看出她在害怕,纪轩更肆无忌惮的放声狂笑。“你怕别人看到是不是?”他轻执起她的下巳,气息拂在她脸上,脸近得几乎贴上她的唇。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可以保证不被人看到,也不会同人说。”
邪恶的气质令她一身寒颤。
明知道他没好意,却又脱离不了他的禁锢,紫萝急得眼眶泛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但是公子必须先放开我才行。”只要他一放开,她立即就跑。
早清到她的小脑袋在想什么,他嘴角一弯,更加霸道的将她抱住,滚躺进花丛里。
“不,不放开了,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我想你跟我过一辈子。”禄山之手倏地伸向她的襟口,将她的衣裳拉开。
“啊!”紫萝惊得尖叫,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他的强悍之气。
此刻她的脑中闪过一幕幕可以预知的下场,她将失去清白,将成为人人唾弃的不贞女子,面临被逐出府的命运。
天啊!谁来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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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雨过后,留下的只是他的满心欢愉,和她的悲怆泪颜。
“你恨我吗?仙子。”纪轩伸出一指抬起她哭泣的面容,那梨花带泪的模样,教他心生不舍。
“别碰我。”她撇头躲开他的碰触。“我不是你寻找的仙子,也不是你想要的人。”她赶忙离他远地了
“是不是我要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倒是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呢?”纪轩柔情的用双手捧起她的脸,不允许她再逃开。
“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她只觉得可悲,命运何以如此一再捉弄呢?
如果她没有嫁来太原,没有住进指挥使府,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今后她哪有脸见人呢?
妇德女训之书中曾经告诫过,失去贞节的女子,惟有一死才足以谢罪,而今她似乎也只能效法古人,咬舌自尽了。
猛然瞧见她的举动,纪轩大吃一惊,连忙扣住她的双颊,逼她将牙齿松开。即使发现得早,她的舌头也已咬伤,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傻瓜,你这是干什么!”她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不会负起责任的男人吗?
“我只觉得羞愧。”她垂眸而泣,不愿再见到他。
假三贞九烈的女子他看多了,像她这样真的想一死的女子,他倒是第一次看见。
他柔声一喟。“你在想什么呢?我会负起责任,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天亮就派人去提亲。”这是他早就下的决定。
今生今世,他一定要娶到她。
他想就能吗?紫萝惨然的摇头。“我不要你负责任。”
事实上他也负不起,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侯爷的妻子,又会如何的害怕?
有那么一股冲动,她想告诉他,想看他惧怕、后悔的表情;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更陷自己于绝境而已。
“莫非你已成亲?”纪轩忽然想到这个可能,但只刹那,他便一笑的摇头,排除这个荒谬的猜测,因为就在刚刚,他才强夺了她的清白之身。
“就算你是已婚之妇又如何,我绝不会放弃。”
即使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他眸瞳里的坚决令她茫然,难道真如他所言,他对自己是一见钟情,从数月前的一面就思慕到今!
“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他毫不思索的回答,温柔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的秀发,让发丝从指缝中滑落。“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即将属于我。”
好霸道的喜欢,这种情感使她害怕。“你却伤害了我。”
“伤害,只是为了确保能拥有你而已。”他笑得如周边盛开的花卉,开心而灿烂。“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吗?”这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的。
他不想再仙子、仙子的叫她,虽然她美得更像下凡的仙女。
“我……”她犹豫该告诉他什么名字才好。
“你不想说?”眸瞳一眯,他立刻察觉她的动机,出言恫喝道:“如果你说出假话,我会让你后悔,我会翻遍指挥使府,甚至太原,也要把你抓出来。到时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家人,都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无清的脸、残忍的威胁都惊吓了她,她紧张的舔舔唇, “不,不是,我……我只是不好意思告诉你而已,我……我的名字叫……孟彤。”求上天原谅,她暂时冒用了表姐之名。
如此只是不想让他知道紫萝之名,而察觉她少夫人的真实身份而已。
“孟彤。”纪轩细细的咀嚼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的侧着头看她。“你来自苏州?”
吓!他怎么知道? “不……不是。”她惶恐的摇摇头,着手整理依然紊乱的衣衫,借以回避他犀利的逼视,
“是吗?”他口气中的柔意略减。“天快亮了,你回去吧!”他伸手扶她起来,牵着她缓缓的走出卉园。
他肯放他走了!
她心中涌起一股欣喜,接着是一份怅然,她有些失落的水眸望着他。“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个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她想永远将他记在心底。
他的手似不经意的抚过她雪嫩的脸颊,引起她一阵轻颤,“你希望知道?”
她愣愣的点头,然后又急切的摇头。“不,不用了。”知道又如何,他们是不能再见面了。
“我走了。”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她低头匆匆的逃离他的身边,怕自自己再回头。
一回头她就走不了了,一回头她怕自己成为人人唾弃的淫妇,一回头……怕会求他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囚禁她的牢笼。
所以她尽力的奔跑着,急着远离他,怕自己会作出错误的决定。
跑过假山、小径和竹林,她终于回到霓霞馆,匆忙躲人房中。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一双眼睛默默的追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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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晚之后,紫萝再也不敢在夜间出门,连霓霞馆的大厅都不敢踏出一步,常常一个人发呆,一坐就是一天,时间在怔忡中流过都不自知。
春花、秋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去打扰她。自从数日前她救了谨儿之后,她们对她的态度明显的改变,不再放肆和瞧不起,相反的以诚敬的心侍奉。
对身为丫环的她们来说,一个善良仁慈的主子是她们最期待的,可是偏偏那些身为主子的人,总是颐指气使,一点也不把他们这些下人当人看,稍有不满,轻则打骂,重则逐出府或转卖他人,毫不悲悯他们可怜的身世和苦苦的哀求。
紫萝在指挥使府内,虽然没有权力和地位,且还被侯爷遗弃,被老夫人仇视,但她仁慈且宽大的心令人敬佩,比起那些把怒气和怨慰发泄在下人身上的主子,她真是好太多了。
也因此,她们在老夫人的面前尽量替紫萝说好话,不再挑剔她,也不会限制她太多的行动,冀望有一天,老夫人能消除对她的坏印象,开始对她改观。
所以府里许多不知情的下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都开始悄悄的议论,除了为她抱不平外,各种臆测也纷纷出笼。
有人说,老夫人的生肖跟少夫人的生肖不合,同样属猪的两人生辰相克,所以老夫人和侯爷才会不喜欢她。
也有人说,少夫人在娘家时另有所喜欢的人,是侯爷横刀夺爱以重金厚聘强娶过来,所以少夫人才会郁郁寡欢,终日待在霓霞馆里不肯出来。
更夸张的是,还有人说侯爷娶少夫人是奉命行事,因为少夫人的娘家是京里有权有势的大官,侯爷不敢拒绝才勉强迎娶,结果造成一对永不相见的怨偶。
惟一不受传言影响的是正在互相争宠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的她们,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些闲事,她们惟一担心的是,谁霸占了侯爷的心,让他最近都没有回到房里来,猜想对方究竟施了什么媚计,将侯爷的心迷住了。
她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些日子纪轩都在霓霞馆附近逗留,注视着馆内的一切。
“少夫人,谨儿来看你了。”秋月拉着谨儿的手,满面笑意的走进内室。
正在沉思的紫萝没有听到她的叫唤,直到两人来到身边,连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哦,谨儿你来了。”
她竟然想那个男人想到出神。
收回思绪,带着柔美的微笑,她牵着谨儿的手到圆桌前坐下。“怎么样,伤好一点了没?三夫人有没有再刁难你?”
少夫人一点也没有主子对待下人的气焰!
谨儿感激的摇头,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少夫人,谨儿今天来是要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菩萨心肠,今日谨儿可能就要成为三夫人的棍下冤魂了,谢谢你……谢谢你。”她不断的叩头道谢。
“快别这么说,赶快起来。”紫萝忙扶起她,拿出手绢为她擦干眼泪。 “我听说三夫人失窃的东西找到了,以后她不会再为难你了。”她牵起谨儿的手重新坐在椅上。
秋月送上一杯水,道:“所以这一切都要感谢少夫人,如果她那天被打死了,这个冤情一辈子都无法洗清。”一想起三夫人的狠劲,她至今还余悸犹存,暗暗感谢上天,幸好她服侍的人不是三夫人。
“别这么说,我相信三夫人也不是故意的,现在她心里一定也很难过。”紫萝以她怜悯的心,来想象柳双双可能有的悔意。
只是这句话听在三个丫环的耳里,却更显得讽刺,因为三夫人非但没有反省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害得在她身边服侍的奴婢人人自危。
“谨儿真羡慕两位姐姐,可以留在少夫人的身边伺候,不像我……”苦难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她难过的低下头去。
紫萝无言以对,因为这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事实上自己的处境又比她好多少?
“心的伺候她我相信三夫人会喜欢你的。”也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闲谈几句之后,谨儿不敢多留,很快的告辞,春花和秋月送她到门口。
谨儿走后,她们刚转身要走回屋里时,蒋震天从远处走了过来。“春花、秋月。”
两女赶忙躬身行礼。“蒋副将,又来见少夫人!”
蒋震天朝霓霞馆走得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虽然她们有心隐瞒老夫人,可是他们一个正值盛年,一个花样年华,这样的情形很容易在府里引起闲话,到时就算她们不说,老夫人也一定知道。
那时,势必引起一场祸端。
“所以,为了保护紫萝,她们互看对方一眼,决定请蒋震天离开。
“紫萝在休息吗?”他直接往屋里走。
两名丫环忙往前一站,拦住他。
这举动令蒋震天疑心,焦急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紫萝不舒服?”他忙着推开两女往里面奔去。
糟了!
两人一慌,迫在后面喊道:“蒋副将,天快黑了,少夫人恐不便见客,你请回吧!”
“怎么回事?”紫萝从内室走出来,看到这慌乱的一幕。
“紫萝,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人不舒服?”蒋震天关心的跨步上前,拉着她的手急问。
这个动作太唐突,紫萝矜持的缩回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得乱了分寸。”感觉到自己的动作突兀了些,蒋震天不自在的摸摸脖子,口拙的解释。
“没关系,春花、秋月,什么事?”她转头柔声询问两名丫环。
两人相视一眼,心虚的低下头去。“没有。”
她们怎么敢告诉她真话呢?
少夫人心地善良,一点防备人的心都没有,完全没看出来蒋副将别有情意,还以为他只是来关心一下而已。
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
“没事?”可是两人的表情却教人无法相信。
“我看她们是太闲了,你该多找些事给她们做才是。”他越看这两名丫环越不顺眼,连他都敢栏,太不知分寸了。
两丫环背着他偷偷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逗得紫萝噗哧一笑,想不到她们也有俏皮的一面。
“怎么了?”只有蒋震天一脸茫然。
“没有。”她优雅的掩嘴轻笑,“只是想起在苏州的彩衣,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以前舅母骂她时,彩衣总是会不平的在背后偷做鬼脸,现在看到春花、秋月这样,让人不禁想念起她。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如果我有机会再去苏州,或者有人到苏州去的话,一定要他们到孟家去看看彩衣,将她的近况告诉你。”
紫萝点头,露出欣喜的表情,“真是这样的话,紫萝无限感激。”她弯身一福,先行谢过。
蒋震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一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搔搔脑袋,腼腆的将她扶起,“别这么客气,我尽力就是。”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现在佳人如此拜托,他无论如何都要替她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