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扁著嘴,戒备的双眸死瞪著简品惇递上来的现金支票。
在她与他一并搭计程车回到位於士林的简家後,他留她下来喝杯咖啡,并且——立刻开了一张支票给她。
「这是什么意思?」花漾双手背在腰後,倔强地不伸手碰触他指节间所拈夹的薄纸。抬起头,落在简品惇脸上的目光转为幽怨。
「这些日子的所有开销,这样应该够吧。」
「什么开销?」她对著面额十万块的支票蹙眉,用著看妖怪似的眼神看它,背後的双手抡得更紧了。
「住院时的医药费、你所添购的物品、好几顿的食物,以及你费时费力的看护工钱。」加加减减这个数字应该不会太离谱。这些天也花了她破万的金额,他本来就没打算占她便宜,加上她只不过是个还在求学阶段的小女生,吃住用全赖她自己,能省些钱对她日後是有利无弊,这笔钜款理所当然由他来支出。
「那是我自己甘愿付也应该付的呀!一点小钱我不看在眼底,你快把支票收回去!」花漾反应很激烈,本来应该是价钱谈不拢才会拍桌大吼,鲜少有人是因为拒收支票而狂吠。
「这些天你花的钱很可观,超过了你『应该付』的范围,我宁愿你将钱花在学费、买书上,甚至是打扮自己的置装费。」
「我还有钱呀!你说的那些花费我都还有钱可以去支付——」
「照你这种挥霍的速度,你帐户里的一千万元很快就会归零;接下来你怎么办?」不想和她吵,他只是说著理。
「……再去向他们开口就好了……」花漾句中的「他们」,当然是指那对劳燕分飞的无责任父母。
「开口向人要钱的滋味不好受吧?不仅仅要看人脸色,说不定还得受气,你甘愿承受这些吗?」见她低头不语,心底的倔气在俏颜上一览无遗,他就不信她有多大的自制力去对她父母忍气吞声,恐怕太难她所难了。简品惇再道:「你身上的钱只要小心花用,足够让你一路读到大学毕业没问题,之後找到工作,生活能仰仗自己时,岂不是比较好吗?」
「我没打算读大学。」
「为什么?」
「我讨厌上学,也觉得学校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上头,反正最後都是要找工作,只是早晚的问题。」
「读不读那是看你自己决定,我不能干涉,只要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学历并不代表一切,只是学历的等级差别会在求职的路上造成不一的困难,这是社会现象。「对了,你是读什么科系的?」
「会统。」
「你没兴趣?那你喜欢什么?」她要是敢说飙车打架,他会不顾一切在自家客厅教训小幼苗。
「……我不知道。」看穿简品惇单单右眼所传递的无声警告,她微吐舌,咽下那个本来到口的答案,给了一个茫然的回覆,「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反正她的人生很无趣,无趣到连想都会让她直打哈欠。
「兴趣是要自己发掘的。」
「那你的兴趣是什么?」趁著闲聊,多挖一些他的嗜好和隐私。
突然被反问,简品惇微愣了会。
「你看你看,自己拿道理教训人,可是自己也做不到,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难懂。」花漾难得捉到他被问到无言以对的机会,反唇相稽一番。
兴趣呀……和人在法庭上吵架算不算兴趣?当一个人的工作占了生活的大部分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培养兴趣吗?
这一次,简品惇无法反驳。
「你可以把我当成借镜,不要重蹈覆辙。」他是不良示范。抓过她的手,将十万元支票塞进她的掌心,「收下吧。」
「我不会去兑现的。」收不回手,只能任他牢牢收握她的五指山,她故意抡拳抡得死紧,将那张支票给拧烂。
「那我用转帐的给你。」反正付钱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简品惇,我不要你的钱!」她吼,这人是故意装傻还是完全没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呀?!
「你在坚持什么?」
「坚持不让你用钱将我的好意给扭曲!」手上的支票滑了下去,花漾像是要辅助自己话语中的厌恶,脚丫子立刻在上头跺了几脚。
「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就有!」
以为拿一张支票就可以打发掉她?然後接下来就是朝她挥挥手,说:「钱我已经付清了,你我再无瓜葛,可以滚了。」再大方将她踹出大门了是吗?!
「这种伎俩……这种伎俩早就有人用过了,拾人牙慧也太了无新意啦!换个创新些的版本!」她再吼道,声音差点哽住。
简品惇不明白她为什么摇身一变又成为满身硬刺的小刺猬,正准备螫伤任何企图触碰她的人。
「我只是想补贴你。」这小妮子在发什么飙呀?
「你只是想花钱打发我!」她一边跺支票,一边看起来很像气到跳脚。「你直说就好,只要一句『没你的事了,滚!』我就会识相地滚出去,拿钱羞辱人算什么!」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我拿钱羞辱你?我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了?!」简品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蹂躏地板上的支票以及她自己的脚。
「现在!」她又回吠道,「钱不代表一切,别以为用钱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
他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默契用区区十万块就可以买断的吗?!
猛地,她的话被截断,双边脸颊落入他的掌握中,被迫与他鼻眼相对,简品惇虽然少了左眼的辅助,但那股气势还是很完整地在右眼眸间凝聚。
相较於她的嚷吠,他却只像在说话一般的沉稳。
「我开支票给你的原因很单纯,只是不希望你为我花太多不必要的开销,我的经济状况比你好,这一些些钱对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是却足够支付你两个学期的学费,你该替自己多打算,而不是一味以为自己户头里的存款永远不会有用完的一天。」瞧见花漾蠕著唇想插嘴,简品惇稍稍施力挤压她的脸颊,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我不认为钱可以代表一切,也从不以为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我和『他们』不一样,绝对不会用钱来切断感情,就像你想花钱买来任何东西补偿我一样,我也不过对於你这些日子的破费感到心有不安,如此而已。」
她的眼眶湿润,看在简品惇眼底清清楚楚,只是目皆里的水珠没有聚集成泪,她红了鼻头,瞧他瞧得非常认真,也瞧见他右眼里的认真。
等了十秒,花漾没再挣扎,尔後用力点了一下头,简品惇也放开对她脸颊的箝制。
「把刺给收起来,小刺猬。」拍拍她的短发,是安抚。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收你的钱……」低著头,任他的手在她发上梳动,她享受这样的亲昵,却也更害怕这样的亲昵——害怕一旦太过享受,他却撤收了所有,她的失落感会将她淹没。「免得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时……你就有藉口来轰人……」
「好吧,随你的意思。」看她这么固执,他再坚持下去就显得像两个小孩子在争执了,不妨将这笔钱逐步拿来买些对她有益的东西,再用赠送的方式慢慢补偿她,这样她就该不会坚决反对才是。
花漾讨厌自己的无理取闹,却又失控地在他面前要脾气,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她极度厌恶地想滚回家去反省一番。
「我只是很怕你拿钱叫我走……」良久,花漾哽著声音道,那声音里也有著更多想强压哭音的努力。
「不会的。」
花漾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双手在他腰後纠缠,那是不带任何情欲挑逗的依靠,用著全心的信任,依靠著他。
「不要拿钱来认定我的价值……」
简品惇明白,多少钱都不够衡量她的价值,若碰到愿意将她捧在心口上的人,她是无价之宝,而不是像她的混蛋父母,以为给了一笔钱就算尽了父母责任,若她要告人,他有把握让她成为史上头一个获得钜额补偿的被弃女儿。
他俯在她耳边,轻喃著一遍又一遍的「不会」,也细碎地诉说些安慰人的话,但他越是说,她的头便越垂越低,交握在他身後的双手却更加施力,然後低低哭了起来,又哭又笑,笑弯的目皆终於将眼泪逼离了她的眼底。
简品惇只是想安慰她,像一个哥哥安慰妹妹一样地安慰她,或许给她一个拥抱、或许借她一个可以哭泣的肩膀,脑子里转动的也全是这个念头——可是,在他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的唇已经烙在她的脸颊旁,尝到了满布在她肌肤上的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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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後,简品蕴踏进她向来极少涉足的书房,因为里头全是些厚度达到十五公分以上的厚重法律书籍,一方面是不打扰简品惇办公的正事;一方面是书房里的「课外读物」远远提不起她的兴致。今天她很反常地进了书房,也很反常地在书柜上东摸西摸,不时取下法律书籍来翻翻看看。
简品蕴选定了一本书,喉头一清,朗声诵读:「儿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条例第二十二条,十八岁以上之人与十六岁以上未满十八岁之人为性交易者,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新台币十万元以下罚金。第二十三条,引诱、容留、媒介、协助、或以他法,使未满十八岁之人为性交易者,处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得并科新台币一百万元以下罚金。」砰的一声合上书本,简品蕴趴在大书桌一角,抬头正巧挡住了简品惇正在处理的case文件,「啧啧,哥,你是高危险群耶!」
简品惇没理会她,抽开文件,换个角度继续看。
「我看到你亲未成年少女。」简品蕴没因为他的不理睬而觉得自讨没趣,迳自再说道。
「亲脸颊在国外是礼貌。」
「是呀,可是在台湾很可能被告性骚扰,这种案子你也处理过,不是吗?而且如果不是我不小心打扰,按照那样的速度,再两秒就亲到嘴巴了。」害她一直觉得自己那时像颗菲利浦大灯泡,坏人好事,通常这种事都是白目配角在做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沦为这种角色,唉。
简品惇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发出了重叹。
蕴蕴说得没错,那时如果不是到药房买纱布的她回来,震醒两人,他会吻花漾,绝对。
他的举动,超过一个哥哥该有的行为,就算换成他的亲妹妹嚎啕大哭,他也不可能为了安抚人而如此对待蕴蕴,他明明没有半分逾越的想法,也那么单纯想分担花漾的不快乐,但他的举止似乎不受他控制,最早之前那次的不想英雄救美,接著是这次的安慰事件,让他向来总是骄傲自豪的自制力沦为笑柄,这算得上……晚节不保吗?
「蕴蕴,我衷心感谢你适时出现。」这句话,出自肺腑。
「为什么?!」得到这个答案的简品蕴反倒惊呼,她本来还以为老哥会赏她几句「不会晚点回来」的责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花漾没希望了?」
「蕴蕴,她只是个小女孩。她甚至比你还小好几岁。」他都觉得两人站在一块颇有父女的架势。
「小女孩总会长大的。」
「我知道小女孩会长大。而且会为了那个属於她的人而变得更美丽。」
「所以你那句『她只是个小女孩』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这是最大的问题。」
「照你这么说,今天有个女人,拥有花漾的身高、体重、娃娃脸五官和个性,唯一差别只在於她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你就可以接受?」
「你的问题太绝对,我不回答。」
「我替你答——对。因为这样你这个学法律的,不会认为自己像个恋童癖一样诱拐未成年少女。」知兄莫若妹,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她好歹也将他的脾性摸透透了。「如果你在小女孩长大成漂亮女人之後就不喜欢她,那你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恋童癖,可是如果她长大了、成熟了、甚至是变老了,你对她的感情始於如一,那充其量只能算是美少女养成,不过是你提早遇见了她,这样想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男人,一遇到自以为严重的问题就会猛朝牛角尖钻,越钻越进死胡同,却没想到只要掉个头、转个念,後头就有一条光明大道。
虽然有时候这种莫名其妙的固执会让人想推他一把,可是男人心里一不好受就会反应在行为举止上,到最後辛苦的却也是女人呀,还得负担男人的阴阳怪气。
「哥,我有没有在你的死胡同里杀出一条明路?」
「蕴蕴,你别搅和了……」脑子里的思绪已经够乱了,别再助它一臂之力往更混乱的方向走。「我对那种小丫头没有欲望……」
咚咚。骗人,心里有声音在反驳他。
咚咚。说谎,脑子里有人在反驳他。
别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哥,她都没嫌你老牛吃嫩草,你还嫌人家青涩不入口噢?」很过分噢,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算她都觉得是小花漾吃了亏吧。
「这不是问题重点——」
「睁只眼闭只眼,什么问题都不算问题。」简品蕴一手作势捂在他的左眼罩前,「你现在正好符合这个情况,为什么不乾脆打蛇随棍上,喜欢她的部分,睁大你的右眼,瞧得仔仔细细;不喜欢她的部分,换用你的左眼,随便瞟个两眼。」反正他现在左眼也看不到东西,正好什么缺点都瞧不见。
「你是在鼓励我逃避现实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啦。」她不介意他换个说法,只要有所领悟就好。
「这是犯罪……」所有和未成年少女相关的法律条文本能地一条条在脑中跳跃,包括刑期和罚金——
「我又不是叫你一想通了就直接拐人家上床,那是犯罪没错。」对未成年少女出手,光儿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条例随便一条都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男人是禽兽,你没听说过吗?」只要开始陷下去,随之而来的欲望便会开始成形。
「听过。从小到大你和爸在我耳边不知道数落过多少次了,要我小心全天下的臭男人。」谁说女人的心眼小?男人的心眼也没多大好不好,还不是将自己以外的同性生物视为魔头,尤其是针对想染指自家姊妹女儿的男人更是虎视眈眈。「只是没想到自家的哥哥有朝一日会变成另一个女孩口中的『禽兽』,感觉好失落噢。」唉,她的「禽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出现,星座书上说近来一、两个月,是她桃花最旺的时候耶……
「失落什么,你的身分是妹妹,很难有人争得赢你。」
简品蕴乾笑三声,「话说的这么快,也不怕咬到舌头噢?」她都快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了哩,虽然她相信简品惇还是会很疼她,但心思绝对被花漾瓜分了另外一部分,至於这部分有多大,得看简品惇自己的认定。
妹妹的嫉妒呀,因为认知到自己从家人心中唯一宝贝沦为次等。
书房外,简家老爸从浴室出来,正叫唤简品蕴去洗澡。简品蕴从书桌上爬起来,「洗澡去罗。」
简品惇目送完她关门前的最後一抹贼笑。这小妮子,到底是来解决他的困扰还是加深他的困扰的?
他本来只想补偿住院那天对花漾的失言,为什么得费这么多的代价和烦恼来当补偿品?甚至於他完全捉不定何年何月何日才有补偿完毕的一天,他就得这么一直掏心挖市地将花漾的喜怒哀乐悬在心上,连同她的生活态度和教育情况还得一并揽在心里操烦?
还来得及抽身吗?
反正他和她的关联只架构在他受伤的左眼,现在他人也出了院,明天也准备回归正常工作轨道,而她也该到学校去当个好学生——或是继续跷课鬼混,那与他不相干,两人真正能交集的机会,几乎为零,所以要抽身应该……
如果他那时没吻她,应该来得及……
可惜,你吻了。
一道声音很快地敲醒了他的自我催眠。
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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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正常轨道的生活和工作,都是很忙碌的。
步出法庭,简品惇与辩方律师一改法庭上的针锋相对,倒像是朋友一样讨论方才席上那场「监护权」攻防战。法庭上双方各为了自己的当事人而唇枪舌剑,不过同吃律师这行饭,多多少少私底下都有些交情,更何况他们是同一所法律系毕业,要拉关系也跑不掉学长学弟之类的十八等亲。
「简律师,本来一听到男方请出你来辩护,这场判决我的胜算只有30%,可是今天看下来,我的当事人有80%的机会争取到孩子的监护权。」辩方律师笑容上的自信开始累积,一方面是满意今天自己的表现;一方面也因为觉得多年来与简品惇明争暗斗的大大小小开庭辩论,他终於有一回能胜得如此漂亮。「怎么受伤住院回来,功力变差了?」他笑觑著简品惇戴上眼罩的左眼,搭配他向来「汗草」十足的体魄,颇有九分西洋海盗头子或是中国剽悍将军的味道在。
简品惇将文件交给身边助理,从西装口袋取过墨镜戴上,「我觉得监护权判给母亲对小孩有利。」
这句话,解释了为什么他没有猛烈攻击女方在法庭上所提出的陈述漏洞。
虽然他是男方的辩护律师,男方的经济条件高於女方许多,健康情况也比女方来的更好,法院在酌定时,这些条件对女方的请愿相当不利,加上社工人员的访视报告在男方刻意造假下,让社工人员误信了男方对孩子集宠爱於一身,不过男方的再婚妻子对前妻所生之子的厌恶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敢打包票,如果孩子监护权落在男方手上,很快的,台北又要新增一码後母凌虐前妻孩子的血泪史。
「你是说,你在让我罗?」辩方律师脸色一垮,任谁听到这种话,都很难开心大笑。
「别这么说,我只是想让那个孩子有好日子过。」没必要将律师与律师间争输赢的暗斗加诸在无辜孩子的幸福上。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总说,能赢就好。」辩方律师惊讶从简品惇口中听到了……人情味?
简品惇行事风格向来是大家一清二楚的固执——对胜利的固执,他曾替几个黑道人物担任辩护律师,更曾让死刑犯改判无罪,即使他的当事人犯了九分错误,他也有本领靠一张嘴让九分错误全变成受害人所犯,在某些层面上来看,简品惇的道德观念时正时偏,端看他今天接的案子得泯灭多少天良而定。
今天,他改邪归正了?!
「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连我都不相信那句话是我说的。」看著助理和辩护律师的表情,好像他说出了911恐怖攻击是他一手策画的大新闻似的。
他只是……觉得有必要替那名牙牙学语的孩子争些权利,或许因为他的一念之仁,这个孩子不会变成第二个花漾。
是的,他想起了她。
想替她做些什么的念头移情到那孩子身上,让他向来只赢不输的固执被丢弃到脑後,以那孩子的利益为优先。
他,似乎被花漾给牵著鼻子走了。
「接下来,你可以把重点放在我当事人现任妻子身上,相信你会看到罩门。」临走之前,简品惇在敌对的辩方律师耳边撂下模棱两可的话,之後该怎么打赢胜战,就全凭辩方律师的领悟力了。
出了法院,简品惇直朝停车场走去。
帮了这厮,心里却没有太踏实的感觉,或许他没能帮到真正想帮的……那个小小女孩,花漾,在她曾面临相似的无助时,他没能伸出援手,这样的自厌想法完全冲掉前一分钟他还在庆幸能帮助另一个孩子的快乐。
「简先生,这样做好吗?」上了车,驾驶座上的助理显然对於简品惇今天法庭上的「失常」及方才那一番「泄漏军情」深觉不妥。
「我找不到不好的理由。」按下车窗,让凉风吹进车里。
「我们从没有输过任何一场监护权的官司……」传出去,在业界向来不败的声誉就被打坏了。
「那么这次就当学个经验吧。」简品惇望著车外。今天正好满一个星期,他与花漾完全没有联络。他知道她一直有在找他,可惜不是碰上他在开庭就是在开会,更惨一点是手机没电,两人像是完全没有缘分似的,连手机都和他们作对,他也曾想回电给她,可是每次闲荡下来时,都已经是好孩子该乖乖上床睡觉的深夜时分,他也不好打电话吵醒她。
像现在,好不容易他有空了,却是学校上课时间,他自然不会傻到这时拨电话过去问候她。这小妮子不知有没有乖乖上学去,还是正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
也许,等一下的下课十分钟,他可以拨个电话去听听她的声音,像之前住院双眼不便时,那样只能听到声音就足以让他知道她的表情、心情——
「简先生?一直盯著手机傻笑什么?」助理不经意瞥过,瞧见简品惇若有所思地注视著掌心机子,唇边衔著淡笑。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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