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Passion”员工休息室。
“小牧,”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对另一个刚进休息室、看起来有点颓废却十足洒脱有型的年轻男子问道:“听说你要离职了啊?”
“是啊!”牧云天回给他一个明亮的笑,走到员工置物柜前打开自己的柜子。那一笑让他那一脸颓废看起来爽朗不少。
“怎么不继续做了呢?不是做得挺好的?”另一个粗犷健美的男子加入谈话,他正细心地在为等会八点的热身秀准备着。
“快毕业了,要回老家去了。”牧云天从柜子里头拿出白衬衫、黑长裤、黑背心的制服,脱下身上的T恤与牛仔裤,换上店里的制服。
“回家?”俊美男子猛往自己身上喷古龙水,边出声问。
“是啊,小牧其实是很具传统伦理美德的,大学毕了业就乖乖回去继承家业,一个难得的好儿子。”一个一脸讨喜的娃娃脸男子边换制服边替牧云天回道。
“是啊!小牧可是个难得的模范青年哪!”粗犷男子也附和,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摆了个姿势,问着就站在他隔壁柜子的牧云天:“唉,小牧,你看我这样子还可以吧?”
牧云天先对那个健美猛男比了个“没问题、一级棒”的手势,穿戴整齐,关上柜子,转身面对众人,一脸有为青年的坚定表情,下一秒钟却突然露出一脸夸张的哀怨神情,“可是有为的模范青年却一大把年纪了还讨不到老婆……”他还作势“呜呜”了两声,引得一票人哈哈大笑。
“好啦!别在那耍宝了!”公关经理Peter一进休息室就听见牧云天的“怨叹”,笑骂着:“还说什么年纪一大把!难不成你是把我们这些年纪比你大的都算进老头子的名单中去了?”
牧云天豪情万千的拱拱手,“岂敢、岂敢,各位东方教主年轻有为、俊美不凡,岂是我这小小令狐冲所比得上的?”他的话又引得众人笑声连连。
“如果你不敢就不会有人敢了!”俊美男子笑道。
“唉。”Peter突然叹了口气,拍了拍牧云天的肩膀,“你实在是块料,只可惜你不愿下海,不然以你的资质,绝对有当上牛郎界第一红牌的可能性。”
只要有牧云天在的地方就有笑声,他是那种会让人真心喜欢的类型,嘴巴有点失酸却又不会太过分,甜起来时却又不会腻人,八面玲珑却懂得保持一定距离,就算称不上喜欢他,也一定不会讨厌他……他的这些特质,一千个人当中也不见得会出现一个。只可惜他来这里只是当个吧台里的调酒师傅,而且任凭这里的各主管怎么欢,希望他下海,他都可以四两拨千斤地轻松回掉……唉,真是可惜呀可惜!
“行啊!”牧云天倒也爽朗道,“不过等到那时恐怕你们也得在我填上铺满鲜花吊祭我了。先说好,我不要菊花或剑兰,我要洁白的海芋、优雅的茑尾花、明亮的向日葵、神秘的天堂鸟,最好再来点清新的薰衣草……”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各色各样的花啊,不然你要帮我种一株万年育或黄金岛也不错!绿意盎然或万紫千红我都喜欢!”
俊美男子翻了下眼,一副“谁在问你那个”的神情,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你一旦下海我们就得等着祭拜你?”
“因为呢,”牧云天像说书人似的清了清喉咙:“首先,我会先被我老妈的眼泪淹死。没办法,女人就是眼泪多。然后因为惹了我妈哭,所以被我老爸的乱棒打死。这也没办法,所有的老爸都容不得他的老婆掉眼泪。最后因为惹我老爸生气,所以被我家的牛羊马乱蹄践踏而死,这更无奈了,因为家里的牛羊马全都以我爸马首是瞻,谁跟我老爸过不去就是跟它们过不去……”说着,感慨的摇了摇头,“想我不过才活了二十几个年头,却得连死三次,这人生也真是够壮烈的了。你们说!这样我还敢下海吗?”
话说回来,也就因为他无意下海,所以对这些公关少爷们而言他是无害的,也所以才不会卷进这些公关少爷为争第一红牌而彼此勾心斗角的混乱之中,他可是个博爱的和平主义者呢。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全都停下动作看着牧云天,不确定他讲的是真还是开玩笑。那种情况对他们而言宛如另一个世界哪!
“牛羊马?”俊美男子率先回过神,“你们家是干吗的?屠宰场吗?”
牧云天摆摆手,“非也,非也!”接着认真问道:“我姓什么?”
“牧啊!不然大家怎么会叫你小牧?”
“所以喽!”他爽朗地笑起,“我姓牧,所以家里当然是开牧场的唆!”
众人又是一愣,“姓牧的家里就一定是开牧场吗?”娃娃脸天真地问。
粗扩男子拍了下他的头,“当然不是啊!你别听小牧在唬我们。”
牧云天笑得开怀,“唉,你们可别不信,我家真的是开牧场的啊。”
“哦!想不到原来你竟是一个卖牛奶的牧场少爷啊!”粗扩男子开他玩笑。
牧云天帅气地一甩头,一手叉腰,一手比出个“七”字形放在下巴,还故意秀台湾国语:“山顶的黑狗兄正是在下我啦!”
众人笑成一团,属于男人间的笑话与相处。
Peter也笑得弯腰,还是忍不住激牧云天一下:“暧!要你来兼个差都不肯,管你是牧场少爷还是山顶黑狗兄都没有用啦!”
俊美男子也道:“是啊,兼个差比起你现在这样摇酒杯更有赚头多了,时间地点任选,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你妈知道。”
牧云天换上一脸严肃,用童子军起誓时正经八百的语调说:“因为我爱我老婆。”
“你刚才不是说你没马子吗?”
牧云天一笑,“未来一定会有啊!”那笑让他看起来简直像个小孩子。
“那你现在在守个什么身啊?”
“因为我爱我老婆。”他又换上一脸坚定。
众人都笑他,“真看不出来你那么纯情啊!”
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坚贞的感情根本就不存在,尤其在这圈子混久了,甚至连什么是真都搞不清楚了,何况是感情?小牧算是他们之中难得的“好人”,所以他们才会喜欢与他相处、聊天。
“是啊!”牧云天又很哀怨地深深叹了口气,“我看起来就是一副那种花心大少的样子,可事实上我是很专情的。”
他的长相是那种属于极易招蜂引蝶的类型,而且最容易招惹那些前卫大胆、作风新潮、敢爱敢恨、利落果断的女性类型,不过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些走在时代尖端的女性。
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他喜欢的其实是那种清纯保守,而且最好有点土气的女性,就像他妈妈那样。对其他男人而言,他或许会因为喜欢的女性类型而被他们认为是异类,但他就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女性,就像一个人会很容易就明白自己喜欢哪种颜色一样——从小到大。
然而,悲惨的是,从小到大,他却只招惹得到那种大胆而且时髦的女性,那些朴实善良的女人看见他简直就像看见恶魔或撤旦般的避之惟恐不及。
虽然他也确实与几个比较清纯保守的女人试图交往,但她们一开始就都因受不了他的女人缘太好而终止了他们的交往,一段恋情根本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彻底误解,然后就这样悲惨的随风而逝。
他每次都只能叹气,却也不能怪他老妈生给他这样一张脸,只能认命。
“哎呀!都这时间了!”Peter忽然讶叫一声,挥了挥手赶忙对众人道:“你们也别再闲磕牙了,该出去工作了,八点的秀快开始了,赶快上工吧!”
众人也是讶叫:“哎呀!怎么这么晚了?!我还没刮胡子咧!”
“那我先出去了。”早已穿戴整齐的牧云天对其他还在“整装”的人一笑,悠闲地走了出去。
出了休息室,走过迥廊,打开尽头的门,巨大的音乐声迎面袭来,绚丽鬼魅的灯光与充满诱惑与欲望的乐声飘浮在整个空间,这是与门另一边完全不同的世界,甚至是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他缓缓踱过这五光十色的空间,走向吧台。
“早啊!”吧台里,另一个忧郁小生型的男子见到牧云天,对他打了声招呼。对他们而言,夜晚才是他们一天的开始。
“早,小炜。”牧云天走进吧台里,也应了声。
两人聊没两句随即就沉默地调着酒,不再多言。因为两人都是对工作认真的人,认为工作时就应该好好工作,不要废话太多,所以工作中甚少交谈是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
牧云天依照点单—一调酒,摆上吧台,让侍应生端给各个包厢或座台内的客人。除了隐秘式包厢及几个较靠近角落的座台,从吧台的角度大抵可以将整个店内的情况遍览无遗。他总是一边调着酒,一边观察着这空间内男男女女所发展出的人生百态。他喜欢当个观众,观察现代社会的种种现象,除了工资比一般打工优渥之外,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会选择这份兼职打工的原因。
正调着一杯调酒单上经典的“血腥玛丽”,忽然瞥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不禁有些讶异的出声:“咦?是她?”
“怎么啦?”小炜问着。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他停下动作,更仔细地看着。由于她坐在角落阴影处,他看得不是很真切。
“真的吗?”小炜往他眼光所及方向看了眼,叮咛道:“那你可得衡量一下对方看见你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别轻易跑到她那张台去和她相认啊。”毕竟来这里的女人十个有八个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我知道。”牧云天应了声,确定了那女人果然真的是“她”……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心里虽然纳闷,但他还是继续工作,只是一边不时注意着“她”的动静……
***
“钜达科技企业?你们是钜达科技的员工?那是间响当当的大公司呢!”
“正是!”颜女仰高了头应道。
“那你们可是一群精英分子呢!”
“那可不!”许女也翘高了微塌的鼻尖应着。
一群女人全骄傲地仰高了头,被包围在众多年轻又俊美的男色之中,她们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再加上他们一搭一唱,将她们给捧上了天的一句句甜言蜜语与其间从没间断的一杯杯调酒,简直让她们忘了自己是谁。
其实说穿了,她们不过是一群行政工作人员,一个大公司里面的一堆小小职员,做的是千篇一律的行政工作,根本谈不上什么大本事或大身份。
“你们好厉害,个个都是走在时代尖端的女强人呢!”
“我们是啊!”
“哪像我们,只能赚点小钱糊口……”
“别担心,姐姐们有的是钱!”
“哎呀!又没酒了!”
“喂!”女高音唤来侍应生,“再来几杯调酒,越辣越好!呵呵呵……”把他们灌醉,然后将那个她看中的英俊弟弟拐到床上去,呵呵呵……
一群人高声调笑、饮酒作乐,早将她们其中一个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根本忘了未进酒店前的忧虑——这里怎么可能变成冷冻库呢?叫消防员来救火还说得过去!哈哈哈……
而那个被弃置在一边的人,正是那个最不受欢迎的——张子宁。
此时她正坐在整个座台中的最边缘——事实上她是被“挤”到这里来的——靠坐在椅背上,平板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海豚似的圆圆眼睛直盯着某一点看,但眼瞳却没什么焦距。
忽然,她微张口,“呃,呼……”微微打了声嗝,发了下呆,缓缓放下捧在手中的空杯,再从桌上拿过另一杯色彩缤纷的调酒,像个小孩捧猪公外满似的捧着,最夸张的是,她竟然还拿了根吸管把调酒当果汁般啜饮起来。
这里的人声、笑声、音乐声对她而言只是蜜蜂振动翅膀的嗡嗡声,是毫无意义的。
她从进店里吃完一客这里供应的简餐之后,就一直坐在角落默默地思考着——虽然今天躲过了爸妈的“围堵”,但总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躲下去,她的生活范围那么小,就好像实验室中的小白鼠所踩的滚轮一样,绕来绕去还是在绕圈圈,这样的她如何躲得过父母的“追捕”?
她父母之所以会在忽略她近三十年之后,突然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而在这个可能之后,绝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那她该怎么办?失踪吗?这或许还算是个不错的方法。但问题是,她要失踪到哪里去呢?人海茫茫,她虽称得上独立自主,却也不可能就此离群索后。然而,只要是还在人群当中她就一定会被发现,除非她有把握躲得了十年八年……但,何必呢?那种逃亡的生活她可不想过。那不然叫外星人来把她抓走好了,哪里的外星人比较多呢?南美巨石群中?还是百慕达三角洲?或者,美国太空总署的实验室中……
人一旦被逼到死角,就容易产生一些反常的、异想天开的念头,张子宁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虽然对别人而言,她就只是闷在那里像株盆栽似的动也不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们也不会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了。
她……闷到连酒店里的公关少爷们连续好几个都已经在她面前无趣的摸摸鼻子走人——何必呢?她简直就像块木头嘛!怎么跟她说话她都没反应!更何况,阅人无数的他们光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绝不是那种会将钱掏出来砸在他们身上的那种阔绰又寂寞的女人,他们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呢?
“当唧啦当当当!”八点正,一连串蓄势待发的乐声响起,众所期待的热身秀正式登场。
“轰!啪!”一上场,就先给你一阵开场的响炮及放射状的效果灯光,随着惹火浪荡的乐音,在一阵烟雾之中慢慢走出几个身着笔挺西装的健壮猛男……
“啊!呀!”台下观众尖叫不断。
随着越来越煽情的音乐及越来越热情的尖叫声,台上猛男的演出也越来越接近“白热化——”放肆的挑逗眼神、放浪的舞蹈动作,猛男慢慢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勾在手指上,像牛仔般挥动衣物,然后用力抛掷到观众席中,自然又引起一阵阵狂蜂浪蝶的尖叫。
“摇啊、摇啊!脱!脱!脱!脱啊!”一连串高分贝的尖叫与浪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空气中肆无忌惮地奔腾着性感与欲望的气味。
然而牧云天注意到,在这样的氛围中,竟然还存在着一颗“玻璃球”——有一个人将自己包裹在玻璃球里面,台上火辣辣的演出与周围浪情的空气完全污染不了她似的干净清明……
“嗯……”牧云天停了停调酒的动作,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发现在玻璃球中的人之所以会在玻璃球之中或许是因为……她正在发呆的缘故。
她果然是……个性淡然,或者可以归类为情感迟钝的人!牧云天这么下了结论。光是看她这一整晚与她同事之间的相处,以及对接近她的那些公关少爷们的态度,实在不难看出她的——闷。
而张子宁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吧台内的人注意着,甚至,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周围正发生着什么事,仍旧专心想着关于自己与外星人的“逃亡计划”。
唉,这女人……
突然“刷”的一声,她胸前突然空降了某种“物品”,针似的戳破了她的“玻璃球”,而她身旁的女人们则不禁发出一阵阵挫败的抱怨声怎么会丢到那块木头的身上去呢?那可是“极品”呢!
对张子宁而言简直可称之为“轰然巨响”的音乐声从那破洞猛地钻了进来,巨大的压力像炸弹引爆似的在她脑中炸开,酒店里所有的声音与事物有如海水倒灌般一下子全淹盖到她身上,她一时承受不住,脑袋霎时昏眩了起来……
更激烈的还在后头。她眼角不经意地瞥见台上赤条条的男性躯体,让她又像被猛敲了一记狠捶,眼冒金星……反射性的抬手拿起那个丢到她身上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男人的火红色紧身内裤!而且还是那种有萤光效果的布料!一阵天旋地转,她胃里的酸液像火山熔岩直冲喉口,夹杂着晚餐鸡肉发酵后的味道与不知不觉间喝下的一大缸火辣调酒……这真的是她所能承受之恶心的极限了……
她直挺挺地站起,双手紧紧捂住即将爆开的嘴,自尊教她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迈开脚步往化妆间狂奔而去……
牧云天看着她就这样摇摇晃晃冲进厕所,很显然醉意让她根本分不清男女之别,因为她冲进的是男厕。微扬了下眉毛,放下调酒器对小炜说了声:“我到那边去看看,麻烦你先顶一下。”
说着,出了吧台直往男厕的方向走去。
***
“呜……恶!恶!恶!呜……恶!”
一走进男厕,牧云天便听见像山洪爆发似的声响,伴随熏人欲“死”的臭味……这男厕俨然变成了另一种地狱。
原本在厕所里的一个男人乍见一个女人就这样冲进来已经感到相当惊讶了,没想到那女人一进厕所就猛吐,吓得他“俊”容失色,赶紧捂着口鼻逃之夭夭,在厕所门口与牧云天擦肩的当口还投给他一个忍不住想吐的菜色表情。
牧云天捏了捏鼻子,慢慢靠近那个蹲在马桶前狂吐的女人,幸好他们店里的厕所一向维持得相当干净,不然他可要为她掬一把同情之泪了。想想——忍不住狂吐已经很可怜了,如果还得在很脏的厕所吐……他不敢想象。不过经过她这么一“搅和”,等会大概还是得差人来打扫了。
他站到距她三步远的地方,好心地出声问:“你还好吗?”
“呜……恶!”
显然她没听见。
他又走近了些,“你还好吧?我这里有止吐药,要不要吃一些?”那是酒店员工的必备药品之一。
“呜……恶!恶!”
看来还是没听见。
没办法,他只好站在旁边等她吐完,顺便好好观察、观察她。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她身材中等,发长中等,相貌……当然称不上天仙绝色,但很顺眼,至少是顺他的眼,因为她的相貌是他会喜欢的那种——没上什么妆,整体看来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类型。
他对所谓的“天仙绝色”向来不感兴趣,他喜欢的是像她这种干净清爽型,他尤其喜欢她那白净的后颈,在发尾间若隐若现,煞是引人遐思。这其实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他会在街角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会注意到她纯粹是基于一个男人本来就会去欣赏女人的天性使然,他又不是柳下惠,会去注意女人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他也还没有老婆,身边又没有人可以看,只好先看看老婆以外的人,说不定哪天可以让他“看回”一个老婆……咳嗯,话说回来——总之,他对她并不存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单纯欣赏罢了。牧云天在心里自我解释着。
想着、想着,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站在这里看着她好一会了,而她也不知在何时慢慢停止了呕吐,静静趴在马桶盖上休息喘气。
也亏得他定力够,耐得住与她同处一室,并且不因臭气冲天而夺门而出——就像这期间开门进来打算上厕所的人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从小就与一堆牛羊马混在一起吃喝拉撒睡长到这么大,这小小的酸臭味比起那些牛羊马的膻腥味实在不算什么,习惯就好了。
他举步再走近些,出声:“你还好吗?”
没应声。
他纳闷,微微弯身仔细看着她的脸,这一看,连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因为她竟然趴在马桶上睡着了!
他好生惊讶,也好生佩服地看着她。不过仔细想想,她似乎喝了相当多的酒,而且是那种不知不觉的喝法,莫非……她其实不会喝酒,只是边发呆边喝东西,更可能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酒,以致才醉成这样?而又因为吐得太累,所以干脆就给他倒头便睡……这女人,也真够单纯的了。
他边看她边推理着,最后,伸手摇了摇她,“喂……啊呀!”才一摇,她就像被推倒的骨牌似的就要倒下,幸亏他手脚快,讶叫了声,瞬即俯身接住了她。
他半跪在她身边,而她像是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睡的地方,咕哝了声,往他怀里钻,睡得更沉了。
他看了她一会,轻叹口气,“没办法……,”空着的那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接通后他直接道:“喂!是我,帮个忙,现在马上过来帮我代个班,,下次请你吃一顿。”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又道:“对,没问题,那就这样,拜!”
收好手机,他利落地扛上肩膀——牧场少爷的体力可不是吹嘘的。
走出化妆室,为避免招人侧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站在角落处招了小炜过来,推开门隐身进通往休息室的走道中,对他说道:“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得请假,我已经叫小林来了,你再顶一会。”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牧云天肩上的女人。
牧云天用下巴指了指肩上的人,“这女人是我室友的姐姐,不用说也看得出来她已经醉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室友,他说现在走不开身,要我帮忙带他姐姐回家。”他面不改色地编了个谎,只因说明真正的原因会很麻烦,事实上他根本就没什么室友,他向来一个人住。
另一个原因是,他早就看出与她一道来的那堆女人没一个在意她,她到厕所去吐时,她们之中根本没有一个曾注意到。他想,就算她消失了,她们也不会发现,这样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已经如此虚弱的她继续留在她们身边!那不等于是叫一个受伤的人躺到太平间去等死吗?所以他决定带她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其他的,等她睡醒后再说吧,想那么多干吗?
“五角装子舍!”她忽然低叫了声,还动了下,吓了两个大男人一跳。
牧云天扬眉,微低头盯着她看,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她说什么?”
牧云天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她叫张子宁。
小炜也没多问,道:“那你明天可得向陈经理说一声了。”
“我知道,就麻烦你了。”
“没什么。”
打过招呼,牧云天扛着张子宁缓缓走出依旧浪情火热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