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纪语甜同样又为萧之砚煮了一碗热腾腾的豌豆鱼柳羹,这一次没有特别 “加料”,色香味俱全。
看著萧之砚将那一大碗的鱼柳羹吃得一滴不剩,纪语甜的心底漾满了幸福的感觉。
等大伙儿都吃完了消夜后,他们又继续未完的拍摄工作,而纪语甜则静静地坐在一 旁,目光追随著萧之砚的身影。
直到拍摄工作结束,导演宣布收工,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期待,等著萧之砚像昨晚一 样开车载她回去。
然而,就见萧之砚瞥了她一眼,忽然转头问一旁的灯光助理。
“小郑,你今天有开车吧?”
“有啊!”
“那你送纪小姐回去。”
听见他的话,纪语甜诧异地愣住了。
他不送她回去?为什么?
“送纪小姐回去?我有这个荣幸吗?”小郑一脸惊喜地望著纪语甜,显然很乐意接 下这份差事。
“呃……”纪语甜有些无措地瞥了萧之砚一眼,就见他已转身走开,看也不看她一 眼。
他的冷漠与疏离,令她的心泛起了一阵刺痛。
“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一点也不麻烦,那我们走吧!”
“喔。”
纪语甜像一抹游魂似的,垂头丧气地跟著小郑搭电梯下楼。
坐上车后,她大致描述了一下她家的方向,之后便不再开口,一点想说话的兴致也 没有。
神经有点大条的小郑一点也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一边开车,一边很积极热络地想和 她聊天。
“昨天看见你带消夜来探班,我还以为你是萧总的女朋友,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 想也知道嘛!如果你是萧总的女朋友,他怎么还会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呢?哈哈哈!”
纪语甜的心一阵揪紧,勉强扯动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
“对了,你有见过金小姐吗?”小郑随口问起。
“有啊!”
“萧总和金小姐不但外型登对,又是工作上的好搭档,虽然他们没有公开承认他们 是男女朋友,但我们私底下都认为他们是一对,你觉得呢?”
“……也许吧!”
纪语甜转头看著车窗外流动的景色,夜色漆黑,她的心也仿佛被无边的黑暗给层层 困住。当车子经过一道长长的堤防时,她突然开口说道:“你在这边停车就可以了。”
“你家在这里?”小郑踩下煞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嗯,谢谢你。”
“不必客气,能够载你一程是我的荣幸。”小郑的脸微微地红了。
纪语甜勉强笑了笑,说道:“那我走了,再见。”
下了车,看著小郑将车子开走之后,她才终於呼出胸中的那股抑郁之气。
其实她家离这里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她实在不想再听小郑提起萧之砚和金思嘉的 事情了。
她转过身,顺著堤防的阶梯往下走,在溪边的小公园一边吹风散步,一边试图整理 纷乱的心绪。
她无法不去猜想,萧之砚不开车送她回家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事?抑或是他根本 一点也不想理她?
如果答案是后者的话……那是否表示,他对她一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
难道这两天在摄影棚内,他们几次四目相望时,她所感受到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情意 ,都只是出于她自以为是的幻觉?
还有,昨天他在车内为她系上安全带时,那种他差一点就要吻她的气氛,难道也只 是出于她自作多情的想像?
她多希望他对她也同样有心动的感觉,多希望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单相思,可是, 她又没有勇气去问个分明。
唉……不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如果她有倒追男人的勇气就好了!
纪语甜对著潺潺的溪流叹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注意到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
这个小公园晚上偶尔会有人来散步、慢跑,但是那个人似乎不是来运动,也不是特 地来散步的,纪语甜的心中立刻升起了警觉。
她转身想走,但是这样突兀的举动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小姐,怎么一看见我就离开?啊!你是以为看到鬼了喔?”
听那声音大约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而且还带著几分醉意,纪语甜的眉心蹙得 更紧,脚步更是加快不少。
“等一下嘛!相逢就是有缘,不要急著走啦!”那男人快步走上前来,拉住纪语甜 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你想干什么?快点放开我!”纪语甜的脸色一白,被这男人唐突无礼的举动给吓 坏了。
“小姐免惊啦!我不是坏人,没有要对你怎么样啦!只是我一个人喝酒太无聊了, 你陪我喝两杯再走嘛!”
看他的模样,似乎真的没有伤害她的恶意,可是谁知道他等会儿喝得更醉的时候, 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地攻击她?
不论如何,还是走为上策!
“放开我,我不会喝酒,你还是找别人吧!”纪语甜一边说著,一边很努力地想抽 回被他拉住的手。
“别这么说嘛!喝一点点又不会怎么样!”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拉拉扯扯之际,一道银光忽然以抛物线的弧度,从纪语甜的手腕飞落到幽暗的溪水 里。
“不——”纪语甜惊慌地瞪大了眼。
那是她的手环!是她妈妈留给她的纪念物!
纪语甜奋力挣脱了那男子的手,焦急又慌张地奔向溪水。
她必须找回那只手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弄丢它!
那男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酒也登时醒了大半。
“小、小姐,事情没这么严重,你就算不想喝酒也不必寻死,我不强迫你就是了。 ”
纪语甜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仍旧不顾一切地往溪边奔去。
她先是在溪畔焦急地寻找,遍寻不著后,她开始往溪水里找。
“小……小姐……你你你……是你自己要想不开的,不关我的事喔。”男人还以为 她真想自杀,吓得匆匆转身逃开。
纪语甜根本没察觉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心急如焚地在幽暗的溪水里找,希望能 找到她的白金手环。
这条溪流并不太深,甚至还不到她膝盖的高度,只是溪水相当冰冷,尤其是在这样 冷冽的夜里,更是有如寒冰般刺骨。
虽然她快被冻僵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找回她的手环,就算被冻伤了也 无所谓,只是,不论她再怎么努力地找,却始终没看见手环的影子。
怎么办?怎么办?那是她妈妈生前最爱的手环,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纪念物,她怎 么可以弄丢呢?
纪语甜又急又慌,几乎快落下泪了,她不死心地继续在溪水里寻找,非要找回她的 手环不可。
“你在干什么?”萧之砚震惊的低吼突然响起。
他瞪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么冷的夜里,她竟然跳进溪水里?!她 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刚才他离开摄影棚后,开著车子回家,一路上,小郑的兴奋和她眼底的失望不断地 浮现脑海,令他的心陷入莫名的烦乱。
等到他猛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将车子开往她家的方向。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原本只是想下来透透气、抽根烟,但是一看见这里有个河堤公 园,他便决定下来走走,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她的疯狂举动。
她到底想做什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该死的小郑为什么没有将她安全送回家里 ?
眼看她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仍旧疯狂地在溪水里寻找著什么,萧之砚实在是看 不下去了!
他大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硬是将她从溪水中拉扯出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气还往溪水里跳,你想死是不是?”他皱眉低吼, 她的不爱惜自己令他气极了。
“放开我!我要我的手环!我要我的手环!”纪语甜激动地挣扎著。
“你的手环怎么了?”萧之砚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腕上的手环不见了。
“掉到溪水里了!”
萧之砚瞥了溪水一眼,两道浓眉拧了起来。
“溪水这么急,手环一定早就流走了。”
“不!不会的!我一定找得到的,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手环!”
“不准去!”他捉紧她,不让她挣脱。
天气这么冷,溪水又这么冰,她的衣服已经湿了,再这样下去,她非得重感冒不可 !
眼看她的情绪近乎歇斯底里,他别无选择地在她的耳畔吼道:“你不可能找得到的 ,死心吧!”
纪语甜缩了缩肩膀,可怜兮兮地咬著唇,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
萧之砚一阵不忍,将她紧紧地拥进怀中。
“别哭了。”
他温暖的怀抱和轻声的安慰,反而令纪语甜的情绪更加失控,忍不住在他的怀里放 声大哭。
她哭湿了萧之砚的衣襟,也哭拧了他的心,他柔声说道:“好好好,你想哭就哭, 但是别在这里哭,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半哄半骗地拥著她离开,将她安顿进他的车子里,开车载她回家。
***
不到七十平米的小公寓里,只有一房两厅、一间厨房和一间浴室,空间虽然不算宽 敞,但是只住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萧之砚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布沙发上,电视虽然开著,但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萤 光屏上,而是在那个正在浴室里洗澡的女人身上。
刚才开车送纪语甜到她家楼下,见她仍一副情绪不稳的模样,他实在不放心就这么 离开。
为了避免她又跑回溪边寻找手环,他干脆送她上楼,并要她立刻去洗个热水澡,换 下一身湿衣服,也顺便缓和一下情绪。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纪语甜洗好澡,换上一套家居服走出浴室。
“呃……你的衣服也湿了,不要紧吗?”看著坐在客厅的萧之砚,她的脸微微地泛 红。
萧之砚瞥了微湿的裤管一眼,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一点点而已,没关系。”
“喔。”
“过来这里。”
纪语甜乖乖地走过去,坐在另一张单人座的沙发上。
她的身上散发著沐浴乳的淡淡香气,令萧之砚的心神为之一荡,而她那因为沐浴的 热气而更显红润的双颊,更是水嫩得令人想尝上一口。
一意识到自己的念头,萧之砚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自从今晚她出现在摄影棚之后,他一整个晚上几乎都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拍摄工 作上。
他的目光虽然盯著拍片现场,心思却一直飞到坐在一旁的她身上,他向来最不欣赏 的就是公私不分的人,而他自己竟会发生这样的状况,这令他不由得感到相当烦躁。
于是,今晚他才会想也不想地脱口叫小郑载她回去,但是他必须承认,在话一说出 口的刹那,他立刻就后悔了。当他看著她和小郑相偕离开,他甚至有股冲动想将她带回 他身边。
根据他这些“异常”的反应,以及他下意识地开车到她家附近的种种“迹象”来看 ,要说他没有对她动心,那无异是自欺欺人。
不过,距离广告片开拍只剩没多久的时间,等到公事上的合作关系结束后,再来处 理他们之间的私事也不迟。
“喝杯茶吧!”他将一杯冒著热气的茶推到她面前,那是她在洗澡的时候,他就已 替她泡好的。
纪语甜乖乖地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那拘谨的神情与动作仿佛她是来访的客人,而 萧之砚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似的。
温热的茶水一滑入喉中,立刻让她整个身子暖乎乎的,精神也跟著舒缓、放松了许 多。
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萧之砚好几眼,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到她的家中,坐 在她的沙发上。
“你……嗯……你怎么会跑到那个河堤公园去?”她随口找了个话题,想和他多聊 聊。
“刚好经过。”萧之砚简短地回答,并不打算多解释些什么。
“喔……”
他的回答令纪语甜有些气馁,他怎么都不多说一点话?难道他一点也不想和她聊天 ?
见她一副失落的模样,萧之砚以为她还在想著手环的事,当下拧起眉心,板起了脸 。
“不许你再去找那只手环,知不知道?”他以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
他必须确定她不会再一个人冲动地跳进冰冷的溪水里,否则他实在无法放心地离开 。
一想到那只手环,纪语甜仍旧觉得相当难过,她刚才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找过了 ,却都找不到。
或许就像他所说,手环已经被溪水给冲走了,如果是这样,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努力打起精神来,见他仍沉著脸,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她迟疑了半 晌,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而回想起在溪边被他紧拥在怀中 的情景,她的心底就像打翻蜜糖罐似的甜蜜。
她不由得猜想,他的怒气是不是因为关心她?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上她?
一点点,即使只是一点点也好,让她知道,她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让她知道, 他对她也有著同样的心情。
只要他对她有一点动心,她就满足了……“为什么生气?这还用问吗?”一提起这 件事,萧之砚就不由得又动了气。“这么冷的天气还往溪水里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
虽然被骂了,但是纪语甜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如果今天的情况反过来,是她看见 别人往冰冷的溪水里跳,她可能也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但是,除此之外呢?他对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出于个人的关心吗?难道他的怒气, 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在意,甚至是……喜欢?
纪语甜很想知道答案,但偏偏愈是在意的事情,她就愈是问不出口。
见她沉默不语,萧之砚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于是便缓下脸色和语气,换了 个话题。
“再过一阵子,我们那支广告片就要拍了,你自己的身体要顾好……”他的话还没 说完,就发现她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他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没什么……”纪语甜勉强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一颗心却无法遏止地泛起了疼。
难道,他的怒气就只是因为担心她万一受了寒,得了重感冒,到时候广告片无法顺 利拍摄?
难道,她对他而言,除了是广告片的演员之外,其他什么也不是?
难道,他在溪边的拥抱,只是为了不让激动的她再度跳进溪中,并不带有任何一丝 私人的情感?
这样的猜想,令纪语甜的心悄悄地跌落谷底,几乎连勉强的笑容都难以继续维持下 去。
看著她失落忧伤的神情,萧之砚的心中升起一股再度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是他终究 什么也没做,甚至还站了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你要走了?”纪语甜抬头望著他,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与不舍。
他为什么不多坐一会儿?难得他们两人有独处的时候,她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离开 。
“是啊,时候不早,你也该休息了。”
“喔。”
纪语甜也跟著站了起来,送他到门口。
眼看他就要转身离开,突然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令纪语甜伸手拉住了他外套的一角 。
“怎么了?”萧之砚回头看著她。
“你……”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可不可以晚一点再走?
她的眼底盈满柔弱的挽留,心底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次。
“你……呃……那个……开车要小心。”
萧之砚的眼神一柔,说道:“我知道,你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再见。”
纪语甜目送著他转身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之后,她才关上了门。
“唉……”她叹了口气,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倚靠在门板上,一颗心被寂寞给占满。
她真希望他还能像在溪畔那样,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中,只是,这恐怕是难 以实现的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