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小人,竟然要好招对付薛菲尔德。没关系,两好三坏满球数又怎样,俗话说的好,真正的棒球比赛是从两人出局才开始的。现在才一个出局数,薛菲尔德,加油—用力挥棒,跟他拼了!”坐在休息区角落的舒品絜,似乎已忘了任崇威的存在,此刻的她是个棒球狂热份子,正激动地呐喊。
正等待下两个棒次上场打击的任崇威,看似专心地注视着场上比赛的情况,耳朵却不自觉接收了她那清亮悦耳的嗓音。
搞什么,她是真懂还假懂?迳自在那儿鬼吼鬼叫。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角落的她,眉宇稍稍皱了下,旋即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场上。
“耶——上垒了,上垒了。下一棒是贝瑞邦斯,太好了,快使用打带跑战术,攻占一、二垒。”她依旧激动地叫着。
思哼,还懂得用战术。他撇唇冶哼了下。
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她真的懂得棒球,现在场上这种情形确实必须运用打带跑战术……啧,他怎么了,为何一直注意她说的话?现在的他应该好好集中精神,准备上场打击才对。任崇威眉头皱得更紧,暗暗轻斥着自己。
“贝瑞邦斯,加油——”嘿嘿,下一棒就轮到任崇威,到时候他大棒一挥,来个三分打点全垒打……实在是太完美了!
对对对,她得赶快将“终极道具”拿出来。念头一转,舒品絜迅速自背包中拿出专程从台湾带来的两支加油棒。
“安打,安打,全垒打——’她边喊着口号,边敲打着加油棒。陌生的加油方式与塑胶棒互相敲击产生的清脆声响,引起与它坐在一起的板凳球员注意。
“Hey,whatareyoudoing?”其中一名外国球员代轰大家提出问题。
“这是台湾特有的加油方式喔……”面对球员的询问,舒品絜放下加油棒、扬起脸,唇边绽放甜甜的笑容,以流利的英文解释着,并且将加油口号翻译成英文。
“真有趣,不然你教我们用中文说。”不只是因为舒品絜是队友的“妹妹’,她那活泼可爱的个性也让球昌们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乐于与她接近。
“好呀。”她欣然地点点头。
如此一来,就有人跟她一同用中文替任崇威加油,这样他一定会觉得很亲切,也会更卖力地挥棒!舒品絜单纯地想。
既然她独特的“台式加油法”引起了其他球真的注意,任崇威这位正港的台湾人当然也就不可能听不见。
不会吧,一群外国人围着一个女孩子,学习如何说中文引任崇威一转头,见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一个女孩子被那么多男人包围,成何体统?他眉宇紧拧,神色阴沉冷肃,体内似乎有一股无法理解的酸意,不停地翻搅躁动。
既然她现在的身分是他的“妹妹”,那么他就有责任管好她的一举一动。心底的声音这样说道,但他似乎忘记自己方才根本不承认这件事。
彷佛忘了自己即将要上场打击,任崇威起身步向她。
“你在做什么?”他沉下脸,冶冶地问。
一见到他,她身边那些板凳球员便自动将空间让给他们。
“我在帮你加油呀,你一定要挥出全垒打喔。”她欣喜地站起来,扬着脸,回以灿烂天真的笑容。
“你不能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球赛吗?”他撇唇,神情严肃。
全垒打是说挥就挥得出来的吗?更何况,他感到精神似乎一直无法集中,他真担心是否能发挥平日的水准。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球赛,我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而且比赛那么精采,我怎么可能静得下来。”她睁大晶灿的圆瞳,无辜地说道。
她说的可是事实哪,换作是别的棒球迷,肯定也会跟她一样疯狂的。更何况她现在又坐在威顿队的休息区,让她升起了一股归属感,因此她的情绪更会随着选手们的表现沸腾起伏。
“就算要加油,也犯不着把台湾那一套带到这里来吧。”他睨视她双手握着的加油棒。
长时间没在台湾比赛,他实在无法习惯这种加油方式,那响亮的敲击声只是加速分散他的专注力罢了。
最重要的是——她那清亮的嗓音不断地窜进他的耳里,蚀弭他的注意力,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令他更烦躁了!
或许,不要听到她的声音会让自己专心一点……他猜想。
“可是,我特地带它们来美国为你‘声’援耶。”话毕,她又“叩叩叩’地敲了三声,展示手中的棒子。
不只加油棒,她还连哨子也带来了。为了来看他比赛,她甚至去买了全新的配备哩。
“你说过不会干扰比赛。”他皱眉,提醒她曾承诺过的话。
“对呀。”她只是卖力地为威顿队的球员加油,这样算足干扰吗?况且身边的板凳球员和练习生方才也有激动叫嚷啊。“找有干扰到比赛吗?”她不解地问。
“有。”他想也不想地立即点头回应。“你的‘声’援太吵了,而且,现在是比赛中,并不是中文教学的时间。”他冶淡道。
咦,怪了,他向来对球迷亲切温和,怎么今天全走了样?任崇威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呃。”舒品絜呆愣住,纯粹想为他加油的狂热,因他冷然的言语而降了温。
原来她太吵了呀,或许大家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不敢直接告诉她吧。
这里可不是台湾啊,她真是个笨蛋,没搞清楚状况,就迳自拿出加油棒激动地喊叫。她甚至还天真地以为他会被自己诚挚狂热的行为感动……
哎,他对她的印象应该糟透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哪—舒品絜哀怨地想。
“快轮到你上场打击了,你快点去。”她淡语,旋即沮丧地将加油棒收进背包里。“你放心,我会乖乖地看比赛,不会再制造噪音了。”
语落,舒品絜安静地坐下,娇小的身影显得颓然落寞。
他是不是说得大伤人了?见她这副模样,他竟有些过意不去。
该死,现在不是思考会不会伤到她的时候,他得快点把流落四方的注意力找回来,准备上场打击才对。
薛菲尔德和贝瑞邦斯顺利攻占一、二垒,目前足抢分的大好时机,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任崇威戴上打击时保护头部的球帽,拿起球棒走到本垒板的打击位置,然而,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往舒晶絜所在的角落看过去。
她果真不再激动地呐喊加油,只静静地坐在那儿,目光隐约透露了对他打击的期盼,只是唇边那一贯傻傻的、甜甜的笑容却不见踪影……
“好球进垒!”主审裁判的声音瞬间拉回了任崇威的注意力。
搞什么,他竟然出神想着她的事?!眼中出现的不是那颗重要的小白球,而是她那沮丧的小脸,简直见鬼了!
任崇威向主审裁判示意,退离打击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走回原位,摆出他一贯的打击姿势。
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是设法挥出一支带有打点的安打,顺利将队友送回本垒得分。任崇威坚定地告诉自己,然而思绪似乎不受控制地再度涣散。
他实在不懂自己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平时不管队友的声音多吵杂,抑或现场的加油声音多热烈,他依然能如入无人之境,冶静地集中精神。
那女孩不过是想替他加油罢了,而且,也是自己允许她进入休息区,他却不由分说地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将自己精神无法集中的原因全归咎于她。
哎,一想起她颓丧的神情,罪恶感便浮上心头……要不要跟她道歉呢?
“好球进垒!”主审裁判再度扬声宣告。
“可恶!”任崇威低吼道。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怎么又来了?
大联盟的比赛可下是闹着玩的,教练评断选手的标准相当严苛,只要表现不理想,随时都有被打落三A的危险。他可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在大联盟奠定的基础毁于一旦。
虽然他是球团幕后的大股东,但打球靠的可是实力!一旦没有实力,说什么他也不会搬出大股东的身分,厚着脸皮留在大联盟。
专心打球,是不二法门。
现在是两好球,他只剩一次机会击出安打、将队友送回来得分。无论如何,他绝对要奋力一搏。
任崇威摆出打击动作,眼神锐利地凝视投手·球一投出,他专注地等待最佳的挥棒时机+
就是现在!
“任崇威——加油——”
说时迟,那时快。熟悉的清亮嗓音在他即将出棒的那一瞬间,传入他的耳,令他分了心,导致挥棒时机晚了!结果,可想而知。
“好球,三振出局!’主审裁判俐落地比出手势。
球场上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为什么他该死的就是听得出她的声音。不解与懊恼的情绪窜上了他的心头,他无力地提着球棒,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回休息区。
“任崇威……”待他坐回位置上,舒品絜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
虽然她答应他要安静地坐在—旁观看比赛,可是她怎么也无法捺下心中那股为他加油的狂热渴望,所以她仍是忍不住地开口呐喊了。
见到他被三振出局,她好想对他说些加油的话,只是,话还没出口,却先被他给打断。
“比赛结束前,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声音。”他淡语。
他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因她的声音而分心。然而听在讦品絜的耳中,却成了尖锐的刀片,割伤了她的心。
呜——她大概真的被他讨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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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比赛结束前,舒品絜都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任崇威的话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中,因此她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即使比赛相当精彩,好几次都令她忍不住想要疯狂地尖叫,然而,思及任崇威的话,她便硬生生地将那股疯狂封缄在口里,隐藏在心中。
因为——她不想再让他有任何的坏印象了。
能够相自己崇拜的球员相处在同一个空间中,就好比漫步在云端般,全身充斥轻飘飘的喜悦快乐。可是,现在的她好比跌落幽深的谷底,心情沉重而沮丧。
都怪自己见到他太过兴奋,一味地只想实现长久以来的梦想,满足心中与他接近的渴望,而忽略了自己是否会造成他的困扰。
哎,像她这样的笨蛋,会被讨厌也是正常的吧!
从那一局被三振出局之后,任崇威想办法让自己静下心,重新凝聚注意力,因而能够确实地发挥打击实力,并且为球队打下关键的致胜分数。
比赛终了,洛杉矶威顿队以五比零大胜亚特兰大绿巨人队,所有球员开心地决定一同去吃消夜庆祝。
大夥儿轮流使用休息室里的淋浴设备,原本坐在长凳上的舒品絜拎起了背包,趁任崇威尚来进去冲澡前,怯怯地招手,要求他到角落去。
她有些话该当面跟他说一下。
“任崇威,恭喜球队获得胜利。”不过,这下是她要说的重点。“我……”紧张的心情台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小手也下意识地绞着衣摆。
她低垂螓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没有拆穿我的身分,把我撵走,甚至还答应我无理的要求,准我一同到休息区去,让我能够拥有特别待遇,近距离地看了一场精采的比赛。
能和自己最喜欢的球员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是所有球迷最大的愿望,非常感谢你让我的梦想有被实现的一天。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只顾着自己开心,却没察觉自己的行为造成了你的困扰。对不起!”舒品絜鞠了个大大的躬,表达自己的歉一忌。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会再对你提出无理的要求,不会再只顾自己开心而造成你的困扰。”因为,今天之后,她大概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像这次一样,与他共处一室。舒品絜敛下羽睫,幽幽思忖。
不过,她绝不会感到遗憾,至少比起其他的球迷,她幸运得多了,不该再有任何的下满足。
任崇威鹰隼般的眼神紧瞅着她,静静地听着她诉说,没有多做言语。
他记得初次见到她、还有方才见到她时,她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活泼的气息,那双骨碌碌的圆溜大眼,掩不住欣喜与兴奋的光采,唇办总是上扬,带着甜甜的、有些傻气的笑容。
下必刻意去记忆,那抹笑便很自然地浮现脑海:虽然她的容貌不至于美得让人牢牢记住,却也不会轻易就这样忘掉。
然而,现在的她,却看下到那样奉真的神情,有的只是颓然与落寞;
是因为方才在比赛中,他对她说了那些话吗?
仔细想想,他不该将自己精神无法集中的事情怪罪到她身上,整个球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而已。
而且,她也没有干扰球赛的进行,只是坐在角落替他以及其他球员加油。从头到尾,也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被影响。
他真是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搞不懂为何她的声音轻易地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原本他对于她被误认为是他的妹妹,且没有当下澄清身分而感到气愤。然而,见到她沮丧的睑蛋、眸中的黯然后,那股愤怒的感觉却瞬间消散了。
他就是觉得她不适合那样落寞的神情,没来由地,他喜欢见到她浑身洋溢着活泼的气息,还有唇边灿烂的笑容。
或许她真的有些处心积虑地想见到他,不过,此起某些死缠烂打又厚脸皮的女球迷来说,她傻气的行为可爱多了,也让人觉得较能接受。
“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不过,同样的事情别再发生。”他可没那么宽宏大量去包容球迷的另一个手段。
“嗯,不会再有下次了。’讦品絜再一次诚心地保证。“我……”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吐出话。“我不打扰了,祝你消夜吃得开心,还有球愈打愈好,那——我先走了。”
就算再怎么想和崇拜的球员继续共处一室,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舒品絜还是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因为——她要当个不讨人厌的球迷。
“等一下,‘舒洁’小妹——”他还是记不得她的全名。
“嗄?”听到他的叫唤,舒品絜连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我送你回去。”
短短的几个字,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中文结构,却强烈地震慑人心。不仅是听者诧异,就连说这话的人自己也怔愣住。
呃——那句话是他自己说的吗?他怎么没头没尾地便脱口而出,仿佛着了魔,嘴巴不受控制似的?
他从不曾对任何球迷说过这种话,就连主动献身的女球迷与自己欢爱过后,他也不会费心思送她们回家。但眼前这个女孩却让他破了例。
为什么?任崇威自问,然后不断思索着答案。
可能是她个子娇小,长得又可爱,一点儿威胁性也没有,很容易就变成别人觊觎的对象,况且洛杉矶夜晚的街道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安全,随时都有犯罪事件发生。她足从他这儿离开的,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他的良心也会过意下去。
没错,就是“良心”的问题——任崇威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他似乎忘了自己从未对那些欢爱过后,独自离开的女球迷有过任何的良心不安。
“你是开玩笑的吧?”小嘴不敢置信地张着,舒品絜顿时惊愕得只能傻愣地看着他。
她怎么也想像不到,自己崇拜的球贝竟然会说要送她回去?!她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且似乎还带给他一些困扰的球迷。
难道是飞机上的那场梦还没醒?
“看样子,你似乎不太希望让我送你回去?”他反问。
“不是的,我只是太惊讶了。”倘若不是她在作梦,那就表示——她实在太幸运了!呵——
方才那一丁点沮丧,瞬间被她抛到脑后,笑容再度回到她的脸上。
“你确定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慎重起见,她还足再问—次好了。
任崇威微微皱起眉宇。“我现在没兴趣跟你开玩笑,如果你不想让我送,那就拉倒。算是我‘好心被当成驴旰肺’……”
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截断。“谁说我不让你送,我当然要。’她紧张地抢白。
只要能再多跟他相处一秒,她才不会轻易地将机会往外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