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明白了。
这几天来,他在面对她时总露出的受伤表情、失落的情绪表达,还有异常的一举一动,她一直不了解他为何会突然转变,原来问题就出在那张明信片。
噢!老天!天知道,她在叶心提出要她忘记这计划的不情之请后,她就再也没想过这件事了!
天呀!她怎么会那么糊涂?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和他生活、爱上亲吻他的感觉,甚至情不自禁地和他发生了肌肤之亲。
最后的唯一结论,竟是她爱上了他,忘了一切烦恼地爱上他!
她怎么那么傻,终于还是趟进感情这浑水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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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京一大清早便被一股势力庞大的噪音给惊醒。
她连忙起身,往这个声音的根源处走去。
是乐器室。
通常只有武一个人使用,当然,今天会在里面胡乱敲打爵士鼓的人自是不必作其他人想,除了他,还会有别人吗?好吧!他的气都已经积那么久了,就任由他发泄一下好了。
易京无奈的想着,便回房去梳洗。
昨晚,她想了很久,毕竟她和武是不适合的,尤其是像她这种对感情没有责任感的人,一定没有办法和他相爱至久。或许迟早有一天,这段感情没有办法持续下去;或许迟早有一天,他或她变心了,那必定会伤害到另一方;或许有一天,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差错;或许有一天……
这世界上的感情,是很难真正圆满的,很多相爱厮守终老的人,最后的感情不是淡了、就是遗忘了;不是遗忘、就是变质了。
感情这种事情有的变数实在太多,她不愿因为这种变数而伤了她所爱的人,亦不愿因为对方而无谓的劳神伤心。
唉!她心事重重地梳洗好,换了件麻质的连身裙,随手把散乱的长发绑了起来,便坐在床上发呆。
电话铃声响起,良久,她方才回神接了电话,赫然发现来电的人正是上次因缘际会错过了的好友白霆宇。她拿起话筒,高兴地和白霆宇聊了起来。
“霆宇,你怎么会有这里的电话?”
“喔,是扉告诉我的。”
“你可知道我很想你?”
“嗯……”
“你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
“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当面直接和你说。”
“好呀!你说约哪好呢?”
易京拿了纸笔,抄下相约的地点和时间,便和她结束了通话。
一扫几日来的阴霾心情,哼着歌扫着房间外边的小阳台。易京已经决定了,不管如何的不舍,不管多么的心痛,她决定要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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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的时候,易京走出房门,打算去找些食物填饱肚子。
经过了乐器室,里面已经没有再传出吵闹的敲击声响。在吵闹之后,这不再发生任何声音的房间显得分外宁静。
她在房门口发了一下呆,过没多久,便抽身要走。
岂知,她才跨出几步而已,便听见房内传出了玻璃碎裂的声响。
天哪!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因为一时担心房里的武发生意外,险些撞门而入,但后来发现房门没锁,便即刻开门冲进房里,一探究竟。
他不会想不开吧?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种恣言轻生的人。这个想法在此际浮上易京的脑海。
进了房门,她没瞧见什么触目惊心的景象,若说醉汉,倒有一个。
桌上摆放着的不是什么叫不出名字来的名贵烈酒,而是标示浅显易懂的平民啤酒。虽说啤酒的酒精浓度并不高,但喝多了还是会伤身呀!她蹙紧眉头,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的武,想必他是醉了。
她扶起他的肩头,打算凭着自己从前练柔道时所训练出来的一身好气力,将看似已经醉得昏天暗地的武给搬回房间。
正当她贴近他时,趴着的他竟开口说了话。
“不要碰我!”他抗拒着,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
“你醉了,我扶你回房间呀,来。”原本还以为他大概已经醉到没知觉,没想到他竟开口说了话。
“我没醉。”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你真的是醉了,快,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她低头看了看这个小房间,这里除了乐器之外,就是散了满地的空啤酒罐。喝了那么多,他大概是想醉吧!她心里头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伤了他。那不忍中还掺了心疼,她犹豫了一下,便火速地别过头。
不行!如果在这时候对他解释清楚,他们两个一定会马上重修旧好。现在的痛,对他来说,可能只有一点点;拿相恋已久有人变心时的那种疼煞人的感觉来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痛!
他们还是趁早分开比较好!她在心里再度严声提醒自己。
武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她反应出思绪复杂的眸子。
他真的没有醉!易京看见了他仍是痛苦且清醒的眼神之后,更惊讶地发觉,若说能一口气喝下两打啤酒叫作酒量好的话,那他可是令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海量呀!
“我真的没醉!”
她没回应他,只是径自地在想,这么多的啤酒罐,他是从何时喝到现在的呢?
她的眉头这回是纠结在一起了,她实在讨厌看到他如此折磨自己。
“唔。”他又开了一瓶,准备要将里头的黄汤落肚之时,握着酒罐的手竟被她猛力地拍了一下,手中的酒罐也应声而落,和地板敲撞出声。
室内在这过后,便沉静了半晌。
当易京好不容易在满是怒气的脑袋里找到思绪后,她开了口,打破了冷沉的气氛:“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你何必管?反正对你来说,我的死活一点意义也没有。若我真的醉死,呵,好,你还是可以再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呀!”字字句句里头,净是他苦楚的笑。
“我就是要管!我就是看不过去你一直不停地灌自己酒!”忍住想和他解释的冲动,基于关心,她只好拣些不带感情的话来说。
真的不可以解释,现实的爱情是不允许她这么做的!易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着自己别忘了自己的计划,但心里头却……唉!此刻的万分挣扎只是暂时的吧,她不是很肯定地安慰着自己。
“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喜欢喝酒吗?我告诉你,我只是单纯的想喝醉,因为这样或许能让我忘了你,忘了你的亲昵中其实不带感情、忘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忘了我只是你借种的工具、孩子的爹;忘了你从不曾打算重视过我的心伤、忘了你的一言一语,忘了你的一颦一笑、忘了你的一举手一投足、忘了所有我印象中的你!我要忘了你!忘记我曾经如此深爱过你!忘了我付出的感情、忘了你的一切。”他难过地别过头,不愿意让自己心伤的软弱被她瞧见,接着又说:“可是我没有办法!不管我再怎么灌自己喝酒,再怎么想遗忘我自己的自尊、我的思考和你的身影,都没有办法!我居然对不想你而感到无能为力!哼哼!我就是再怎么喝,也没有办法醉!因为心里头的痛苦胜过于酒精的麻醉呀!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他的酒量好到这种程度,但这样却今他摆脱不了痛苦,反而更陷入痛苦的深渊。
一下子像说完了这十几天来要说的话,他释出了近日来的心伤,便开始沉默起来。
听完他的一番真情告白之后,易京心疼的泪水已经将近决堤。此刻,他的心和她的心都在煎熬着、痛苦着。
她伤他甚深哪!闭上眼睛,她开始动摇,毕竟她是爱他的呀!她怎么可能会狠得下心去伤害他呢?
不知道自己反覆思索的决定是否正确,但她现在却选择离开他。
她一定要先抽身结束这段感情才行!
她真的不愿看到这段感情在那种貌合神离的情况下结束。
易京正想到一半,愁云都纠在一团化解不开的时候,武开了口。
“我们离婚吧!”他不想束缚她那并不是停驻在他身边而在白霆宇身上的心,这张离婚协议书,正表示着他的决心。
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张纸,她原本煎熬的心益发揪得生疼,白净的素脸更加苍白。
离婚,她怎么没想到呢?她想要离开他,却连离婚这档子事都没想过?
但是现在,她不再多想,俯身在纸上签了名。
“我签了,有什么其他要办理的事,等我去见了霆宇后,回来再谈。”她说得有气无力。
他也没说话,只是心里的思考不断打转。
霆宇?还是白霆宇。
算了!既然已经签下离婚协议书,那她和他自是不再有任何关系,他也没有权利去介意她老是惦念着白霆宇的事情。
“就当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指腹为婚开始就只是个闹剧吧!”她为这段婚姻下了这种结论,无非就是希望武能就此死心。
“够了,既然……”
他的话,尚未完全出口便被她吻住。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吻……他无法领会个中道理,一时便怔住了。
易京放下为了吻高她一个头的武而踮起的脚,并给他一抹微笑。
“这个吻,就当作是我们之间,唯一最纯最美的结束吧!”她仍是自私地在一切就要结束之前,吻了她最留恋的唇瓣,并找了个最适合他现在心境的理由给他一个交代。
话一说完,她便掉头就走,没有再回头。
她以为这样和他结束感情之后,她仍然会和往常一样的快乐,因为武可以重新再觅得一个真爱;而她,可以再继续平静的做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儿。
她显然想错了,因为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如释重负的快乐。
但她不希望自己后悔,因为她要自己走得洒脱,毕竟,这段感情是她亲手结束的。
她应该觉得快乐,应该会为了放弃不可能永远的爱情而暗自感到庆幸的,但是,她没有。
她此刻的心情苦涩得像方才在他口中尝到的味道一样,那啤酒留在他齿间的余味,正是苦而且涩呀!
易京伸手拭去不知不觉流了满面的泪,深深地呼吸,这或许正是结束一段感情上的过渡时期吧!每个人都一定会有,心痛,在所难免。
这些难过,用不了多久就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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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刚到约定地点的白霆宇,才走近几步,便发现失神落魄的易京坐在一边,双眼早已经哭得红肿。
她一见来人是白霆宇,便冲上前抱住了她,立刻大哭一场。
白霆宇见她哭成这样,白是像个大姊姊一般地任她依赖,静静地陪着她。
易京看似伤心落泪,心里却不停地大骂自己……
你这个大白痴!大笨蛋!
你凭什么,又有什么权利哭呀?
现在受委屈的人是,不是她!伤害他的自己根本没资格!
何况,这是她自找的呀!
她泪水泛滥的时候,心里头的矛盾一直不停地在心中纠缠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