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开始。
阮馨就一头栽进工作里,除了吃饭时间外,她一步也不肯踏出工作室,拼命的情况,让狄家四姐妹不免感到有些担心和……心虚。
因为她们把阮馨骗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制造阮馨和狄斫亚相处的机会,没想到阮馨却一心以工作为重,仿佛要在一天内做完十天份的工作量。
阮馨如此拼命,所以狄家姐妹自然担心她的身体到底吃不吃得消。
至于心虚……则是因为研发室方面传来消息,香水的进度已接近完成。要阮馨为一个己经接近完成的东西重新起头,也难怪她们会心虚了。
阮馨并不知道旁人的心思,这一天,她很难得地坐在工作室里发呆。
基本的香味大致上都考虑得差不多了,但比例方面却一直无法确实决定,比例的拿捏会影响香水的整体感,所以阮馨非常心烦。毕竟是要当作年度商品的东西,如果香味普通那还有什么搞头?
然后,光是“香”是不够的,最让阮馨苦恼的是,香水的形象她根本摸不著边际。如果抓不到这款香水要表达的感觉,那剩下的部分也别玩了。
一般来说,请她调制香水的客户多半会有自己的意见,阮馨的工作就是从客户的意见中,去抓取香水的感觉。
偏偏这回的工作,她只得到一个字──爱。
“呜……好烦呐……”阮馨抱头苦思著,却觉得香水的形象离她越来越远了。
最后她站起身,决定出去透透气,再继续留在原地苦恼,她一定会发疯的。
工作室就设在她居住的小屋里,只要踏出小屋,第一个见到的,便是小屋旁的花房了。
而阮馨所谓的透透气,便是进花房逛逛。
这间花房其实是间温室,正确来说,是狄家老爷为她建的温室。
从很小的时候起,阮馨便很喜欢跟在狄家的园丁身边,跟著园丁打理花园,因为可以被各式各样的香气包围,所以阮馨总是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老爷建了这间花房,一年后又建了她现在居住的小屋,方便她打理花房。
虽然没有人说破,但狄家上下都很清楚,这间花房乃至于小屋,全都是送给阮馨的生日礼物。
阮馨抚著花房虽然有些老旧,却仍打理整洁的外壁,一时间非常感慨。
五年前她匆匆离开后,从没想过还有再回来狄家的一天,没想到关于她的一切都保存得好好的,这是否意味著什么事?
但这念头才刚升起,阮馨立刻用力摇头。
怎么可能有什么意思呢?!她是被赶出去的人呐!
虽然大小姐她们对她依然亲切,但她不能以此自得,毕竟……不管她们待她有多亲切,她终究不是狄家人。
永远都不是。
阮馨踏进花房,当年她植下的一花一草,现在依然欣欣向荣地绽放著,盈满香氛的空气,像在欢迎她的归来。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进一口熟悉的空气,微笑缓缓爬上她的嘴角。
心,似乎平静了些。
烦人的工作就暂且扔到海角天边吧,阮馨低头一一检视心爱的花花草草,即使回狄家后,已不知进出花房几回了,她仍忍不住惊叹它们的美丽依旧。
想来,在她之后接手花房的人,也是很用心呵疼这些花花草草吧。
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照顾它们?阮馨默默想著,回来后她一直没碰到花匠,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个人。
绕过门口处的第一个花架,拐个弯,阮馨准备看看另一个花架的情况如何,却意外看到一个她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狄斫亚。
他正背对著她,坐在花房后方处,一个特别隔出来的空间,那里摆放了桌椅,让人可以在群花环绕下休息,或是喝喝茶。
从阮馨的角度看去,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不过她也不打算弄清楚,就这么看著他的背影好一会儿之后,才悄悄转过身准备溜掉。
“你要去哪?”
不高不低的声调从阮馨身后传来,她再次转过身,狄斫亚已经转头看著她。
“少、少爷。”既然被发现了,阮馨只好硬著头皮走到他身边。
“不要叫我少爷。”男人垂下眸,教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少爷就是少──”阮馨习惯性地搬出主子就是主子那套,却在狄斫亚突然抬眸射来的凌厉视线下,硬生生住了口。
“坐。”狄斫亚又低头继续看著手上的文件,嘴上虽然叫阮馨坐下,却冷淡地让人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阮馨没应声,却也没有坐下。
视线扫过桌面,她意外地发现没有猜想中该有的茶具,只有散置一桌的文件,以及正在显示某种图示表格的笔记型电脑。
阮馨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会选在这里工作。
过了一会儿,狄斫亚抬头,发现她没有坐下,他放下手上的文件,也站起身。
阮馨看著他的举动,不解他为什么会突然站起来。
“你从来就不是狄家的下人,难道你还不懂吗?”
他说,眼底隐隐然有火焰跳跃著。只要狄家人坐著,她就肯定是站在一旁,这件事不管过了几年都没有改变。
发现她仍是因袭著往日的“下人习性”,让狄斫亚的火气慢慢上升。
“我这条命是狄家捡回来的。”面对山雨欲来的情况,阮馨也只是淡淡说道:“狄家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
阮馨心底有些哀伤,他又要生气了,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他就会特别生气,为什么五年后好不容易再见到面,他们却得争论这个?
“我不要你的报答!”他吼,火气高涨。
一直埋在狄斫亚心底最深处的疑问,再次被挖了出来,血淋淋地质问著他自己──答案究竟是什么?
阮馨垂眸不语,她又惹他生气了。
她跟他的立场不同,便是问题的最大症结。狄家人可以宅心仁厚地施恩不望回报,但她这个受人帮助的小孤女,怎么能坦然接受他们施予的一切好意?
她只有一身调香技术能回报狄家,本以为当她学成归国后,就可以进入狄家的香水公司,为狄家效命。
但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叫她去工作,就连她自己私下去应征,最后也被直接告知:上头交代过,绝对不能录用你。
直到那时,阮馨才真真正正地承认了,狄家已经不要她的事实。
虽然大小姐他们待她依然如常,事后大小姐也自己说了,无法录用她的原因是出在狄斫亚身上。
但阮馨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要求为狄家工作了。
如果少爷这么讨厌她,讨厌到非把她从他眼前赶得远远地、还不准她与狄家再有牵连,那她又何必自找苦吃呢?
所以这几年,她无时无刻不努力压抑著想回狄家看看的想望、拼命推拒一切与大小姐她们见面的邀约,就连大小姐她们陆续嫁人时,也刻意不出席她们的婚礼,假装自己不存在、假装自己与狄家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前几天她接到大小姐的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那头说起狄家眼下的困境,以及拜托她调制香水的委托时,虽然有些不恰当,但阮馨必须承认,其实她是有些高兴的。
因为她终于有一个好借口回狄家了。
即使这只是大小姐在迫不得已下委托她的工作,可至少……至少自己终于有机会回报狄家的恩情。
“你可以不接受我想报答狄家的心意,但你不能阻止我想报答的想法。”淡淡地,阮馨说道。虽然这些话可能会让他更加恼火,但阮馨还是觉得自己非说不可。
闻言,出乎阮馨意料地,狄斫亚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阮馨看著笑得异常畅快的狄斫亚,完全不懂他为何发笑。
“少爷?”
“不要再叫我少爷了!”忽地,狄斫亚敛笑,正色道:“我是狄斫亚,你可以叫我斫亚或是阿亚,就是别再叫我少爷。”
阮馨微蹙眉,先是搞不懂他刚刚为什么笑,现在也搞不懂他情绪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快。
没再理会她疑惑的神情,狄斫亚随手将散置一桌的文件收好、再合上笔记型电脑的掀盖,拿妥了东西便转身离去。
直到走出花房,狄斫亚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然后他笑了。浅浅的笑容就挂著他的唇边,包含著欣慰,以及小小的无奈,但他还是笑著,因为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当年把她赶走,终究还是有点成效的。
如果是以前,她是绝不可能当著他的面说出,“你可以不接受我想报答狄家的心意,但你不能阻止我想报答的想法”这种话的。
虽然仅是一句“老生常谈”,却足以显示,她不再只看著狄家人的脸色行事。
如果是以前的她,只要他一有不高兴的表现,她就会立刻乖乖噤声,即使他根本是在胡闹,她也会顺著他的心意,顺从地不表达任何意见。
但现在……至少她明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了,虽然那想法仍是教他老大不爽,可她终究敢在狄家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狄斫亚抬头望向远方湛蓝的天空,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当年的决绝不止是赶走了她,同时也是推开了心爱的女人、切断了他们之间的爱情线。
但是,如果她能得到真正的自由、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报恩”,才称得止是重要的,他就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在狄斫亚踏出花房后不久,阮馨也返回了工作室,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赏花的心情了。
合上工作室的大门,阮馨背倚著大门跌坐在地板上,她抬头望著满室的器具,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明知他讨厌自己,但在看到他时,她的心仍跳得飞快、仍渴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对她笑、仍渴望他说出“我爱你”?
这下完蛋了,现在既然知道他可能去花房工作,自己以后一定会忍不住常常跑去花房,试图再来次“不期而遇”的。
阮馨以手捂脸,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
从不否认自己是爱他的,但这段感情却已不复存在。即使她爱他又如何?现在他是如此地讨厌她呐……讨厌得非把她赶出狄家好图个清静。
若不是为了狄家的香水公司,阮馨敢说,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再度赶她走。
阮馨的心情是矛盾的。明知道香水的研发刻不容缓,她也的的确确是不断努力加快研发脚步,但在私心里,她却多少想把研发的速度缓下来。
因为研发进度一旦缓下来,她能留在狄家的时间也会跟著延长,即使只有一分钟也好,她还是想好好地、仔细地看看他。
当然,阮馨没真的这么做。
毕竟这件工作刻不容缓,虽然大小姐她们没开口,但狄家上下气氛的紧绷,再加上四位己出嫁的小姐全都留在娘家,就足以证明香水必须及早完成。
阮馨不知道的是,让狄家气氛紧绷,以及教四位千金小姐抛弃老公,执意留在娘家的理由,只是想看看她和狄斫亚之间的发展,还真当香水的研发必须加快……
休息前试做的香水,不知何时,香气已慢慢盈满了工作室,阮馨闭上眼,嗅著那带著淡淡冰冷气质的香气,像是刚从万年冰封的山顶摘下的莲,孤傲地绽放一身美丽,看似无情无欲,却隐隐浮动著暗香……
“不对!这不是我要的!”
忽地,阮馨睁眼,立刻爬起身,把剩余的试做品都处理掉。
烦躁的心情在闻到这香气后,仿佛被兜头浇了盆冷水,明明在休息前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她揉揉眉间,不解刚才怎么会突然有种被兜头浇冷水的错觉。
“果然是因为‘冰冷’呐……”最后,阮馨苦笑著想起第一千零一个理由。
若不是五年前被扔到法国去,在温暖的台湾出生长大的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察觉,自己不只是怕冷,更是连带讨厌“冰冷”这个字眼的。
法国毕竟是会下雪的国家,一下起雪来,就算台湾多来几个寒流,都比不上那零下的低温。椎心刺骨的冷,不管衣服穿得再厚再暖,冰冷的空气就是能钻进衣服里。
但不知为何,阮馨总觉得自己讨厌冷,并不全是因为法国的冬天。
“到底是为什么呢?”阮馨喃喃自问著,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某件事……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算了,不想了。”阮馨伸伸懒腰,有些累了。
其实她小时候的记忆并不完整,到狄家前的记忆更是残破不全的,有的事情甚至只记得一、两个片段,其余全都不记得了。
所以阮馨在面对这些问题时的唯一反应是──算了,不想了。
稍事将工作室整理一下,并记录好今日的资料后,阮馨步出工作室,知道今天没办法再工作了。
她坐在小屋的小客厅里,桌上放了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花茶,那是田妈特地为她准备的,也是阮馨最喜欢的茶品。
虽然她很少开口要些什么,但阮馨总能在小屋里找到一切她想要的。不只是田妈,其他看著她长大的狄家人也都是如此。
对于他们的费心,阮馨在心底默默感激著。
饮著杯中清凉的饮料,许是因为才刚见过狄斫亚,震撼太大,她看著杯中淡琥珀色的液体,勾起了往日的回忆──那段她不是那么愿意想起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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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阮馨气喘吁吁地穿过狄宅偌大的庭院,直直朝主屋旁的小屋奔去,天际乌云密布,黑鸦鸦地一片,似乎随时会下雨,远处甚至不时传来隆隆雷声,吓得阮馨更是努力迈著脚步。
不过她实在没办法跑得更快了,因为今天在社团的劳动,已经榨干她的体力。
其实阮馨不必这么累的,毕竟她明天就要毕业了,社团里的事情早就该交给学弟妹处理。
阮馨也知道不早点放手让学弟妹接手,他们很难从中学习经验,但她每每看到学弟妹苦苦哀求她帮忙的脸庞,就无法狠下心拒绝他们。
就这样,她从帮一、两个举手之劳,到现在毕业在即,还在替他们收烂摊子,阮馨完全无法想像,等她真的从高中毕业后,社团会变成什么模样。
“唉,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阮馨低低叹了口气,第一千零一次对自己说,不能再因为心软,而胡乱答应别人的请求。
毕竟不是所有的忙都该帮的,像现在就因为她一直一直帮忙,才会养成学弟妹事事都依靠她,长久下来对学弟妹反而不好。
不过,关于“不再胡乱帮人”这件事,阮馨已经下定决心不下百回了,至于她的实行成效如何……看她现在疲累的模样就知道了。
“他”也老是骂她太过心软、耳根子又软,见不得别人摆出哀求的模样,才会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给自己找了一堆根本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他”只会凶巴巴地骂著自己,可是阮馨知道,其实“他”是在担心她,担心她因为那些永远帮不完的麻烦,而累坏了自己。
想起了心爱的人,虽然身体上还是非常疲惫,但阮馨的精神却顿时为之一振,想著「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实在是好想好想“他”……阮馨哀怨地瞧著不远处的狄家主屋,偏偏“他”不知在忙些什么,让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人了。
就算每次见面都会被“他”骂是小笨蛋、老是为旁人掏心掏肺、一点也不懂得为自己著想,但她还是很想见“他”啊。
不过,这些话她是永远都不可能告欣“他”的,因为她实在太害羞了,记得第一次说出“我喜欢你”时,事后她还脸红了好久,所以她又怎么可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想念你呢?即使已经成为情人,但有些事她还是做不来嘛!
好不容易回到她可爱的小屋前,阮馨低头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但身旁突然出现的黑影立刻让她警觉地抬起头,然后在看清来人面貌的瞬间笑逐颜开。
“少爷?你怎么来了?”她问,看到因忙碌而很久不见的情人,让她兴奋得眼睛都亮晃晃地,在夜色中显得特别耀眼。
没有回答,狄斫亚只是伸手拥住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阮馨呼吸一窒,心跳得飞快。虽然他们已经是情人,但阮馨对于这类亲密举止还是很害羞。
“少、少爷,我们还是先进屋吧。”带著一点因紧张而起的结巴,阮馨急促地说道。然后她红著脸,加快速度开了门,让他进去。
再站在这里,她怕被别人看到呐!
虽然全狄家上下几乎都默许……或该说是明许他们的关系,但阮馨还是不想被人撞见,因为她实在是太害羞了,也没有在旁人面前表现亲热的勇气。
在为狄斫亚送上一杯漾著淡淡琥珀色的清凉液体后,阮馨并没有落坐,只是站在一旁,挂著有些紧张的微笑,看著最近因为忙碌而鲜少出现的他。
啊啊,妤久没看到他了,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什么,为什么都不来找她?
脑袋里快速转过一个又一个问题,但因为问题实在太多了,反而让阮馨一个也问不出来,只能笑看著好久不见的情人。
明天就是她的高中毕业典礼,她可不可以要求他出席?毕竟自己只打算念完高中,既然是这辈子最后一个毕业典礼,阮馨当然希望最重要的人可以出席。
正当阮馨要开口时,狄斫亚突然自口袋掏出一项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你的机票,明天毕业典礼一结束就上飞机。”
“法国?我去法国做什么?”阮馨呆住,原本想问的问题,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想吐也吐不出来。
老实说,她不喜欢看到狄斫亚此刻阴沉的表情,教阮馨心中的不安一阵高过一阵,仿佛他即将宣布某个坏消息──某个她绝对不会喜欢的坏消息。
“到那里以后你自然就懂了。”狄斫亚沉声说道。
“自然就懂了?”阮馨歪著头,开始猜想。“嗯……说到法国就想到各式各样的名牌了,难道少爷你又要我跟著大小姐她们去shopping吗?哎呀,少爷你怎么不早点说嘛!我还没给大小姐她们整理行李呢!不知道这一回是要去几天,上回去米兰可真是闹得人仰马翻,希望这次的法国行不会……”
假意忙碌地思考这次法国行应准备的东西,阮馨刻意不去想如果只是去法国购物,为什么大小姐她们从没提过?更不敢去想为什么狄斫亚会用那种口气,及表情对她说“这是你的机票”。
他的口气,活似机票只有一人份,只有她一个人要上飞机。
阮馨装傻地嘻笑著,好似不曾听出狄斫亚的弦外之音,鸵鸟地以为自己只要继续装傻,就可以把这件事含糊带过。
“只有你一个人去。”
正当阮馨决定一路装傻下去,狄斫亚声调清冷地说道。
“我自己一个?”阮馨檀口微张,原以为可以装傻打混过去,却被他无情地刺破和平的假象,她真的是孤身上路?
“你给我乖乖待在法国,不管谁跟你说了什么,在时间还没到之前不准回来、你也不准跟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联络。”狄斫亚死拧著眉,仿佛在忍受什么非常令他讨厌,却又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少爷?”阮馨眨眨眼,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在赶她走呢?一人份的飞机票、单程的旅行、不准回来……这是否意味著她被踢出狄家了?
阮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自己在刚刚那一瞬间,从天堂被踢进地狱。
方才……少爷还那么温暖地拥抱她,为什么现在却对她说“不准回来”?阮馨想不出答案,只能愣愣地看著他,感觉泪水盈眶。
她无法开口问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肯定会哭出来,他不喜欢她哭的,所以她没办法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准回来。懂了吗?不准回来。”
他吼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就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在看到他转身的瞬间,阮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溃堤……
她终究还是被抛弃了……就跟十五年前,被妈妈抛弃时一样……
狄家,她所深爱的狄家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