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否认,我的确对那样的工作场所有意见,但妳问过我原因了吗?」无数声的叹息哽在心中,衣砚石觉得很无奈。
茉莉没有反应,事实上该说,她根本做不出反应。都被抓得死死,连嘴也被堵住了,她还能怎样?当然还是只能用眼睛瞪人啦!
「不要妳在那儿,不是我看不起妳,是因为我的自私……因为我自私的只想独占妳,妳明白吗?那跟看得起看不起,一点关系也没有!」
噫叩茉莉怔傻住了。
「我终究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一个只想把妳藏在怀里的小气男人!我不大方,我没有办法把妳摆在那样的环境里,却不去担心有人会跟我一样的欣赏妳,妳懂吗?」
他这意思该不足在说他……很爱她吧?茉莉依旧傻眼相对,心里汹涌翻腾的已不再是磅礡的怒气,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是希望妳转行、是希望妳不要再做那行没错,但那是因为我希望妳能把我规画到妳的未来蓝图里,我希望我们能拥有的是同样的一份未来,妳到底明不明白?」
他说……他希望他们能拥有同一份未来?!他是这么说的,没错吧?他这话确实是在对她说的吧?
泪水凝聚在眼底,威胁着要夺眶而出,心底已然激动不已,但茉莉却仍只能怔然望住他。
「我是真的爱妳,不单是因为妳的美、妳的绝佳身段,我甚至还爱妳的坏脾气,也爱妳的火爆性子……妳懂不懂,只要是妳的一切,我都能接受也会去接受,我只是小心眼,不想跟别人分享妳罢了!」松开贴在她唇上的掌,衣砚石轻柔的点吻着。
坦承自己的小心眼,是真有那么点困难,但比起让她误会,甚至流泪,他倒情愿把自己剖析在她眼前。
他爱她!爱她的火焰性子、爱她的直来直往、爱她的一切一切……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想跟她开花结果,但她却看不明白,唉!
「你是白痴哦?没事讲那么恶心的话干嘛?」听完了那样的深情告白,茉莉又是笑又是哭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回些什么,只好丢出那样的话。
「嗯?」眉心紧紧拢起,衣砚石不敢相信她竟然敢这样回他话?
他把整颗心都剖析在她面前了,她骂他「白痴」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太「恶心」?脸色益加黯沉,衣砚石积了许多的不满在心头。
退开身,衣砚石颇觉气恼的端坐回原位,摆出一张很冷的臭脸。
「喂!」跪坐在沙发上,茉莉双手压在衣砚石的肩上。
大坏心情褪去,茉莉现下的心情已是大好。不过,现在倒是换人心情不佳了。
「嗯哼?」目不斜视,衣砚石直盯着正前方,连转头看人都不愿。这次可不是他小心眼了,是她太不给面子,才会惹得他这般不悦。
「干嘛不理我?你给我摆跩哦?」刚才还说爱她,现在就摆酷样给她看,啊是怎样,他是讨打哟?
「如果我把妳的真心放在脚下踩,请问大小姐妳是作何感想?」冷声响应,衣砚石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打给你死!」茉莉话一冲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呃,踩人的那个……好象就是她哦?有点心虚的偷觎了恼怒的他两眼,茉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想理自己了。
偏过头,衣砚石定定望住茉莉,好一会后,他才叹了口好长的气。
「我没有那么暴力,再说,连打妳都舍不得,怎么有办法『打给妳死』?」最后一句,衣砚石是照她的说话方式重述一递的。
轻咬着下唇,茉莉发觉积聚在心底的快乐竟是愈来愈多,多到好象就要爆跳出胸口了!
双手轻环过衣砚石的颈项,茉莉的手指在他后脑交相握住,额首轻抵住他的。
「你真的很爱我?」虽然,他已经说了不下数次,但她还是贪心的想再听过一遍又一遍。
「妳当我刚说的都是废话吗?」又是一声深深叹息,但衣砚石明白自己根本气不了她多久,尤其是当她刻意摆出娇柔姿态时,再多的火气也会被全数浇灭。
「要是不爱妳,怎么忍受得了妳这么悍的性子?」
「喂!你找死哦?」双手一个使劲,茉莉狠狠掐了下他后颈,还过分的抓了下他的头发。
哼!叫他说爱她,他不说就算了,竟然还敢挑她的毛病?
「别闹了!」双手往后一抓,衣砚石轻易的制住她作怪的手。「先把话谈清楚,要玩等会再说。」
既然她不气了,而他也还算心平气和,不趁现在把事情都谈开,还待何时?
「还有什么好谈的?就这样了嘛……」她不是想逃避,只是有点不想面对。
先前上演的那一幕,全是她心底最脆弱的那一层,如果真要谈开……她会怕!
「事情不会只是『就这样』,如果这次没有谈开,难保往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争执发生。」衣砚石非常坚持。
他懂她吗?不,他其实并不是很懂,因为她从没有说过自己的事。但,他不懂,不代表他不想懂。
是的,他愿意懂!只要是她的事,他都想要了解、想要懂!
爱一个人,就该了解她的所有,也必须把自己的全部都呈现出来!唯有毫无保留的坦承彼此,这段感情才能长久……他,是这么相信的。
「哎唷,没什么好谈的啦!大不了往后不跟你吵就是了……」茉莉想逃,却教衣砚石抓回。
他左手紧缠住她的腰,右手则抓握住她下颚。这样的箝制,让茉莉根本逃脱不得,最终只能被迫直视衣砚石。
「不跟我吵?抱歉,实在不是我对妳的承诺没信心,而是妳的冲动跟火爆性子让人很难相信!」衣砚石三言两语,就堵得茉莉无话可说。
他还真了解她!不过没办法啊,她那性子都养成这么多年了,要改定很难的事耶!
「说吧!妳心底真正害怕的是什么?」他不是傻子,自是看得出些许不对劲。
在那样激烈反应的背后,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他在意的,是那被她藏在心底,从没说出口的真心话!
「呃?」他……他怎么能看透她的心?茉莉有些错愕。
从没有人能看穿她,即便是跟她认识很久的老板,即便是跟她相处多年的朋友们,也没人能看透她的心,为什么他却看见了?
「说出来吧!我会听的,不管是多么长的故事,我一定都会听妳说完的,嗯?」食指轻柔划过她细致的脸颊,衣砚石温柔的教人不得不心醉。
「我……」欲言又止,茉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说,更不确定的是……她能否说得完整?
「如果一个人背负过往,让妳觉得很累,何不把那些事都丢到我身上?」轻柔的吻,缓缓印上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衣砚石给她的是最真、最深的情。
这个男人吶,为何总能如此温柔的待她?教她想不醉在他怀里都难。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离开我吗?」茉莉将脸孔深埋在他颈窝间,吐出的话语里有丝丝的哽咽。
她很怕,她真的很怕又被独自拋下,那种被独留下来的感觉,真的叫人很难受。
「妳要永远就给妳永远……相信我,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陪在妳身边,绝对不会离开!」双手在她腰问相握,衣砚石轻吻着她的细柔发丝。
听出茉莉话语里透出的寂寞及孤单,衣砚石感到十分心疼且不舍。
他不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茉莉」是她的昵称,只知道「白颖心」是她的本名,只知道她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个没亲也没戚的孤儿。
当然,他还知道她有寥寥可数的几个朋友,住处甚至是已出嫁的朋友免费提供的……但,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是个谜。
「发誓!我要你发誓!跟我说,就算是『死』……你也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霍地抬首,茉莉的眼里已蓄满了泪。
「嗯?」眉心一皱,衣砚石觉得她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发誓啊!你不是说要给我永远?你不是很爱我吗?」双手轻贴在衣砚石两颊边,茉莉执意要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正常的情况下,我绝对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死亡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衣砚石向来是有一说一的人,要他做出有违常理的誓言,真的太为难他了。
「我不管!你发誓给我听啊,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算是『死』也得陪着我……」泪眼迷蒙,茉莉坚持要得到他的承诺。
她的泪不停的往下滴落,衣砚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停的淌着血……双手轻覆上她的手背,他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
「我答应会陪着妳,就绝对不会离开!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不安了?」她的眼底布满了太多的恐惧跟心慌,他看得很难过也很不舍。
「根本没有永远对不对?所以你才不肯发誓……」泪眼相望,茉莉等不到他的响应,因而伤心地落下更多的泪。
「不是没有永远,只是看妳如何去定义它!只要能跟妳白头偕老,那对我而言,就是永远……」
抹着她不断掉落的泪,衣砚石心疼中却又深感无奈。
「那万一呢?万一你突然发生了意外呢?我怎么办?你们从来没想过被留下来的人的痛苦,你知道一个人面对生活,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泪早已决堤,茉莉气怒的哭喊着。
「你们?」她的话有语病!衣砚石端捧住她的脸蛋,要她看着自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离开了妳,又是谁让妳如此伤心?」
紧咬住红唇,茉莉的思绪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那天,爸出门去上班的时候,答应要回来帮我过生日,顺便庆祝我考上研究所。可是,他没有回来……」手背往鼻下用力擦去,茉莉的泪落得很凶很猛。
「为什么?」轻抚去她那成串的珠泪,衣砚石轻声追问着。
「因为爸工作的那间银行发生了抢案,抢匪又碰巧捉了经理做人质……」话说到这,茉莉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然后呢?」茉莉的叙述,教衣砚石有些怔忡。
为什么她说的那件案子,听起来会这么熟悉?不!不可能的,这种案子太多了,不可能会是那一桩,不可能!
「然后?能有什么然后?因为蠢警察不相信抢匪会当众杀人质,所以派人从行库后门溜进去,结果抢匪发现之后,我爸就成了第一个牺牲者……」试着想止住泪水,但泪却自有意志的落个不停。
不会这么巧!不可能这么巧!抢银行的案子时常都有,她父亲那件案子不见得会是他负责的那桩……甩去那紊乱的思绪,衣砚石把心思放回茉莉身上。
「爸走了之后,妈就崩溃了,然后她的身体愈来愈差……肾功能衰竭,全身水肿变形……没多久,爸的保险金就全用完了,因为妈的医药费很贵很贵!最后我只好去拜托、去求人……」回忆停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茉莉的眼睛热烫的泪水剌得好痛。
「可是没有人要理我!那些平常跟爸称兄道弟的朋友,没有半个人肯借钱给我,他们说我没有能力还,所以不想把钱砸在我身上,除非我……」说到这,茉莉已经是泣不成声。
「除非妳怎样?」冷沉的声调蕴藏着盛怒的迹象,衣砚石正强忍着怒气。
「除非……把我自己给卖了……」泪眼对上衣砚石的黑眸,但焦距却不在他身上。
「该死!他们怎么敢?」怒火在心中沸腾,衣砚石发现自己此刻竟有想杀人的冲动!
原来,这就是她总像只刺猬的主因?先攻击人,就不会被人伤到!她不过是在寻求自我保护罢了。
而,原来,这些也就是她不安的主要因素?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如此的惶惑不安!因为太害怕再度被遗留下,所以要求他生死相随?
看清了这一切一切,衣砚石对茉莉只有满满的心疼……
「无所谓了,他们说的也对,当妳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至少还有身体可以卖!但是,他们想也别想,我就算去『站壁』也不会接他们的生意!」想起当年的屈辱,茉莉就恨不得剥了那些人的皮!
「我不懂,妳并没有真正下海过不是?」这件事,他最清楚,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当然,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那是我运气好,刚进Double H时,我是真的得接客,只是那天刚好遇到了老板,所以他才伸手拉了我一把。」故事到这,茉莉的恨意才稍稍平息。
「为什么项天云要对妳这么好?」她口中的老板,他自然知道是谁,只是……一个老同学、老朋友,无端端怎会对她这般好?
「可能是同情吧?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项天云甚至把店里不服的小姐全汰换掉,就只为了让她店长的身分能够站稳。
「或者……他有可能是爱妳的?」一个男人不会无端对女人示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不可能!」伸手用力拭去眼角的泪,茉莉轻摇了下头。「项天云从来不把我当女人看,他不可能会看上我……」
「如果他看上了呢?」这个问题很蠢,但衣砚石却很想知道答案。
「他要真看上,我就给他。」抬眼,拭干了水分的眸底,只有一片的澄澈。
「妳说什么?」眸子在瞬间变得很冷沉,衣砚石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干脆!
「因为他,我才有办法付妈的医药费……虽然妈最后也丢下了我,但我还是感激他!所以,如果他真的想要我,我当然不可能,也不会拒绝!」茉莉说的是恩情,但衣砚石却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兴『以身相许』那一套?」虽然,他也很感激项天云对她的好,但他还是没办法听她说出这样的论调。
「就算我要以身相许,人家也不会要!因为项天云早就娶老婆了,而且他很爱他老婆……你到底在气什么?」话题愈扯愈多,也愈来愈乱,茉莉巳经不晓得现在到底该进行哪一段对谈了。
「呃?他结婚了?」衣砚石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有些许的抱歉。
「对啦!」今天一天过得好累,先是生气后又高兴,接着又是哭哭闹闹,搞得她真是心力交瘁……嗯?等等,她说了这么多,结论到底是什么?
「慢着慢着!你把我搞乱了,你让我说了那么多,那么……你该给我的承诺呢?」双手抵在他胸前,茉莉想起自己崩溃前所要求的誓言。
「等等,妳先回答我一件事,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妳要的『承诺』。」经茉莉这么一说,衣砚石也才想起自己心底的疑虑。
虽然,他极不想做那样的臆测,但他还是得作个确认……
「什么事?」见衣砚石以严肃的神情面对着自己,茉莉不由得皱起了眉。
「妳父亲的事……抱歉,我并不想再惹妳伤心,但是我一定要问!那是哪一年的事?还记得是哪家银行吗?」问题一出口,衣砚石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忐忑。
「怎么可能不记得?八十七年十月X日,就在中山北路上的中X银行……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天的事!」茉莉的话才说完,衣砚石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又为什么……为什么是让他遇到?
脸色早已惨白一片,衣砚石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又或者该说他根本不敢,也不想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