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顺利谈妥,欧孟希从日本回到了台湾。
一下飞机,他就搭计程车去找任婕。
这次出差如同一场苦刑,让他饱受相思的煎熬。他天天都打电话给任婕,但任婕不是在忙就是嫌长途电话费贵,讲没两三句便要他挂断。
复合以来,他加倍在意任婕,不敢辜负失而复得的恩典。
可是,任婕却相反。任婕的眉宇间总泛着一抹悲伤,就算依偎在他怀里时也一样。那抹悲伤虽然若有似无,却比任何猛烈的情绪更令他心悸,宛如在说痛苦注定与欢乐共存、好景终究不长。
任婕,对他的爱还有疑虑,还不信任他吗?
若是那样,他可以用一生一世证明,他不会再愚蠢地放弃这份真情。
怕的是,任婕的悲伤,是源于发现他并非她所需要的;怕的是,热焰已熄,任婕却出于怜悯或道义不敢告诉他,于是,他也不敢询问那抹悲伤的缘由。
任婕的家终于到了,他跳下计程车,飞快地按下电铃,等着任婕来开门。昨天通电话时,任婕曾说她今天休假,所以他直接来到这里。
他特意不讲自己的归期,想试试任婕思念他的程度。
倘若任婕大喜过望地迎接他,就代表她亦相思难耐,否则、否则……不会有否则,任婕不会有其它反应的,他一个径儿地自我安慰。
门开了,任婕的脸上仅有茫然,如同他是天上掉下来的陌生人。他抛下行李袋,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
“我好想你!”压抑着浓浓的不安,他急急倾诉。
瞥了下被扔在地上倒向一边的行李袋,任婕的眸子涌现笑意。
她正在练习不想他,他竟回来了。
“你可以稍微放开我吗?我快不能呼吸了。”任婕的口吻俏皮却不够热切。
“真冷淡,你好像并不高兴看到我。”欧孟希盯着任婕,一颗心直往下沉。
“怎么会呢?我很高兴看到你。”任婕凑唇在欧孟希的脸颊轻轻啄了一下,有点像母亲在安抚吵着糖吃的孩子。“是吗?你的高兴有点敷衍喔,真正的高兴应该是这样的——”欧孟希俯首朝任婕的唇吻去,任婕却反身溜出了他的臂弯。
“哎呀!汤恐怕滚了,我得去看看。”任婕快步走入厨房,留下挫折的欧孟希兀立当场。
任婕正在煮午餐,饭菜都好了,只剩一道丝瓜汤。
汤果然滚了,任婕关掉瓦斯炉的火。
“要留下来吃饭吗?”任婕扬声询问,一双手却从背后抱来。
“我只想吃掉你。”欧孟希将下巴顶在任婕的肩头,身体亲密地贴着她,不正经的答复灼红了她的耳朵。
“人肉不易消化,还是多吃点纤维吧。”任婕半回过脸,把一叶遗落在流理台的生菜塞进欧孟希的嘴里。
“唉!我一定是哪里得罪了你,你才会这样伺候我。”欧孟希拿掉生菜,愁着脸把它边扔进圾位桶边说。
“这不是伺候,是虐待。”任婕笑得全无歉意。
“你也知道呀?我都不好意思明说呢,你倒自己招供了。”欧孟希又作势搂向任婕,他实在太喜欢抱着任婕的感觉。
“只要你别胡闹,乖乖去餐厅坐好,我自然会当个好主人。”任婕却伸出手挡在欧孟欧胸膛前,不让他如愿。
“哦?你会帮我盛饭吗?”欧孟希立定站好,果然乖乖的。
“会。”
“你会喂我喝汤吗?”
“可以。”
“你肯天天陪我,天天跟我一起醒来吗?”
任婕一震,愣了半晌,才强作镇定地开口: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任婕不愿妄加揣度,她要欧孟希明确说出来。
“我是问……你愿意跟我同居吗?”
同居?原来不是求婚!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何要的仅是同居,而不是结婚?
“你是不是——需要时间考虑?”见任婕半天不出声,欧孟希体贴地问。
“嗯,让我考虑一下。”任婕端起汤锅,背对着欧孟希走向餐桌摆好。
她的外表平静如常,内心却失望不已。
***
欧孟希不安地等待着,但是,许多天过去了,任婕仍没有给她回音。
提出同居的请求时,他感觉到任婕十分失望;当年,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失望,他才跟任婕分手的。当年,任婕约他去见她的父母时,他仿佛听见婚礼的钟声大响,挟着千斤之力压迫而来,令他战栗、令他窒息,他便本能地逃走了。
恋爱,而后结婚——如此正常的人生步骤,他却视为畏途逃之夭夭。
任婕把婚姻当成爱情的归宿,但他不能,也不敢给她婚姻。
婚姻,是爱情的杀手。
从小生活在父母不和的暴风圈中,让他打定主意不结婚。
他的父母是恋爱而结婚的,但婚姻并没有让他们的心灵更贴近,反而比以前更想左右对方,非要把对方改造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才甘心,以致争执不断、抱怨连连,最终还是离婚了。
十五岁的他面临要跟谁住的选择,父亲和母亲都说尊重他的选择,但是,他们望着他的眼神,令他觉得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有罪恶感。
因此,他不选择,他搬到祖父母遗留给他的房子,半工半读自己一个人生活。
但是,父母常常来打扰他,不断在他面前数落对方的不是,永远要他评对错,令他左右为难烦不胜烦。有一天,他终于爆发压抑很久的愤怒,直指他们是天底下最自私的父母,嘴上对儿子说爱,其实只爱他们自己。他把他们赶了出去,从此,非万不得已,不再跟他们见面。
从父母的身上,他悲哀地体认到——加上婚姻标记的爱情,不仅得不到长长久久的保证,反而会加速变质,变成酸臭难闻的馊水。
或许他该跟任婕解释清楚婚姻的坏处,这样,她就不会考虑那么久。
但他天生不爱诉苦,要他特意叙述父母失和的故事乃至自己的婚姻观,着实有点困难。至今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些,那是卓馨,不过她也是在偶然间得知的。
许久以前,卓馨因为董事长对她的态度大感郁闷,为了安慰她,为了让她了解她的遭遇并非全世界最惨的,他才提起那些。
况且,即使解释了,任婕能接受吗?没有过切肤之痛的她,肯放弃对婚姻的幻想吗?他神色傍徨地坐在办公室,凝视着窗外刚刚降临的暮色,不乐观地思量着。陡地,电话铃声大响,打断他的思绪。
是任婕吗?最近,电话一响他就紧张,他深吸一口气,才拿起电话。
“喂。”他的嗓子略带沙哑,因为紧张而沙哑。
“是我,我回来了。”彼端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睽违多年但依然熟悉的声音。
“卓馨!”他喊出女人的名字,耳膜立刻贯入一串娇脆的笑声。
***
卓馨跟欧孟希约在饭店二楼的咖啡厅见面。
无视旁人的侧目,一看见欧孟希,卓馨就热情地拥抱他。
任由卓馨抱住自己片刻,欧孟希才慢慢拉开她的手。卓馨的眸光流转着眷恋,奇异地,欧孟希竟为她感到悲哀。
“后悔吗?”卓馨没头没脑地问。
欧孟希轻轻摇了摇头,一如三年前的答案。
卓馨不以为忤地笑了。
“你一点都没变,永远对我说实话,不管你说的实话多令我伤心,我就爱你这样。”三年前,欧孟希告诉卓馨,他已遇到至爱,只能当她的朋友。
卓馨这次返台,是为了参加一项国际性的金融研讨会。
“为什么不回家住?”坐好之后,欧孟希关切地问。
“我只回来三天,而且家里没有我的空间,住在公司安排的饭店比较自在。”家里当然有卓馨的房间,卓馨所谓的没有空间,是另一层意思。
欧孟希了解卓馨的意思。
“难道,你不想让董事长跟卓飞知道你回来了?”卓家人对欧孟希而言,比他的父母还亲,他总盼望他们一家和乐,卓馨跟董事长的僵局能早日解开。
“我会让卓飞知道,待会儿你帮我约他出来,但是先别说什么事,我要给他一个惊喜。”卓馨离开台湾之后,就像风筝断了线,不但从未与欧孟希联络,也以忙碌为由不跟父亲及卓飞联络。因为,联络徒添愁绪,不如不联络。
倒是卓飞经常会打长途电话找她聊天,让她想忘掉台湾的一切都忘不掉。这次回来,除了忍不住想见欧孟希,当然也必须见一见卓飞。
伤她的是父亲,她跟卓飞并无嫌隙。
由于母亲很早就病逝,父亲又一直忙于工作,她跟卓飞几乎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姊弟俩的感情十分融洽。卓飞不争,她也不是为了财产而争,她争的,是父亲的肯定,换言之,就是父亲的爱。
她并不奢望得到父亲全部的爱,她只要百分之五十,只要公平。
但是,不管她多努力都没用,父亲始终只看见卓飞,而她总是遭到漠视,加上爱情落空,她才赴新加坡寻找新生活。
如今,她总算看开了一半,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事看开,至于父亲的偏心,却仍耿耿于怀。
欧孟希问起卓馨的近况,得知她深受公司重用,刚被擢升为副总经理。
卓馨不喜欢谈自己,只想知道欧孟希过得好不好。
“你对她表白了吗?”卓馨最想知道的,是欧孟希跟任婕之间的发展。
这些年,她从未跟卓飞打听过欧孟希的讯息。一者,卓飞并不晓得她爱慕欧孟希,被拒绝的糗事没必要再提;再者,她确实想淡忘她对欧孟希的情愫,挥别心中盘旋不去的惆怅。
然而,一回来,她还是急着见欧孟希,并不由自主关怀起他的爱情生活。
“曾经分手过,现在又在一起了。”欧孟希言简意赅。
“那,现在一切都好吗?”卓馨亦不需要欧孟希钜细靡遗道出他跟任婕交往的情形,她只想确定欧孟希是幸福的,这样,便不枉费她受的苦。
沉默了一会儿,欧孟希才露出微笑。
“不会有问题的,我跟任婕是真心相爱,就算一时有什么不妥,最后总会顺利解决的。”
卓馨确定了,确定欧孟希对任婕死心塌地。但是,她却不确定任婕的付出足以回报欧孟希的深情,否则,欧孟希的眼里不会闪现一抹愁云。
***
散场的人潮缓缓离开电影院,小季跟任婕是最后走出来的。
尽管方才看的是部令人喷饭的喜剧片,任婕的神色依然未见开朗。
小季也不明白,欧孟希为何会提出同居的要求。
就算爱情的浓淡不取决于有没有婚姻这道仪式,但换一个角度,结婚等于向世界宣布两个人彼此相属,是表达喜悦的庆典,顺便又可以敬告妄想当第三者的野心人士就此断念,又何乐而不为?
不明白的事,小季无法提供建议,只能默默当听众,尽量拉任婕出门散心,同时,不管任婕未来做了什么抉择,她都支持她。
“口好渴,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小季指着前方一栋豪华饭店,饭店二楼是间雅致的咖啡厅。
任婕没有异议,随着小季一起走向饭店。
但是,走不到几步,任婕的胳臂就被小季拉往,不得不停下来。
“怎么——”任婕的疑问嗒然中断,原因,已在眼前。
只见一个高挑亮丽的女人挽着欧孟希的手走出饭店,并一起坐进泊车员预先为他们开到大门口的汽车,那是欧孟希的汽车。
任婕呆呆地望着汽车开走,小季却迅速拦下一辆计程车,拉着任婕坐上去。
“请跟着前面的那部车!”小季交代计程车司机。
“不,我们回家,我不想跟踪他们。”出乎意料的,任婕竟不赞成。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把事情弄清楚吗?如果欧孟希是个脚踏两条船的骗子,你正好可以跟他一刀两断,省得天天为他失眠!”小季不顾任婕的阻止,继续指示计程车司机牢牢跟往。
任婕没再反对,她也想弄清楚。有些事,早就该弄清楚。
她认得挽着欧孟希的女人,那是卓馨。
她跟卓馨并不熟,她刚担任董事长的秘书,仍是试用期的新人时,卓馨就离职去了新加坡。而且,卓馨并非平易近人的个性,浑身散发一股女强人的气势,同事不敢贸然亲近她,她对同事也淡淡的,只跟欧孟希有说有笑。
这让许多暗恋卓馨的男同事对欧孟希又妒又羡,后来,卓馨突然去新加坡,同一批男士又十分可怜欧孟希——传言都认为欧孟希被抛弃了。
就在传言纷扰之际,平日遇见任婕连头都不点的欧孟希,忽然对任婕表示爱意,和她展开了办公室的秘密恋情。当时,只有明察秋毫的董事长洞悉到这段恋情。然后,不到一年,欧孟希又莫名其妙提出分手。
如今欧孟希虽然回到她的身边,并曾誓言此情不渝,但怀疑仍挥之不去。她总是忍不住想:假如卓馨没有抛弃欧孟希,欧孟希不可能爱上她。
旧情原不宜介意,但是,倘若那将影响到欧孟希跟她的未来,就另当别论、无法不介意了。眼前,卓馨回来了,而且跟欧孟希状甚亲密,这……应该作何解释?叫她如何不起疑?
此时此刻,她甚至认为,欧孟希爱她的程度永远比不上他爱卓馨的程度。正因为爱得不够深,欧孟希才只肯同居而不愿意娶她。
有些事早该弄清楚,但她一直害怕弄清楚。她怕那段旧情从未真的成为过去;她怕,只要卓馨回头,欧孟希便会弃她而去。
很奇怪的,欧孟希居然把汽车停在一座公园旁,然后跟卓馨一起走进公园里。
小季跟任婕下了计程车,秘密跟进公园。
夜色颇浓,公园里的路灯起不了多少照明作用,无形中增加跟踪的困难度。
找到了!穿过一片小树林,小季跟任婕发现目标正走向公园的篮球场。
篮球场四边竖立着亮度特强的探照灯,把整片场地和正在场上打篮球的人照得一清二楚。场上只有一个人在打篮球,那人竟是卓飞。
卓飞一个跳投进篮,反身刚要去追球,就定住了,愣愣望着含笑立在一旁的欧孟希跟卓馨,接着,便欣喜若狂地冲向卓馨,一把抱住她。
“没事没事!原来那个女人的男朋友是卓飞,欧孟希只是带她来找卓飞而已。”小季误会了,任婕却无力澄清。
任婕的头晕晕重重的,很不舒服,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既然没事,我们回家吧。”任婕不舒服到面无表情,不深究的话,倒像平静的表情。
“嗯,快走快走!万一给他们发现我们乱跟踪他们,就不好意思了。”小季挺后悔地快步离开。
任婕也很后悔,她宁可不曾跟踪欧孟希,宁可不曾撞见欧孟希跟卓馨在一起,这样,她就可以学鸵鸟把头埋在沙里,永远不面对问题。
任婕太专注于即将面对的问题,从头到尾都忘了告诉小季那个女人是卓馨。
***
半夜三点了,小季还睡不着。
没事没事——不久之前,她还这样替任婕高兴。任婕一回来就进房洗澡睡觉了,倒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有一只蝉在她的脑袋里乱叫,扰得她心烦气躁。
但是,蝉根本不存在,她为什么无端地烦躁呢?
每次一闭上眼皮,就出现卓飞热情拥抱那个女人的画面。那根本不干她的事,她为何牢牢记着那一幕?她好像太没事找事了。
她左左右右、侧躺平躺斜躺横躺换了各种睡姿,依然不管用,半点睡意都没有,终于,她放弃地张大眼睛。
算了!既然控制不住,就想个彻底吧!
凭心而论,那个女人真出色,光芒四射的程度不输任婕,难怪卓飞会爱上她。
看情形,那个女人已经接受卓飞的爱意,否则,她不会主动来找卓飞,又跟卓飞热情相拥。是啦!那一幕是热情相拥,不是卓飞单方面的举动,那一幕代表卓飞从此便有女朋友,不再是自由之身。
不过,那个女人要找卓飞,就自己去嘛!何必劳驾欧孟希陪她去?害她跟任婕差点误会欧孟希。
啊!懂了!欧孟希居中拉线,是他告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才晓得卓飞对她的感情。啧!欧孟希真鸡婆,同居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居然有工夫去撮合别人。
呃,她不该骂欧孟希,帮助朋友是义之所在,不算鸡婆。换作是她,也会把自己的事搁在一旁,先去帮任婕。
这可好了,卓飞如愿以偿,想必春风得意快活无比。她应该跟卓飞说声恭喜,嗯!明天一见面就说。
不,不能说,一说,卓飞一定会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总不能回答,是梦见或感应到的,更不能照实道出秘密跟踪,这种贻笑大方的事,能不提就别提。
其实,她也不想说恭喜,她可能说不出口,因为,她有点羡慕那个女人。
做卓飞的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很奇怪地,近来她常常兴起这个念头。
从野餐的那天开始,她才真正了解卓飞。
卓飞,不仅十分善良、十分体贴,还十分天真。
卓飞的天真,是淡泊名利的天真。他拍照并不是为了成名或卖钱,而是要把令他感动的一切留作纪念。
换言之,卓飞的天真,是不计得失、不顾现实压力的天真。
小季问过他,倘若他父亲不供给生活费,他还有能力环游世界随兴拍照吗?
“有。”卓飞坚定地回答。
他说,他可以到餐馆、码头、酒吧或任何肯雇用他的地方打工,赚取一些生活费再到下一站,如此一站又一站,总会游遍全世界。
打工对卓飞并不陌生。从前,在高中及大学的寒暑假出国游历拍照时,亦曾发生旅费用尽的窘况,他并未向父亲求助,而是在当地打工解决了问题。
“这样的生活很没保障喔,你不怕吗?”小季又问。
“人如果一定要看见保障才敢走下一步,恐怕会寸步难行。况且,什么是保障呢?是家里有座金山还是银行有大笔的存款?金山有可能被偷,银行也可能会倒闭,那并不是真正的保障。”
“那么,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保障?”
“斗志。人只要有斗志,经历任何变化都能适应,遇到任何考验都能克服,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卓飞豪气干云的观点令人动容。
于是,小季开始思考。
诚如卓飞所言,看不见的未必不存在,握在手里的未必不会失去。她跟卓飞一样,宁可冒险往前冲锋陷阵,而不要寸步难行地死在原地。她宁可活力洋溢地迎向不可知的未来,也不要未老先衰地坐吃等死。
那样,或许抓不着世俗的利益,却能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卓飞的天真,反而教她激赏。
据她所知,董事长就拥有旺盛的斗志,是斗志让他脱离贫穷白手起家,从无创造出有,创造出资本雄厚的企业集团。
卓飞的斗志与董事长不相上下,既然董事长能事业有成,卓飞的未来应不致于太惨吧,她犯不着替他担心。
啊!担心——担心通常跟关心并存,甚至是同样的意义。似乎从野餐的那一天开始,卓飞就成了她经常思索的对象。
不会不会不会的啦!多注意别人一点就算不正常吗?那、那些专报八卦的影视记者不都要关进疯人院了?
哈!别自己吓自己了——就在不断自我安慰的情况下,小季总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