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怎么样?」
「不错啊。」
听见她的回答,翟日煦扬了下眉梢。
「那这件呢?」他试探地拿了一件黑色V领低胸性感薄纱上衣送到她面前。
「喔,不错。」
不错?他咋舌,感到惊奇,他以为这么暴露的衣服她会有所顾忌。
「这件如何?」
这次翟日煦挑的是件不规则的拼贴T恤,上头鲜黄和鲜橘的色块十分抢眼,连他都不敢领教。
「也不错。」
连着几件衣服风格差异极大,完全没有统一性,却都能获得她毫不犹豫的赞美,这下翟日煦总算确定自己的女朋友若不是不专心,就是太过标新立异。
「妳在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带我来买衣服。我衣柜里的衣服已经多到穿不完了。」她实话实说。
「这个答案同时也是我的下一个问题。妳以前到底怎么买衣服的?」他只参观过一次她的衣柜,但印象极为深刻。
她那些衣服的风格差异太大,狂野、清纯、正式、可爱、保守等等都有,让他瞠目结舌。
「我很少自己买衣服。」
「为什么?」这个答案令他诧异。
女孩子应该都是爱美的,衣服永远少一件,绝对不嫌多,对于美丽的追求,比对金钱还要锱铢必较。
「晚上大部分的时间都被我拿来画画,白天休息,所以我没有什么时间逛街,也不太喜欢被店员盯着看的感觉,干脆就不买了。」
「那衣服怎么会多到穿不完?」
「爸爸买,妈妈买,大哥也买,现在连大嫂都喜欢替我买。」
「难怪妳的衣服什么款式、什么颜色都有,乱得很。」
「没办法,他们每个人喜欢的式样都不同。」她不太好意思地说。「反正颜色太鲜艳的搁着不穿就好,所以……」
「所以什么?」翟日煦放回刚才拿出来的几件衣服,之后继续在架上挑选着。
「所以我们可以回家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缺衣服啊。」她压低音量,怕被店员听见。
另一个原因,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路人的眼光总落往这个方向,让她不自在。
「我决定把妳一辈子也不会穿的衣服处理掉。妳进去试穿这件。」他对她一笑,将手上一件丁香紫的长洋装塞往她怀中。
「一定要吗?」她小脸皱起,一脸为难。
「去试吧。」他依旧和煦的对她笑着。
他的笑容很难让人拒绝,尤其她又不善说不,只好接过洋装。
谨悠进入试衣间后,翟日煦继续替她挑衣裳,纵使四周皆是前来血拚的女人,他仍泰然自若,丝毫不尴尬。
数分钟过去,久得让翟日煦以为谨悠是否在试衣间里出了什么事,才听见她拉开一道门缝怯生生地呼唤他。
「日煦哥?」她的声音有些迟疑。
「怎么啦?不适合还是不喜欢?」
「你可以过来吗?」
「什么事?」他朝她走近。
谨悠对他摆摆手,他有默契地弯下腰,将耳朵贴近她。
「可以……可以帮我绑一下颈子后面的带子吗?」
闻言,翟日煦惊讶地扬起眉。
「因为我绑不到。」她红着脸解释。
她也不想麻烦他啊,可是他坚持要她换上这件洋装,她在里头试了好久,两手都举得发酸了,还是没办法做到。
他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闪进试衣间里。
「哪里要我帮忙?」他轻声询问。
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人,她的脸瞬间烧红,手臂横在胸口支撑着洋装,转过身去。
他费心地看了一下衣服的构造,才开始动作。
当他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谨悠的裸背,她的心急促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口,除了灼热的脸颊,连背都跟着发烫。
翟日煦将那四条衣带分别从她颈边、胁下绕过,在她身后打结。
「啊!」谨悠娇呼一声。
「太紧了?」
「不是。」是他的手太灼热,呼吸太贴近。
「好了。」
但他没有退开,反而将下巴枕上她裸露的香肩,搂上她的腰,两人一起望着镜子中反射出的身影,视线在镜中胶着。
见谨悠的脸越来越绯红,翟日煦不禁笑出声。
「妳的脸再红下去,连我都要被灼伤了。」他怜惜地笑着道。
两人静静地在这个小空间里享受这份意外的亲昵和宁静。
「不出去吗?我们进来了好久,店员一定觉得我们很奇怪。」她害羞地转身面对他,想到外面的人会怎么想他们,神情更加腼腆。
「没关系,这难得偷来的机会,我们要好好把握。」他坚定地将她搂回怀之后,翟日煦开始轻轻踏起步伐与她拥舞。
「妳太容易害羞,在家里,我甚至不敢太过直接的望着妳。」
谨悠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心满意足地将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
原来如此,害她以为他对她不是那么的在意,才会表现出一副慵懒的模样。
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一旦爱了就有如天雷勾动地火的狂烈性子,虽然两个人从没真向对方坦白过长久的暗恋心绪,却同时有着希望两人能长久走下去的默契。
这一年来,他们没有刻意隐瞒交往的事实,但两家都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暧昧,这情况让翟日煦觉得好笑,他以为自己的眼神足够含情脉脉了,也许从头到尾都了解他心情的烺照理说不该没察觉出什么,但最近烺相当忙碌,上班时常大动肝火,只知道与猫咪相关,所以没那个心思注意他吧。
「日煦哥。」
「嗯?」他回过神来。
「过几天……我要和出版社的人去意大利。」
「做什么?」
「去参加意大利波隆那国际儿童书插画展。每年出版社都会询问我同行的意愿,我已经去过两次了。」
意大利波隆那国际儿童书插画展以规模庞大、参与国家众多为其特色。
于一九六四年举办第一届插画展后,此后四十年,这场插画展日臻完善,逐渐获得插画家和出版业者的认可,奠定其在童书插画此一领域中不可动摇的地位,身为插画家的她当然也想参与。
「所以今年妳也要跟着去?」
「嗯,那个是很好的观摩机会,每年集结了世界各地的童书出版社展现各类童书作品,更别说有多少知名的插画家聚集在那儿了。」她提起观摩插画展的好处,就怕他不答应她出远门。
不知怎地,她已经习惯凡事都询问过他才能安心。
翟日煦明白她这么说的用意。「妳也学会滑头啦?」拐弯抹角的。
谨悠被指出心思,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我不记得自己对妳说过『不准』这类的话啊。」他轻捏她的腰笑道。
她以清脆的笑声遮掩脸上的赧然。
「要去多久?」
「一个礼拜吧,每次都如此。」
「嗯哼。」他重重地在她的锁骨上吮吻一记。
他以为她是依赖他的,可是一提到她感兴趣的画展,便可以雀跃地飞到大老远的意大利去,而且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她比他想象中要独立,然而这个领悟也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倚在他怀中的谨悠因他的亲吻而红了脸,不知所措。
翟日煦知道她的羞怯,不禁为她的单纯笑了起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谨悠清了清嗓子,从喉咙传来的刺痛让她微微皱起小脸。
这好像是感冒的前兆耶。
四月的意大利,即使是春天,但因其位于南欧,白天阳光露脸时,温度依旧让人热得受不了,但是一下雨,温度便倏地往下掉好几度,可比台湾的冬日,极大的温差常让外地人因不适应而感冒。
「感冒了吗?」走在她右方的蓝晴晴关心地问。
「好像有一点,我的喉咙有些痛。」她伸手捂住喉咙,希望手掌的温度能缓和喉咙的不适。
「那真糟,今天才第三天,万一妳真的感冒了,那往后的行程怎么办?」蓝晴晴替她担心。
「没关系,应该只是小感冒,我多喝些水就行了。」谨悠回道。好不容易来到意大利参观期待的画展,当然不希望因为生病而扫兴。
「那就好,我们赶快到会场去吧,晚了我怕人潮太多,我们两个弱女子就要淹没在一群金发蓝眼的巨人之中了。」蓝晴晴夸张地笑着说。「对了,妳今天穿得够暖吧?」
谨悠打量自己身上的短袖上衣和棉质的长袖外套。
「够了,还有点热呢,今天天气很好。」她抬头望了眼炽热的太阳。
「还是小心点,这里早晚温差大,还是穿暖一点好。」
「我会注意的。」
「嗯,我们快点走吧。」
在她们离开饭店后一个小时,原先湛蓝的天空缓缓飘来乌云,天色跟着转暗,飘起雨来,之后雨势逐渐加大,淋湿路上未带雨具的行人。
阵阵带着湿气的凉风让温度骤降好几度。
走出会场,谨悠为室外骤降的气温惊呼一声。「哇,好冷!」
「对啊,还好本人身强体壮,还忍耐得了,而且这总比会场里头浑浊的空气好得多了。」蓝晴晴享受的深吸口气。
「走吧,赶快找个地方吃饭。」谨悠冷得颤抖,不断摩擦双臂希望能多些温暖。
「欸,走走走。」蓝晴晴主动走近,攀着她的手臂。
虽说不至于冻着,但当冷风灌进衣缝时,还是令人不禁瑟缩。
「想吃什么?」
「嗯……只要是热呼呼的东西就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咳咳咳……」
谨悠躺在床上,又咳了几声,头不断晕眩,手脚发软。
她以手抚额,知道自己正发着烧。
白天吃完午饭,两个人看了些景点后,又回到插画展会场,由于一路步行,且衣服穿得太少,她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于是先行回饭店休息。
她难过地低吟一声,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吃过药后再步履蹒跚地爬回床。
人在身子虚弱时特别想找个依靠,她才这么想着,手指已经拨起那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日煦哥?」
「悠悠?」
「嗯!」她开心地响应,同时喉咙也跟着发痒,她悄悄以棉被遮掩咳嗽声。
「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翟日煦有些诧异。
他猜想她一到波隆那后便兴奋地把他抛在脑后了,因为除了下飞机后打过一通电话报平安,他没再接过她的电话。
他可以体会她对插画展的重视,倒也没有责备,反倒对她还知道打电话回来而有些欣慰。
「想跟你讲讲话。」其实是寻求安慰,可是又不想让他担心,谨悠的心里有些矛盾。
「喔?画展有趣吗?」
「嗯,今年有更多国家参展,可以让人接触许多不同的画风,很棒,唯一的缺点是人太多了。」
「妳听起来很兴奋。」
「当然,今天还有很棒的插画家也来了呢。」话说得越多,喉咙越紧,好几次她差点忍不住咳出来,最后都忍住了。
不过,显然她低估翟日煦敏锐的程度。
「妳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很沙哑,生病了吗?」
「喔,可能是今天吹太多风了,喉咙有些痒,没什么。」她心虚地干咳几声,证明自己只有轻微的症状。
「是吗?明天起妳该多穿点衣服,别吹风了,以免真的感冒发烧。」翟日煦凝重的语气透露出他的关心。
听出他的关怀之意,她忍不住鼻头发酸,她勉强压抑着哽咽,就怕被听出异状。
「我知道。」来不及了,她现在已经发烧,可是她不能说,怕他担心。台湾和意大利相距遥远,为了别让他干著急,她不如什么也别透露。
「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迷糊得忽略了身体。」他对她的在意全表现在这些殷切的叮咛中。
「啊,你等一下!」她突然大喊一声,拿开耳边的手机,因为她似乎听见开门声。
是晴姊回来了吧,她猜想着,却只听见砰砰的声音,不见人进来。
是不是找不到房门的磁卡?谨悠起身走向门口。
「怎么啦?」电话那头的翟日煦被这声惊呼吓了一跳,不安地皱起眉头。
谨悠忽略了这声询问,只想尽快为房外的蓝晴晴开门。她将手伸向门把,同时,门却突然以猛烈之势被打开。
「啊!」她大叫一声。
猛然打开的门板打中她的手掌,手机因而掉落在地上。
翟日煦只来得及听见尖叫,之后只剩断讯的杂音。
「啊,怎么啦?」蓝晴晴也被这声惊叫吓得跟着尖叫。
「好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
看谨悠不停甩着手,蓝晴晴上前拉起她的手掌端详,看见她发红的手背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天,好痛!」
谨悠原本已头昏脑胀,如今手又被这么一撞,她脚一软,就这么跌坐在地板上。
「妳怎么啦?」蓝晴晴赶紧扶住她。
「我发烧了……」谨悠低低呻吟着。
「不会吧,这样一撞就发烧了?」蓝晴晴有些着急,因为谨悠小脸发白,看来很不舒服。
「我下午就开始发烧了。」她有气无力地回道。
「天,那赶快回床上休息,我帮妳擦药。还有,妳吃药了吗?」
谨悠点点头。
「那就好。」蓝晴晴没有费多大力便将她搀上床。「妳都没吃饭吗?好轻喔。」
谨悠已说不出话来,她好累,再加上手掌的疼痛,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仅剩的力气,也忘了在这场意外之前,自己正在做什么。
蓝晴晴细心地照顾着她,让她觉得温暖,缓缓地入睡。
至于那支摔坏的手机一直躺在房门后头,直到第二天早上蓝晴晴要出门前才随手将它收进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