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傅府处处是一片喜洋洋的景象,大红的喜字更是随处可见,今日是傅府几年来的大喜事呢!今天正是傅家的独生子──傅昕纴的大喜之日。
在京城,傅家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喜筵自然也是办得风风光光的。光是府外的一百桌流水席就要连办个七天七夜,由此可见傅家对这个独子的重视程度,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可以来分享他们傅家的喜气。
然而洞房里却是静悄悄的,完全不受外头的干扰。
傅昕纴穿著大红袍,意气风发的走进他的新房,一身喜气的他更显潇洒,听说今日不知哭倒了多少为他倾心的名门闺秀。
虽然他没见过他未过门的妻子,有听说城北的赛家千金是位秀外慧中的美人,就这样凭著媒人的那张嘴,和他爹的亲自鉴定,就这样把他一生的幸福给定了。
一向无欲无求的他对于妻子的人选,原本就没什么苛刻的要求,只要素雅宜人即可;在他经商的闲暇之余,偶尔和他吟上一首诗或对对句子,日子倒也算是逍遥快活。
抱持这种想法的他,在这讲求门当户对的时代,亲事自然也就交给爹娘决定。
一对火红的喜烛摆在桌子的正中央,带著淡淡酒气的他跨进房门,反手将门带上。
“娘子,让你久等了。”带著微簿酒意的傅昕纴轻声的说。
闻言,新娘子的头垂得更低,她轻轻的移了身。
看她这样子是害羞地说不出话来,那纤瘦的体型正是他最欣赏的,加上外界对她的评价那么高,更让他期待见到这小娘子。
他的娘子赛玉朴芳龄一十五,和他相差八岁,八、发还真是个好数儿!他喜孜孜地拿起桌上的喜杖,缓缓地掀起了新娘的盖头。
“啊──我的妈呀!”
一声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也粉碎了傅昕纴的绮想。
只可惜这声凄惨的叫声只有两个人听到。因为傅昕纴怕吵,所以特地选这间离主厅最远的厢房住,再加上所有的下人为了要给少爷一个清静的花烛夜,正都识相地在前厅忙著。这府邸前前后后加起来好几甲地,前厅的人根本都听不到他的这声哀号。
“你、你是谁?”傅昕纴被吓得语无伦次。
一张画得比纸还白的脸、血盆大口、一圈蓝蓝的眼眶,粗黑的两条眉毛……等等!不仔细瞧还以为那是两条黑色毛毛虫趴在上面呢!这是张属于“人”的脸吗?
“贱妾是您今儿个刚娶过门的妻子呀!”她张著血盆大口笑著。
“什么?”
从一掀开喜帕后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的新婚娘子不但长得恐怖,声音也凄厉得吓人,而且身上还有股怪味儿!
“呕……”爹是打哪儿替他找来的亲事?
古人还说什么丑妻胜空房,眼前这不就是个例外?
很好!这个新婚的妻子送给他的见面礼,就让他将整夜吃的东西,一古脑儿全吐了个精光,看来往后他还得用餐后两个时辰内别见到她才成。
傅昕纴蹲在花圃边吐得快虚脱,还不忘自我解嘲一番。
赛玉朴赶紧跟著奔出来服侍吐得快昏厥的他,经过几番折腾,两人终于手忙脚乱地“处理”完毕,坐在床上的两人没人先开口。
“相公,你会不会休了贱妾?”她低著头询问。
“不、不会,容貌的好坏并不代表一个人的所有一切。”他没想到传言竟是如此失真,而爹的眼光竟是如此糟糕。
人既是他聘花轿娶进傅家门,他就要负起责任,妻子再丑也终究是他的妻;百年修得同船渡,虽然这个妻是万年也难得,他还是决心对她不离不弃。
赛玉朴抹著厚厚粉的脸上看不出有何变化,但双手已经将帕巾扭绞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能够勉强适应这张花脸,和一屋子奇怪味道,心想大婚之夜他该“完成”的大事,相信在她出阁前娘家应该都向她明白了。
唉!为了一脉单传的傅家,他也只好咬紧牙,忍著点!
傅昕纴心意已决便站起来踱向桌边,正要吹熄烛火前,赛玉朴粗嗄的声音再度响起。
“相公请等等,贱妾忘了给您奉上热的洗脚水,贱妾马上为您端来。”
“娘子不必麻烦了,夜已深了我们就寝吧!”只要熄掉烛火就眼不见为净,在黑暗中瞧不见对方的容貌,他应该能够“完成任务”吧?
“相公,这洗脚水凉了,贱妾给您换上热的,请您等一等,贱妾随后就到。”她在端洗脚水时,动作粗鲁地将一些水溅到他的脸上,她赶忙提起袖子擦拭他的脸。
奇怪!那股刺鼻的味道又更浓了。
傅昕纴止住异息强忍著作呕的感觉,还好能吐的都在刚才都吐得差不多了。
“娘子,春宵一刻千金,我们还是……”
傅昕纴话还没说完,便被赛玉朴粗嗄的声音给打断。
“相公,在贱妾家乡有习俗,如果新婚之夜,相公如果没有洗到娘子亲手打的热水,他们有一方便会残疾的,所以……”
“好吧,你去吧!”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经她这么一搅和,什么决心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她走后,傅昕纴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整个新房充斥著浓浓的怪味,这是什么怪味?怎么他从来没闻过?他开了窗让外头清新的花草香飘了进来。
“她知道有热水的厨院在哪儿吗?”
轻柔的风吹进了新房,这种初夏的微风吹得人是心旷神怡,折腾了一整天的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著了。
不知过了多久……
“相公,起床洗脚了!”
“唔……现在是什么时候?哇!鬼呀!”
睡眼惺的傅昕纴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放大的大花脸直立眼前,离他还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因为还来不及适应那张“鬼见愁”的面貌,他吓得大叫出声。
“相公,现在是三更刚过呢!”赛玉朴的神情自若,一点也不为刚才他的惊吓感到羞辱而难过。
“大半夜的洗什么脚!”傅昕纴微怒地说,他看看窗外,天都还没亮呢。
他最无法忍受别人在三更半夜吵到他,所以他的房间坐落在整个傅家最远的后院,也离膳房特别远。
“刚才贱妾不是说要给您端洗脚水的吗?”她笑吟吟的端著热水。
“我什么时候叫你去端洗脚水的?你该不会为了找个热水,就大半夜的在府里绕?”半夜里那花脸虽然看起跟鬼没两样,但是单身的他已经有了归宿,心中有股温暖的感觉产生,从今天起她便是他的妻了。
“是呀,贱妾给您洗脚。”她小心翼翼的揉著他的脚。
“嗯,好吧,不过娘子,这些事以后交代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可别累著了。”生得一张丑脸又不是她的错,木已成舟,他自然也不便从面容上挑剔她,只要以后大家好好相处也就罢了。
他温柔体贴的话语让低头帮他洗脚的赛玉朴感动万分。“相公,您真好!贱妾能嫁给您这样的夫婿,真是贱妾三世修来的好福气,一定是祖上积了八百年的德,烧了千万年的好香,呜……”
听到她这么难听的哭声,傅昕纴的睡意全无,索性起身端详著他这丑妻的面容。这可是要和他共处一生的女子,势必要学著习惯她与众不同的面容才行,天呀!还真不是普通的恐怖,泪水使得厚厚的斑驳脱落了些许,样子比原来的花脸更令他毛骨悚然。
这上苍还是真会捉弄人,一个女人没了一张可人的容貌,好歹也给她个好嗓音吧!两者皆不具,终其一生是得不到丈夫宠爱的,而他的妻子偏偏就是这种可怜的女人。
“娘子,你脸上的粉是不是可以涂得淡一点?”傅昕纴别开目光,不再正视那张大花脸,也许没了那五颜六色可能不会这么吓人。
“是,贱妾下回会抹得淡一些。”赛玉朴恭敬地福身,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诡谲并没有让他看见。
“娘子,你我从此便是夫妻了,毋需如此客套。”
他话一说完后,两人便默默地坐在床边,初睡醒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处理这尴尬的场面。
“相公,我们……”她将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不一会儿便慢慢地挨到他的身边,还以翘臀用力地挤了他一下。
傅昕纴吃了一惊,转头往旁边望来,赛玉朴的大口正以他的嘴为目标凑了过来,这打算行周公之礼的意图十分的明显,见状他吓得是冷汗涔涔,这会儿灯火明亮……该怎么办?
“娘子,夜已深了,你也快些就寝吧!”情急之下,傅昕纴拉起大红的鸳鸯被蒙住头,佯装已入睡。
新婚之夜,他们夫妇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度过了。
※※※
论起赛玉朴的才华……
屋外细雪纷飞,屋内点著几盆的炭火也算去除了些许的寒意,在傅府的书房内,傅昕纴与赛玉朴难得的会在大白天碰到。
他平时要忙铺子里的事,即便回到家中,赛玉朴也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要不是今日刚起下雪,恐怕她也不会在家。
“娘子,我听说你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女,可为何不见你舞文弄墨的?不知今日娘子可否为我提提笔?”傅昕纴斜坐在窗边。
每回见到她总是一身奇装异服,让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上哪儿请了个戏班子到府里表演呢。
“这……提笔?哦,如果相公要看的话……贱妾就找贱妾一手调教出来的小玉来画好了。真是的!看画就看画,还说什么五、六的。小玉──你在哪儿呀?”赛玉朴扯开嗓门大喊。
傅昕纴被她的“魔音”震得头痛不已,忍不住捂住双耳。
每天她都用这种令人震耳欲聋的喊法,难怪声音粗嗄得比杀鸡还难听,真不明白赛府怎么有办法调教出这么一位“出色”的千金?
到今天为止她还搞不清楚什么是舞文弄墨,每次都以什么五、六的代替;要她多读点书,竟将书本当成枕头趴著睡起觉来,这不打紧,还留了满桌的口水,将一本好好的书给“浸淫”成了一叠废纸。
“小姐有何吩咐?”在大老远的小玉都能听到这似招魂的声音。
“姑爷要看画,你就将平时我教你的那套,随手写几个字或画幅画。”
“好大的口气,娘子,我对画的涉猎可是不浅,你可别班门弄斧才好。”
“相公,您刚才不是要看画吗?怎么现在又要小玉拿斧头?是要她表演劈柴吗?你到底是要看小玉画画还是劈柴?”赛玉朴显得有点气恼。
傅昕纴哭笑不得,他怎么会有这种妻子?每次对谈不到两三句就会出现这种的鸡同鸭讲,如果哪天她做出焚琴煮鹤的事来,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小姐,姑爷是要看画。”掩嘴偷笑的小玉一点也不怕主人生气。
“那你还不快点把平常我教你的功夫,拿出来露两手!相公,您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呀!”只差没加上打锣,她的叫喝声活像是在卖膏药的江湖郎中。
“是!”小玉抚了抚快笑岔的胸口,认真的提起笔来。
她秀气细致的脸庞和一旁浓妆艳抹的赛玉朴,还真是天壤之别。
过了一会儿,一幅“寒梅天雪”就这么活灵活现的摊在他的眼前,一旁还加了卢梅坡的诗──“雪悔”点缀其间。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真让人不敢相信!只不过是赛府的一个小小丫环,竟能在他面前随手挥毫便成一幅画,诗和画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画虽火候有点不足,算不上是极佳的作品,但此图比起字摊上画的布局要来得高明多了!
“小玉,你的画如此洒脱又不失真,墨色也十分均匀。是出自哪位名家的指导?”傅昕纴认真的问小玉。那个教她画的人肯定是一大名家,她画的图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的,他很好奇是哪位高人,能将一位丫环指点到如此境界。
小玉正想要开口回答却被赛玉朴用俏臀往旁边一挤,小玉被狠狠地挤到一边去,失去平衡的她差点跌倒,还好被傅昕纴给一把扶住,可小玉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傅昕纴有点不悦。妻子动作粗鲁是无所渭,但要以不伤到别人为原则,反观小玉的文静更显得她的粗俗无礼。
“当然是贱妾教的,要不是贱妾教她,凭她赛府一个小小的丫环,怎么会拥有“这种才华呢?哈哈!”她得意地双手往腰上一叉。
又来了!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震耳欲聋的笑声,即使以两手捂住耳朵也抵挡不了阵阵催命似的笑声。
“娘子,我问的是小玉。”傅昕纴无奈的揉著额头。
他要是再被这种可怕的“魔音”继续地残害下去,离他去“苏州卖鸭蛋”的时间肯定是不远了!
“姑爷,小玉的这一幅好画,的确是整日跟在我们家小姐身边耳濡目染学的。有一回小姐画了这幅画提了这首诗,小玉见了好生欢喜,小姐便一笔一画细心的指点,小玉也练习画了数十个月才有到今天的小成就。”小玉的神情真诚至极,让人看不出是在说谎。
小玉端庄的仪表、从容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妻子这种主人的丫环。
“哦?既然娘子你有这么高深的绘画功力,能将一名丫环训练到这等笔法,那就有劳娘子你也当场挥毫,给为夫的开开眼界吧!”
“画……画?”赛玉朴的脸色丕变,原本滔滔不绝的嘴竟也口吃了起来。“相公,不是贱妾不画而是……贱妾的家乡有个习俗,对!就是习俗,出嫁的女子在出嫁一年内不能动笔,要是动了笔……”
家乡的习俗?又是习俗!她老是拿习俗来搪塞。
傅昕缝压根儿不信他家的“火鸡母”会有这么高超的绘画本领,连个普通的对答她都会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她怎么可能会画画!倘若她真的会画,依她平时自大又爱自夸的个性,只怕早就红遍京城了!
傅昕纴早忘了他爹就是以这种的传闻,才娶她进门当媳妇的。
不过,这赛府还真奇怪,小姐是一副市集卖菜小贩样,而陪嫁的丫环却比一般的富贾千金还要多才多艺,难道不怕赛家小姐被比得一文不值?抑或是小姐和丫环玩身分对调的游戏?也不像……每回主仆两人的对话是那么地自然,他妻子那股浑然天成的千金气势也不是作假能装得出来的;要不,就是小玉这丫环是因家道中落被卖为奴的千金?
“动了笔会怎么样?”再编呀!就不信她还能编得出什么鬼话。他就等著看赛玉朴要怎么圆这个大谎,只要她老实地说明白,他可以既往不咎。
他定定地望著赛玉朴,即便她脸上扑满了厚厚的粉,也要将她脸上所有的变化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动了笔就会……生不出子嗣的!”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庞,让赛玉朴口吃起来。
“那你还是别动笔了吧!”傅昕纴铁青著脸,她的欺骗让他动了气,衣袖一挥忿忿的离去。
这回答更证明了她不会作画的事实,这与他只能隔在门外听琴、对诗的道理是一样的,没想到他娶的不只是个没内涵的女子,竟还是个爱说谎的大骗子。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与她提到琴、书、画了。
※※※
说起惹是生非,赛玉朴可称天下第一。
“傅昕纴、赛人丑女,你们给我滚出来!”
干员外火冒三丈的在傅家门外吼著,一点也没有六旬老人的苍老,看来有点像回光返照……不,是老当益壮。
一听到那总是被邻里用来描述妻子容颜的称呼,傅昕纴虽然不悦,也勉强忍下怒火,反而面带笑容。
“是干员外呀,今日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你家的媳妇儿一天到晚在街坊间胡言乱语,也没瞧过或听过你教训过她,我只好自己上门来‘告诫’她!”干员外忿忿不平地说。
“她这回又说了些什么?”这个“又”字他不知说了几次。
“她竟去告诉东街那个比你家那口子还要好事的贾好欣,告诉她我长‘痔’的事,害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街坊全都笑掉了大牙,你说!你要我怎么出门去见邻居。”那该死的丑女,不躲在家里反省,还一天到晚四处吓人,竟敢将他长痔疮的事传得众所皆知。
今儿个以前他也是笑著听那些闲言闲语的人,怎知那些闲语的矛头竟会指到自己的头上!亏他以前还是笑得最捧场的那一个。
“干员外对不住,刚刚您说的事晚辈实在听不懂,您的那颗‘痣’有什么不能提的?”傅昕纴完全无法理解,干员外脸上那颗长了根长毛的大痣,原本就是众人皆知的,这又有什么好让人笑和值得他气呼呼上门理论的?
其实仔细一看……那颗痣,还真是有点不雅。
“姓傅的,你是真聋还是假聋,竟跟你家的那个丑八怪一个鼻孔出气地羞辱我,再怎么说我和你爹也是‘相交’了好几十年的好友,今天我要替你爹教训你们这对不知敬老尊贤的夫妻。”所谓相交,不过就是在生意来往时偷点品质、少点斤两;还有抢了几十笔原属于傅家的生意,好歹大伙儿都同是住在京城的点头之交!
“干员外,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虽然干员外的人品并不怎么好,可两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著实想不出两家还会有什么问题。
“相公,干员外要借的蒸笼来了。”赛玉朴从厨房里搬了个大蒸笼出来。
“你们!”干员外气得快要吐血。
他刚刚明明是说真聋和假聋,她竟好样的!给他搬出了个大“蒸笼”出来。
赛玉朴将发了霉的蒸笼交到干员外手上,还不忘耳提面命一番:“干员外,用完了别忘了洗干净再拿来还呀!还有这个……”
气呼呼的干员外捧著蒸笼,还来不及反应时,也不知她是打哪儿拿来的臭布条,便直接往干员外的其中一个鼻孔塞。
“干员外,你不是只要‘一个鼻孔’出气吗?我已经帮您搞定了!您大可不必谢我牺牲了一条裹脚布,反正那块又旧又破的也正要拿去丢了。还有,不好意思,最近没有产‘香蕉’所以下回再补了!”
她会补他一门口的香蕉皮,滑死他!老不修竟敢来告她的状!
“我的美德可是众所皆知的呢,呵呵!”
“你!”干员外见到罪魁祸首正想破口大骂。
可她却咧开那血盆大口一笑,接著脸上那层厚厚的粉一片片地剥落,还有她身上的那股浓烈怪味,混著塞在他鼻孔里的臭味。
天呀!女人家的裹脚布竟在他的鼻孔里!
好臭呀!
“从此傅干两家……不往来!呕……”干员外一说完,掉头就走。真可恶!他竟会人也没骂到,公道也没讨回,还被塞了条裹脚布。
“干员外,我想是误会一场……”
任凭傅昕纴再怎么喊,也不见干员外回过头来。
问题是越来越复杂,从干员外脸上的痣、东街的贾好欣,到蒸笼、裹脚布,演变成傅、干两府从此交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从头至尾都在一旁看,还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妻子不但又跑出去“为非作歹”,还当著他的面前“残害”邻里,而他不但没将上门来理论的干员外安抚好,反而将事情越搞越乱,看来要向干员外解释这场误会,是难如登天了。
这赛玉朴靠著三言两语就能弄成这种局面,还真不容易!
本来,他是该拿出一家之主的魄力来生气的,但任谁看到这个场面都会觉得好笑的,可怜的干员外居然要忍受那个在大老远就闻得到臭味的裹脚布。
“哈!敬老尊贤你也配,为老不尊才是真吧!”赛玉朴双手不忘叉在腰上,中气十足地喊著,粗嗄难听的声音响彻街弄。
“娘子,可否告诉我,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早已习惯她每次在和邻居对骂时,口才特别流利,有时候还会令他昨舌地来个引经据典,他发现最近她惹事的次数越来越多,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真的为人打抱不平,还是玩上瘾了。
“是干老爷偷摸人家的屁股。”她说完后,还不情愿的嘟起那张血盆大口。
每次她惹了一大堆的事情回来后,她的相公总还是以那种不愠不火的口气问她,害她好愧疚。
傅昕纴皱起眉,按住发疼的头。这干员外是瞎了眼吗?怎会去摸他娘子的……
“娘子,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误会,这一定是误会!
“相公!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傅昕纴捂住两耳,“能不能请娘子你小声点?”
“我说……干员外去摸了人家城东贾好欣的屁股。”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
“哦……这下我明白了,你这次又是为了要替弱小讨公道?”
赛玉朴欢喜地点点头,傅昕纴笑著看她。
他竟觉得此时充满正义感的她,比平时可爱多了,脸上厚厚的粉虽然还在,看起来确实真的变得可爱了。
傅昕纴端详那张小小的瓜子脸,大而闪著晶亮的双眸、挺而正的鼻梁、丰厚的樱唇;这分明就应该是张眉清目秀的脸,虽然眉毛有点……浓,但也不可能会这么恐怖,还有……那张嘴应该也没这么大,为何要刻意将自己涂成了一张的花脸?要是去了脸上的五颜六色,那会是什么样的容颜?他越看越失神……
“等等!你刚才说干员外去摸……”傅昕纴一脸惊讶。
“城东贾好欣的屁股。”赛玉朴认真的接话下去。
那更是不可能了!就算是干员外真的瞎了眼,也不可能对那个“威名远播”的贾好欣出手的。
“干员外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当然是绊到颗石子,才不小心摸到的!要是他敢故意,我们肯定将他以前年轻时偷拿隔壁陈家嫂子的亵裤,还有偷看李家少奶奶洗澡的事,统统都抖出来!看他往后在京城怎么混得下去。”她正义凛然地揭发干员外过去的丑事。
她一身充满活力的光芒照得人眼睛睁不开,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一点丑陋的样子,反而像个火球般耀眼。
可惜此刻傅昕纴的心不但没被温暖到,反而凉了一大截!
他平时应该没有做什么不堪的事,有把柄落在这两个出了名的大嘴巴手上吧?
“干员外的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会知道他的陈年往事?”
“秘密!”
傅昕纴失笑出声。
城西的张溪熙得了性病、城南的梅华碌爱逛青楼还早泄、城北的黄牛骠在外想偷包个小妾不成,还反被仙人跳……整个京城大大小小有关男人的糗事,仿佛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最令他棘手的是,这还不是她到处乱放话而闹大的,她都辩解她只是告诉一个人这些秘密,是城东的贾好欣要胡乱放话,她能拿她怎么办!
诸如此类的事,从她嫁进傅府就一直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