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拍档 第九章
作者:红菱
  凤凰花开季节,那鲜红娇艳的花瓣是依依离情的泣红。  

  眼见毕业在即,羽菲和争争这一对难姐难妹,都有种心照不宣的舍不得。  

  羽菲和慕伦的感情与日俱增,且呈直线上扬。这样一来,无形中倒也使她们两人减  少了相聚的时间。  

  羽菲对争争,总存有一份无可释怀的歉疚;她总是感到,没帮争争把王熙“弄到手  ”是她的失职。  

  这一天,在校园里拍照时,王熙唤住了羽菲。  

  “什么事?王熙。”有了前车之鉴,羽菲开始学会谨言慎行,她怕又造成慕伦不必  要的误解。可是她暗骂自己的不争气,怎么愈来愈替“那人”著想了呢?  

  王熙似乎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听说你现在正在谈恋爱?”  

  “啊?有吗?”她笑了,却没有刻意掩饰眉眼的甜蜜。  

  “是争争告诉我的。”  

  “争争?你叫她争争?”羽菲张大眼,感到不可思议。“争争她跟你聊这些?”  

  “其实,是我约了她……”  

  他的话没说完,她已经跳了起来。“你们开始约会了?”  

  “呃……不是。”王熙那一贯大方的举止,显得有点儿不自在。“是我约了她,可  是她婉拒了;于是我要她找你一块儿,她才告诉我有关你的事。”  

  “噢!是这样子……”羽菲好不失望,继之一想,不禁纳闷万分。“可是,争争为  什么要拒绝呢?她明明……”  

  王熙忽然接口道:“或许是她不想再当‘风筝’了吧!”  

  羽菲十分惊讶地看著他。“你全知道啦?”  

  “是她告诉我的。”  

  “她?争争?”羽菲更是不敢置信,老天!是不是她这阵子太疏忽了,而没注意到  争争的精神状态?  

  “其实我的心里也有数,只是一直没敢去证实。我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告诉我,更不  知道‘风筝’会就此飞走。”  

  “风筝飞走?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争争勇于表白是……”  

  “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她说的。”王熙推著鼻梁上的镜架,语气有著一种  模糊的失落感。“她说不想再漂泊于无边无际的天空,她会告诉我,只不过是想强迫自  己改变生活方式,她觉得自己的作为和心态是幼稚的。”  

  “那你觉得呢?她这样子说,你有什么感觉?”  

  “我……坦白说,我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想法,我不否认自己在学校是挺有  女孩子缘的,有不少女同学主动地表示好感,可是,我一直专心于学业上,从来没用心  想过这方面的事。而当‘风筝’出现时,不禁让我十分好奇,也有那么点感动,想到有  一颗心一直偷偷系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也许是有那么点沙文主义吧!一旦知道了  是黎争争,想著她那欲言又止、害羞安静的模样,我第一个感觉是兴奋,我喜欢那种认  真的态度,只是……说起来真可笑!”  

  “可笑?”  

  “当然。”他笑得有些涩涩的。“我才知道了真相,试图有所回应,她却说对我的  感情只是一时迷惑的幼稚心态。这取与舍,我似乎都成了被动,这样子是不是很不公平  ?”  

  “说得也是。”羽菲的缺点就是嘴巴太硬,而心肠太软,禁不起人家几声H,她已  经一面倒了。“这争争也真是拗,肯定是心理作祟。也许,她不希望你是因为知道她是  风筝而追求她吧!  

  “或许是吧!”王熙耸耸肩,斯文的脸上有了几分释然。“我也一直在想著她所说  的话,也许她也没说错什么,一份感情是应该经由相处交往而在互动的情况下产生,我  想我们的确是需要时间好好地衡量一下自己的心态。她不希望我是因为一时感动而追求  她,我同样也不要她对我只是一时的迷惑。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顺其自然吧!不过……”他笑得俏皮却挺认真。“一旦我确认她就是我心目中  的最佳女主角,我是不会退缩的,她可以拒绝我十次,却不一定是一百次,你说是不是  ?”  

  “王熙……”此刻羽非终于明白争争心动的因素。她伸出友谊的手,往他肩上拍了  两下,笑说:“加油!我支持你!”  

  她忽然又想起一个人,问道:“对了!王熙,你那个雪儿表姐她……现在可好?”  坦白说,羽菲对于揭发他人隐私的那档事,一直耿耿于怀。  

  “表姐?她……唉!”王熙摇了头,“她现在正在打官司呢!姨父为了她而伤透了  脑筋。”  

  由王熙口中,羽非得知雪儿被人控告妨碍家庭,对方就是安迪的老婆。听了教人不  胜歉吁。  

  基本上,她认为该受处罚的是那个贪色好淫、不负责任的安迪。  

  对她而言,爱情可以疯狂,却不容嬉戏。羽菲始终坚信,一份相许、相借的爱情,  是弥足珍贵的。从前,她不是爱情的信徒;而今,她也不承认自己会“迷信”,只不过  ……当她和慕伦在一起时,那种快乐是无人可取代的。一旦非君莫属的感觉建立了,似  乎也形成了另种无可解脱的羁绊。  

  远在美国的表姐一再来信,提醒她实现毕业后继续游学的愿望,可是为了他,她一  颗心悬著不安。  

  ☆☆☆  

  两人在一处公园里,羽菲将自己心中的打算告知慕伦。  

  “美国?”当慕伦得知她的意向时,皱了眉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其实……”她脸上有著憧憬,“以前我就一直在想,等毕业之后要  到世界各地去走走,最好能环游全世界。”  

  “是啊!周游列国,是至圣先师的得道弟子。”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咦?”她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口吻。“你干嘛呀?臭著一张脸。”  

  “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话里闷闷的,显得有些不高兴。“也许我是该  庆幸能够和一个这么有雄心抱负的女人在一起。”  

  羽菲立刻发作起来,“唉,展慕伦,你别话里带刺地讽人行不行?我讨厌看见你这  么小气巴啦的样子,有什么不痛快,你直接说不就得了。”  

  “我……”他望住她,一时语塞,半晌,才豁出去一切似的滔滔不绝说著:“我又  何尝想看自己这样子,我甚至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的……小气;可是,我就是大方不  起来,一想到你可能要离开,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我……”他摊了摊手,别过头去,  挺得发直的脊背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在抗议什么。  

  “你……”忽然间,她的肺腑之间尽是复杂难言的感受。  

  这个男人,是一方之舵;却在她面前将年龄退化了十几年。他表现出最直接的本能  反应,只是怕失去她。  

  “我是不是很自私、很幼稚?”他沉稳坚定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  

  一个男人的任性,只是受多情所累,她又能苛责什么?  

  “羽菲,你真的舍得吗?”  

  “我……”她试图大而化之地调适彼此的心情。“钦,你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不回  来,我只是想出去增广见闻,多多充实自己,我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总不能叫父母  养我一辈子吧?”  

  “谁说你要让你父母养一辈子的?你的将来有我,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养不活你?  ”  

  这话里的玄机,可教她一阵阵甜蜜。可是,她依然有自己的主张。“谁要让别人来  养!我希望自己有独立谋生的能力,社会结构不同了,现代的女人已经不兴无才便是德  那一套了。”  

  “社会的确是变了,可是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了呢?我现在并不是在探讨两性的责  任问题,我也不是说一个女强人就不可爱,只是……我在想,难道功名利禄的追求,胜  过一份真心付出的感情?人往往在达到自己所设定的目标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最需要  的不是这些。”慕伦目光幽远的看她一眼后别过头。  

  她对他的感慨提出了答辩:“你说的我懂,可是对我来说,有所追求才有所坚持,  就算坚持之后会发现遗憾,但至少也能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转过脸,看著她昂起下巴、两眼散发热切光芒的样子,不觉动心。  

  他就像一匹识途的老马,深思熟虑而散发睿智,但有时却因世故而益显天真。而她  ,虽有著初生之犊的无畏傻劲;但是,那强烈鲜明的企图心,却洋溢著另一种最原始的  生命热情。是人,都有欲望和追求;也许他该守候,守候她最终也最真的追求目标。至  于过程,谁也无法去作主的。  

  突然像明白什么似的慕伦,改变了态度,用轻松的口吻道:“我只是怕等到发现遗  憾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你……什么意思?”  

  “就好比说……这万一你出去了好几年,我们之间起了变化,那……”  

  “变化?”她翻了下眼皮,“说了老半天,你就是在怕我会变心……”。  

  “不!”他截了话说道:“我是怕我会难耐寂寞,另结新欢。”  

  她立刻也截了他的话,用她的两拳。  

  “啊……你怎么动手打人啊?”他忙抓住那扑来的粉拳。  

  “我就是要打,最好把你打死,你就不会寂寞了!”她杏眼圆睁地涨红脸。  

  “可是,你把我打死了,到时候寂寞的人就是你了!”他顺势将她按人怀中。  

  “你死了关我什么事?”她嘟了唇,故意说著。  

  “那关系可大了,到时候你上哪儿去找一个像我这么有爱心的人娶你?”  

  “什么!”羽菲大叫不依的拧著拳头又要往他胸膛上捶,只是……她很快地松了手  。  

  他低头吻了她,深情而缠绵地吻住她。“羽菲,我们结婚吧!”他忽然放开她,正  色地说。  

  “结婚?”他在向她求婚?她咽著口水,有点失措,嘴里胡乱地应著:“你该不会  故意想用结婚牵制我出国吧?”  

  “牵制!”他拨弄著她的额前浏海,半认真地笑了。“嗯!不错!这个建议很好。  我是想把你绑在腰带上,直到你替我生一打的孩子。”  

  “不要脸!谁要替你生孩子!一打?你当我什么?”她又槌了他一记,却乱设力气  的。  

  “当你是我孩子的妈,是我唯一的选择。”这次,他托起她的下巴,庄严而温柔看  著。“羽菲,我不想去干涉你任何追求理想的脚步,同样地,你也不能。而我,所追求  的理想是你,也许你不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却肯定是我唯一想要的那一个。所以,我不  会轻易放弃,你懂吗?嫁给我,羽菲。”  

  “慕伦……”所有的感动都不再是言语所能表达,她张开臂膀,攀附他的脖子,紧  紧地抱住他。  

  终于,她无声地点了头。  

  欣喜若狂的慕伦抱起她,转著圈子。“那我回去就告诉我爸妈……”提到‘妈’字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妈她……”羽菲立即敏锐地察觉出来。“她反对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你放心好了,其实我妈虽然有些固执,但是不至于不讲道理;更何况,上一代的  恩怨没理由牵扯到我们的身上,她不应该因为你妈而迁怒你才对。”他安慰著她。  

  “我妈?我妈跟你妈有什么恩怨?”  

  “这……”慕伦只好实话实说了。  

  “不可能的!我妈怎么会是你爸的老情人!”羽菲知情之后,哇哇大叫。“一定是  弄错了,我爸妈感情好得很呢!”  

  “谁知道呢?”慕伦颇感无奈。“只有他们当事人才清楚吧!”  

  羽菲皱了眉头,陷入深思中。不行!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爱情可以属于两个人,可是,婚姻就不同了,那可能必须牵扯到两个家族的结合。  在“案情”未明而未获展母祝福之前,她岂可贸然踏入展家?  

  “不行!刚才求婚的事不算!”她拒绝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他差点跳起来。  

  “我是说,我现在不想嫁了!”她挥了手,心里盘算著该如何回家取得父母的“供  词”。  

  “你……风羽菲,你--”他好想一把掐死她,事关终身大事,她竟然可以在短短数  分钟之内出尔反尔?他被惹火了。“你在耍我是不是?好,你不嫁了是不是?那没问题  ,我马上去找出一打以上肯嫁的人。”  

  “展慕伦,你给我站住!”她咆哮地制止他拂袖离去的脚步。  

  此时,公园里的人潮随著两人提高的声浪来源而涌上,眼见原本一场罗曼蒂克的求  婚记竟教他俩演成了“驯兽记”,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是兽。  

  “找警告你,你敢去娶别的女人,我就去拆了你的婚礼!”  

  “你--”这蛮妞真霸道!自己不嫁又不许他另娶?不过她吃醋的泼辣样儿,他喜欢  。  

  “你跟我求过婚,我也答应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我不许你再去动别的  女人的念头,你听见了没有?”  

  怎么他好像沦为俘虏似的?“可是,你刚才又反诲了--”  

  “我只是说我现在不嫁,没说我以后不嫁啊!你不能等我把问题查明白,解决了之  后吗?你急什么?除了你展慕伦之外,我还会去嫁别人吗?白痴!”  

  她又骂人了。可是,这一回他被骂得心里乱“爽’的,虽然好端端一句“非君莫嫁  ”的神圣誓言,在她那种擦腰瞪眼下产生是嫌突兀了些。  

  他憋住笑意,没好气地道:“那只怪你没把话说清楚,我当然能等,你一天不嫁,  我就打一天光棍。”  

  “你--”还是她忍不住笑了,“你……肉麻!”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见识什么叫‘肉麻’!”他上前拥著她,“走吧!不然又要  成为露天野台戏的主角了,瞧!观众愈来愈多了。”  

  明知道他前面的话在“使坏”,羽菲倒也显得温驯。任由他拥著自己离开那一张张  兴致勃勃、充满惊奇眼神的无聊群众。  

  反正,她的“撒泼”对上他的“使坏”,日子倒也热闹。至于谁占了谁的便宜,不  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有谁会去计较呢!  

  ☆☆☆  

  教她怎么能不计较呢?  

  虽然事过几十年,但是何爱莉永远也无法释怀的是,丈夫当初逃婚的行为。  

  当初,她的未婚夫展飞鹏因为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而拒绝父母所安排的这段婚姻,  而那个女人就是羽菲的母亲。  

  而今,她的丈夫要将她唯一的宝见儿子交到那个女人的女儿手里,何爱莉心里总是  无法平衡。  

  得知儿子和羽菲陷入热恋,这对吵了几十年的夫妻,是徒增不少对决的话题。  

  直到雪儿说出了那个“事实”,才教他们不得不暂且休兵熄火,共赴“家难”。  

  雪儿说,亲眼见到慕伦搂著一个小胡子“男人”上饭店去?这对展氏夫妇来说,无  疑是投下一颗炸弹。震惊之徐,他们很快地商议对策。  

  “就让他和羽菲尽快结婚吧!”  

  “风羽菲?”何爱莉鼻孔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打的是这种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我可是为我展家延续香火!难道你要眼睁睁地让慕伦娶个男人回  来?”  

  “开什么玩笑?”何爱莉尖锐地表示否决,她皱了眉头,似在衡量什么,“难道除  了她,慕伦就不能娶别人?”  

  “那也得看慕伦的意愿,孩子长大了,你以为凡事他都会照著咱们的意思怯做吗?  ”  

  “是啊!就好比当年的你……”  

  “你又来了!不是跟你说,当年的事就别再提了吗?爱莉,难道你不觉得把一辈子  的精力花费在一段陈年往事上,未免太不值得了?”  

  “是不值得,可是一想到如果不是因为你妈忽然病重,这时候的你,可能早是别人  的丈夫了。”她的眉尖隐隐在抖动。  

  “问题是我现在是你的丈夫,而且这几十年的夫妻下来,再怎么吵吵闹闹,我有哪  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这倒是说得实在,虽然他拥有雄厚的财势,却始终谨遵本分,从不在外面拍花惹草  。  

  “好吧!”何爱莉口气稍有缓和,取代而之的是另一种严肃。“那你坦白告诉我,  这几十年来,你有没有后悔过?”  

  展飞鹏有点好笑地望著这年逾半百的老伴,有时候他总有种错觉,爱莉使心眼的样  子,好像又回到了那青涩的少女时代。  

  打十八岁那年她嫁过来,虽口头争议纷起,几十年下来,大至公司决策,小至家里  杂务,她倒也毫无懈怠,克尽为人妻、人母的责任。  

  他轻叹道:“如果要说后悔,我只是后悔当年不该离家出走,干下那种胡涂事,气  坏了自己母亲,也留下了话柄,让你拿它来对付我。”  

  “谁要对付你了?”何爱莉白了他一眼,嗅道:“现在你也承认那是胡涂了吗?难  道当年你不是自以为是情圣?”  

  “什么情圣?”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低喃道:“简直是傻瓜!”  

  “什么?”  

  “我是说--”他忽然腼腆起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其实当年也不是像你所想  的,我跟羽菲她妈根本没什么,根本只是我自个儿的一厢情愿。”  

  “啊?”何爱莉眨著眼,在思考他的话,然后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该不会  是说……你在单恋人家吧?可是,你不是对我说,那个女孩一直要你跟她私奔的?”  

  “这……”展飞鹏笑著,一双手几乎快把头皮抓破了。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其实当年是我和羽菲她爸打赌,看谁先追上羽菲她妈,可是却在那时家里带来消  息,要我回去和你结婚“所以你没追上人家,就把气出在我头上?”  

  “这个……当年是有那么一点赌气,年轻气盛嘛!总是不服输!直到后来,我才明  白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只有羽菲她爸;所以,找是不可能赢的。不过……我现在倒觉  得自己也没输掉什么。”  

  “什么意思?”  

  展飞鹏笑吟吟地拉起老婆的手,“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我娶了你,不是吗  ?”  

  丈夫罕见的甜言蜜语反教她有点害羞起来,虽是一把岁数,依然红了脸。“你少灌  迷汤,我现在才知道你一直在骗人。”  

  “那是我……爱面子嘛!而且著你吃醋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什么?你就是存心要气我的,对不对?”她想抽回手。  

  他硬是不松开。“我向你认错行不行?我也付出代价了,不是吗?被你削了半辈子  --”  

  “错!是一辈子!”她终于放弃争脱。  

  “好!那就一辈子,行了吧?”他笑拥著终于安静下来的老婆。  

  原来,欢喜冤家,展氏得其正统。  

  “爱莉,约个时间,你也见见羽菲吧!慕伦娶不娶羽菲是一回事,羽菲她爸可是对  我有恩,当年没有他舍命相救,我早就沉到大海喂鱼去了。”  

  “好吧!就依你的,我是该找机会见见那女孩。”何爱莉心满意足地依偎在老公身  旁,数十年蒙尘的心灵一旦拂净,是落得舒坦,也教人的性情有了改变。  

  ☆☆☆  

  羽菲所能想到的,就是找父母问个明白。  

  一回到家,发现客厅里空荡无人,算算时间,羽菲料想他们一定在后院喝下午茶。  她蹑手蹑脚,想给爸妈一个惊喜。不过,她没开口,却意外地听到父母正谈论著自己。  

  “风平,你说,何爱莉想请羽菲去吃饭是何居心?”  

  何爱莉?羽菲停住扮鬼脸动作,好奇地竖高了耳朵。  

  “谁知道呢?不过她是慕伦的妈,羽菲是晚辈,不能拒绝的。我看,晚一点打个电  话给那孩子吧!”风平啜口茶道。  

  “那依你看,爱莉她会赞成他们的婚事吗?”许素华有点担忧地自顾说著。“我想  ……爱莉可能还在意当年飞鹏追求素琴的事,她怎么可能让她的儿子娶素琴的女儿呢?  ”  

  素琴?她的女儿……羽菲听得两腿差点发软。  

  老妈在胡说八道什么?难道喝茶也能喝醉?  

  风平附和地点了头,“也许吧!但是,有机会总得试试,人总不能记根一辈子吧?  素琴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爱莉安在不该牵扯到羽菲身上。”他忽有感慨地又道:“好快  !一想到羽菲都已经大到可以嫁人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哪!”  

  “是啊!当年素琴过世的时候,那孩子才满周岁,这一晃眼……”许素华拭了拭湿  润的眼眶,“如果素琴还在的话,今天不知道要多高兴!”  

  “唉!一切都是命啊!”  

  羽菲愣愣地一言不发。  

  素琴?她知道那是年轻即病逝的阿姨,每年清明或逢阿姨的忌日,母亲总会带她去  上香,表情的肃穆戚然,一直教羽菲记忆深刻。只是……怎么听来听去,阿姨……居然  成了她的妈妈?  

  一个人呱呱落在哪个家庭,的确是命定;可是风羽菲再怎么想,也不会没想到自己  的身世是经过人为的安排。如果素琴阿姨是她的生母,那……和她共度二十几年的老爸  和老妈,不就成了她的姨妈和姨爹?  

  就在她陷入惊悸冥思中时,风平似有所感地撇过头,一眼望见了脸色苍白的羽菲。  

  “羽菲……”风平夫妇一时都傻住了。他们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羽菲  脸上的神色教他们不安。  

  “爸、妈。”羽菲叹道,很快地挤出笑脸迎向前,张开臂膀,一如从前那般亲密地  搂著他们。“我就知道你们躲在这里卿卿我我,好香的茶!好久没喝过老爸泡的茶了,  也给我一杯。”她坐了下来,笑嘻嘻的挤在风平夫妻俩中间。  

  风平的手中彻著茶,却频频和妻子互递眼色,然后用眼角徐光观察著女儿,“羽菲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呢?”  

  “是啊!你……你回来多久了?”许素华小心地问著。  

  “我呀?”羽菲用手支著下巴,转著眼珠子望著他们。  

  忽然,她的心有点酸涩起来。谁生了她,她没那记忆;可是,眼前这两人却是她拥  有生命中最珍贵而无法磨灭的感情。是他们的爱延续了她的生命。  

  “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你总喜欢在泡茶的时候抱著我坐在腿上……”她没直  接回话,反而提起往事。  

  “是啊!”风平起先一怔,但是随著记忆匣子的打开,许多往事的点滴再度活络了  人心。他咧嘴笑说:“当时你妈总会骂我,怕你被烫著。”  

  “结果你没被烫著,倒是把你爸收藏的宝贝茶壶打破了不少。”许素华不禁也附言  道。  

  “还说呢!害我心疼了好久。”风平摇摇头。  

  “可是……”羽菲的泪水汪汪了起来,“爸就是舍不得打我。”  

  “哪有办法!谁教我们养了个专门捣蛋的女儿呢!”风平话里的无奈所流露的宠爱  已达极限。  

  羽菲的眼眶所忍住的泪水也已濒临决堤。“爸!谢谢你……爸--”她忽然搂住了风  平,哽咽出声。  

  “这……”风平和妻子面面相觑,一时莫名。  

  羽菲很快地抹掉泪水,问著:“你们说慕伦他母亲要请我吃饭是吗?”  

  “啊!”这下子,风平夫妻俩真是张口结舌了。  

  “羽菲,那刚才妈说的话,你全--”许素华结巴地说著。  

  羽菲点了头,她望著失措的他们,嘟起了唇,扳著指头埋怨地道:“你们为什么不  早点告诉我?”  

  “那……那是因为……”  

  她没让老爸的舌头继续为难,很快地又道:“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这么幸福。”  

  “幸福!”风平有点讶异,她到底听见了什么?一个甫满周岁的婴儿就成了孤儿,  这叫“幸福”?  

  “是啊!”她脸上依然挂著「羽菲”式的慧黠笑容。“我比别人多下一个爸爸、一  个妈妈,这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羽菲……”风平和许素华心中同时充满了激动,他们都拥住了女儿。  

  “只是比较遗憾的是,这个老爸太霸道、老妈又古板了些。”  

  “嗯?”夫妻俩同时瞪了眼,随即又笑了。  

  一家三口的笑声伴著四溢的茶香,飘散在午后的阳光下。  

  须臾,风平和妻子才款款述说当年有关她生父、生母的事。  

  原来,她父亲是为救展飞鹏而溺毙;而当时来不及完成婚礼的母亲已怀有她:伤心  过度的母亲在产后不久即因病过世,于是姐妹情深又正好无嗣的许素华才将小孩抱来。  

  羽菲听得入了神。  

  “羽菲,那慕伦他妈--”  

  风平才开口,却被羽菲抢了话:“甭提了!”她挥了手。  

  “甭提?”他们又愣住了。  

  “我不管慕伦他妈妈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我风羽菲也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  。”  

  “羽菲,那之间是存有误会……”许素华想解释。  

  “我爸是为了他爸而死,那总不是误会吧!”羽菲插嘴道。  

  “可是,那不干慕伦的事呀!”  

  “但是,我……我才不要他们是为了报恩才来提亲。”她固执地抿紧了唇。  

  风平和妻子互视著,无力地叹口气。  

  真是所谓“好事多磨”!看来,一切只有交由月老作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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